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成浩的決定
「你們好好照顧小貝，」成宗軍對身邊的女傭吩咐幾句，才向失神的成浩說道，「跟我去書房。」
「啊？好...好的。」成浩不放心的看了眼床上的成小貝，後者臉色慘白精神萎靡，此時已經睡了過去。
成浩沉默的跟着成宗軍來到書房，他內心中隱藏着無數的好奇和矛盾，死而復生的景蘭，飛天遁地的法術，還有成宗軍對林的容忍，這些都是讓他想不通的事情。
「小浩，坐吧。」成宗軍坐到書桌前，才指了指旁邊的沙發說道。
成浩不由得楞了一下，這似乎是成宗軍第一次用這種溫和的語氣對自己說話。
「我知道你有太多的疑惑，」成宗軍嘆了口氣，才拍了拍成浩的肩膀說道，「如今你已經長大了，不管從什麼角度來考慮，我都應該告訴你。」
「爸爸，媽媽真的還活着嗎，可她...」成浩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記憶中的景蘭是個溫柔大方的女人，也是一個無比善良的人，平時哪怕一隻螞蟻都不忍心踩死，可是今天再見，雖然容貌依舊沒多少改變，對成浩來說卻像是一個陌生人。
「自從你記事的時候，你是不是到現在都很奇怪，為什麼我和你媽媽會那麼晚結婚，」成宗軍平靜地說道，「而且那時候還一直不讓你見外人，並讓你隱瞞真實的年齡。」
成浩怔了一下，下意識的點頭說道：「你不說我都忘記了，小時候的事情的確很奇怪，你那時候還告訴我，如果外人問我什麼，我都要告訴他們，我小時候身體不好生了場大病，只能待在無菌病房裏，而且我記得當時你和媽媽的關係並不是很好，最讓我奇怪的是，雖然我經常聽媽媽提起外公和舅舅，之前卻從來沒有見過他們。」
「不錯，這就是今天我要告訴你的答案，」成宗軍仰回沙發上，長長的吸了口氣，眼神也變得迷離起來，那段記憶對他來說，似乎已經變得非常久遠了，久遠到需要好好地想一想，「你的媽媽景蘭，出身修真世家景家，也是在修真界名為玄月門的一個門派，玄月門的門主景蒼雲就是你外公...」
「等等，爸爸，你說的修真界，是不是電視上還有小說上說的那些人？」成浩有些急促的說道，「就是我以前上學經常看的那些書，被你發現一本，就燒一本的書，你還說那上面都是騙小孩的...」
「是啊，都是騙小孩的，」成宗軍苦笑一聲，才說道，「真正的修真界是一個殘酷無情的地方，他們擁有超越自然的能力，凌駕於普通人之上的權力，他們雖然看上去高高在上，卻活的無比卑微，甚至是苟延殘喘...」
成浩感受到成宗軍話語中的怒氣，忙將心中的疑惑壓下來，靜心聽成宗軍繼續往下講。
「當年，蘭兒奉了你外公的命令，來俗世歷練，也就是在那時，她碰到了我還有林躍大哥，也就是林的爸爸，我和林大哥是最好的兄弟...」
成浩眼皮一跳，雖然心中震撼無比，但他沒有再問出聲，因為他知道，成宗軍會一一解答他心中的疑惑，他目前要做的就是靜下心來，來聽一段不為人知的往事。
「林躍大哥是個孝順的人，他知道他的父親不會讓他娶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所以當時他雖然也喜歡蘭兒，但是並沒有表達出來...」
「所以當年我做了一件讓我現在也不知道是對是錯的事情，我知道蘭兒也喜歡林躍大哥，為了不讓她傷心，我把林大哥的心意告訴了她，所以她才會...」
「再然後，林大哥結婚，同時蘭兒也發現自己懷孕了，於是她選擇悄然離開，一邊躲避景家人的尋找，一邊還要隱瞞我和林大哥，當時的生活十分艱苦，要不是我一直沒有放棄尋找她...」
「所以孩子出世之後，我選擇了幫她一起隱瞞，因為我知道當時林大哥和楊大嫂生活很恩愛，而且楊大嫂也已經懷孕了...」
成浩聽着聽着，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當他聽說景蘭懷孕的時候，他還傷心了一秒鐘，因為在這個家裏自己才是老大，並沒有聽說其他的孩子。
那就證明景蘭當時懷的那個孩子並沒有活下來，他並不是為那個孩子傷心，而是為了景蘭，當時她承擔了一切的痛苦，那孩子一定是她當時唯一的寄託，如果孩子沒了，她該怎麼活下去？
可是成浩萬萬沒有想到，成宗軍口中的那個孩子就是自己...
