094 我要的人

094 我要的人

小喜撫著貓,幾不可聞嘆了口氣。

謝君堯微傾下身,「在想什麼?」

她避開一點這張突然放大的臉,眼珠兒軲轆一轉,望着帳頂。「想我爹了。」剛才明明就是在琢磨貓的事兒,不知道寧大富知道真相會怎麼想?……對了,寧大富並不知道她受了傷,而且變成了人質,不知道等不到她回去,他會怎麼樣?該不會情急之下回去找寧黃氏吧?寧黃氏要是知道她逃出來又混得這麼窩囊,不把她罵死才怪!

她還是得想辦法自救才對……

於是藉著扯被子的當口,她挪動被子底下的手摸了摸胸前傷口,上頭應是敷了葯,又纏了繃帶,硬幫幫的。如果不用勁按壓,還是不會覺得疼痛。

她見過寧安的傷,自我感覺跟他的比起來,這傷口還要更深,但不知為什麼,現在她說話和另一邊胳膊,都不會覺得特別不方便。

想了想,她扭過頭:「你是給我用的什麼葯?好像很有用。這一覺之前我還覺得很疼,沒力氣,現在已經好了好多了。」

謝君堯道:「這是皇宮中羽林軍們的專用藥,他們時刻要具備良好狀態保護聖上的,當然有效。」

小喜恍然,然後眼皮垂下,盯着床尾樑上雕著的燕子出神。謝君堯好像很閑,她不說話他也沒走的意思,就是盯着她不動,看着她睫毛眨啊眨的拍在下眼帘上。

她真的不算是絕色美人,但是無論哪一刻看去,她都能給人一種真實感。臉上沒有脂粉,身上無甚贅飾。就連這眨著的睫毛,也是長而捲曲。帶着天然的油亮。也許真的是太閑了,他忽然想數一數這密密麻麻的小刷子,還有看看那半啟的眼瞳里究竟倒映的是什麼,可惜是背光。所以他不覺把上身再傾下去一點,而就在他鼻尖幾乎要碰上她的臉頰時,這時候她突然轉過臉來,一臉專註地道:「你怎麼會有這麼稀罕的葯……」

只是話沒說完,尾音已卡在了喉嚨里。

面前有張唇,就擱在離自己不到一片指甲的地方。也許換了誰都會說不出話來。

背了光的緣故,謝君堯的眼睛看起來很是昏暗,尤其是兩隻眼瞳,深得似乎摸不到底。

小喜眨了眨眼,等着他退後,但半天他還保持着這個姿勢。便下意識想往後退,可惜身下是床板,她已再沒有後退的餘地。

「我想要的人,躲也沒有用。」

黑暗裏他的聲音聽起來微有些啞。也略顯疲懶,這使小喜想像著此時他的必是有些桀驁不馴。

但是,她怎麼會躲不掉呢?她揚起唇角,看着他笑。

他似有些微怔。但暗夜裏那雙眼瞳也冒出些火星來。

這女人居然敢笑?她在笑話他說出來的話會做不到?

幾乎是傾刻間,他低頭往那雙仍顯蒼白的唇上吻去。然而他的唇觸碰到的卻並不潤澤,而是一嘴的毛絨絨……

「怎樣?這貓兒的毛還算順滑吧?」

一隻貓被高舉在半空。底下的小喜目光狡黠,滿含興味盯着他看。

微愕過後。他眼裏的訝色就全然變成無法剋制的怒意。

「你竟敢拿它來擋我?」

如果不是確知外頭的夏花依然盛開,她一定會以為這一覺醒來。立馬步入了寒冬。因為,這聲音太冷了,簡直冷得刺骨。

可是即使寒冬來了,她也不能縮起頭來當烏龜不是?看他已經直起背,她揚了唇道:「既然你想要的人,躲也沒有用,那又何必急在一時?我想,你就是再急切,應該也不會對一個半死不活的人感興趣。」

這個俞無憂,原來是個登徒子!她倒是高估他了。她不是什麼天香國色,也不是什麼絕代佳人,如今還受着傷在身,他倒有這個調戲良家女子的興趣。不過話說回來,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又挨得這麼近,難免會有些不便。她最好還是趕緊想個法子把他支開的好。

謝君堯只眯眼看了她片刻,便把身子緩緩往後靠了,在燭光下看起了手指甲:「你這話雖假,但也真。我俞無憂還從未逼迫過一個女人就範,你既有傷,今日便放過你。」

小喜不怒不喜,平靜道:「你有錢有權,有的是女人圍着轉,當然不會需要強逼別人。不過,你老大不小了,為什麼不成親?」看着他也有二十一二了,卻不像有家室的樣子——一個有家室的男人怎麼會這麼樣四處漂泊?她想當然地認為。

