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英雄末路盡滄桑

「從前，天是圓的，地是方的，惡人會有惡報、好人會有好報的，做什麼都要講天地良心、功德報應的。」

一個牙床光禿禿的老太婆站上面那些極不和諧的社會新聞，一邊拉着個小女孩嘮叨個不停，「哪像現在，善惡不分、忠奸不明，好人沒好報、惡人逞英雄，烏煙瘴氣、顛倒乾坤......唉，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一代不如一代。」

「可爸爸說，地是圓的，天只是一團空氣，奶奶，您說錯啦。」小女孩很不耐煩的糾正道。

「奶奶沒錯！」老太婆生氣道，「那是因為，維護世間公平正義的天，早就塌了。天塌了，地也就陷了，裂成一塊一塊的，亂七八糟的，最後只剩下一團混球了。」

老太婆一本正經道，「當初，懲惡揚善、大公無私的清天，就是我們那些最最正義、聖潔、勇敢、善良的先人們開創的，他們，就是世稱的仙人。」

「如今，天早就沒了，仙人也早就被滅絕了，遺留在世上的，只剩下最後一份成仙的機緣了。」老太婆沉呤半晌后，才從懷裏掏出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道，

「這顆流傳於白蓮神教的不滅仙丹，相傳就是最後一份成仙的機緣，現在，奶奶把它傳給你，雷蕾，你就是我們白蓮神教的下一任『仙機聖女』，記住，你的使命，就是為我們的先人，找到一個最最正義、聖潔、勇敢、善良的種子，給他種下這份能夠成為仙人的機緣......」

「奶奶，仙人比超人厲害嗎？」

「奶奶又沒見過，怎麼會知道，或許，超人是西方對仙人的另一種稱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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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飛是一個被武俠文學嚴重荼瀆的少年，荼瀆到如今連生命也朝不保夕的程度。

他在第N次街頭救美后，終於一拳打死了一個登徒子。

可惜，現實世界並不是快意恩仇的江湖，殺人，是要受國法制裁的。而且，那個登徒子的身份貴不可言，遠非一個草莽英雄可以比擬，這就造成了李小飛現在悲催的命運。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龍陽市的一把手，張震偉書記。

張書記的雙眼像正欲捕食老鼠的響尾蛇，惡寒，陰毒，直盯得李小飛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十二年後老子又是一條好漢！」李小飛向來以大俠的標準要求自己，自然不願被他的對頭落了氣勢，「有什麼手段都使出來吧，老虎凳辣椒水這些套套都走了一遍，現在應該是殺頭了吧。」

「腦袋掉了也就是個碗大的疤，老子下輩子再來除暴安良，替天行道！」李小飛自知時日無多，給自己打氣道，「大河向東流啊，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啊，路見不平一聲吼啊，該出手時就出手......」

「神經！」一個正欲給李小飛加餐的警隊打手搖了搖頭，失去了折騰一個瘋子的興趣。

「腦殘！」警隊的警花黃小姐，也失去了再次審訊一個白痴的耐性，把記事本一合，走出了黑屋子。

冤，張書記覺得自己的兒子死得真冤，他懷着莫大的仇恨與悲憤，來看打死自己兒子的真兇到底是個怎樣的凶神惡煞。

沒想到，這兇手卻是個張狂、不知所謂的瘋子，這瘋子還是個小孩，一個身材比成人還魁偉，卻長著一張幼稚的臉、眼神純凈到不知半點天高地厚的白痴怪胎。

「李小飛，出生年月不詳，楓橋孤兒院出身，偏激，暴力，信奉除暴安良的俠客思想，有嚴重的救世主自我幻想症，自有記錄以來，平生打架鬥毆共計一千零八十一次......」

「失職，你們這是嚴重的失職！」張書記打斷了警隊的報告，「這樣的危險份子你們為什麼不早抓起來！這樣的暴力份子你們為什麼放任他危害社會！！！」

「可是，」正在給張書記作報告的黃小姐，無奈道，「他每次鬥毆的起因，都是為弱勢群體伸張正義，您的前任王書記，還曾授予他十次『見義勇為』的優秀市民獎，雷市長還曾把『新時代大俠』的錦旗，親自張貼到楓橋孤兒院。」

「唉，是我們沒正確引導他，這是我的失職。」一旁陪同的雷市長臉色尷尬，眼神中隱藏着一絲惋惜，「不瞞張書記，那次小女被幾個暴徒堵在巷子裏，險遭不測，幸虧被李小飛撞到，他奮不顧身救出了小女，渾身上下被砍了三十七刀，在醫院裏搶救了整整兩個星期才回過氣來。

唉，這孩子，本質上不壞的，是我們工作沒做到位，這是我最嚴重的失職......」

這樣的時代，這樣的人，天天在外面打架鬥毆除暴安良，竟然能活到現在還沒死，冤孽，自己的兒子撞上他，這真是冤孽中的冤孽啊！

張書記心中明白，李小飛這次犯事，代表的仍是黃小姐口中那正義的一方，人家警局沒有明說，是懾於官場規則。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只是說說而已，官就是官，民就是民，官威不倒，小民斗官只是個屁話。

