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下最強三宗師

第一章 天下最強三宗師

86_86666天下最強三宗師

唐王朝,明德文歷九年,寒冬。

漫天大雪紛飛,鵝毛般大的雪花從天而降落到世間。

這座世界上最繁華最富貴的都城長安,已完全被皚皚白雪覆蓋。從遠處望去,龐大無比的城市彷彿鍍上一層白甲,柔美安詳中卻又透著一股威嚴雄壯。

疾馳的華貴馬車從寬闊的大道上駛過留下極深的車輪印記,就像用唐刀把白雪覆蓋的街道劃開兩條口子。青石板上的炫目花紋依稀可見,旋即便又被大雪淹沒。

興盛坊里從不缺少行人車馬,因為這條街上到處都是酒樓商鋪。即便在這種雪花飛舞的日子裏還是可以看到撐傘的俊書生,奔跑跳躍打雪仗堆雪人的孩童和如花似玉的姑娘在閣樓上歡笑賞雪。

一間名為『飲中玉液』的酒肆內人群正相談甚歡,豪邁的笑聲,酸腐的『之乎者也』聲,在門口就可以聽得十分清楚。

紅色華貴的大桌旁坐滿了各式各樣的人,桌上觥籌交錯,新鮮的冒着熱氣的酒菜琳琅滿目。桌下是一個個炭火正旺的精緻小爐,使得室內十分暖和。

一個白須老者面色紅潤,他輕輕捋了捋頷下的花髯,眯着眼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們休再爭矣。最為人道的其實並不是朝堂,而是江湖修行者們的世界。」他說到這渾濁的雙眼裏閃出精光,彷彿一下子便年輕了十載。

書生裝扮的年輕人捧起酒杯一飲而盡,面色卻如常。「在下一直寒窗苦讀,世人都言書生一心只讀聖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此言差矣。對於這方面的事情在下還是有所耳聞的。」

場間一貂裘大漢把額前從髮髻里由於喝酒扯皮過於投入動作過於豪邁而飄出的幾撮碎發往後一順,大聲笑道:「哈哈,想不到書生也對修行之事略知一二,看來你這書生還不算太迂腐,來年的春試保准上榜。」

書生聽得此言微微搖了搖頭,「江湖之中的修行者在下狗屁不通,只不過對於咱們大唐帝國最強大的虎狼之師在下還是心敬之,情深之。相傳箭雨門黃膺天黃大將軍手持軒轅神弓昔年隨先帝征戰四方攘平蠻夷番族,手中射出之神箭可追蹤敵軍千里而取其首級。神箭飛出,貫穿前人之身軀而破後人咽喉,一箭可殺百人。在軍中堪稱萬人敵……」

書生語調逐漸提高,說完他瞪大雙眸環顧在座眾人。似乎對於自己知道帝國威獅大將軍的英偉事迹而十分自豪,又想從別人那裏得到讚許和肯定的眼光。

人群之中不知是誰忽然朗聲道:「威獅大將軍此等神將實乃帝國之大幸,百姓之大幸。當浮一大白,來,干。」

眾人齊聲起鬨,「干,痛快!」酒桌上立刻又空了許多酒罈。

一個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當年威獅大將軍領軍開拔突厥部落,那些蠻子聽聞領兵之人是威獅大將軍之後嚇得屁滾尿流不戰而降,他們的首領甚至親自迎接大將軍入金帳。在下三生有幸,當時在軍中正好擔任軍情部小吏,親眼目睹了威獅大將軍的英姿勃發。」

所有人立刻向他投去了羨慕和佩服的目光,此人也不媚俗,頓時放聲大笑,眾人又開始碰杯飲酒。

國人民風的淳樸豪邁和大氣,似乎從這小小的酒桌之上便展現得淋漓盡致。書生不迂官員不擺架子土豪亦大氣,這或許就是帝國之所強,帝國強之如是……

白須老者眼光透過窗欞望着紛飛的雪花,淡淡道:「要論威武神猛自然無人比得上大將軍,可是若看飄逸瀟灑,當屬西蜀劍冢柳如是。」

「柳如是?莫非就是那曾經在峨眉山斬惡龍的柳如是?」

「正是此人!當年老朽也曾走過江湖。」老者收回目光自嘲一笑,將杯中烈酒灌入咽喉。

他繼續道:「當時轟動世間的修行者當屬柳如是無二。當時柳如是年過三旬,正值壯年。手持一劍名曰春秋,揮舞一套剎那劍法靈動四方,無不令世人稱奇。西蜀峨眉忽生惡龍,見人便吃,見屋便毀,搞得峨眉山附近生靈塗炭。柳如是御劍前往,與惡龍大戰三天三夜,只斗得天地變色。最後在戰鬥中領悟契機,眨眼間步入流雲青玄階,飛劍斬惡龍。」

