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軍姿

第一章 軍姿

第一章軍姿(本章免費)

「醒醒,千萬別睡過去,跟我說話」

模糊的視線里,幾個白色的身影來回的晃動着,一個人俯下身,在丁陽耳邊大聲的呼喊著,他茫然的點了下頭。

「是,首長。」

「好,堅持下去,千萬別放棄,跟我說說你的事,你叫什麼名字,多大年齡,家住哪裏……」

「報告首長,我叫丁陽,年齡23,家住……」

「……」

丁陽機械的,大聲回答著首長的問話,突然數道剌眼的白光,一下子照在了已經陷入了半昏迷中的丁陽的臉上,讓他有種眩暈的感覺,早已變得遲鈍的雙腿再也支撐不了身體的重壓,向前傾斜過去。

「砰」

「報告連長,丁陽暈過去了……」

丁陽使勁的搖了下頭,感覺自己的神智還在,聽力還在,可他就是站不起來。

「吵什麼?誰讓你們動的,他媽的,都給我立正站好,衛生員!死哪去了,把丁陽拖到一邊,看看死了沒有……」

連長氣急敗壞的大聲喊叫讓丁陽渾身打了個寒顫,失去的神經功能,再次回到他身上,掙扎着想爬起來,這時,一雙手抓住了丁陽的胳膊,卻被他強行甩開,踉踉蹌蹌的站了起來。

「報告連長,我沒事。」丁陽扯著嗓子喊道。

「放屁,臉都摔破了還沒事?衛生員,讓你把他拖過去,聽見沒有?」連長大踏步走過來,沖丁陽一通吼叫。

「是。」衛生員答應了聲,矮身扛起丁陽就跑。

「放開我,我能行。」丁陽用力的掙扎著。

「省省吧,你能行?你能行怎麼摔倒了?要去,也得包紮完了再去,不然連長又要怪我了……」衛生員不停的在丁陽耳邊絮叨。

「完了沒?」丁陽不耐煩的嘟嚷。

「別動,正消毒呢。」衛生員不滿的又將丁陽壓在地上。

消毒液塗上后,一陣冰涼的感覺,丁陽麻木的神經逐漸恢復過來,腦子也清醒了很多,適才拼着命要衝過去的他,此時卻被下鄂劇烈的痛苦所困擾。

「丁陽,你個王八羔子,死了沒有?沒死就過來。」

二十米的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可是連長的聲音還是就像在耳邊一樣,讓丁陽精神緊張,心裏暗罵道:「這個狗娘養的,欠揍的,沒有同情心的傢伙,巴不得我快點累死,然後把我踢出部隊,我不會讓你如意的。」

「到,報告連長,我沒事。」丁陽強忍着痛喊道。

「入列。」連長命令。

「是。」丁陽高聲答應了一聲,跑入隊列中。

頭頂,是刺眼的陽光,沒有一點風,可是耳鳴聲卻像上百架飛機從低空飛過一般,攪得丁陽頭昏腦脹,難以忍受,下巴上的傷處,依然還是火辣辣的痛,沒有一點減弱的跡象,汗水再一次從他額頭上滲了出,人影又一次變得模糊起來。

「堅持,我要堅持下去,不能倒……」丁陽開始不斷的命令著自己。

堅持就是勝利,可是勝利卻來的如此不易。

「聽口令,稍息,今天的軍姿就到此為止,現在講評一下,說實在的,你們今天的表現很不好,有人搞小動作,有人交頭接耳,還有人經不起考驗,暈倒?他媽的,這是扯蛋,打起仗來,被太陽一曬就暈倒了,這仗還怎麼打?告訴你們,誰要是吃不了苦,就趁早滾蛋,聽見沒有?部隊里從來不需要孬種,好了,現在各排,將自己的人帶回去,整理一下內務,一會檢查,解散。」連長用手指點着,沖兵們狂吼一陣。

「是。」

「一排的,注意了,靠過來……」

「二排的……」

「……」

連長訓完了話,排長再接着訓,排長走了,班長又將兵們留了下來。

「大家今天表現的很好,尤其是丁陽,帶傷還堅持訓練,值得大家學習,大家要以他為榜樣,副班長,一會你帶丁陽去找下衛生員,換下藥,都濕了,好了,解散后把自己的內務整理好,解散。」黑黑的班長和顏悅色的對兵們說。

「丁陽,過來。」副班長將想離開的丁陽叫住。

「副班長,什麼事。」丁陽跑步到副班長跟前。

「走,我帶你小找下小江。」副班長拉着丁陽就走。

小江就是那個給丁陽包紮的衛生員,跟他同齡,但比丁陽早一年入伍,一張嘴整天的就知道嘟嚕個沒完,什麼事都愛打聽,大家都開玩笑叫他『火雞』。

小江已經不是第一次給丁陽換藥了,到達駐地的頭一天,他就關照了丁陽,給丁陽的手包了起來,那是丁陽暈車時在車上亂抓東西,不小心劃破的,血流不止,為此,丁陽傷心了好幾天,在沒人時還偷偷的掉了眼淚。

那幾天,要不是黑黑的班長一直關照着丁陽,說不定丁陽這個半大小子,已經偷偷的跑回家了。說實在的,丁陽心裏也很窩屈,新兵連頭幾天就搞成這個樣子,他也不想被連長當着所有新兵的面訓斥,不想被排長時不時的點名批評一下,不想被班長當小孩子一樣照顧,不想被大家誤會,用異樣的眼神看他。在丁陽的內心深處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要成為一個真正的兵,一個合格的兵。