「不...不會的，」成浩臉色變得鐵青，「爸爸，你在和我開玩笑是嗎？」
「小浩，雖然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的親生兒子，但你的確是林家的孩子，也是林同父異母的哥哥。」成宗軍苦澀的說道，「這件事只有我和蘭兒才知道，要不是被林大哥無意間撞見她，我想我和蘭兒也不會那麼早結婚...」
「我和那個林是...」
成浩感覺自己的嘴唇和舌頭變成了石頭，他竟然和那個魔鬼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想想那一晚多麗絲猶如奴隸一般跪伏在林的面前，成浩就覺得自己的心再一次被掏空了。
這種痛苦可不是他人能理解的，要知道，在此之前，他一直把多麗絲當成可望不可即的女神一般仰慕，哪怕是牽一牽手，都是對女神的褻瀆，可是自己的女神，在林面前表現的卻像是一隻寵物...
「小浩，我知道你一時間無法接受，不過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成宗軍失落的嘆了口氣，才繼續說道，「你想不想聽林家的事情？」
成浩低下頭來掩飾自己的傷痛，但顫抖的手卻出賣了他...
成宗軍輕輕地拍了拍成浩的肩膀，才繼續說道：「本來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兩家人相處的也非常好，蘭兒和楊大嫂也情如姐妹，不過當時我們並沒有把你的事說出來，而且當時林大哥接管了家族生意，也無暇再理會這些，還有就是，當時林樂天也就是林，身體很不好，基本上天天掛鹽水...」
「不過有一次，林大哥大晚上約我去喝酒，說是遇到一個老神仙，把林樂天的病治好了...」
「你二伯和四爺爺去善水的時候，我還以為他們要找我回去，所以我當時特別開心，可我沒想到...」
成浩驚愕的抬起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成宗軍，眼神從驚訝到驚嚇，再然後變得難以置信。
僅僅為了一件莫須有的寶物，然後林家等五大家子人，一夜間被...
成宗軍就像是在講述一個故事，他似乎已經變得麻木了，因為這個故事已經在他的心裏講述了千萬遍，但是說到關鍵時候，他眼神中的自責和悔恨卻沒有麻木，依然恍如昨日...
從與景蘭的相識，再到她與成宗軍和林躍兩人間的感情糾葛，然後是景家發現景蘭的行蹤，再到景蘭的大哥景謙，親手廢去她的修為，一直到最後林家慘遭滅門，還有成宗盛和成宗強企圖暗殺成宗軍一家，最後以景蘭墜落摩天輪為結束...
這就像是一本黑暗的史記，篇幅巨大到成浩難以想像，他一直以為景蘭去世是個意外，沒想到竟然是他的大伯二伯下的手，還有那個林樂天，他之所以回來，就是為了追查當年的林家滅門慘案，不，或許說他回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復仇更加確切一點。
難道林樂天從一開始就是有目的的接近？
成浩忍不住打了冷戰，但在心裏卻肯定了這個想法，林樂天就像是一個魔鬼，還有什麼是他做不出來？
房間里一時間沉默下來，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在此時卻顯得尤為刺耳，這段沉默持續了好久好久...
