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那你要去哪裏?我送你,他們常教導我說月大夫年輕貌美,一定要當心被登徒子給揩了油去!」元媵咬了口糖葫蘆,含糊不清地邊吃邊嘮叨。

無奈又感激地笑着,月青綾心裏知道他們的關心,手一指,向著如意客棧的方位。

「你現在要去那?千萬別去,那個嚇死人的刀疤臉又回來了,好危險的!」一提到姓蕭的,元媵就差點被嘴裏的山楂給噎著了。

刀疤臉?看來傳言沒錯,果真是蕭殘夜回來了!

先前聽到有人在傳,幾年前那個凶神惡煞般的男人好像又回鎮上來了,她還不敢相信,如今聽元媵一說,就肯定百分之百是真的了!

月青綾一陣雀躍,滿腦子都是「他回來了!」的歡呼聲。

「青綾,你說,這姓蕭的,這次回來不會是為了對付我吧?」元媵一臉凝重。

對付你?為什麼?她蹙著秀眉,不解地望着正冥思苦想找對策的元公子。

「他那把赤焰刀還在我家倉庫里,當初我費盡心機地把他的刀弄到手,他一定懷恨在心,這次回來,還不設法要揪我的小辮子?」

想來想去都不對勁,元媵愁眉苦臉地自言自語,「其實那把刀我也沒什麼用處,我又不會武功,不三不四說那刀太利,要玩也只能放在刀鞘里玩,萬一割破了手可了不得啦!」

呵呵……月青綾抿嘴直笑。

元家那兩位忠心耿耿的老僕人,把都二十好幾的元公子還當成剛落地的奶娃娃,呵護倍至、千依百順,寵得元媵那叫一個神氣活現。

「算了!我還是把刀拿到客棧去,萬一回頭姓蕭的要算帳,也算不到我頭上來!」元媵總算想好計策,又嬉皮笑臉地央求着:「青綾,你陪我回當鋪去拿刀,到客棧給老闆娘,好吧?」

他一個人,就算扛着把鋒利無比的刀壯膽,也沒那個膽子當着寶刀的舊主的面走進客棧去,所以還是多找幾個人壯膽為妙。

月青綾不假思索地就直點頭,心裏悄無聲息地嘲笑自己的傻。

她就是這樣傻乎乎的,只要是與他有關的事情,她都樂意去做!兩人一路同行,並肩朝着元記當鋪的方向走去,誰也沒注意到,一道深邃的視線,目送兩人看似十分親密的背影,漸漸遠去。

高大的身軀僵硬著,良久,突然轉過身,朝着反方向大步離開。

他沒有朝着原來預訂好的目標定,他只是下意識地覺得,還有沒有那個必要走過去?

在他的心中,她一直就是自己的目標,同時也固執地認為那個目標會一直在那裏等待自己。

可眼前的一幕令他突然發現這一切,也許不過是他在自欺,其實根本就欺騙不了旁人。

一個月過去了,冬天裏的第一場雪終於降臨到了烏龍鎮。

天氣變得寒冷,人心,也即將漸漸冰冷……他一直沒來找她。

月青綾等到幾乎要絕望了!他明明就在烏龍鎮,明明就離她不過咫尺,卻沒有來找過她,甚至還在躲着她!

他在鎮上做了屠夫,幫着鎮民們殺豬,他的刀法一流,下手又穩又准,技術活叫好又叫座。

他一個住在鎮北那座高高的斷崖上,除了小小的柴屋,最常出現的地點是如意客棧。

他付老闆娘月錢,老闆娘管他的伙食,偶爾會到鳴鳳山莊看望一下號稱命在旦夕的鳳棲梧。

他很少與人交往,因此更加顯得神秘危險,導致鎮上的老百姓們對他又敬又怕,膽子稍微小點的遠遠看見他就趕快拐彎靠牆走。

一個月里,她曾經碰見過他兩次。

一次是在集市上,他和老闆娘兩人正討論着什麼事情,遠遠地看到她走來,悄然轉身就躲避開了。另一次是在西山下,他正和荊獵戶和農夫小瞿剛從上山打完獐子回來。

見她拎着葯簍,荊獵戶個性雖然冷淡,還是出手幫她拎走葯簍,忠厚熱心的小瞿跟她連比帶劃地聊著天。只有他,一聲不吭,扛着一隻獐子大步朝前走,很快就將他們甩到老遠。

擦肩而過時,她看到,他的棉外袍破了好幾個口子,露出裏頭的絮花來。

無奈地嘆口氣,月青綾將一件嶄新的棉袍抱在懷裏,將發愁的小臉深深地埋進溫暖棉軟中。

這此日子裏,每天除了照常給百姓們看診,製藥,她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替他做衣服和鞋。

