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節 紅臉白臉

第二百九十五節 紅臉白臉

文官集團該撈的好處,楊潮感覺自己似乎擋不住,但是不能白白便宜了這些鬧事的豪族。

所以楊潮堅持要出兵。

在陳子龍頗為不願中,在姚孫棐心情糾結中,在朱萬華磨刀霍霍中,楊潮的大軍出發了。

金華府距離東陽縣距離並不算遠,只有三四十里路而已,又有東陽江相連通。

楊潮不給陳子龍等人絲毫延遲的機會,邀請這些人坐上自己的漕船,向他們展示了一番什麼是急行軍,不到兩個時辰就到了

這座鎮子位於紫薇山下的黃田畈,此處是東溪、西溪和南江三河交界處,是一個物資集散地,連接金華、義烏和東陽,算得上是金華府境內一個不小的富餘鎮子,而這個鎮子上一半的商鋪都是許家在經營。

許家的老巢,就在黃田畈後面紫薇山上,在上面許家修建有豪宅,形成一個山村,就叫紫薇山村。

其實此山又有烏龜山之稱,又低又平,就像一隻趴在地上的烏龜,風景倒是山清水秀,下面就是三江河流,也是一個風水寶地。

許家非常看重此山的風水,因此才買下此山,在上面建築豪宅。

黃田畈是一個小鎮,自然是擋不住楊潮的大軍的,直接就在黃田畈下船,往紫薇山上運動。

黃田畈有山路直通紫薇山村,基本上也就是專門給許家準備的,當然這路也是許家修建的,道路情況相當不錯,從鎮子到山腳都是石子路,到了山下還有石板路直通山上的許宅。

「有勞楊大人護送下官到此,不過還請楊大人就在此地紮營。待下官獨自上山吧。」

陳子龍陰沉着臉總算說話了,一路上都一直保持沉默。

楊潮這次倒是好說話對了。

「就聽陳大人的,我軍就在山下紮營。不過陳大人一個人上去,本官有些不放心啊。不如讓本官的親兵護送大人上去如何?」

楊潮一副關切的神色問道。

陳子龍搖搖頭:「謝過楊大人美意了。不過那許都早有歸降之意,楊大人的親兵上去反而不美,要是引起誤會,倒是不好了。」

楊潮皺起眉頭裝作為難道:「如此?也罷!那就辛苦陳大人一趟。不過陳大人孤身犯險,在下實在擔心。一個時辰之內,要是陳大人沒有下山,在下就要攻山,解救陳大人!」

楊潮剛說完。陳子龍的臉皮都要抽搐了,心想他去山上談判,你在山下進攻,這到底是保護他,還是想要他的命?

但是卻不好拒絕,反正這次上去,也就是做個樣子,保住朋友許都一條命才是最重要的,應該不會用到一個時辰,也就勉為其難的點點頭。然後孤身一人走上了青石板路。

楊潮立刻吩咐:「來人,準備大炮,要是陳大人不能安然歸來。大炮立刻轟山,眾將與我一同殺上去解救陳大人!」

楊潮說的義正言辭,正在走着的陳子龍險些沒有一個跟頭摔倒,好傢夥竟然還好炮轟,頓時腳步更快,因為他突然感覺到了緊迫。

但是楊潮這邊命令一下,軍隊立刻就行動起來。

只見剛剛從船上卸下來的火炮立刻動了起來。

這些火炮全都有炮車,簡單的兩輪雙轅車,一個人推著就可以跑。十分的輕便,因為上面的炮都是小炮。二十門虎蹲炮而已。

這正是楊潮在海州用的那二十門虎蹲小炮,到目前為止。楊潮自己依然沒能造出一門炮來,不是從淮安招募的鑄炮匠戶水平不夠,而是因為炮模陰乾就要半年時間,到現在為止那些泥模還在庫房中小心存放着呢。

所以目前為止,楊潮手裏依然只有這二十門小炮,要儘快裝備新的大炮,只能找機會向史可法索要的,不過像鎮壓白頭軍這樣的小仗,史可法肯定是不會給的,要是北上勤王,史可法估計就不會拒絕了。