謝君堯起身走到圓桌邊,執起桌上茶壺倒了杯茶,抬眼望着窗外:「男人有地位便夠,成親?合適的時候自然會有。」

小喜道:「比如?」

「比如,對穩固地位有用的時候。」

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憊懶,好像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但她卻幼稚地問了出來。

小喜張了張嘴,便又閉上。

這世上的確有種人是這樣,名利、地位,就好比他們的空氣和糧食,沒有了它們便活不成。至於姻緣,那就像凈化空氣或給糧食增產的肥料似的,一定要在需要的時候才會利用到極致。比如駱明軒和齊四小姐,其實駱夫人不就是給他打的這個如意算盤么?一個相敬如冰但是聯繫着穩固後台的配偶,比起琴瑟和諧但是在仕途上幫不上丈夫半點忙的紅顏知己,在他們眼裏,當然要重要許多。

只是不知道,駱明軒為什麼臨時又反悔這婚事就是了,她肯定,這絕不會只因為她前去鬧了場。

她發現雖然她活過很多輩子,自認閱人無數,但男人們的心,她還是不太懂。

難道說,這跟她生生世世都沒有碰過姻緣二字有關?

屋裏這會兒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小喜胡思亂想之時,只聽見房門剝琢之聲響起。

外面人不說話,謝君堯也不答腔。他回頭看了眼這邊,許是見小喜沒在意,便就舉步走向門口。

寧小喜忽然在他開門那瞬間說道:「季少珂跟賢王府是什麼關係?」

謝君堯頓了頓,一回頭:「狐狸跟虎的關係。」

「……」

小喜獃獃看着門開了又關上,摸著貓頭,頗有些喪氣。

她現在嚴重提不起精神,沒有力氣去琢磨他話里的意思。但是這麼大一間屋子,連個服侍的人都不給她安排,實在有些過份。比如現在,她非常非常想如廁……這該怎麼辦?

也不知他幹嘛去了?當然,他在也不能幫她扛進凈房去,但起碼可以喚個丫環進來。

眼巴巴沖着門口看了半日,毫無動靜,而下腹墜漲的感覺愈甚,這實在令人焦躁。便把貓拂開,自己咬牙撐著身子坐起,等出夠一大身汗,才總算挪到了床邊。摸摸傷口,還算包紮得嚴實,並未鬆開。

床后一般會設有馬桶。她扶著床一路繞過去,等到了馬桶跟前,整個人都快虛脫下來。

架上放着的玉蘭花香沁得人發暈,她閉上眼,再睜開,便猛地一見白裙子上赫然一片殷紅!

一數日子,當下差點把舌頭咬了!

——她的小日子居然在這個時候來了!

真是太會湊熱鬧了!這個時候誰來幫她換衣服?

坐在馬桶上呆了約摸半盞茶,她這才慢吞吞收拾好站起。裙擺上那斑斑紅色觸目驚心,煩得人想砸牆!

現在連個服侍的人都見不到,她總不會要等到姓俞的進來幫她吧?

煩躁了半天,不得不先順着原路回床上去。

不管怎麼樣,現在這樣子總不像話,還是有床被子蓋着要好些。而且,這個時候小腹也開始隱隱作痛,折磨人的時候開始來了!

回到床上,她幾乎是一下子倒在被褥里,眼皮也開始沉重,就連想法子弄些棉布先對付著也已經完全沒有辦法,不到片刻,已是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謝君堯出到外廳,已是有人在此等候,青衫綸巾,作管事打扮,在門口見了他來,便是深深一揖:「二爺,城裏似是出了些狀況,一個時辰前各處城門突然加了重兵把守,咱們運原料的車隊也被阻在城外,守門的統領說什麼也不肯放行,還請二爺示下。」

謝君堯不慌不忙走到主位上坐下,接過丫環遞來的酥油茶喝了一口,眼皮也未抬地道:「遞我的牌子去府衙,讓他們處理,一個時辰之後,我要看到車隊和貨料出現在麒麟閣。另外,再去探出了什麼事,查仔細點兒。」

這管事彎腰:「正是要來請二爺拿牌子去府衙遞話。平日裏養著這幫人,這會兒也到了派上用場的時候了。至於城外之事,聽說是淮陽遭災的一幫流民想要進京,途經瀧陽,督撫為怕驚擾到聖駕,所以先自封了城。這會兒約是已有人送信入京了。小的會再派人去查,有了消息即刻稟報給二爺。」

說着上前兩步,伸出雙手來。

謝君堯打懷裏摸出塊玉佩扔向他,等他接過,又道:「讓人悄悄送個信給昭儀娘娘,就說小侯爺有了最新的消息……」

管事趕緊附耳過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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