深藍色的布料包襯著新收的棉絮,一針一線,她在燈下細心地縫著。

天越來越冷了,他一個大男人,哪會懂得照顧自己?若是凍病了可怎麼辦?這樣一想手下的動作就更加快了。

如今,衣服和鞋都做好了,卻沒人來穿它們。

輕側過頭,月青綾看了看窗外陰沉沉的天氣,似乎又要下雪了……

他不來找她,那麼,她去找他好了!就算他不樂意見到她,她也不願讓他冷著!打定主意,她再不遲疑,很快收拾妥當,穿上長長的斗蓬,拎着一個大包袱,出門朝鎮北走去。

雪花落下,而且有越來越大的趨勢,去往鎮北山頂的羊腸小徑上,一個柔弱的身影正在艱難走着。

月青綾牢牢地抱着裝着棉袍和鞋的包袱,迎著風雪,朝着山頂斷崖絕壁上的柴屋走去。

山路崎嶇陡峭,鑿不出路來,只有一條由細石巨岩迭成的羊腸曲徑,繞着矗立的石壁直上頂峰的斷崖,加上天氣惡劣,她獨自走了好久好久。寒風呼號著像刀子一樣刮在粉嫩的臉上,穿在身上的斗蓬和腳下的靴子也被雪水弄濕了。

但月青綾管不了這麼多,只一心一意地要到有那個人存在的地方,無論有多少險阻,風雪也無阻。

終於,當她氣喘吁吁地來到斷崖上,推開柴屋關掩著的木門時,卻發現裏面空無一人。

他不在,這個認知反而讓她安心不少,她不願意給他瞧見自己狼狽的模樣,也許將東西悄悄放下就好了。

她快步走進柴屋,裏面有一張簡陋的木板床,鋪着被褥和一大張狼毛製成的氈毯。地上碳盆里的火已經熄滅了,看樣子他離開很久了。

將包袱上的雪拍落,拿出棉袍和鞋,再將它們整整整齊齊地擱在木床上后,月青綾抬頭打量著屋頂。

雖說柴屋長年荒廢,但是看來趕在過冬前已經維修過了,沒有漏雨也沒有寒風鑽入,似乎還不錯。

她微微笑了,打算離開,一轉身卻猛然與人撞了個滿懷。

「啊!」她駭了一跳,忍不住叫出聲,再定晴一看,瞬間粉頰生暈,嬌羞萬般。

居然是蕭殘夜,他回來了!

「嗯……」她吱唔一聲,朝後退了兩步,怯怯地垂下臉不敢看他。

蕭殘夜皺眉,目不轉睛地上下打量着她,從被雪水打濕的秀髮,到凍紅的小臉,發青的櫻唇,再到滴滴答答淌著水的靴子……

這丫頭,居然一個人在這麼大的雪天跑到斷崖上來,是不知道危險還是存心想要生病?

下一秒,陰騖的目光瞟向床榻上放着的新棉袍和一雙鞋,心底一暖,猝然就明白了。

「我、我要……走、走了。」月青綾慌作一團,像是被人洞悉到心底的秘密,大白於下天,讓她又羞又怕。

「你都濕成這樣了,還想去哪裏?」他大手一伸,不費吹灰之力就將斗蓬從她身上扯掉。

「啊……」月青綾給他的動作嚇得不敢動彈。

扯了濕透的斗蓬,還有半濕的棉衣,嗯,也脫掉好了!省得感冒。大手下滑,俐落地再將她的棉衣褪掉,接着是襦裙、靴子和白襪。

一手將床上的新棉袍抓過裹住僅著褻衣襯褲的佳人,再不費吹灰之力地將凍得瑟瑟發抖的人兒打橫抱起,輕放於床榻之上。

他神情溫和地幫她蓋好被子,又去升火。當紅紅的碳火開始燃燒時,屋子裏的溫暖逐漸暖和起來。

「喝一口。」他坐在床邊,從桌上拿過一隻酒壺,送到她嘴邊。

她乖乖地依言張開小口,喝了一口。酒很烈,入喉時辣得她將粉紅色的小舌伸了出來,媚人的嬌態令男人的眼忍不住眯起。

「還喝嗎?」他低啞地問。

「不要。」月青綾擁著被子,身下的狼毛毯子很暖和,原本凍得麻木的手腳開始漸漸發熱起來,很快,整個人全身上下都暖烘烘的了。

她悄悄地抬眼瞧他,不料與他深邃的眼撞個正著,立刻羞得再也不敢抬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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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屠夫的枕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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