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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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後,揚州

揚州雖經過那樣一場驚天的屠殺,但經過二十年的休養生息,又已漸漸繁榮起來,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路邊商販叫賣聲不絕,酒樓商號於街邊林立,一片欣欣之色。

路上,一個瘦弱的年輕人懷中抱着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兒,正慢悠悠的走着,那小女孩兒張口道:「嬸娘,我要吃糖糖。」

路人不禁紛紛側目,這明明是一個年輕男子,為何這個可愛至極的小姑娘會稱他為嬸娘?

那男子臉色一沉,「寧兒,我說過很多次了,要叫我叔叔。」

寧兒搖了搖頭,忽閃著那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道:「是星叔叔要我這麼叫的。」

那男子翻了個白眼,「以後不準聽他的,不然不給你買糖吃。」

寧兒臉上露出驚奇的神色,「喜叔叔,你在凶我嗎?」

那男子乾笑了兩聲,「寧兒最乖了,喜叔叔怎麼捨得凶你。」

寧兒點了點頭:「媽咪說,你要是凶我,就讓我告訴星叔叔打你屁屁。」

那男子聽得此言,抓狂又無奈的抱着小女孩兒朝着街邊一個賣糖果的小販走去,這時,一輛馬車從大街盡頭飛馳而來,街上眾人無不紛紛退讓,口中叫罵連連,可那駕車之人好似聾子一般,徑直而去,那男子護緊了懷中的孩子,朝着那輛馬車的背影搖了搖頭,想當年,就是主子也沒這麼囂張呢。

卻說那輛馬車,一路疾行至一家商號之前停住,那商號名為「聚寶齋」,是一家古玩店鋪,店內夥計見這馬車來勢洶洶,估計不是平常人家,連忙出來迎接,一個面貌樸實的中年人從車上下來,服飾盡見華貴,夥計憑着多年的識人經驗,認定這定是位大主顧,迎了那人進去,也不招呼,直接叫了掌柜出來,常櫃見了那人陪笑道:「這位先生,不知想玩點什麼。」

那人搖了搖頭,「你們東家可在?」

掌柜一聽,笑道:「先生有什麼事不妨先跟小人先交代。」

那人仍然搖頭,「大買賣,你做不了主。」

掌柜遲疑了一下,還是進到後堂,請了東家出來,這聚寶齋的東家是一位五十多歲的老爺子,姓楊,識寶無數,見了那中年人,便看出那人不是來買東西,而是想要賣東西,於是便開口道:「不知先生可是有寶貝給在下開眼?」

那人笑笑,一擺手,隨行的僕人打開一直捧在手中的盒子,盒中裝着一隻三足青釉筆洗,兩拳大小,精緻非常。

那楊東家一見之下臉色頓時一變,立即走到那僕人身邊,低頭仔細查看,看了半晌,臉露驚疑之色,又朝着那中年人道:「先生,這……」

那人笑道:「早聽說楊老闆識寶無數,不會連此等寶物都認不出吧?」見楊老闆還是面現猶豫,他哈哈一笑,「不怪楊老闆驚疑,這宋徽宗的筆洗,自然要看清楚些的。」

聽那人一說,楊老闆立刻捧過那盒子,又將那筆洗拿出仔細驗看,驚道:「這……這筆洗,據說早就被人獻到宮裏,於御前奉用,這……」

那人道:「哎,楊老闆,多餘的話就不要多問了,想不想要,開個價吧。」

楊老闆又看了半天,朝身邊的掌柜道:「去請古玩堂的趙東家過來一趟。」

那掌柜連忙去了,那中年人悠閑的扇著扇子,也不着急,不一會,掌柜的回來,身後跟着一個四十齣頭的矮胖子,拱手見禮后,楊老闆也不多說,直接叫了趙老闆去看那筆洗,那趙老闆看后,也是一臉的驚疑,卻又不敢確定,朝那中年人一拱手道:「先生,別怪在下多嘴,這東西的來歷……」

那人似是有些不耐,「收不收,一句話的事,你們不收,我再去別家。」

趙老闆連連擺手道:「先生莫急,在下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此物珍貴,怕是任一家都得問個仔細的。」

