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後悔的事

第45章後悔的事

碧兒已經讓風澈推著臂膀，來到小寶旁邊，一按，她就坐了下來。「老婆加油！我要看你們的表演呢。」

「我忘記了……不太會。」

「小寶說你會，你就會。老婆，你就別謙虛了。咱們家，沒有謙虛的習慣。」風澈呵呵一笑，瞅了瞅小寶，明顯是把小寶給拉下水。

「是啊，不用謙虛了媽媽，你會的。」小寶一邊說着，一邊翻著曲譜，挑着歌。

「說什麼呢，我是真不太懂……」

「有小寶在，怕什麼，我看你是膽小。」小寶把平時大人喜歡對自己說的話，都還回去。感覺特別過癮，又有成就感。風澈也在一旁附和著。

碧兒佯裝生氣地暗瞪了風澈一眼，風澈見了！笑得更開心。

群眾是看得津津有味，這一家子人好可愛！說話逗樂，真羨慕死人了。不聽音樂，也不枉站在這裏一趟。

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在人群中，還有一個熟悉的人——阿倫。他只是靜靜站在遠處，看着他們一家子的幸福時光。

小寶把譜放好。兩人準備好了，風澈就立在他們身後，有種隨時補場的架勢。嘿嘿。

三個相互望着而笑，鋼琴曲一起。

曲風一開始就詼諧、輕鬆，碧兒真是常常缺調，風澈在身後當監督兼替補。小寶意見連連！一首曲子，他們彈得像亂七八糟，但又有點不一樣。也沒什麼，僅是應該憂傷的旋律，變得輕快了。