貂裘大漢放聲道:「壯哉我大唐,有如此高人在,還怕那北番魔宗么?」

提到魔宗,本來和諧熱鬧的氣氛忽變得有些尷尬,每個人都低頭把玩酒杯陷入了沉默。場間變得出奇的安靜,外邊行人的話語聲和孩童的尖叫聲便了飄進來。

貂裘大漢眼皮抽搐了下,撇撇嘴,嘴裏發苦。他想起家中悍妻時常勸導自己那句『閉口深藏舌,禍端不來找』。談什麼不好非要提起吃人不吐骨頭的魔宗。

魔宗似乎是唐帝國每位軍民內心深處揮之不去的痛楚。四方皆稱臣,帝國的確有這樣的底蘊和實力。只不過對於北番魔宗,帝國總是束手無策沒辦法降服。

他們神出鬼沒時常滋擾帝國邊境,掠奪財物美女,殺人放火無惡不作。最令國人感到心驚膽顫的還是魔宗的惡魔們居然食人血肉。

…………

這時內院和外堂之間的甬道上掛着的深青色布簾被掀開,走出一青襖翩翩少年。他俊逸的臉龐上靈氣動人,一看便知此子是個聰敏的少年。眉清目秀的臉頰上雖稚氣未脫,但卻更添天真可愛。

他走路的時候步伐十分沉穩,身子直立且保持一種令人舒服的穩定。這使許多人都非常喜歡這個少年,既真實又充滿朝氣,不輕佻也沒有讓人厭惡的孤冷。

趙子鳳肩上掛着白毛巾,走入店內瞅了瞅圍坐飲酒的人群,習慣性的翻個白眼。

這些老匹夫窮書生妻管嚴小官人酒鬼們會不會換個話題?宰相名士,高手俠客,還有麗國坊里哪間鋪子裏的姑娘溫柔水嫩,除了這些他們就不會談論其他,至少趙子鳳從未聽過。

他將白毛巾往褐色的擦得光亮無比的櫃枱上一拍,然後打了個響指。

本來圍着古樸火爐取暖的掌柜縮坐在櫃枱下耷拉着眼瞼,已是昏昏欲睡。

趙子鳳這個響指出奇的鳴亮,而且抬手的方位也極為講究。他的手正好抬在掌柜的右耳上方,他不用看也知道掌柜的位置。

每次打烊離開時趙子鳳都會打一個響指以提醒掌柜,當然有時候卻另有所圖。

掌柜的聽到響聲驚得差點摔個狗吃屎。然而他卻擦了擦嘴邊的口水,懶洋洋的站起身。他不用看就知道始作俑者必然是趙子鳳。

「趙子鳳,老子跟你說過多少次?只要你把事情做完了就可以自己消失不必通知我。為什麼你每次都要做一些多餘的事情,你信不信把我惹毛了立刻讓你滾蛋!」

趙子鳳笑得天真爛漫人畜無害,「老闆,不是我故意驚動您。只不過您似乎忘了一件事情。」

「何事?」

「您也知道作為一名『哨子』我可謂是兢兢業業了,昨日風雪極大但是我為了您的安危在麗國坊一站就是兩個時辰啊大老闆。回來還要跟英明神武的老闆娘說咱們是冒雪去收賬……您要明白,老闆娘知道我們騙她發起雷霆來那種滋味實在不是滋味。」

掌柜的不由自主的打個寒顫,似乎身軀如小山一般的夫人那威震興盛坊的河東獅吼已在耳邊盤旋。

掌柜的往四下瞄了瞄,確定無人聽到此話才低聲道:「趙子鳳!請你注意自己的聲調,希望你能明白,咱們可是『同僚』!如果三娘知道此事,面對她怒火的可不只是我一人!」

趙子鳳聳聳肩,認真道:「我當然明白,所以我已經決定認認真真做老闆的忠實哨子,為老闆鞍前馬後萬死不辭。」

掌柜的就是喜歡趙子鳳這點,能上道,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

他從柜子上有三把鎖的抽屜里掏出一塊碎銀塞到趙子鳳手裏,「走吧子鳳,明日早些來。咱們非得把賒賬收回來不可,我已答應給麗國坊的香香姑娘打造一銀鐲子……」

趙子鳳走到門旁摸出那把已經有好幾個破洞的黑傘,步入漫天飛雪之中。

店內的人群不知何時又開始喧嘩起來,「黃大將軍,劍仙柳如是雖厲害,但我最崇拜仰慕的還是刀畫山韓聖師。他的三千書畫刀何其霸氣,遇山擋道便開山造路,碰水攔路便劈水而過!傳聞九華山曾經被他削去一峰!這是何其豪氣干雲的大宗師啊!」

