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章

72章

周能緊緊抓着欄桿,指頭已經泛白,雙腿打顫失了知覺,她眼看着周圍的人東倒西歪失聲大叫,嚇得魂不附體,直到胳膊被人緊拽,面前罩下一層陰暗,她才猛然回神,顫顫喊:「馮至——」

橋中央的裂縫好似又大了些,行人驚慌失措抱頭亂竄。駛了一半的轎車堵在中間不敢再動,放眼望去,肇事的貨船頂部竟已清晰可見,橋面斜塌下來,兩側石塊「嚯嚯」的往下落,裂口已跨不過去。

馮至緊緊摟着她,安慰著「別怕」,又心有餘悸的朝身後望去。

他剛才竟然不要命的從裂口上跨了過來,再遲一步,只能落得掉下河的下場。

耳邊的船鳴聲彷彿催命符,馮至斂聲屏氣,鎮定望向菜場的方向。城橋並不太長,卻也不短,中間的去路被截斷,他們只能往後尋找出路。

馮至不假思索,拉着周能疾奔過去,橋身不斷震動,周能害怕的抬不了步,馮至乾脆將她打橫抱起,蒙頭朝前衝去。耳畔是此起彼伏的尖叫聲,橋上行人反應過來,撒腿往兩頭撤去。

馮至一鼓作氣奔離了幾百米,烈烈夕陽斂盡眾人氣力。

甘寧泉已跌跌撞撞的從車中跑下,遠遠見到城橋上張惶失措的人群,他險些沒了呼吸,直到看見馮至抱着周能逆光跑來,他才感覺到渾身流動的血液。

從事發的那一刻到現在,不過短短三四分鐘而已。

貨船終於停了下來,轟鳴聲漸逝,路人已紛紛報警,驚魂未定的描述著剛才的景象,還有人指揮着小轎車,讓司機慢慢倒退。城橋便保持着傾斜破損的姿態,等待善後。

周能雙腳沾了地,立刻撲進馮至懷中,起伏不定的心率傳遞給了對方。馮至猛得傾身,緊箍着她狠狠吻住,不似平日的旖旎,他只想發泄先前那刻心跳驟止時的恐懼。

周能被迫墊起了腳,乖乖的被他吮奪呼吸,周遭的喧鬧哭啼在那一瞬靜覓,汗水沾著髮絲,添了幾分劫后重生的筆墨,空氣終於不再悶熱。

那頭周母的大聲呼喊被淹沒在焦躁惶恐的議論聲中,她趕緊摸出手機打電話。

鈴聲響起,馮至和周能才緩緩分開。周能抬眼看他,這才發現馮至滿頭大汗,厲眸噙淚,沉沉呼吸壓迫溢出。

馮至低低道:「接電話。」

周能「嗯」了一聲,接起后聽見周母的聲音,她立刻哽咽難言,半響才表示平安無事。

周母差點兒癱在地上,謝天謝地的念了幾聲「阿彌陀佛」,又讓他們趕緊饒路回家,她要親眼見到毫髮無傷的周能。

甘寧泉隱在人群后,看着馮至緊護著周能往小路走去,他莫名的笑了笑,卻漸漸模糊了雙眼,直到警笛聲遠遠傳來,城管轟趕人群,他才挪動已然僵硬的雙腿,怔怔轉身離去。

周母加快步子往家趕,在半路截住了周能和馮至,她扛不住恐慌,當街將周能抱住大喊:「你嚇死媽媽了,你真要嚇死媽媽了!」

回到家後周母又忍不住嚎啕大哭,拽著周能的手不願鬆開,靠在沙發上險些背過氣。

周父聽了馮至的敘述,也是心有餘悸,在旁不斷安撫周母,好半天她才止了哭,接過周父遞來的熱毛巾抹了把臉。馮至見狀,趁機蹭到周能身旁,小聲問著關切的話語,周能捏着他的衣擺乖順回答,心跳終於恢復正常。

飯菜都已涼透,周父重新端進廚房加熱,想了想,又多炒了一個菜,從酒櫃里翻出過年時別人送給他的好酒,問馮至:「要不要來點兒?」

馮至自然不會拒絕,與周父客氣的互掙着替對方倒酒。

周母終於有了好臉色,笑道:「別這麼搶來搶去的,飯菜都涼了!」

周父連忙聽話坐下,又將自己的酒杯遞到周母面前,讓她喝上幾口壓壓驚。馮至小聲問周能:「你要不要喝?」

周能點點頭,用筷子沾了點兒,喉間微辣,嘗起來倒也不錯。

飯後周母去廚房切了水果,縣電視台已經在播報貨船撞損城橋的新聞。

貨船遠遠超過了橋樑限高,城橋年久失修,它原本的承重能力早已落後淘汰,積年累月下來,竟已經不起貨船的撞擊,輕而易舉的裂了縫。只是破損沒有擴大,橋面並未坍塌,也幸好並無人員傷亡。