二十門小炮,由四十多個人推著,立刻排開一線,橫在青石板路中間,炮口直直的指向山上。

其實以這種小炮的威力,是根本打不到山上去的,楊潮也只是嚇唬一下許都而已。

楊潮相信,既然許家跟文官集團達成了默契,那麼他們肯定不會反抗,陳子龍也就走個過場而已。

看着陳子龍一個文人,一襲青衫,背影孤單的往山上走去,而山上卻號稱有十萬叛軍,怎麼看都有一種孤膽英雄的味道,楊潮都不由感慨,大明的文人當真有這種膽氣就好了。

看着陳子龍隱沒在山間,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似乎是掐著點,陳子龍的身影又出現在了路上,時間沒有超過一個時辰。

陳子龍告訴楊潮,許都答應投降了,並且願意一個人束手就擒。

「哎呀,恭喜陳大人了,馬到成功可喜可賀!」

楊潮的神態極為認真,似乎真的是在為陳子龍高興,一時間連陳子龍自己都覺得楊潮恐怕真的是毫不知情,單純的為他高興了。

「楊大人可以退兵了吧?」

陳子龍趁機提出了要求。

「退兵?」

楊潮當即表情誇張的叫道。

「怎麼能退兵呢,許都既然答應了束手就擒,那就讓他一個人下山來向本官歸降啊!」

陳子龍當即神色一變:「這,這如何是好,那許都是要向金華府歸降的啊。」

楊潮拍了拍陳子龍的肩膀:「陳大人有所不知,這種賊人狡詐異常,本官大軍再次,他就歸降,本官一走,誰知道他會不會再反。所以還是讓他立刻向本官歸降,才是穩妥之事。本官奉旨平賊,要納降也是本官納降合適。」

「這,這!」

陳子龍頓時有些不知道說你什麼了,楊潮奉旨平賊,又有史可法的調兵行文,這次來東陽可謂是名正言順。他接受賊人投降也說得過去,雖然沒有金華府的文官在中間見證,有些不合規矩。但是陳子龍也是文官,有他在也算是複合程序。這讓他還真的找不到借口。

「陳大人,要不就辛苦你一趟,上去通知那許都,告訴他下來歸降,本官定然保他無事。若是妄圖欺騙官府,莫怪本官就要攻山了,到時候許家怕是要有一場浩劫了。」

楊潮說的不容拒絕,陳子龍只能無奈的再次踏上了通向山上的石板路。這次他上去就少了剛才那種孤膽英雄的味道,反而顯得十分無奈和沮喪。

半個時辰后,兩個人影就一前一後的走下了山來,其中一個是陳子龍,另一個是一個一襲貼身打扮,頗有英氣的青年俊傑。

那青年俊傑跟着陳子龍直接進入山下的楊潮軍中。

此時楊潮並沒有紮營,只是最前方擺開了跑車,後面左右各列了一個萬人左右的方陣,中央則是一個五千人的大方陣,楊潮的將旗就扎在方陣之前。幾百個親兵列在他後面,兩邊還各有二十來個親兵貼身保護著。

那陳子龍帶人從跑車中間穿過,徑直走到楊潮跟前。

接着那個人撲通一聲跪在楊潮腳下:「罪民許都。拜見楊將軍,都誠信歸附,望楊將軍饒都一條活路。」

楊潮和顏悅色的扶起許都,哈哈笑道:「許壯士真是一個豪傑啊。」

說着上下打量著許都,這許都孔武有力,面容白皙,看着就是一個能文能武的角色,但怎是這樣一個蠢貨?楊潮還真就想不明白了。

這時候突然旁邊跑來一個人,大神喊道:「楊大人。莫被這賊人給騙了,他大逆不道。許家私藏兵器。蓄養死士,早有謀反之意。楊大人切不可上當啊。正好趁此機會,拿下此僚。然後趁賊群龍無首,殺上山去,一舉盪清反賊!」

