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愛是毒藥

包里掉出一捆紮着的我寫給執戈者的信，用一根小細線扎著。我找了個台階坐下，揭開小細線的結，那些原本我寫給執戈者的信，還夾雜着一封坤哥字跡的信。那信封，淡淡的，散著芬芳，是平常學生用品店裏才有的那種。我深呼吸了口氣，打開信封，信紙也是淡淡的，上面有一朵不知名的小花，淡色的花，開在一段荒蕪的路上，讓人覺得肅穆和蒼涼。

「默默：

看着你在雨轉身的剎那，那決然離去的影，我的心如刀絞。終於，我讓你對我放手了，我成功了。可是為何我的心是那般疼痛。你知道我是愛你的，我為何要傷你這般深？我自己都難以想像我說的那些傷你的話，推你入雨的那種絕情。想起你的傷還沒有痊癒，我就有種罪惡感。默默，你為什麼要替我擋那一刀？」

我仰起頭，淚水順着臉頰而下，我輕輕一笑，那一刀，我擋了，他難道不明白這是為了愛？為什麼我要擋那一刀？呵呵，你應該明白的，又為何要問？

「默默，還記得嗎？那次在瀑布旁我念的這首詩？

君似明月我似霧，霧隨月隱空留露。

君善撫琴我善舞，曲終人離心若堵。

只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

魂隨君去終不悔,綿綿相思為君苦。

相思苦，憑誰訴？遙遙不知君何處。」

我微微嘆氣，這首詩，我怎麼會不記得，怎麼能夠忘？

「也許，當初念這首詩的時候就是預示了我們的未來，那首詩就是說了有一天，我們會離別的。當初我為什麼不讀一首好的詩呢？默默，你會不會怪我的心腸太硬，面對着你的眼淚還要把你推開？」

我無語，一首詩能決定什麼嗎？今天的離別僅僅是因為這首詩嗎？為什麼離開了，回憶起來，卻要怪我們曾經讀過的詩呢？坤，你究竟想說什麼呢？

「默默，相逢恨晚，我當初對你就是這樣的感覺，只想把你揉進我的生命里，所以對你死死糾纏，不肯放手。可是你為什麼要替我擋那一刀呢？你讓我覺得好害怕！我從來沒有如此害怕過！」

我擋的刀，為什麼你要害怕？我不由愕然。

「默默，你不知道，愛到了深處，你的一切就是我的一切，你的痛就是我的痛。那一刀，傷到了你的背，卻傷到了我的心。看到你流血，滿身是血的樣，看到你蒼白的臉。看到手術室里你那背上又大又深的傷疤，我的心好痛，所以我決定離開你！」

這是什麼理由？我一笑，淚水卻順頰而下。你的心痛，你應該更加愛我才對，為何選擇了離開？

「默默，我曾經是個軍人，在沙場征戰，在訓練營里操練，都沒有今天覺得痛苦。因為你受的傷，我好想讓我來承擔這一切。可是我不能替你痛，反而讓你替我痛，我好懊惱！現實告訴我，我是個混混，是個沒有職業，給不了你安定生活的待業青年！我只會在街頭小巷流連，做一些你所不齒的事！雖然我也想和你一起，做一些正當的工作。可是有些事情根深蒂固，要想抽身而出，那是何等的不容易！」

我可以想像坤哥那皺眉的樣，我明白，這件事我曾想方設法地和章大談過，可是他不肯放手，這就是坤哥離開我的理由？我們不是要共同努力的嗎？

「我知道，我在社會上混一天，你就擔心一天。我想到你那麼奮不顧身地撲到我身邊，替我擋了那一刀，我就明白你的愛到底有多深了。可是，我卻覺得害怕，你知道嗎？你的愛越深，我越害怕！」

我抽氣，這是什麼理由？

「你不知道，我寧可你對我的是一種淡淡的愛，而不是拿生命來換我的安全！傷了你，我的心更痛！以後，如果再有這樣的場面，你是不是還是會奮不顧身地來替我擋？然而那樣的場面，在我的生命里可能會很多。如果有一天，你承受不了的，你的命沒了，你讓我情何以堪？默默，你有沒有想過，太深的愛是一種毒藥？它讓人痛又讓人慾罷不能？你知道，看着你沒有醒來，那微蹙的眉頭，我的心是那樣的痛？」

我不由地一震，淚水止不住了。原來，事實是如此！太深的愛是一種毒藥！原來，他是擔心我！這個混混，是世界上最重情最笨的混混！他寧可選擇離去，也不想再看到我受傷！是我誤解了他！可是他說了那些絕情的話，目的就是讓我死心！為什麼要這麼着折磨自己，這麼折磨我？為了你死，我從來沒有猶豫過，也從來不怕！一段愛情，最平淡也是轟轟烈烈的啊！我只知道，真正的愛一個人，從來都是不計較得失的。坤，你是何苦？

「我知道，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你的天地，是那麼遼闊平靜，雖然有過傷痕，但至少一路平安！而我，是在江湖的逐浪里翻騰，從來不曾安神過。我不想讓你過的那樣苦！我本來想守着這段秘密的，可是我看到你在酒吧流連，在我的房附近看我，在歌舞廳尋找我的蹤跡。我知道你沒有死心！我怕總有一天你會知道，倒不如把事實告訴你！默默，為了我，也為了你自己，我們都放手吧！我想我遠走他鄉，或許是最好的選擇！時間會帶走傷痕，我們都在記憶里回味那段美好的日吧！《羅馬假日》裏的公主最終還是不能和那個記者在一起，但是他們都擁有一段刻骨銘心的回憶，人生有這樣一次，也值了！」

我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傾瀉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