政府直接給出結果,會設計出最佳的方案,將城橋拆毀重建,只是這樣一來,中雋小鎮的交通將遭受打擊,城橋是中雋的主要道路,四通鎮上的東西南北,且也是公交車的必經之地。因此,後續如何順利進行,還需從長計議。

周父唏噓不已:「還好沒出大事,這就是平時不辦事兒,事後才火燒屁股!」

馮至笑道:「也好,至少政府反應的挺快。」他嘴上說的輕鬆,側頭看了一眼周能,見她全神貫注的盯着新聞,他才稍稍安神,摟着她的腰又貼近了幾分。

周母打算去扔果皮,才起身就捂住胸口急喘氣,猛拍幾下喊:「不透氣兒了!」

周父趕緊去卧室找葯,邊翻柜子邊問她把葯放哪兒了,又責話說:「你今天是不是沒吃藥,怎麼自作主張的斷了!」手上摸到了藥瓶,他急急忙忙倒出了一粒。

那頭周能已倒好了溫水,慌慌張張問:「媽,你沒事吧!」

周母連忙吞下藥,灌了幾口水后仍覺透不過氣。她總覺得自己的身體出了毛病,拍過心電圖也照過ct,甚至還尋到市裏有名的赤腳郎中那去把脈,每天煎服各種中藥,最後卻只能吃這些抗抑鬱的葯來緩解病情。

她有氣無力:「我沒事,我明天再上醫院去看看,是不是得了什麼咽喉炎,我最近還覺得有痰,就是咳不出來。」

周父無奈道:「醫生都說了你沒病,你就別折騰了,明天再去市裏配點葯回來。」

周母瞪他一眼:「這裏的醫生技術不行,我明明就是喘不過氣,他們什麼都查不出來!」

兩人說着說着便爭執了起來,周能着急插話,馮至想了想說道:「阿姨,這樣吧,我明天帶您去南江看看,我有朋友在省一工作,他認識專家。」

周母聞言,欣喜道:「真的?」又問了些關於專家的細節,她迫不及待期望明天眨眼就到。

定下時間后馮至起身告辭,又對周能說:「你別送了,我明兒早點兒過來。」

周能還未開口,周父和周母已經一齊說道:「能能,快去送送小馮。」

周能應了一聲,隨馮至一起下了樓。剛走到樓道口,馮至便突然剎了步,轉身瞪着周能,暗色路燈下雙眸幽深,「今天考試考得怎麼樣?」

周能愣了愣,照實答道:「感覺還不錯,就是上午時間不夠,選擇題亂蒙了十幾道。」

馮至不想她還真的向他彙報,氣急敗壞道:「你還真想回鎮上工作?事業單位就這麼好?那我要不要把酒店開到中雋來?」

周能一怔,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她本意雖並非如此,但她確實用功努力,爭取通過考試。半響她才惴惴開口:「我不會回來工作的,我就想好好考試,至少不能對不起媽媽,我媽的脾氣我了解,我如果考上了,她說出去面上有光。再說還要面試什麼的,我們家又沒後台,怎麼進去。而且我這筆試還不一定什麼成績呢,你別生氣。」

馮至蹙眉不悅:「那你還瞞着我,不讓我送你回來,不就怕我知道嘛,你又不想回來工作,怕我知道幹什麼?」

周能小心翼翼去牽他的手,「我怕你不讓我回來,你有時候可凶了。」她扯了扯馮至的手,「你別生氣,我以後不會瞞着你了。」

馮至冷哼一聲,沉沉道:「等我回去再收拾你!」說着,又忍不住往她頰上咬了一口。

周能面色潮紅的回來,捂著頰上淡淡的牙印遮遮掩掩,匆匆洗漱了一下便躺回床上養精蓄銳。闔眼后卻怎也揮不去傍晚在城橋上驚心動魄的畫面,還有遠離危險后,情不自禁的一吻。她不自覺的噙了笑,攥著薄毯翻來覆去。

第二天周母早早準備好熟食,裝進周能的背包后叮囑說:「你帶回宿舍熱一下再吃,宿舍里有微波爐吧?」

周能點點頭,做賊心虛的催周母動作快些。

三人上了馮至的車,車中播放着舒緩的音樂。馮至與周母不停閑聊,又誇省一的專家資歷深,經驗老道,一定能診出病因,藥到病除,周母愈發歡心。

馮至昨夜已派人安排了看診,到了醫院直接進了專家辦公室,與專家客氣了幾句,便進入正題:「這是我丈母娘,說是總喘不過氣兒,有時候手還會抽筋,晚上睡覺盜汗,您給瞧瞧。」