許都看到來人,面色大驚,立刻就站了起來:「姚孫棐你這狗賊,若不是你步步相逼,都怎會作亂。」

來人正是姚孫棐。

姚孫棐也跳着腳:「許都你這逆賊,你許家田畝萬頃,卻不肯捐輸區區萬兩銀子,反倒歸罪本官逼迫,真真是豈有此理。」

許都進逼一步,滿面怒色,似有廝打姚孫棐之意,姚孫棐一個文弱,頓時氣勢就弱了,不自覺的退後了兩步。

楊潮大喝一聲:「夠了!」

兩人這才同時低下頭,向楊潮抱拳。

楊潮冷喝:「你們二人眼裏還有沒有本官,還有沒有陳大人了,陣前喧嘩成何體統。」

陳子龍訕笑了下,今天真是被動,本來已經商量好的事情,沒想到處處都是變化,讓他有些應對不過來了。

楊潮這時候沉聲道:「姚縣令姚大人,你說許家蓄養死士,私藏兵器,可有真憑實據?」

姚孫棐躬身道:「稟楊大人,許家若是沒有死士,沒有兵器,如何造反?」

楊潮點點頭。

不等楊潮問,許都立刻抗辯:「楊將軍明鑒。都無奈反叛,實是這狗賊逼迫。都手下哪裏有什麼死士,都是一些活不下去的佃戶,也都是被這狗賊逼的。哪裏有什麼兵器,不過是斬木為兵而已。」

陳子龍這時候也道:「許都所言句句屬實,下官方才山上所見,不多都是一些鋤頭農具罷了。」

楊潮點點頭,隨即瞪了姚孫棐一眼,姚孫棐非常配合的打了一個哆嗦。

許都眼裏頓時有些得意。

楊潮看到他的樣子,心中不由暗道,這還真是一個蠢貨,平白長了一副好皮囊,有一個好出身,也是自小讀書學習,而且喜歡練武的人,應該是文武全才,卻不想是一個酒囊飯袋,怕是許家推出來的替死鬼啊,他成功了許家在後面攫取利益,失敗了責任往他身上一推,讓他一個人擔着。

但就在這時,變故突生,彷彿被逼急了一般,姚孫棐突然跪在地上。

「大人明鑒,下官敢用項上人頭擔保,許家果有蓄養死士,死早兵器,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上山搜一搜就知道結果。」

姚孫棐是一個文官。此時竟然給楊潮一個武將跪下,哪怕楊潮品級很高,從二品的都督同知。可也不值得文官下跪,如果傳出去了。姚孫棐一個斯文敗類的名聲是跑不了了。

顯然是給逼急了。

楊潮也露出一副不忍,但是卻嘆道:「姚大人,你這是何苦。許家乃金華望族,放眼兩浙也是名門世家,書香門第,怎會蓄養死士、自造兵器呢。」

楊潮的話讓許都更是得意,他之所以敢膽大妄為到造反,而且屢次參加各種造反行動。正是仗着他家三世尚書的名望,只要不是太過分,朝廷是不會追究的,現在看這個聲名赫赫的楊潮,不也是忌憚他們許家的威望嗎。

