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v章

86_86809（一）

幾人趕到醫院，醫生早已等待多時，秦銳林還想抱夏曦進去，卻被夏曦直接拒絕了，「我自己能走。」

「哦。」秦銳林訕訕收回手，又趕緊在一旁給夏曦拉好車門。

院長親自前來接待，隨行的還有幾名主任醫師，秦銳林一邊扶著夏曦，一邊給院長說明情況，「他剛才勒了腰部，然後突然就肚子疼，痛的很厲害，但現在情況又明顯好轉。」

一名較年輕的醫生問道：「是什麼情況下發生的勒傷？」

秦銳林看他一眼，院長連道：「這是內科主任林然，秦先生，你別看他年紀輕，卻是我們這最出色的醫師，他在內科這方面深有造詣。」

夏曦道：「是拔河的時候勒傷的，我以前沒出現過類似情況。」

「夏先生，你以前有過舊疾嗎？或者是做過什麼手術？」

夏曦怔了一下，似乎不願提及這個話題，「我沒有這方面的舊疾。」

林然也不再追問，嚴肅道：「我們還是先做個檢查吧，看看有沒有肌肉拉傷或者腎臟方面的問題。」

醫院一路「綠燈」通行，夏曦很快就做完全部的檢查，他現在疼痛緩解，心情也不再緊張，倒是秦銳林表現的頗為焦躁，不停在旁邊讓醫生務必檢查仔細，夏曦看他不安的走來走去，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他有好幾天沒見到秦銳林，但夏曦清楚，秦銳林並沒有退出他的世界，那人只是把自己藏了起來，自以為他沒辦法發現，夏曦被秦銳林片刻不離的跟了好幾天，他許多次都以為對方會忍不住衝出來，但秦銳林卻始終都沒那樣做，他彷彿在履行自己說過的話，開始一點點嘗試去放棄。

但這种放棄卻於事無補，只會把心情壓抑到極致，然後不受控制的爆發出來。

夏曦不想折磨任何人，他希望秦銳林能放棄得坦然，就算兩人再見面都能風輕雲淡地談及往事，但秦銳林顯然無法讓他如願，他們像被拴在兩根背道而馳的繩子上，兩人越是想要拉開距離，就反彈得越是激烈。

醫院周到地送了水果過來，秦銳林等得心中不安，便準備給夏曦削個蘋果，這對他來說是一項挑戰，偏偏秦銳林還想在夏曦面前耍帥，他看別人做得很容易，只要不停旋轉蘋果，就能削出不斷裂的蘋果皮，他無比自信的開始嘗試，甚至還故意拿着蘋果在夏曦面前秀了一下存在感。

夏曦正躺在床上休息，他剛才讓院方開了止痛藥，現在總算舒服不少，這次的疼痛來勢洶洶，他始終有不好的預感，甚至懷疑自己會不會得了什麼絕症，但這樣空想毫無用處，他索性放寬心，在結果沒出來之前就當是個小病小痛。