專家心裏有數,笑着讓周母坐下,慢慢向她問起細節。

周母的狀況在這兩年已得到改善,若非被南江的那一幕氣倒,她連葯都不用再服,歸根究底只是心理因素,專家開了幾個單子,又讓周父領着周母去拍片。

路上經過宣傳窗,專家的照片赫然醒目的掛在上頭,三十多年的學醫看症經驗一目了然,更是名聲顯赫的海歸人士,不管他的真材實料如何,看到這份簡歷,周母已去了一半的心病。

再回來后見到專家洋洋洒洒的在病歷上寫了好幾百字,專業盡心,開出的葯中含了治療咽喉炎的藥方,周母小聲對周父說:「看吧看吧,我就說我是咽喉炎,你還不信!」

周父連連點頭。

專家笑對馮至耳語:「是有點兒咽喉炎,主要還是精神方面,她受不了什麼刺激,不過每天吃藥也不會有事兒,到時候我慢慢給她減少劑量。」

馮至道謝,又與專家客氣了幾句才告辭。

中午馮至在醫院附近的餐廳訂了包間,詢問了周母和周父的意見后才帶他們進去。馮至已初初掌握了他們的喜好,點的菜色都是他們平日喜愛的,又遞了菜單給他們:「叔叔阿姨,你們再看看還要什麼。」

周父和周母直說夠了,不要鋪張浪費。

食至半途馮至突然開口:「叔叔阿姨,是這樣的,我想和能能儘快結婚,就不知道你們是否允許。」

周能一口菜嗆在喉嚨里,漲紅著臉猛咳,馮至連忙遞了飲料給她,「吃這麼急幹什麼!」

周父笑道:「能能才剛畢業,那麼快結婚是不是太着急了?再說你和能能才談戀愛不久,不急吧?」

周能連咳了幾聲才止住,聽見周父的話后忙不迭的點頭。

馮至瞪她一眼,又笑對周父說:「我月初的時候已經帶能能回過北京了,我家裏人都喜歡的不得了,成天問我什麼時候把能能娶進門。」他見周父和周母驚訝對視,又說,「能能臉皮薄,一定還沒跟你們說過。」

周母看着周能,「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大的事兒也不跟爸媽說!」

周能忙辨道:「不是的,我是去看胡曉霞,胡曉霞剛生了寶寶,你知道的。」

馮至笑了笑,無奈道:「她就是不好意思,只在我家裏吃了一頓飯,讓她多留幾天她也不肯了。」

周母難免怪責:「這樣太沒禮貌了。」又問馮至他的家裏人是否介意。

周能欲哭無淚,只能憤憤的戳著筷子。

下午馮至送二老去車站,不放心道:「我還是送你們回去吧,開車來回也挺快的。」

周父忙推辭:「不用不用,你趕緊送能能回去,今天辛苦你了。」

周能依依不捨的目送父母上車,回到公寓后表明態度:「我不想這麼早結婚。」

馮至耐性道:「那你想什麼時候結婚?」

周能愣了愣,又說不出具體的時間。馮至笑道:「其實你早晚都得嫁給我,為什麼不能是現在?我全都給你安排好,婚禮不用你操心。」他見周能仍蹙著眉,又柔聲說,「能能,你要知道昨天那種場面,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這種意外雖然沒法控制,但是結婚以後,至少能給我一個保障,比如說你不會突然移情別戀,又或者我有了身份,能隨時隨地站在你身邊,你至少得讓我安心。」

周能紅了臉,聽着馮至低聲下氣的話語,她不再吭聲。

夜裏地方台的新聞也播出了中雋城橋撞擊事件,結合了近日的褚錢大橋事件,抨擊起這些年的各項爭議不斷的工程。

周能看着畫面里做了防護的城橋,昨天的畫面又侵襲進了腦海。她依偎在馮至懷中,偷偷摸摸抬眼看向他。馮至的心思一直拴在周能身上,餘光睨見她的小動作,他笑了笑,迅速俯唇親了她一口,問道:「看什麼?」

周能搖搖頭,悶在他懷裏小聲低喃:「謝謝你。」

馮至「嗯」了一聲,將她往上抬了抬,牢牢納進懷裏,低低道:「有什麼好謝的,反正我要你以身相許,我要你嫁給我。」說着,他捧起周能的臉,鎖住她問,「嫁給我?」

周能皺了皺眉,左思右想,見馮至期待緊盯,她突然心跳如鼓,漲紅著臉默默點頭。

馮至愣了愣,心潮澎湃難抑笑容,騰的起身將周能騰空抱起,托着她的臀往上拋了兩下,周能按住馮至的雙肩叫道:「啊,別扔我!」

馮至開懷大笑,將她放下地,又提她的腰,覆□汲取她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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烹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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