一曲完，還是贏來如雷的掌聲和歡呼。

小寶不滿意，再來一遍！一家子「吵吵鬧鬧」一番，再換一首曲子，二主一替補，嘖嘖！別開生面。

聽眾啊，有時也會好奇插上幾句，但一般只是看着，畢竟誰也不想去打擾他們一家子的快樂。瞧他們吵鬧，比聽音樂更有趣，偷笑！~

今晚，他們是快樂的。

璀燦的星空，今晚特別神秘、幽美。

風澈和碧兒坐在陽台，如練的月光撒在二人身上，像夢似幻。

風澈環抱着碧兒，深情地將她收納在自己的懷中。她一句話也沒有說，臉靠在他胸口，靜靜感覺著，那屬於他的獨特氣息。

風澈也不想破壞這一份得來不易的寧靜。

天地間，似乎只屬於兩個人。

清晨，當第一縷陽光出現。

風澈起來，小寶乖乖。

碧兒已經準備好了早餐，很豐富的早餐。他們下來時，竟然瞧著客廳的沙發上多出一個人——阿倫。小寶快樂的撲到阿倫身邊，甜甜喊著老師。

風澈見到阿倫倒是有點意外，打完招呼。他就聽到碧兒說，「是我請阿倫過來的，一起吃個早餐。不錯吧，以前都是我去打擾他。」

風澈聽前一句，不覺怎樣，后一次，可差點把他酸死。擺明說，她以前常常過阿倫那邊吃早餐……

「我最喜歡老師煎的荷包蛋！很有吃——」小寶也插上一話，當圓圓的眼珠子瞟到爸爸沉着的臉時，頓住了——

轉而，抿抿小嘴，怏怏改口：「爸爸煎的，也很喜歡吃……雖然不太好看。」

忽而，風澈笑了。碧兒一聽，也露出淡淡的笑。

阿倫寵愛地摸摸小寶的頭，懂得怕爸爸不喜歡了？

「過來，都坐在餐桌前。」碧兒溫和地喚着他們。

三個人一聽都笑着過去了。

這一頓早餐，他們吃得很開心。

小寶像獻寶似的，把昨天快樂的事兒和老師分享，還有前天的事，也倒了出來。

風澈也在一旁說着，有時還和小寶對着干，讓小寶咬咬牙朝他揮着小小拳頭，再笑呵呵的喊「爸爸」。

阿倫瞧着他們父子倆玩鬧，挺開心的。只是碧兒的話不多，很多時候，僅靜靜看着他們兩個的臉，時不時，會露出一絲說不出是什麼感覺的笑意。

「媽媽，今天我們還去玩嗎？」碧兒微微失神，小寶過來拉着她的衣角問著。眼中的目光期盼得很。

碧兒蹲了下來，輕輕地捧著那紅撲撲的臉蛋兒，溢滿著愛的眸子在閃動着，忽而柔柔一笑，「小寶不上課了？要乖，好好聽老師的話，知道嗎？」

「是。媽媽今天要開店嗎？」

「嗯。」碧兒虛應了一聲，又笑着說，「小寶，給媽媽一個吻。」

小寶很聽話，在碧兒臉上親了親。

阿倫帶着小寶出去了。

風澈站在碧兒身後。

「捨不得小寶，咱們現在就把他帶回來，綁在身邊。」這笨女人眼中的不舍算什麼啊？不是天天都能見到兒子的嗎？不過，小寶一離開，心裏倒真像少了什麼似的。

「瞧你說的。他只是在隔壁，想看他隨時可以過去。」

「你還很清楚啊，但小寶不在身邊，沒人逗著玩，有點……清靜了。」風澈拉着碧兒，來到沙發上，自然讓她坐在自己腿上。兩手摟着她的腰，腦袋老在她身上蹭著，開始撒嬌了。

「老婆，咱們開始過二人世界。」

碧兒輕笑，「不要弄了，你弄得我有點痒痒的。」

「就是弄。」風澈真沒停啊，逗得碧兒無計可施，只有用唇封住風澈的動作！果然——風澈嘗到主動送上門的香吻，馬上安份下來。

但是一吻，猶如洪水，有點不可收拾……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已是下午了。

碧兒望着睡得很香的風澈，濃濃化不開的眷戀，不需要掩飾的暴露出來。良久，她赤着腳輕輕地拖着浴袍進了浴室，泡了一個熱水澡，換了一套漂亮的衣服。

安坐在鏡台前的臉，神色極是黯然。她很少化妝的，但是今天化了，淡淡的，瞧起來很美的。

她拿了手機和一張鈔票，僅深深望着風澈一眼，即出門了。

海邊，黃昏下，一塊突出海面的大岩石上，立着一個清冷的纖纖身影。

風舞動着裙擺，像欲剩風歸去的仙子。

她在這裏已經站了幾個小時了，再踏一步，即會掉落到海上。

「海邊的落日，真的很美……」曼妙的細語，像和情人在輕訴著。和誰說的呢？風嗎？只有風在柔柔拂著臉頰。

這時，她手中握著的電話響了。看了一眼，嘴角微微揚了揚，接聽——

「媽媽，你在哪裏？爸爸做了晚飯，等你回來吃呢。」稚嫩的嗓音，在電話的另一處響着。

碧兒聽到這聲音，眼角的淚無聲而落，盡量用尋常的口吻帶笑着說：「小寶，媽媽今晚不回去吃飯了。有事要離開一下。」

「哦，那媽媽什麼時候回來？」

「媽媽去看一個老朋友，他生病了，住在很遠的地方……」

「媽媽要很多天才回來嗎？」

「嗯……媽媽不在，小寶要聽話。」

「知道。小寶有爸爸和老師陪着，媽媽要早點回來。」

這時，風澈在一旁突然插話，聲音有點小，看來是距離電話有些遠。「小寶，媽媽說什麼時候回來？」

「媽媽說不回來吃飯。」

「不回來？問一下媽媽在哪裏？」風澈聽那聲音，應該是在廚房忙活着。