然後他就發現秦銳林開始折磨蘋果，夏曦起初沒在意，直到桌上堆了五六個坑坑窪窪的蘋果，他才無法理解的問道：「你在幹嘛？」

秦銳林對蘋果滿是恨意，一副不征服你就誓不罷休的架勢，語氣不怎麼友好道：「削蘋果。」

「這就是你削蘋果的方式？」夏曦驚道，「挺……與眾不同的。」

秦銳林氣餒道：「我只想削一隻不斷皮的蘋果。」

「這很難嗎？」

「不……難嗎？」

接下來，夏曦就讓秦銳林見識了什麼叫做真正的高手，夏曦手指十分靈活，蘋果跟水果刀在他手中像活過來一樣，他眼睛甚至沒怎麼看蘋果，便絲毫不差的將蘋果皮連成了一條線。

秦銳林全程以『這怎麼可能』『天啦太神奇了』的眼神看着夏曦，心中崇敬之情溢於言表，就差沖着夏曦磕個頭拜師學藝了。

夏曦輕輕鬆鬆便削好了蘋果，他看一眼備受打擊的秦銳林，然後將連成一條線的果皮扔給對方，「你拿去玩吧。」

秦銳林捧著果皮悵然若失。

期間姜廉接完電話進來，對夏曦道：「阿曦，我得回公司了，首映式的事現在亂成一團，我現在必須去處理。」

夏曦點頭，「那你先回去吧。」

「你……你在這沒事吧？」

「沒事，我差不多好了，你放心吧。」

秦銳林連表明態度，「你走吧，夏曦有什麼事我會照顧的。」

姜廉看一眼秦銳林，對方這段時間的表現她還是比較滿意的，便搖了搖手機道：「那我走了，如果有事記得給我打電話。」

夏曦點頭。

檢查報告很快被送了過來，秦銳林立刻正襟危坐，表情嚴肅顯得尤為緊張，夏曦也多少捏了一把汗，林然看了看兩人，然後才認真道：「從檢查報告來看，夏先生你身體健康，並沒有什麼大的疾病，腎臟功能也基本正常，你先前說是勒傷，但檢查下來肌肉並沒有受到損傷，骨骼也沒有異常，除了有些貧血跟輕度胃炎，這些是可以慢慢調節治癒的。」

秦銳林鬆了一口氣，不解道：「那他怎麼會痛得這麼厲害？」

「這個……」林然尷尬道，「我們開會研究過，但夏先生的身體肝臟方面都沒問題，也不存在壓迫內臟，要是您不放心的話，我們再做個全面的檢查，夏先生如果留院會更有利於後續觀察治療。」

夏曦聽說沒事便放下心來，笑道：「不用了，只要沒事就行，我會在家好好休養幾天的。」

秦銳林仍然不放心，但也沒心情在這裏多耽誤，他尋思著再給夏曦找幾個這方面的專家，總能找出毛病在哪，便問道：「現在回家嗎？」

「嗯。」夏曦點頭，語氣疏離道，「今天麻煩你了，我會自己打車回去的。」

秦銳林臉色微沉，氣氛瞬間冷了下來，他沖林然冷漠道：「你出去吧。」

等林然走了，秦銳林便苦澀一笑，表情儘是無奈與難受，他看着夏曦放低姿態勸道，「我送你吧，萬一再發生什麼事也好照應着。」見夏曦皺着眉頭，他又連道，「你放心，我不會糾纏你的，我……我就把你送到家，你安全了我就……就會離開的。」

夏曦側過頭，秦銳林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他再拒絕便有些不留情面了，於是心情複雜道：「快放學了，順便去接宸宸一起吧。」

秦銳林一陣欣喜，連聲道好。

兩人一起下樓，得知消息的院長卻追了上來，他態度討好地借夏曦之事想請秦銳林吃飯，夏曦無聊的看着樓下，卻突然感覺胃裏一陣翻騰起來，他連深呼吸試圖壓下這股不適，卻沒想到起了反作用，嘔吐感瞬間涌到了喉嚨處，他趕緊往廁所跑，隱約聽到秦銳林緊張的叫着自己。

夏曦直接衝進了廁所，趴在洗漱台就不停嘔了起來，他沒吐出什麼東西，只是一時也止不住勢頭，旁邊正在洗手的青年不滿的埋怨道：「要吐去廁所吐啊，你趴這多噁心，還讓人怎麼洗手啊！」

秦銳林衝進去就給了那人一拳，然後二話不說地將對方轟了出去，那人許是見秦銳林不好惹，便罵罵咧咧的走人了，秦銳林一邊輕輕拍著夏曦背部，一邊關切道：「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吐起來了？」

夏曦吐完感覺渾身無力，他扯紙巾擦了嘴，半天才緩過勁來，臉色煞白道：「沒事，可能最近吃壞肚子了，吐完已經好很多了，我們走吧。」

院長尷尬的站在門外，也不敢再提吃飯的事，他剛剛還信誓旦旦說一定能查出夏曦病因，誰知轉頭這人就吐起來，雖然醫院已經盡了力，但難免讓秦銳林覺得院方醫術不精。

夏曦在車上休息了一會，秦銳林才發動車子，這麼一耽擱，兩人便沒再去學校，畢竟時間已經晚了，估計秦宸早就自己回去了。

秦銳林對夏曦的身體很是擔憂，「阿曦，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你臉色也很難看。」

「還好，我作息跟以前沒什麼不同，只是最近容易犯困。」

「又是肚子痛又是吐的，這哪是一點點問題啊，我改天約專家給你好好檢查一下好嗎？」

「不用這麼麻煩。」

「不麻煩。」秦銳林連道，「他這兩天反正要來z國，就順便給你檢查一下。」至於是不是真的順便，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夏曦沒吭聲，他也覺得自己最近有些不太對勁，身體好像一下沒那麼靈活了，不僅犯困還沒什麼食慾，如果有好的專家做個詳細檢查，他又何樂而不為呢。