那人像是氣急難消,過了一會才道:「也不怕跟你說,這筆洗確在宮中,先帝爺將此物賞給了先皇后,又輾轉數人之手,這才落在在下手中。」

此言一出,楊、趙二人懷疑之心倒消了一半,大清朝有兩位先皇后,一位是正位的皇後娘娘,另一位是死後才追封的皇后,這兩位皇后無論哪一個,都是極得先帝爺寵愛的,將這珍貴之物賜下,也不是不可能,兩位皇后畢竟是女子,對這種古玩想必是沒有研究的,宮中自有識貨的太監總管,能流傳出宮,也就不足為奇了。

他二人合計了一下,又朝那人道:「這位先生莫怪,我二人眼拙,實在不敢輕下定論,不如先生與我們走一趟『福珍寶』,請九爺給瞧瞧?」

那人一皺眉,「九爺?」

楊老闆點頭稱是,「九爺看過的東西,從無走眼。」

那人一攏扇子,「好,就去看看。」

趙老闆又道:「先生別見怪,咱們只能先去碰碰,若是九爺不在,咱們還得回來。」

那人又點點頭,「架子倒也不小。」

一行人於是出來,走了不遠,便見到一個極為清雅的門臉,上書三個大字,福珍寶,那中年人仔細瞧了瞧,「這匾……」

趙老闆呵呵一笑,「先生好眼力,此乃先帝御筆。」

那人微微皺了下眉,不禁對此次之行有些擔心。

說話間已進了福珍寶的大廳,大廳四周滿是陳列的古董,那人看了看,倒也有些珍品,不過大都不堪入目,他的心不由得又放下,看來此間主人,也不過浪得虛名罷了。

楊老闆看出那人神色間的不屑,笑道:「咱們這一行,珍品自是不敢擺在明面兒上的。」

那人一聽,倒也有理,又收了一絲輕視之心,這時店中二掌柜迎上,「二位老闆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要事?」

楊老闆一拱手,「九爺可在么?有件玩藝想請他老人家掌掌眼。」

二掌柜笑道:「巧了,您二位早來一會還不在,這會剛回來,不知是什麼東西,小的先進去通報一聲。」

楊老闆連忙將東西介紹了一番,二掌柜連連點頭,轉到內堂。

那中年人皺着眉道:「這九爺是什麼來頭?看東西前還要聽聽名兒?」

趙老闆忙道:「先生不知九爺的規矩,凡物九爺是不看的,也不敢勞他老人家看哪。」

剛說了沒兩句話,二掌柜從內堂出來,笑吟吟地朝着幾人道:「幾位爺,對不住了,九爺說了,這東西不用看,是假的。」

那中年人-大吃一驚,趙楊二位老闆一聽此言面面相覷,那人急着朝二掌柜道:「他看都不看,怎知這是假的?這不是誣衊我的名聲!」

二掌柜的不急不躁,只是笑着說:「九爺說,這東西天下無二,早在七年前,就被先帝爺給摔了,現在這個,又怎會是真的。」

趙楊二位老闆一聽此言,俱是一臉鄙夷地盯着那中年人,冷冷地道:「先生倒也好手藝,將我二人都蒙了過去。」

那人怒道:「二位怎能只憑他毫無根據的一句話便認定此物是假的?說不定,是老爺子一時糊塗,記錯了。」

趙老闆失笑道:「這位先生,咱們稱九爺為他老人家,不過以示心中尊敬,他呀,比您還年輕呢。」

那人不禁一呆,這時通往後堂的珠簾從內被人挑開,一個看着二十七八歲模樣的年輕人走了出來,身穿着淡藍色掐銀絲的錦鍛排穗褂,頭上一頂同樣質地的淡藍小帽,帽中一塊溫玉鑲嵌其上,只這塊玉,便價值不菲,再看那人面貌清秀,俊雅不凡,一雙眸子清冷得有若天上繁星,若說天下男子俊逸者無數,可這人身上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那份尊貴與從容,只能是先天而來,讓人望而生敬。

趙楊二位老闆見了那人連連拱手,「九爺安好。」

那中年人吃了一驚,眼前這個看似不及而立的人居然就是他們口中的九爺?