「好！」小寶應了一下。再問碧兒，「媽媽，你在——在海邊嗎？」小寶大概是聽到了海浪的聲音。

碧兒咬破了唇瓣，血自嘴角緩緩滴落着，眼淚直線而下，「不是。媽媽在看電視……正好是大海。」

「哦。爸爸問你在哪裏？」

「……」

「媽媽？」

「媽媽愛小寶，很愛很愛……也愛小寶的爸爸。……媽媽有事，不能再說了。小寶要聽話，一定要聽爸爸的話。」

小寶應了一聲，碧兒輕輕吻着手機，通迅即掛斷了。她輕輕說了一句，來生再見——我最愛的人。

手機滑落，掉在岩石上。同時——纖纖的身子，失掉了平衡般，仰著臉往海中落下——

她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望着浩瀚的天空，那一朵朵的霞雲，很美，真的很美……

一個多小時過後——

風澈和小寶在家中，突然接到警方的電話，說在某海邊發現了一具女性的屍體，而在附近的岸上找到一部手機，手機里，也只有這一個電話。

海邊……

小寶說過，媽媽哪裏有海浪聲……

小寶說過，媽媽要他聽爸爸的話……

風澈整個人都虛脫了，腦袋更是瞬間空白。一切幸福原來只是假像，為什麼要這麼做呢？為什麼？……

他要去問她為什麼？要親自問，當着面問……風澈是瘋了，若不是回頭望向小寶，恐怕連最後一絲理智也會失去。

他已經感覺不到痛，麻木的血液，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溫度。

不敢把真相告訴小寶，無意識中，卻說了，要小寶乖乖的呆在家裏，爸爸和媽媽很快就會回來，若沒回來就到隔壁找阿倫老師。

小寶很聽話，點了點頭。小小的心裏，不明白爸爸的臉色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難看？擔心卻又不怕說出來。

風澈拿着車鑰匙跌跌撞撞衝出了門口。警方說了，現場已經封鎖，屍體還在海邊。

一路上，他痴痴的目光中沒有眼淚，忘記流了……

再遠的路程，也會到的。

他到了海邊，那裏拉起了警戒線。很多警車，警察。失魂中，他衝進了警戒線。警察截下了他，問他是誰？親屬嗎？

他已經不懂得開口，只是木然間點了點頭。獃滯的視線只落在不見處那全身掩蓋着白布的，一動不動躺在沙灘上的人。

他走過去了，很慢很慢……短短的十幾米，他跌倒了四次。

心中不斷喊著，喃喃著：

顏碧兒……碧兒……

起來，你不會扔下我的，不會的，這不是真相，不是事實……

這是夢……

一場惡夢……

終於，他爬到她身邊……

你不死的，只是睡著了，天亮了就會醒來？對不對？為什麼要蓋着臉呢？這樣不容易呼吸……

顫抖的手，輕輕地掀開了白布——

風澈終於哭了！放聲地哭了！是大哭！第一次，他哭得忘記了一切！……

警察圍了起來，聽說親屬叫「林澈」，這人很面熟，畢竟是晚上，暫時還沒認出風澈。

等風澈哭得有點緩和了，其中一個負責這案子的警官過來勸說：「林先生，節哀順變……請回警方辦理一下手續，錄一個口供。」

風澈回過神，擦乾了眼淚站了起來。「不必了。死者不是我的親人……」

「不是？！」警官一愣，疑問，「那你還哭得那麼傷心——」很容易讓人誤會啊。

「因為不是我才會哭！」風澈轉身往回走，步伐不似來時一樣不穩。走了幾步，他幽然說了一句話，「如果是，我會順便也往海中跳下去。」

==！！！（警察們在擦汗！到時，他們還要多收一具屍體……）

風澈匆匆趕回到家中，在客廳上卻見不到小寶。

離開時，他已經問過警察了，說手機確實是落在海邊，一顆心並沒有落下。手機落在海邊？那人呢？

風澈神色重新一滯，她不會是真的……

突然，他驚恐了起來！剛想再度衝出屋子時——卻見到茶几上有一張紙條，和他出門時忘記帶的手機。

風澈拿起了紙條，上面寫着一個醫院的地址，還有說，媽媽在醫院。阿倫老師也在。瞬時，他鬆了一口氣，找到她了，至少確實她沒有失蹤……

他拿起了手機，見到有幾十個未接來電。查看一下，其中有一個竟然是家裏的？還有幾十個全是同一個陌生的號碼。

這個家裏的，大概是小寶打的，聽到手機落下了。聯繫不到才會留下字條。這個號碼，估計是阿倫的。他馬上拔了一個電話回去——

一聽，果然是阿倫的。

風澈不敢問怎麼樣，阿倫善解人意地說了情況。說發現得及時，人沒事，已經安全度過危險期，而且肚子裏的孩子也沒有事。

肚子裏的孩子？碧兒又懷孕了？！風澈不知道自己應該高興還是難過，她真自殺了……

風澈趕到醫院，站在門口，盯着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的人，表情出奇地冷漠。他倚在門邊，沒再進去。