車開到夏曦樓下，秦銳林又道：「我送你上去吧，你身體這個樣子我不放心。」他在回程路上已經將車速降到最低，就是為了跟夏曦多相處一刻，但再慢也總會到達目的地，他現在尤其不舍，恨不得能費盡一切心思跟夏曦多待一會。

然而夏曦卻拒絕道：「不必了，我自己可以上去，你把車開走吧，改天讓人送到我公司就好了。」

（二）

秦銳林千言萬語再說不出口，他怔怔看着夏曦，手動了動想要拉住對方，卻又怯於他表露出的冷淡，夏曦神情疏離而陌生，周身氣場拒人於千里之外，他抿緊嘴唇，下巴亦綳得很緊，側臉線條鋒銳而冰冷。

夏曦走了沒兩步，秦銳林又提着一袋水果跟上來，「這是你的嗎？我幫你提上去。」

袋子裏裝的是榴槤，夏曦瞥了一眼，淡道：「不是我的。」

「啊……我忘了，這其實是我剛買的，反正我幫你提上去，這個太容易扎手了。」他說着便搶先走在夏曦前面，他背脊綳得很直，走路動作也頗為彆扭，彷彿在無聲祈禱著——就讓我跟上去吧，別再趕我走了，不行，還要走快一點，否則肯定會穿幫的。

「這個榴槤明明是……」夏曦話說到一半，半晌才無奈接下去，「姜廉……買的啊。」

他再痛斥秦銳林也於事無補，那人早已跑得沒影了，夏曦嘆一口氣，對秦銳林說好的放棄已經不抱任何希望，秦銳林守在電梯口，目光始終望着進門的方向，見到夏曦出現表情便霎時溫和下來。

這個時間等電梯的人不少，秦銳林護著夏曦進了電梯，特意給對方找了個好位置待着，自己則雙手撐在他兩旁，以防被別人給磕碰到了，夏曦抬頭看了一眼秦銳林，見對方一臉緊張的表情，只得暫時忍耐這種尷尬的姿勢。

秦銳林許多時候情不自禁做出的動作，總會讓他莫名感到心酸，大概是秦爺的形象太根深蒂固，他總會覺得那人依然高不可攀，他何時這樣委曲求全過？

但也僅僅是心酸了，就像想起初戀那般回味，卻不會再滋生出多餘的想法。

夏曦被秦銳林擋了視線，只感覺電梯里安靜得出奇，兩人貼得很近，夏曦不得不低着頭，卻仍能感覺秦銳林穿透力極強的視線。

「等一下——」在電梯門關上的前一秒，伴隨着一道粗獷的聲音，一隻胖手伸進了電梯。

「麻煩讓讓，我插一個啊，這趕時間呢。」

「擠不了了，你去其他電梯口等吧。」

「是啊，我們都快擠成肉餅了！」

粗獷聲音卻沒有放棄，「擠一下吧，兄弟幫個忙，我真的趕時間，那邊電梯在維修中，否則也不能擠成這樣。」

他說音剛落，一股巨大的衝擊力便從電梯口擴散開來，人群不斷往內涌，秦銳林一著不慎，直接就被擠得貼向電梯廂，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跟夏曦臉撞在了一起，距離近到能數清對方的睫毛，秦銳林怔怔看着夏曦，一時之間竟忘了動彈，半晌，他突然鬼使神差地低頭碰了夏曦唇一下。

只是很簡單的唇貼著唇，柔軟的觸感卻猶如帶了電流，秦銳林不受控制的含住夏曦唇瓣，卻在下一秒被夏曦一拳砸在了臉上，許是仍不解氣，夏曦再給了他肚子一拳，然後一腳狠狠踹在秦銳林小腿上。