副班長將丁陽帶到小江那裏后,囑咐了兩句,就離開了,剩下丁陽和小江面對面坐着。

「小陽,你氣色好差,是不是病了?抬頭。」小江皺着眉頭對丁陽說。

「你換你的葯吧,瞎打聽什麼?我沒病。」丁陽不耐煩的嘟嚷。

「嘿,沒病?得了吧,沒病怎麼一訓練就出虛汗,臉色發白?胳膊上的瘀痕是怎麼回事?忍一下。」小江說着用力一揪,將丁陽下巴上的紗布撕了下來。

「呀……你小子可真要命,我跟你有仇啊?」痛疼讓丁陽呻吟了出來。

「痛?哼,這也叫痛?你還沒見過指導員的傷呢,那才叫厲害呢,指導員硬是沒吭一聲。」小江不屑的白了丁陽一眼。

「吹牛吧,指導員長什麼樣,我到現在還沒見過呢。」丁陽不服的回了一句。

「切,不稀跟你說了,等你有空的時候,問下你們班長吧,這事他知道的最清楚了,好了,OK,」小江完成最後一道工序,很不願意的對丁陽說。

「我們班長?怎麼又扯到他身上了?」丁陽一愣,好奇的問。

小江沒有回答,先是跑到門邊看了下左右沒人後,才把門關下,拖了把椅子坐在丁陽跟前。

「搞什麼?不說算了。」丁陽不耐煩的站起來。

「別,別,告訴你還不行嗎?不過你得答應我,千萬別告訴其他人,坐,這事還得從好幾個月前說起,那時你們班長,不,應該說是排長……」小江的老毛病又犯了。

「排長?」丁陽打斷小江的話,問。

「喂,你着什麼急呀?我跟你說,那時,他還是排長,跟指導員一起出去,在路上的時候碰到了……」小江還想說下去,卻被門外的腳步聲打斷了。

門被推開了,班長黑黑的臉頰露了出來。

「班長?」丁陽與小江『蹭』得的一聲站了起來。

班長,犀利的眼神釘了小江一眼,鼻子裏哼了聲,說:「好了沒有?」

「報告班長,包紮完畢,請驗收。」小江身體挺得筆直。

「馬上回去整理內務,一會排長要檢查的。」班長沒理小江,對丁陽說。

「是。」丁陽答應了聲,從班長身邊跑過。

丁陽是跑步走的,沒能聽到班長後來跟小江說了些什麼,可是自從那次以後,小江再也沒跟他說過指導員跟班長的事,無論他用什麼辦法,小江就是不肯說,除了退伍的那天。指導員是怎麼受的傷,班長又因何降的級,他跟連長的關係為什麼不和,這是一直困擾著丁陽的一個迷團,直到很久以後,這個迷團才被掀開。

回去時,內務已經整理好了,床單跟鏡子一樣平,被子跟刀切的豆腐一樣板正,丁陽心裏一陣感動,心想:「這肯定又是班長幫我做的,除了他,還會有誰呢?」

班長叫王超,比丁陽大五歲,入伍四年,是全團技術最過硬的兵尖子,尤其是他的槍法,可以用出神入化來形容,決不亞於那些在奧運會上拿金牌的運動員。丁陽有時甚至在想班長的槍法可能還要高過那些冠軍,因為在他的記憶里,班長從來沒有打脫靶過,環數也從來沒有掉下九環過,從來沒有。

看着整潔的床,丁陽有種想躺下去的慾望,可是一會連長就要來檢查了,所以,丁陽沒有那樣做,而是趴在了桌子上,想他的心事,可心情不佳的他,胡思亂想了一會後,腦子裏就開始暈糊糊的了,讓他想睡覺……

「立正。」

迷迷糊糊中,丁陽聽到有人大喊一聲,趕緊站了起來,立正站好。

「丁陽,聽說你身體不舒服?為什麼沒有報告?這是扯蛋,這是誰的主意?」連長指著丁陽大聲喊叫。

沒有人回答,因為此前,沒有人注意到丁陽的身體狀況,而他也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丁陽心想:「這一定是小江這個傢伙在連長面前亂說話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報告連長,我身體好得很。」丁陽大聲說。

「沒有?哼,我們是軍人,不是鐵人,如果你以為有病就可抗過去的話,那你就抗,但是你別喊痛,聽見沒有,就算喊了,我也不會聽見的。」連長直視着丁陽,吼道。

「是。」丁陽大聲回答。

對於連長的目光,丁陽早已習慣了,眼睛連眨也沒眨跟他對視着,任他左看右看,丁陽就是不迴避他的目光。連長稅利的眼神盯了丁陽半天後,見丁陽沒什麼反應,悶哼了一聲,轉移了視線,在屋子裏轉了一圈后,沒有發現能再讓他說話的地方,悻悻的離開了。

「砰」

「丁陽,這是給你的,連長專門讓我給你做的。」炊事班長端著一個大海碗往桌上一放,拍著丁陽的肩說。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丁陽的身上,可是,丁陽的眼睛裏卻只有班長。

班長怔了怔,沒有說話,低下頭扒自己碗裏的飯。

丁陽望了望大海碗裏那熱氣騰騰的雞蛋面,突然恨起來,站了起來,沖炊事班長大聲說:「報告,這病號飯是病號吃的,我沒有病。」

「……」

「呀,挺牛,龜兒子的,連老子的話也敢頂?告訴你,連長已經下了死命令,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炊事班長來勁了,扯着他的川腔喊。

「丁陽,坐下,吃。」班長頭也不抬的說。

「是。」丁陽答應了聲,慢慢坐下。

一分鐘后,一大海碗滾燙的麵條被丁陽扒進了肚子裏,然後,一仰脖連湯水也灌了進去,汗,立馬就下來了,丁陽也立馬感覺渾身一輕,當他放下碗時,看見班長在沖他笑,不由的尷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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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子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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