被稱作九爺那人揮了揮手中摺扇,朝趙楊二人笑了笑,抬腿走到捧著那隻筆洗的僕役身前,用扇子挑開盒蓋看了看,眼中泛過一絲訝異,他將那筆洗伸手取出,仔細看了看,忽的朝那中年人一笑,那中年人以為事有轉機,不禁雙目一亮,可卻被這九爺的下一句話氣個半死。

九爺笑道:「喲嗬,做得真挺像。」聲音清洌,讓人過耳難忘。

那中年人氣道:「你……這可是地地道道的真品。是先帝爺賜給先皇后之物,后輾轉出宮,落入我手,你不識貨就不要亂說。」

九爺眼睛一眯,「不知是孝惠皇后,還是端敬皇后?」

「這……是孝惠皇后。」

九爺笑了笑,點頭道,「倒也做得不錯,拿給寧兒玩玩也好。」說着他將筆洗朝身後一扔,「追星,收下。」

那中年人的心差點跳出嗓子眼兒,九爺說得對,這件筆洗並非真品,可也是難得的仿物,在這出不了手,拿到別處,自是有人搶著要,若是真讓他砸了,豈不是極大的損失?正當他擔心的驚呼聲即將出口之際,一道身影瞬間趕在那筆洗落地前輕鬆接住,那是一個同九爺年紀差不多的年輕人,穿着天青色的衣裳,眉宇間的氣質與眼前這位九爺倒有幾分相似,只是更為冷些。

九爺頭也沒回,想是對這人的身手很有信心,朝着那中年人道:「給你一百兩,權當路費好不好?」

那中年人道:「你竟敢強收?還有沒有王法?」

九爺一皺眉頭,「怎麼?還想拿這東西去騙別人?」

「你管不著!這東西我不賣。」那人說得倒是理直氣壯。

一旁的楊老闆不屑地道:「這位先生,九爺肯給你一百兩,已是看你這東西做得精細了,你周邊打聽打聽,九爺說假的東西,還有沒有人家會收。」

那中年人聽完臉色一變,這東西本做了一批,只有這一隻尚能入眼,光是造價也不止一百兩。

九爺看着那人的神色,笑了笑,「我看你倒也眼界不俗,要知道能將這東西弄得幾欲亂真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怎麼干這倒假的買賣?」

那人臉上表情豐富至極,猶豫了半天,最後一拍大腿,「嗨,沒想到一出門就碰著個正主兒,」他一臉的挫敗,「九爺,我也不瞞您說,小人錢正方,以前倒是也敲過幾年響鼓,攢了點錢支起家鋪子,本想這麼一步步的走下去,誰知道一時被蒙了眼,高價收了件贗品,將小人的家底全賠了進去,思前想後,心一橫,就干起了這路買賣,本想憑着這東西掙些銀子,就立刻收手,東山再起,沒想到,這就撞上您了。」

趙楊二位老闆也都是這路行家,知道收到贗品輕則敗壞聲譽,重則傾家蕩產,對這錢正方倒也多了幾分同情,九爺略一沉吟,道:「既是如此,我這倒是有份差事,不知你願不願意做。」

錢正方一呆,九爺道:「我這福珍寶的大掌柜天天吵著要回家安享晚年,他一走,我這就沒了個接管的人,正巧你也無事,就先在這屈就幾年,不知你意下如何?」

他又是一陣錯愕,按理說自己賣的假貨,不給人掃地出門已算輕的,怎麼還會送個機會在自己面前?

九爺又道:「當然,你若是不想做,也隨你。」

錢正方正待猶豫,趙老闆一拉他的袖子,「你還猶豫什麼呀?送到九爺這的都是珍品,外人難得一見,你在這呆幾年,出去了就是大行家大老闆,要不是我那還有些東西甩不了手,我都想上九爺這來開開眼界。」