電梯內驚叫連連，夏曦站的地方瞬間空出一片，他怒氣沖沖的瞪着秦銳林，眼睛裏幾乎快噴出火來，秦銳林卻彷彿沒回過神，甚至還曖昧地摸了摸嘴唇，他這動作讓夏曦怒不可遏，提着拳頭就要再次揍人。

旁邊有人看不下去了，「小兄弟，這是擠了點，但你怎麼能打人呢？」

夏曦抿著唇，面容冷峻，顯然氣得不輕。

他不辯解，秦銳林卻皺起眉頭，「你誰啊？」

「我……」

「他打我跟你有關係嗎？」

「我不是幫你嗎？你難道還願意讓他打？」

秦銳林理所當然道：「我當然願意，他打我是我的榮幸，我就喜歡被他打，你不服嗎？」

周圍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夏曦忍無可忍的盯着電梯樓層，然後憤憤然沖了出去，秦銳林連跟上去，走到一半才發現榴槤忘拿了，這本來就是一個託詞，他也懶得再跑回去，便亦步亦趨的緊跟在夏曦身後。

夏曦一陣氣血上涌，只顧著埋頭往前沖，一會才發現走過房間了，他猛地停下腳步，卻沒想到秦銳林會一頭撞上來，夏曦一個踉蹌差點摔到地上，幸虧秦銳林反應快及時撈了他一把，但這卻再次激怒了夏曦。

「你還跟着我幹嘛？」

秦銳林無辜道：「我把你送回房間。」

夏曦揉了揉眉心，強壓下心頭怒火道：「我自己會回去，你現在可以離開了。」

「我……」

「離開！現在馬上！」

夏曦態度堅決，秦銳林清楚不能再往槍口撞，連妥協道：「好，我現在就走，你別生氣，一定要好好照顧身體，有什麼事就立刻給我打電話！」

夏曦不耐煩的揮手。

秦銳林這麼一打岔，夏曦都快忘記身體的不適感，他在進門前平復好心情，卻難得見到秦宸乖乖坐在桌前學習的場景。

秦宸聽見門響就蹦了起來，撒丫子試圖往夏曦身上跳。

夏曦連退後兩步，他看着秦宸衣服上沾的水彩，甚至連臉上都沒能倖免，不可思議道，「你……」他視線緊跟着轉向同樣狼狽的郁甚軒，「跟這位同學，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在秦宸開口前，郁甚軒率先道：「叔叔好，我們在做作業。」

「你好。」夏曦對郁甚軒頗有好感。

「daddy你可算是回來了，老師讓我們畫媽媽的相，還要塗好顏色。」

夏曦看了郁甚軒一眼，見小孩並不驚訝，才問道：「那你畫好了嗎？」

「沒有，我跟郁甚軒畫了別的，你回來我就可以看着你畫了！」

夏曦摸了摸秦宸的頭，卻沒解釋什麼，他視線轉向郁甚軒，溫和道：「那小軒呢？你怎麼沒回去找媽媽畫？」

郁甚軒低聲道：「我沒媽媽。」

夏曦怔了一下，連將小孩抱在懷裏，安慰道：「對不起，叔叔不知道，別難過，你媽媽無論去了哪裏，她心都永遠在你身邊。」

郁甚軒咬了咬唇，聲音幾不可聞道：「我爸爸死了，媽媽也跑了，我跟奶奶在一起，可是……秦宸說，他可以把他daddy分給我一點點……」

秦宸在旁邊叫道：「真的只分一點！你不許把daddy搶走了！否則我會打你的！」

夏曦責怪道：「秦宸你怎麼說話呢，不許打同學知道嗎？」

「daddy——」秦宸拖長聲音，「你不許喜歡郁甚軒太多，就喜歡那麼一點點就可以了！你最愛最愛的人只能是我！」

「行了，你消停點吧。」夏曦寵溺搖頭，又對郁甚軒道，「秦宸沒有媽媽，但他每天都開開心心的，你要是不介意的話，以後也可以這樣，他既然帶你回來，就說明很喜歡你，以後有時間就跟秦宸一起過來玩，不用拘謹，把這裏當自己家就好了。」