碧兒避開了他的注視，心中有愧啊。

「爸爸……」小寶害怕地摟着風澈的腿。風澈低頭，唯有彎下腰將兒子摟在懷中。他問了阿倫，是誰救了她？應該報答人家。

阿倫說不必了。人是他派去的，為了小寶的安全，原本請有二個保鏢的。最近有風澈陪着小寶，他們放假了。正好阿倫覺得碧兒有點異樣，就讓他們暗中保護碧兒的安全了。

碧兒會跳海自殺，是他們所料不及的。所幸是站的不遠，救得及時。

阿倫大驚，一時間，沒有馬上通知風澈，當人到了醫院，確認碧兒沒事了才回過神來。他沒有風澈的手機號碼，只有家中的電話，但家中，只有小寶一個人在。

原本這種事，不讓孩子知道最好。奈何啊，放一個小孩子在家胡思亂想，阿倫更不放心。他便派人接小寶到醫院了。

風澈緊緊地抱着小寶，沒在說話了，看來是傷透了心。

氣氛有點僵硬……

良久，歸於沉寂。

「阿倫，謝謝你。以後，你幫我照顧她——」風澈憤然而又決絕一般瞅了碧兒一眼，僅留下這一句話，便抱着小寶就離開了。

碧兒抬眸一怔，阿倫一頓錯愕！風澈這話是什麼意思？！

阿倫看得出來，這一次風澈的心受傷了，很重。「碧兒，你這是何苦啊。死了，一了百了，但活着的人呢？怎麼辦？曾經，已經傷害了一個人，但今天你又傷害第二個。他們都是世界上最深愛你的人。一個已經去了，第二個呢？難道你——」

碧兒大驚！神色驟變！急促地拔掉了點滴。下床的時候，差點摔了一跤，幸好阿倫及時扶住。

「阿倫，快去找風澈！快去！他說過——他會讓我後悔一輩子的……」後悔一輩子，只有他出事了，她才會後悔一生。

「你是說，風澈會帶着小寶做傻事？」阿倫驚問。風澈抱走了小寶啊？要命！

碧兒艱難地點了點頭，見狀阿倫急沖了出門。

碧兒也想奔出去，剛走幾步，突然頭一陣玄暈，呼吸困難不已，渾身脫虛一樣跌倒在地上，眼淚都變得膚淺了，捂著心臟，緊緊抓着，蒼白的臉毫無血色。

「天啊……我到底在幹嘛？為什麼傷害了一個又一個？」她趴在地上，失聲哭着。拔掉針太用力，血在流着她渾然不覺。

這時，小寶突然哭着跑了進來，口裏還喊著媽媽。一見媽媽摔在地上，連忙撲了過去，眼淚還流個不止。

「小寶？爸爸呢……」

「媽媽！爸爸……」小寶抽咽著，一張臉已經哭得大花臉。

碧兒大駭，「小寶，爸爸呢？爸爸是不是出事了？」

小寶哭訴著，「爸爸上樓頂了……他不許我上……」

樓頂？！巨大的恐懼襲擊而來！碧兒不知哪裏生出一股勁，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往樓上衝去。一想到會失去風澈！甚至比死還令她覺得絕望！從來都沒有這麼害怕過……

她爬上了頂樓，甚至連自己是怎麼上的也不知道。踏出樓台門，眼前，空無一人——霎時，天地都在旋轉！

他跳了……

不！不要！

她瘋掉的衝上頂樓的護欄，往樓下看去——

瞬間，她癱軟了，幸虧扶著護欄，不然恐怕會倒在地上。

「你也會知道害怕了嗎？」風澈的聲音，淡漠地在身後響起。「我還沒有跳——」

風澈的話咽下了。碧兒撲上了他，緊緊地、緊緊地抱着，那顫抖的身子，像秋風中的落葉，惹人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