當初趙子鳳頭一回聽到這些傳說的時候曾經熱血翻湧不惜為他們付酒錢求他們繼續講,只不過聽了幾年之後便習以為然覺得索然無味了。

天下最強三宗師,只怕也未必存在,就算存在也未必如他們所說那般神偉飄渺。要是真有,我趙子鳳為何從未見過。

趙子鳳緊了緊破舊棉襖的領口,他決定先去給婆婆買她最愛吃的牛肉湯。這種寒冬里喝一口熱乎乎油滋滋的牛肉湯一定舒服極了。

趙子鳳從未見過自己的父母,十六年來一直和婆婆相依為命。很小的時候趙子鳳看到別的夥伴被爹娘疼愛責罵時,心中總是極為羨慕。

年幼的趙子鳳每次哭着鼻子跟婆婆問起爹娘的事情,婆婆眼中便露出驚恐和極大的悲傷,每次都是淚如雨下比趙子鳳還傷心欲絕。

他為了不讓婆婆流淚,也不想看到婆婆本來就無比蒼老的臉因為痛苦和恐懼變得扭曲。所以儘管心中的好奇隨着年齡增長也愈來愈強烈,趙子鳳亦從未再開口提過半句關於爹娘的話。

就在趙子鳳提着牛肉湯步入小巷的同時,一隊士兵表情肅穆手握亮刀殺氣騰騰地從巷子的另一端劍拔弩張的折出,趙子鳳甚至已經看到最後一個出巷的官兵的魁梧背影和他手上的唐刀,上面佈滿了血漬,刀尖還有一顆鮮紅的血珠。

趙子鳳的眉頭稍稍皺了皺,這時一陣寒風刮過夾帶着一股血腥氣,刺鼻而煞人。

他快步走到小院門前,雪地上的腳印正是從自己家小院裏通出。趙子鳳發瘋般推開院門沖入其內。

院中橫七豎八躺着留着鮮血的人,死人!猩紅的血漬一灘灘遍佈在潔白的雪地上看上去異常刺眼可怕。

趙子鳳眼眸裏佈滿了恐懼和震驚,雙眼忽然發黑身體差點就倒下。他嘴唇顫抖,終於吼道:「婆婆,婆婆!」

地上的屍體全是附近的街坊鄰居,張叔,趙二狗,孫大娘……

他心如刀絞,悲痛欲絕,冷風卻如刀。

趙子鳳就像一頭髮瘋的猛獸般沖入屋內,婆婆的屍體已躺在地上,花白的頭髮四處散落看上去無比凄慘。

他跪倒在婆婆身前埋首痛哭身體顫抖不止,這突如其來的慘痛變故幾乎令這少年昏厥。喉嚨里因為痛苦到極處已發不出任何聲音,趙子鳳腦海里一片空白嗚咽聲回蕩在房裏。

這時婆婆突然艱難伸出蒼老生滿老繭的手拂到趙子鳳臉上,趙子鳳雙眼哭得紅腫,淚流滿面。

「子鳳,快走!他們要殺回來了!」乾枯的聲音里充滿了擔憂和慈愛。

老婆婆另一隻手裏抓着一塊墨綠色的玉佩塞到趙子鳳手裏「劉家村……劉鬼頭,他會告訴你一切!……快走!到……到南方去。」老人徹底沒了生息。

趙子鳳仰天長嘯。

就在他起身要逃的時候無意間瞥見一塊木牌,那是大理寺官員的木牌。

趙子鳳紅腫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狠色,他抓起木牌逃離了這慘不忍睹的地獄人間。

孤獨凄涼的背影冒着白雪漸行漸遠,雪地里蔓延著趙子鳳痛苦的腳印一直延伸到路的盡頭,冷風依舊如刀鋒般刺骨。

明德文歷九年的這一天,年輕的趙子鳳承受着一般人無法想像的悲痛和怨氣逃離了這座令無數人魂牽夢繞的雄城長安。

有一雙威嚴如同蒼鷹般凌厲的眼睛正在長安城最高的建築大雁塔之上毫無情緒地看着趙子鳳一瘸一拐地進入幽深漆黑的城洞門,盡頭是一片光明。

他喃喃道:「希望你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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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神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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