郁甚軒眼睛濕潤了，他頗為感動的看向秦宸，沒想到這個一直對自己很兇的同桌竟然是喜歡自己的。

秦宸耳根子紅了一下，他彆扭的轉過頭，梗著脖子嘴硬道：「我才不喜歡他呢！他又悶又不愛說話，還總是不理我！」

郁甚軒目光一暗，頗為失望的低下頭。

夏曦毫不留情的拆穿秦宸道：「小軒，宸宸是不好意思了，你記住，他說不喜歡就是喜歡的意思，知道嗎？」

郁甚軒眼睛一亮，然後用力點頭。

秦宸拚命在沙發上打滾，拿抱枕捂住臉底氣不足的吼道：「我才不喜歡他！我真的不喜歡他！他又不是女孩子，又長的不可愛，我為什麼要喜歡他啊！」

郁甚軒卻已經將夏曦的話記在心上了，他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秦宸，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

夏曦被兩個小孩逗笑了，不知道自己小時候是不是也這麼不經逗，他得知郁甚軒已經告訴他奶奶會晚些回去，便收拾東西準備先做飯。

他進了廚房，郁甚軒便蹲在沙發旁盯着秦宸看，他還是挺怕秦宸的，但又不想惹對方生氣，秦宸把抱枕扔掉，氣呼呼的強調道：「我真的不喜歡你，知道嗎？」

郁甚軒不說話。

秦宸又凶道：「知不知道？！」

郁甚軒小聲道：「知道了……」

秦宸這才滿意點頭，轉眼就把這件事給忘掉了，一臉興奮道：「你想不想看很厲害的變形金剛？我這裏有全套的玩具。」

「……想。」

晚飯做的相對簡單，夏曦炒了兩個菜，再煎了幾個荷包蛋，他以前很喜歡食物的味道，但最近幾天卻越來越受不了油煙味，胃口也大不如前，以前喜歡的食物現在怎麼都吃不下去，他把飯菜端上桌，自己卻一點胃口都提不起來，反而覺得有些噁心想吐。

「宸宸，小軒，過來吃飯了！」

秦宸跟郁甚軒早已和好如初，兩人手拉手跑出房間，郁甚軒手裏還拿着一個精緻漂亮的法螺。

秦宸一見夏曦便道：「daddy我把這個法螺送給郁甚軒了。」

「你不是很喜歡這個嗎？」

「我還有很多。」秦宸又興緻勃勃的問道，「你要不要擎天柱？它可厲害了！」

郁甚軒用力抓着法螺，他局促的咬着下唇，突然將法螺遞給夏曦，「叔叔，這個……我不能要！」

夏曦沒接，態度溫和道：「這是宸宸送你的，你就收著吧。」

「你可真麻煩，這個也不要，那個也不要，你是不是想要我的乖寶？」秦宸嘟著嘴一臉不高興，「那你把法螺還我，我也把這個還給你！」

郁甚軒半天沒動，他盯着秦宸遞過來的紅繩，「這個……不值錢的。」

秦宸把法螺硬塞到郁甚軒書包里，大聲道：「這個法螺也不值錢，才五塊錢買的！」

夏曦倒吸一口涼氣，秦宸還真敢說，五塊錢連法螺一丁點碎末都買不到好嗎！

（三）

郁甚軒最終還是收下了法螺，秦宸早就說過送他東西，但郁甚軒卻什麼都不敢拿，他從沒見過這樣精緻乾淨的房子，無論是璀璨奪目的水晶吊燈，還是可愛柔軟的沙發圖案，都讓他像是來到天上一般。

他自幼沒了父母，從小就跟奶奶相依為命，奶奶經營著一個燒烤鋪子，家裏總是瀰漫着油煙味，郁甚軒做夢都想有一個這樣的房子，他會把奶奶接進來，讓他過舒服開心的生活，而不是像現在，奶奶一大把年紀還得拖着身體給自己賺錢。

他爸結婚晚，好不容易娶了他媽，卻在郁甚軒兩歲的時候車禍去世，他媽起初還守着家裏，後來家境越來越貧困，她就受不了跑了，那時候郁甚軒才三歲，他印象中沒有爸媽的樣子，只有奶奶歷經滄桑、對他疼愛有加的面孔。