「殺人必須償命，這是我的底限！」張書記放出這句話后，陰沉着臉，走出了龍陽看守所。

十月國慶，舉國同慶，但每逢節慶，都是處決犯人的高峰期，十月秋高，又是中國傳統的秋斬季節，所以龍陽市的這次國慶，殺氣最重，待決之囚，有十數人之多。

張書記初來龍陽，官威不足，鑒於龍陽市目前的治安狀況很欠修理，加之愛子新喪的心態失衡，本着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高調理論，決定這次的秋決來個殺雞儆猴，殺得有教育意義。

於是，這次的秋決被放在龍陽市最有教育氛圍的龍陽市第一中學，宣判大會在學校禮堂舉行，槍斃地點在學校操場，相信龍陽的花朵們在心靈經過血的洗禮后，以後不會再重複用生命教育過他們的、先人們的老路。

「李小飛，男......」法官照本宣科之際，李小飛的心情起仗不平。

自己平生行俠仗義，打抱不平，救人無數，等到自己逢難遭災，竟連一個前來探視的苦主都沒有，更不用說讓他們來為自已抱不平。

「......決定判處死刑，立即執行！」法官的聲音一落，李小飛徹底松下了心頭憋著的那口氣。

果然不出所料，自己難逃一死。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李小飛對自己被判死刑，倒沒有多大怨氣，雖然自己殺得有理有據，有氣有節，但自己終究還是殺了人，一命還一命，也不算吃虧。

放眼望去，底下人群熙熙攘攘，前來看殺頭大會的觀眾們，有不少依稀熟悉的面容，他們偶爾會瞄上自己一眼，那眼神有憐憫、有漠然，甚至有些眼神還帶着噬血的興奮和不經意的譏俏。

這些人，可都是受過自己恩惠的苦主。

「我的一生，原來是這樣的荒唐！」

生死之際有大悲哀、大恐怖、大解脫、大智慧。

李小飛終於徹悟，自己為求心安的種種行俠仗義，在別人眼裏只是個荒唐的鬧劇，平生為求公道，出生入死幫助過無數的可憐人，可在那些人眼裏，自己恐怕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憐的笑話。

弱肉強食才是動物世界的自然法則，人類社會也不過是褪毛換衣的動物世界而已，自己妄圖逆天行事當然是死路一條。

可是，如果讓自己重活一遍，能看着世間的種種不公無動於衷嗎？

可憐的民工被偷去錢包那絕望的眼神、柔弱的少女在魔掌下掙扎的無助、跋扈的二世祖蔑視人性的猖狂、丟失孩子的父母那傷心欲絕的眼神......

種種的不公、種種的不平、弱者那慘無人道的掙扎、豪強那得意忘形的嘴臉......

不甘、不屈的怒火像初春萌芽的野草，越長越旺。

「人活一世，但求心安，若能重來，還得打爛那些嘴臉，踏平世間的不公！」

李小飛正滿腦子的胡思亂想之際，一個聲嘶力竭的女聲響起。

「抗議，我抗議！李小飛今年才十二歲，而且打死的還是正在非禮女生的大流氓，你們這樣判，簡直是草菅人命，無法無天！」一個身着校服的漂亮女生大聲抗議。

李小飛一眼瞧去，那個女生的面目依稀有些熟悉，仔細一想，這才記起，原來是雷市長的千金雷蕾。

沒想到終於有一個苦主來為自己出頭，而且這個苦主還是個官小姐。

李小飛深受武俠文化的熏陶，對跟官字沾邊的人物很是感冒，雷蕾的抗議，倒讓他大出意外。

「原來六扇門中也有巾幗英豪啊！」

「荒唐！」法官大聲道，「你當法院是兒戲嗎？雖然李小飛的出生年月不詳，可專家們給他做過最嚴密的骨齡檢測，他今年至少有二十八了！」

李小飛的身形本來就高大得異於常人，而往常那張娃娃臉上的嬰兒肥，在警隊打手幾個月的暴力摧殘下，早已骨瘦形銷，滄桑得就算說他有四十八也沒人不信。

「至於此案的定性，人證物證都十分充足，早已經過多次公平、公開、公正的審理！」法官大聲道，「人民法院為人民，打擊犯罪法不容情，雖然李小飛救過你的命，但你也不能為一己之私胡攪蠻纏。我們決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決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哇～～～～」雷蕾見無力回天，悲憤難抑，忍不住大哭起來。

「爸，他怎麼說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單獨為他備酒餞行，讓他走得不那麼孤單，不那麼害怕。」雷蕾一臉堅毅，望向自己這位在龍陽市還算得上是位高權重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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