可是姚孫棐卻死心眼一般跪在地上磕頭:「楊大人你身負君恩,奉旨討賊。如今句句袒護許賊,莫非其中有什麼情弊不成?」

姚孫棐剛說完,楊潮就勃然大怒:「你這廝,好膽,竟敢污衊本官。若是你沒有真憑實據。本官定奏明聖上,不,本官要把你斬于軍前。才能解本官這口惡氣!」

姚孫棐卻凜然不懼,突然直起了腰身,筆挺的跪着,大有一種我有正義,我義正言辭的跪着的架勢。

冷哼一聲,充滿了鄙夷和倨傲:「楊大人,是真是假一搜便知,你屢屢推諉,還敢說沒有情弊!」

楊潮抬手指着他。手臂都在顫抖,氣呼呼道:「來人。給本官把這廝拉下去砍了!」

說完,兩個親兵就要動手。

陳子龍一看大事不好。於心不忍,立刻出來勸道:「且慢。楊大人,擅殺文臣,怕是對大人名譽不利啊。」

楊潮冷哼道:「這廝三番四次羞辱於我,不殺此輩,才是有辱本官名譽!」

陳子龍躬身:「楊大人息怒,不可跟此人一般見識。此人逼反良民,怕是狗急跳牆之舉,大人若是殺了他,反而是便宜了他。」

楊潮輕輕點頭,似乎是強忍了一口氣。

這時候那姚孫棐卻哈哈大笑起來:「蛇鼠一窩,蛇鼠一窩啊!」

然後還露出一個極盡鄙夷的眼神看着楊潮等人。

楊潮冷哼一聲,胸膛極具起複:「好好好!你這文痞,如此誣陷本官,本官非殺了你不可!」

姚孫棐卻渾然不怕:「好啊,要殺我來啊,不過就是到了先帝爺哪裏,本官也要告你一狀!」

楊潮哼道:「你告我什麼?」

姚孫棐道:「告你枉顧君恩,私通亂賊!」

楊潮怒道:「一派胡言!」

姚孫棐道:「是不是胡言,一搜便可證明,你卻不敢,哼!」

楊潮手指著姚孫棐又一次顫抖起來,他感覺到自己演不下去了,該收場了。

喘了半天氣,然後怒道:「好,本官就讓你死個明白,若是搜不到,本官馬上就砍了你!」

「什麼?要搜!」

此時陳子龍和許都兩人對視一眼,鬧到最後竟然要搜查許家!

許都倒是沒想明白,可是陳子龍已經看透了,這也是演雙簧啊,明擺着一個唱紅臉,一個唱黑臉,目的就是要搜查許家啊。

陳子龍立刻道:「楊大人不可,許家有聖上欽此三世尚書牌坊,搜查必定驚擾了許家婦孺,傳揚出去怕是遭人詆毀。」

楊潮此時完全是一副被氣的失去理智的武將形象,不管不顧道:「本官不怕什麼詆毀,今日不讓這個狗賊死個明白,本官咽不下這口氣!」

陳子龍又道:「大人自然不怕詆毀,可要是讓人以為聖上慢待功臣,怕是楊大人枉顧君恩啊。」

楊潮此時突然疑道:「怎的?你不敢讓本官去搜?」

陳子龍一頓,眉頭一皺:「楊大人誤會了,下官是為大人的清譽着想,是為皇上的名聲着想。」

楊潮沒有理這個抬出崇禎皇帝的陳子龍,崇禎六年,許弘綱八十大壽,皇帝遣使慰問,死後追贈太子少保,可謂隆恩,但是許家還不是反了,陳子龍還真有臉為了這個朋友抬出崇禎皇帝來。

楊潮直接問許都:「許都,你也不敢讓本官去搜嗎?」

說着露出狐疑之色,好似漸漸信了姚孫棐的話一樣。

姚孫棐此時也在一旁激將:「許都,你家要是沒有私造兵器,沒有蓄養死士,就讓楊大人去搜,你敢嗎?」

許都僵了一下,隨即語氣緊張道:「我,我,當然敢了!」

楊潮這才點點頭:「許都你果然是清白的,放心吧,本官一定會為你做主的。等會搜不到證據,讓這個狗官瞑目,本官要親自砍了他的狗頭!」

許都咬了咬牙:「楊大人說話算數!」

楊潮道:「自然算數。那我們可以上山了?」

許都點點頭:「請!」

說完讓到一邊,側身相請。

許都神色複雜,他敢投降,那些不該有的東西,早就藏起來了,哪一個豪族沒有密室之類的藏身之處,許家的兵器也都藏了起來,諒楊潮也找不到,到時候能砍了姚孫棐的狗頭,一解他心頭之恨。

楊潮大大方方的往前就走。

姚孫棐突然又喊道:「楊大人,帶兵上去吧,你一個人上去,如何搜查,莫非你要徇私!」

楊潮哼道:「你這狗賊,安心等死就好,太聒噪了。也罷,本官就帶幾個人去,看你還有何話說。」

說完就要帶上幾個親兵上去。

姚孫棐依然不依不饒道:「大人,許家蓄養死士上萬,大人不全軍前往,怕是有去無回啊。」

「住口!」

楊潮冷哼一聲。

但是這時候趙康也走上前來:「大人,這姚縣令的話雖然不中聽,但是大人千金之軀,也不可輕易犯險,索性就帶了大軍,若是搜查不出來自然好,殺了這狗官。若是這狗官所言是真,大人也不可不防啊。」

楊潮哼道:「趙康,你胡說什麼?」

趙康卻爭辯道:「大人,標下也相信許家書香門第,不會做出那種事來,但是大人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肯定大人帶兵上去,相信許家也是明事理的人家,不會怪罪大人的。」

楊潮頗有些猶豫,對許都道:「許都你看如何?」

許都此時還頗以為楊潮是相信他的,而且他很自信許家人藏東西的水平,急於想看到姚孫棐死,他點點頭。

「就請楊大人帶兵上山,以證許家清白!」

剛說完,楊潮早擺了一下手:「全軍開拔,上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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