郁甚軒想着便覺得難過，他每天習慣了晚睡早起幫奶奶幹活，現在稍微一點溫暖就無法自拔，他心疼奶奶，卻不知道等自己長大了，還來不來得及讓奶奶享福。

「小軒？」夏曦的聲音將郁甚軒喚回現實，「快吃飯，等會涼了。」

郁甚軒埋着頭往嘴裏扒了幾口飯，見夏曦沒動筷子，便小聲道：「叔叔，你不吃嗎？」

「叔叔現在不餓，你快吃，吃了我送你回家，不能讓奶奶擔心知道嗎？」

「嗯！」

秦宸擔心的看着夏曦，「daddy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我沒事。」

「可是你什麼都沒吃。」

「別擔心我，你自己先吃，等會還有功課要做。」夏曦說着便沖向洗手間，然後反鎖並擰開水龍頭，他趴在洗漱台吐了好一會，感覺體內膽汁都快出來了，他氣喘吁吁的看着鏡中臉色蒼白的人，心中不安的預感卻變得越來越強烈。

夏曦開門出去，卻發現秦宸站在門外，他兩眼泛著淚光，就那麼一動不動的看着自己。

夏曦連抱住他，低聲道：「怎麼了？」

秦宸聲音聽起來悶悶的，「daddy，你是不是生病了？你早上差點暈倒，而且幾天都沒怎麼吃東西了，老師說不吃飯對身體不好，如果你生病了就要乖乖去醫院，這樣才能快些好起來！」

「知道了，放心吧，我沒事的，我是大人了，知道怎麼照顧自己的。」

「那你可以不生病嗎？」

夏曦笑道：「好，我以後都不生病。」

吃過飯後，夏曦收拾碗筷，秦宸就拉着郁甚軒去看動畫片，兩個小孩坐在沙發上看得津津有味，郁甚軒不時還會笑出聲來，夏曦不禁有些感嘆，他第一次見到郁甚軒的時候，這小孩內向靦腆的連話都不敢說幾句，現在卻明顯變了很多，雖然性格還是內斂，卻變得越來越像正常的小孩子。

夏曦去送郁甚軒回家，臨走前叮囑秦宸好好完成功課，秦宸乖乖點頭，並再三讓夏曦早點回來。

夜裏風涼，夏曦多穿了一件風衣，同時將圍巾繞在脖子上，他皮膚白凈，襯得膚色愈發精緻，郁甚軒看着夏曦發愣，半晌小聲道：「叔叔真好看！」

秦宸不知怎麼聽見了，扯著嗓子吼道：「我daddy當然好看，他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夏曦無奈搖頭，他先去開門，臉上還帶着一絲笑意，但這絲笑意卻在走出門的瞬間驟然僵化，他擰著眉，唇邊弧度趨向直線，表情也變得冷淡下來。

夏曦冷冰冰的道：「你怎麼在這？」

秦銳林赫然蹲在門口，他背抵著牆，將頭埋在手掌里，整個人連動都不動一下，夏曦不知道他蹲了多久，還是從自己進門就維持這幅姿勢，秦銳林被驚醒的瞬間，便猛地想站起身，卻沒想到腳已經蹲麻了，他疼得面容扭曲，半天都沒緩過勁來。

夏曦牽着郁甚軒就走。

秦銳林連顛着腳追上去，無奈還是晚了一步，他趕緊去按旁邊的電梯，門一開就飛快衝了進去，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一樓，秦銳林一眼就看見了夏曦，他站在大廳里，目光直愣愣的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秦銳林看了看周圍，發現在夏曦不遠處有一對情侶，女的大著肚子，男的則小心攙扶着她，兩人似乎剛從醫院檢查回來，滿口甜蜜的談論著未來小寶貝的事情。