聽趙老闆一說,錢正方再不猶豫,跪在地上道:「小人謝東家收留。」

九爺摺扇輕展,笑了笑,並沒說話,錢正方更加佩服,這東家年紀輕輕,不隻眼界超群,氣度更是令人折服。

他站起身,主動朝一旁的二掌柜等人招呼,九爺讚賞的點點頭,朝着身後道:「追星,今天寧兒是不是回來?咱們出去迎迎。」

說罷與趙楊兩位略拱了拱手,走出門去,不一會又急急的回來,一路小跑的溜至後堂,吩咐二掌柜道:「夫人問起就說我還沒回來。」

九爺這副樣子,與剛剛的氣定神閑判若兩人,錢正方很是疑惑,不禁向二掌柜詢問,二掌柜笑着搖搖頭,「你呀,看着就行了,千萬別出聲兒。」

正說着,大門處進來幾人,為首的是一個看起來二十五六歲的女子,生得眉清目秀,雖不是絕美,但卻極為自信,讓人眼前一亮,屋內眾人紛紛上前,「夫人有禮。」

那女子點點頭,瞧見一旁的趙楊二人,笑道:「趙胖子,怎麼這麼有空?你家的那隻花瓶兒什麼時候給我送來?」

趙老闆一臉的為難,「夫人您就饒了小的吧,要是給行家知道我把那個假東西送到福珍寶來,我那個小店不要開了。」

那女子一臉無謂地道:「那你就當成普通瓷器賣給我不就得了?」

趙老闆連連點頭,「好好,一切依夫人意思,小人先行一步了。」說罷,連同楊老闆,飛也似的出去,錢正方還是有些不明白,上前一拱手道:「夫人安好,小人錢正方,是九爺新招的掌柜。」

夫人打量了他一下,點頭道:「你是接替老李頭兒的?以後好好做事,咱們不會虧待你。」

錢正方連連稱是,那夫人又朝着二掌柜道:「去,把九爺叫出來。」

二掌柜眉眼不抬,「回夫人,九爺還沒回來。」

「沒回來?」那女子柳眉一立,做了個深呼吸,大吼道:「艾福九!你給我出來,別讓我衝進去抓人!」

錢正方微一皺眉頭,這做夫人的哪有這麼對待夫君的?

那女子的話音剛落,內堂珠簾輕動,九爺一臉賠笑的走出來,「惠,什麼事這麼急?」

「不是不在嗎?」那女子甜甜一笑,「我問你,那一百斤、發了那麼長的芽的土豆是不是你買的?」

九爺臉色微變,「誰說是我買的?」

「李良!」那女子叫了一聲,身後一個胖子走上前來,「你說。」

李良瞄了一眼九爺,九爺雙眼微眯,冷冷的掃了他一眼,他雙腿一顫,跪倒在地,「夫人,那土豆兒是小的買的,不關九爺的事。」

那女子看着李良咬牙道:「你要是能買回那樣的土豆就沒人能做廚子了。」

李良有口難言,九爺摺扇輕展,輕聲道:「呵呵,惠,你看,今天天氣好熱。」

「艾福九!」

九爺的臉立時垮了下來,「我也是想要幫忙啊,誰知道那個無良奸商居然騙我說發了芽的土豆更好吃?」

「更好吃?」那女子大吼道:「是更好吃,死得還更快哪!」

「噗——」李良一時沒憋住,九爺瞪了他一眼,他連忙道:「九爺,夫人,要是沒事,小的先回去了,老盧還等着我研究新菜式呢。」

那女子嘆了口氣,擺了擺手,李良如釋重負地跑了出去,九爺挨到那女子身旁:「惠……」

「我也知道你一片好心,」女子無奈地道:「只是發了芽兒的土豆是有毒的,要是在醉仙居里吃壞了人,咱們的店還怎麼開下去?」

聽到這,錢正方不由得心底嘀咕,這九爺難道是不食人間煙火嗎?這樣的事竟然都不知道?

九爺看一眼屋裏看熱鬧的眾人,拉着夫人朝內堂走去,「咱們進去再說。」

夫人白了他一眼,卻也乖乖的跟他進去,這一去便是大半個時辰沒出來,錢正方不由得有些擔心,這東家,不會被夫人揍死在裏邊兒了吧?

但其餘幾人倒像司空見慣了一般,各忙各事,有條不紊,二掌柜笑道:「錢掌柜,這事習慣了就好,咱們九爺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夫人生氣。」想了想,接着又補上一句,「可不是咱們九爺懼內,九爺對夫人啊,疼惜著呢。」