「所以你明白了吧，不管林樂天做什麼，我都不會怪他，因為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就算是死了，也是罪有應得。」成宗軍語氣一轉說道，「不過，你和小貝都是無辜的...」
「不，爸爸，這不是你的錯，全都是那些修真者的錯，他們簡直就是魔鬼，」成浩出聲說道，「而且林...他太偏激了，難道他想把所有和林家有關的人都趕盡殺絕嗎？那樣做，他和那群魔鬼有什麼區別？」
成宗軍無力的說道：「我也勸過他好多次，不過在他眼裏，我已經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要不是前幾天他突然說出，早在許多年前，他就開始在林家安插眼線，搞得現在整個林家人心惶惶，我也不會把你的身世告訴他，我希望他能看在林大哥的面子上，可以放過你和小貝。」
「他真的有那麼大的能力嗎？」成浩有些複雜的說道，「哎，一個被仇恨折磨這麼多年的人，做出來的事，又豈能是正常人所能理解的。」
「今天你也看到了，他們可以變成火焰黑霧直接飛上天，那種能力已經不是我能左右的，就算你舅舅估計也占不到便宜，我一開始還想保護他，現在想想，自己太自不量力了，先不說他的能力，就憑他的林氏企業，就足以把成家打垮了。」
說到這裏，成宗軍無力地嘆了口氣，才有些哽咽的說道：「所以現在我只能儘力保護你和小貝，我希望你也不要怪我，因為爸爸...因為我已經承受的太多，就算你恨我，也請不要表現出來，我真的一直把你當成自己的親兒子，可是我一直都知道，我不配成為你的父親。」
這是成宗軍第一次流眼淚，起碼是成浩第一次看到，他真的無法想像，是什麼樣的心理折磨，讓這位堅強如鐵的男人流下眼淚，甚至用渴求的語氣，求成浩不要恨他，這是一種心理崩潰的體現吧。
「爸爸，」成浩跪在地上，抓住成宗軍的手說道，「您一直是我的爸爸，不管什麼時候都是，當年的事並不是你的錯，我相信如果林...我的親生父親還活着，也不會怪您，在當年和媽媽的事情上，是他欠你太多太多，而且那群修真者，就是沖着寶物去的，就算您不說，以他們神通廣大的能力，也一定能查到，所以，爸爸你不要自責，要怪就怪那群魔鬼吧...」
成宗軍聞言，眼淚更是止不住，這些年的自責和委屈，他從來不曾和任何人提起過，他沒想到現在的成浩竟然有這樣成熟而理智的想法，說實話，這是他這二十年來，聽到的最受安慰的一句話。
「小浩，你長大了。」成宗軍摸著成浩的腦袋，就像是當年摸著那個怯生生的小男孩，父子兩人額頭抵在一起，隨後又不由得笑出聲來。
「爸爸，你說她真的是我媽媽嗎？」看到成宗軍的心情好了很多，成浩才出聲問道。
「我...我也不知道，當年蘭兒的確是死了，屍...屍體被你舅舅帶回了景家，或許是他們...」成宗軍說到這裏，不由得有些疑惑，「雖然今天她承認了自己是蘭兒，但我從她身上卻看不到任何蘭兒的影子，哎，不知道現在她和林樂天打鬥的怎麼樣，他們會不會出事...」
「爸爸，這些事情已經不是我們所能決定的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不過...」成浩眼睛一眯，繼續說道，「我突然有了一個想法，或許能...」
「什麼想法？」成宗軍怔了怔問道。
「爸爸，你覺得小貝現在會和我丟下你不管嗎？與其到時候鬧出什麼風波，不如現在我主動出擊，說不定還能挽回一點餘地。」成浩認真的說道。
「你想去和林樂天...不行，絕對不行，他現在就是個瘋子，就算你是他同父異母的哥哥，他也不會手下留情的，所以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你帶着小貝離開這裏，永遠不要回來。」成宗軍嚴厲的制止道。
「爸爸，您和小貝是我的親人，而他也是我的親人，」成浩深吸一口氣說道，「我不想你們受到傷害，同時也不想他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我想儘力一搏，起碼以後不會後悔，可以嗎，爸爸？」
望着成浩那曾經青澀的眼神，現在卻無比的堅定，這一刻成宗軍似乎從成浩身上看到林躍的影子，他知道，不管自己怎麼說，成浩已經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