許是發現了秦銳林，夏曦連收回心神，他牽着郁甚軒往外走，神情卻仍然有些恍惚，秦銳林緊緊跟在夏曦身後，然後眼睜睜看着夏曦開車揚長而去。

他討厭這樣不近人情的漠視，彷彿夏曦已經將過往全部放下，只剩他一個人獨自承受煎熬。

秦銳林用手揪著胸口，他目光眷戀的注視着夏曦離開的方向，就那樣在街邊孤零零的站了很久很久。

而此刻正在開車的夏曦心情卻始終無法平靜，他目光注視着前方，思緒卻複雜得讓他沒辦法理清，空氣彷彿凝滯在一起，沉重得讓人無法呼吸。

他不禁想起剛才聽到的內容。

「老公，我們的寶寶真可愛，你說他是像你還是像我啊？」

「像誰都好，辛苦你了老婆。」

「現在寶寶還挺乖的，就是剛懷孕那會難受，每天又困又累，不僅沒什麼食慾，還動不動就噁心想吐，幸好我熬過那段時間了，不過最好的是有老公你陪着我。」

「我都快心疼死了，如果可以的話，我都寧可替你生這小兔崽子。」

「胡說什麼，男人怎麼生小孩？你以為是演科幻片啊？」

「……」

後面的話夏曦沒再聽進去，他滿腦子都迴響着女人說的話，大腦被攪得一團混亂，他甚至不知道應該先梳理什麼問題，他覺得不可能發生的事，現在正朝着那個方向不斷前進，容不得他再自欺欺人。

秦銳林大腦放空的望着前方，他站得雙腿酸麻，然後意識到這樣根本於事無補，夏曦先前進了門，他本就打算離開的，但後來卻怎麼也不放心，於是便傻乎乎的在外面守着。

換了以前，他絕想不到自己會做這樣愚蠢的事情，但現在這樣做的時候，他卻也覺得是理所當然。

在等夏曦時，秦銳林接到一通來自美國的電話。

「henry教授。」

「kenrich，你什麼時候去z國了？聽說那邊很多美食美人，你一定享受得樂不思蜀了吧？」

「我暫時沒有回美國的打算，henry，我希望你能來z國一趟。」

「噢！你找我果然沒好事，你知道我很忙的，我的實驗正在關鍵期，現在絕對不能離開！」

「……你那個破實驗有進行的必要嗎？」

對方氣憤道：「你一個商人懂什麼是科學！你知道這項研究成功將會讓多少人受益嗎！這具有劃時代的意義，我如果能成功一例，就會成為科學界最著名的人物，甚至將會影響到全世界、全人類未來的發展！」

秦銳林揉了揉眉心，「henry，我不想打擊你，但你研究了十多年，到現在仍然一點成就都沒有，你覺得自己的話有信服力嗎？」

「愚蠢！」henry氣呼呼的罵了一句，明顯懶得跟秦銳林爭辯，他那邊似乎很忙，半晌才心不在焉的問道，「你說一下他的癥狀，我可以替你分析。」

「他近期很易疲憊、而且嗜睡、厭食，還經常噁心嘔吐，今天肚子還狠狠痛了一陣，但醫院什麼都沒有查出來。」

ry道：「已經排除了器官性疾病？」

「是的。」

「那她就是懷孕了，把人送去婦科檢查吧。」

秦銳林一陣無言，咬牙切齒道：「他是男人！」

「是夏曦？」henry奇怪道，「你們不是離婚了嗎？你回z國是為了他？」

「你廢話太多了。」秦銳林不耐道，「你不是需要一筆研究經費嗎？這是最好說服我的機會。」

「不，不！」henry激動道，「你忘了我主要研究的是什麼？這種徵兆*不離十，你等著，我現在就去訂機票。」

秦銳林被這神轉折給弄懵了，「我警告你，不許拿夏曦做實驗！」

「不會，絕對不會。」他一邊保證一邊朝不遠處吼道，「dear，幫我訂一張去z國的機票……實驗？我現在有比實驗更重要的事情……最早的航班，價格不是問題……我不會讓你掏腰包，有人會報銷的……」

作為henry口中的有人，秦銳林忍無可忍的掛了電話，henry這個人看起來挺不靠譜，但他在醫學方面絕對是翹楚般的存在，如果連他都診斷不出病因，z國恐怕就沒人能查出來了。

但henry的話卻也讓秦銳林陷入沉思，henry致力於研究男性懷孕已有十多年，他斷不會胡亂猜測，但夏曦怎麼可能？雖然他的癥狀的確與孕期相符。

秦銳林不禁想到了秦宸，這個孩子真的就如夏曦所說，是他從外面撿回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