錢正方笑了笑,這夫妻二人倒也有趣。

這時從大門處進來一位年輕人,瘦瘦弱弱的,懷中抱着一個可愛至極的小女孩兒,那小女孩兒剛一進門,便跳到地上,朝着守在內堂門口的追星跑去,「星叔叔,抱抱。」

追星見了那女孩兒,冰冷的面孔立時間多了一絲暖意,他將那女孩兒抱起,輕聲道:「寧兒,這些天有沒有調皮?」

寧兒搖了搖頭,追星又問到,「嬸娘有沒有欺負你?」

那瘦弱的年輕人立刻衝到他面前,氣道:「追星!你怎麼能讓寧兒叫我……」

追星瞄着他道:「寧兒管我叫叔叔,管你不叫嬸娘叫什麼?」

「你……」

寧兒趁著兩人說話的時候滑下追星的懷抱,朝內堂跑去,邊跑邊喊:「爹地,寧兒回來啦。」

追星嚇了一跳,一個縱身入內將寧兒拉了回來,「寧兒乖,叔叔先帶你去買糖吃。」

寧兒朝內堂方向看了看,又看了看追星,「寧兒想爹地了。」

追星摸了摸寧兒的頭,「聽話,一會就見到了。」

沒過一會,九爺與夫人匆匆忙忙的從內堂出來,夫人的臉上帶着不自然的潮紅,九爺衣領上的扣子居然還扣錯了一顆,這副樣子很容易讓人不純潔的想到一些事情,寧兒見到二人,歡喜地一撲而上,「爹地,媽咪。」

九爺將寧兒抱起,笑道:「寧兒想沒想爹地?」

寧兒用力的點點頭,夫人朝那年輕人道:「來喜,襲人怎麼樣?孩子生了嗎?」

那年輕人道;「已經生了,是個男孩兒。」

夫人長吁一口氣,「她倒能生,這都是第三個了。」

寧兒急着道:「媽咪,姨姨的小寶寶好可愛,寧兒也想要個小弟弟。」

夫人還沒說話,九爺已經把臉一沉,「不準。」

寧兒扁了扁嘴,夫人將孩子抱過來,朝着九爺埋怨道:「嚇唬誰呢。」又朝着寧兒道:「寧兒,跟媽咪走,盧叔叔又做出好吃的東西了呢。」

寧兒拍著小手道:「好啊好啊,盧叔叔做的東西好好吃。」

夫人笑了笑,「來喜,先跟我回醉仙居,晚上再跟情郎敘舊。」

那年輕人臉上一紅,急忙跟在夫人身後朝門口走去,還沒走到門口,眾人眼前一花,一個男子已站在大堂之中,白衣飄飄,隨性灑意,寧兒開心得大叫道:「月叔叔。」

夫人也笑道:「楚大盟主怎麼有空來揚州?」

來人站到夫人面前,輕笑道:「來看你啊,這一年過得好嗎?」

「很好,不勞你操心。」回答他的不是夫人,卻是九爺,九爺摟着夫人的腰,略帶敵意的看着眼前的男子,那人不以為意的笑笑,一雙眼睛直看着夫人,忽然夫人乾嘔了一下,那人連忙抓過夫人的手,手指搭在夫人腕間,一邊朝九爺厲聲道:「惠兒生寧兒時受了那麼大的罪,你當時都說過什麼?怎麼還能讓惠兒……」說着,一拳朝九爺揮去。

九爺臉上挨了一拳,卻並不還手,只是急着抓住夫人的手,「惠,你有喜啦?」

夫人心疼的看着九爺的臉,「沒事吧?疼不疼?」說着,又莫明其妙的看着那人道,「逐月,我只是早上沒吃好,有些反胃。」

那人笑眯眯的點點頭,「我知道啊,脈像沒什麼不對。」

九爺咬牙切齒的瞪着逐月,「你……是故意的,就想打我!」

他們三人在這吵吵鬧鬧,寧兒從她娘親身上下來,走到門口,那裏站着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兒,小小年紀就已長得俊美無比,若不是一身男孩兒的裝束,說他是女孩兒也會有人相信,只是他的神情有些冷漠,竟不似這麼大年紀的孩子應有的。

「刑天,」寧兒笑着拉住他,「你想我了嗎?」

那男孩兒淡淡的看了寧兒一眼,縮回手來,也不做聲,寧兒也不在意,從頸中扯出一條紅繩,紅繩的一端系著一隻小小的荷包和一塊滿是裂痕的玉佩,寧兒將荷包取下,遞給那男孩兒道:「刑天,這個送給你。」

男孩兒有些不耐煩,索性將臉別過一邊,寧兒眨了眨眼睛,用小手捂住臉蛋,「嗚……月叔叔,刑天又欺負我。」

那男孩兒聽她這一說,連忙將寧兒的小手拉下,奪過荷包塞進懷裏,「每次都用這一招,不煩嗎?」

寧兒偷偷笑了笑,那男孩兒無奈的扁了扁嘴,接着又不太自然的從腰間拿出一顆石子,「這是我在藍水湖邊上撿的,你要是喜歡就拿去,不喜歡就丟了吧。」

寧兒一把搶過,「送了就不能反悔。」

男孩兒看着寧兒將石子小心的收好,眼底劃過一抹溫情,「寧兒,等你長大一點,我就帶你去藍水湖玩。」

寧兒開心得小臉通紅,正要答應,突然被人抱起,九爺一臉不願地朝着逐月道:「看好你徒弟,小小年紀就想拐騙我女兒。」

夫人看着男孩兒,朝着逐月道:「刑天越長越好看,我總覺得好像有點熟悉。」

逐月笑了笑,「他不長得俊些,豈不有負他父親的好樣貌。」

夫人不明其意的望着他,逐月道:「刑天是她母親臨死前早產而得,先天不足,所以身體一直不好,我也不敢跟你說,去年我尋到一位神醫為他醫治,已好得差不多,也是時候告訴你,那塊白玉鷹牌,你應該交給他。」

夫人驚詫得瞪大了雙眼,「他是……」

「他姓方。」

夫人連忙奔到刑天身邊,左右細細查看,看着看着,突然落下淚來,九爺連忙放下寧兒,將夫人擁入懷中,「怎麼說哭就哭了?」

夫人抓着他道:「你聽見了嗎?他是……」

九爺點點頭,「聽見了,你應該開心,而不是哭。」

夫人連連點頭,擦去臉上的淚痕,一左一右的拉起刑天和寧兒,「走,咱們去吃好東西。」

看着夫人領着孩子遠去的身影,九爺笑着搖搖頭,又回頭看着逐月,「那孩子沒有性命危險了嗎?你應該等他全好了再告訴惠,省得他有個三長兩短再讓惠傷心。」

逐月輕輕一笑,「放心。」

「逐月,」九爺認真地道:「謝謝你。」

逐月失笑道:「謝我打你一拳嗎?」

九爺笑了笑,「若不是你當初的自以為是,我跟惠現在大概也不會這麼開心。」

「自以為是?」逐月笑着搖搖頭,「就算是自以為是吧。」

九爺將目光又重新投到夫人身上,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惠,這一輩子有你陪着,就算不是天下至尊,又能如何?

在福珍寶斜對個的酒樓里,臨窗坐着兩人,一男一女,男的身着藍白的道袍,三縷長髯,道骨仙風,女的則二十齣頭,可愛的臉蛋上嵌著一雙靈活動的大眼睛。他們看着夫人的背影漸漸遠去,老道喝了一口茶,「若丫頭,那娃兒的病當真好了?」

若丫頭自信的一笑,「由我親自出馬,你還不信?」

老道搖搖頭,「那娃兒天數已定,我怕你這回要栽嘍。」

若丫頭嘲笑道:「總說什麼天數?當初若不是我聽你提起這事,偷偷下山幫忙,恐怕就真的是天數已定了。你看現在,他們過得不是很好?」

那老道嘆了一聲,「什麼幫忙!你那是貪玩,差點就將他們拆開,若是如此,你可知要損多少陰德。」

若丫頭也學樣嘆道:「你才是笨蛋,只知有變數,卻不知改變他二人命運之變數不是別人,正是逐月。」

老道一皺眉,若丫頭道:「我是用師傅的天極神鏡推算出來,你還不信?」

那老道一愣神,「你可真是大膽,連你們鎮山的寶貝都偷出來。」

若丫頭吐了吐舌頭,「後來不是又還回去了,都怪你,告訴師傅我在皇宮,害得我被他抓回去禁足,一禁就是五年。」

那老道還是想不明白,「你當初用那麼下三濫的手段,也是為了這個變數?」

若丫頭望着福珍寶的方向微微呆了一下,輕笑着搖了搖頭,「一方面是,另一方面,我也真是想讓逐月一償心愿,只是沒想到……世上竟有這麼痴的男人。」

那老道看着她的神情,呆了一呆,「若丫頭,你該不是……」

若丫頭啟齒輕笑,「如果是呢?」

老道急道:「你竟想放棄追尋天命嗎?」

若丫頭笑道:「如果他有一天能將榮月山莊改成若月山莊,就算放棄修真成道,又能如何。」

老道連連搖頭,「你天姿高絕,不修道,豈不是損失?不行,我得告訴你師傅去。」

若丫頭笑得更是開心,「去吧去吧,讓他來廢了我的道基,好讓我更無拘束的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

「你不後悔?」

若丫頭沒有說話,只是甜甜的一笑,又將目光投向福珍寶,逐月,你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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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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