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不是同性戀，我也不知道它跟異性戀的分野在哪，只要你可以接受，我就敢這麼做，你若不能接受我就換別的方法，直到無計可施為止。」她說得理所當然，好似只要能得到他的心，要她做什麼都行！

孫學的心急促的跳動起來。

「老實告訴我，你不想要我碰你胸部的真正原因。」

「因為它長大了。」朗月低下頭去看着自己有所起伏的胸乳。「我在網絡上查，發現男生的按摩有可能造成胸部長大，我怕你越揉它越大，你會發現我越來越不像個男生，就不肯再繼續跟我來往了。」

他當然知道她很喜歡他，也曉得她為了追求他不顧一切，但他沒想到她比想像中還要呆--或者該說蠢，還是笨比較適合？總言之，她的思考邏輯完全在他想像之外，他更沒有想到，她可以為了追求愛情，真的就連性別都願意改變，而不只是說說而已。

「如果我真的因此而不想跟你來往呢？」

「我可以去做縮胸手術！」

「如果我愛的真的是男生呢？那你也要去變性嗎？」

「如果這樣可以的話，我會願意。」

「如果有天你不愛我了呢？到時你做的這些手術不是很愚蠢嗎？」

「不會有那麼一天的！」

「你怎麼能保證自己的心不會變？」他焦躁的想大吼。

「因為這是我的心，我當然知道！而且我願意為了得到你的愛做了這麼多，不就代表我很愛你嗎？這樣的話，我的愛情怎麼可能會褪色呢？它一定會一直一直堅持到永遠的！」

孫學的腦中突然浮起了一段對話--「我們會相愛多久？」

「你覺得呢？」在他懷中的女孩笑得嬌羞而甜蜜。「我不知道你能愛我多久，但我知道我會愛你一輩子！」

當初信誓旦旦與他相愛一輩子的小麗在說完這句話的兩年後，殘忍帶着新男友來到機場與他談分手，因為她受不了距離的遙遠，受不住一年相見的次數那麼的少，她的心有了空隙，於是其他男人趁虛而入。

「別傻了，沒有永遠的愛情，人的愛是會因為時間、空間、地點、距離還有其他種種而有所改變的！」

「如果真的會改變，那一定是因為我越來越愛你，愛情的質量會越來越多……」

「少胡扯了！我怎麼可能會相信你說的這些鬼東西！」

「我是真的這麼認為……」

「尚未蓋棺論定之前，別說得這麼有把握！」

「你是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愛情？」

「我兩者都不信！」

「都不信？那……」朗月咬唇猶豫了下，「你到現在還是不喜歡我嗎？」

聞言，孫學怔了怔。

「是不是至少有喜歡一點點了？」她心驚膽戰的等他回答。

他們來往了多久？快兩個月了吧？她假裝男生也假裝了好長一段時間了，這段時間，她竭盡所能的對他好，付出自己的所有，雖然她難掩本性，有時仍對他非常的潑辣，也會踹他、打他，但她知道，他非常的清楚她對他的感情，那麼，他是否有感動過呢？是否有被打動過呢？是否因此對她產生了感情呢？

她內心十分上心志，尤其在聽到他說他不相信永遠的愛情時，不安更是高到了極點。

她不在乎他騙她，因為聽到他不是同性戀，只會讓她高興得想歡呼，她甚至認為他願意承認他的謊言，是因為他願意認真的對待她了。

它會是個好兆頭！她衷心希望。

可是他為什麼猶豫這麼久？難道他連一點點的喜歡都沒有嗎？

他們之間明明相處得還不錯啊，他很喜歡她做的菜，每次吃飯的時候，臉上的微笑看起來很幸福啊！

他自己也會下廚，所以當她在廚房忙的時候，他很樂於當一個助手，偶爾也會親自烹調食物讓她嘗嘗他的手藝。

他們在床上的感覺也十分良好，一個星期至少有三天的時間都會在床上廝磨，那應該是代表他也滿喜歡跟她做愛的吧！

出外約會的過程也都很愉快，他還帶她去目前正在建築的工地參觀過，他

在那時告知過她，他的工作內容，雖然她聽得一頭霧水，只知道他負責的工作範圍甚廣，包括機電工程、配電、消防、空調等規畫及系統整合管理，但能知道越多有關於他的事，她就越開心，這表示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接近。

她一直以為他們之間早就有情侶的明白，但她只是問他是否有「一點點」的喜歡時，他竟然猶豫了。

只是要求「一點點」啊，他不是應該立即的否認說他喜歡的不只一點點而已嗎？

難道，到頭來，仍是她一相情願嗎？他告訴她實話，不只是要結束這場遊戲，而是連他們之間也要一起結束？

朗月的心受盡等待的折磨，就在她心焦的眼淚快落下時，沉默的男人終於開口了。

「我不知道。」朗月一聽，胸口凜窒，俏臉慘白。「給我時間想想。」

【第八章】

一夜無眠。

床頭鬧鐘響，孫學按掉開關，掌撐額，緩緩坐起。

他不是不明白朗月對他的一片真心誠意，他也不是尚未對她動了心，躊躇的，是心魔。

曾經愛得熾烈，最後卻慘遭背叛，被扔下的是深情未改的他，他不曉得自己是否還有勇氣再次投入戀愛之中，是否還有可能承受一次背叛的疼。

思考了一夜，依然無解。

下床鹽洗，換上西裝準備上班時，置於客廳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接起一聽，是公司經理打來的，語氣十分急促。

「新加坡的工地發生意外，機電工程師不幸摔樓受重傷，目前情況不明。我估量了一下，你負責的大樓目前進度超前，所以公司派你先前往新加坡支援，等找到接任的機電工程師你再回來。」

「好。」孫學領首，「什麼時候去？」

「現在。」

「現在？」這麼緊急？

「機票已經幫你訂好了，你現在就去搭高鐵往桃園，其他詳細的事情晚一點我整理好再聯絡你。」

「好。」

掛掉電話，孫學立即自儲藏室內搬出行李箱來快速整理行李，確定該帶的都帶了之後，撥了對講機給樓下管理室，請小沈幫叫計程車。

坐在計程車裏，車子經過朗月早餐店，朗月忙碌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想他該給她一個電話，告知出差一事，然而當他自口袋中翻出手機時，鈴聲響了。

經理打電話來告知目前新加坡的情況，往機場的路上，他除了用腦子記下外，亦不斷的將重點做上筆記，好在抵達新加坡的第一天就可以馬上進入狀況，儘速解決棘手問題。

到了機場，checkin之後，他又記起未打的電話。

想起她，就想起她震驚的容顏。

他清楚的看到她的心因他短短的一句話而被撕裂，他所做的一切，其實非常的殘忍。

真是下定了決心不再涉足愛情這一塊，當初就不該碰了她，不該給予希望，不該與她一起徜徉遊戲里。

他無法否認跟她相處的這段日子十分愉快，愉快到幾乎忘了自己的初衷，直到她逼問他是否對她產生了愛意，他才霍然清醒。

愛……他是否能給？

每談一場戀愛就是賭注，他是否有籌碼？

瞪着通訊錄上朗月的名字，視線因過度專註而逐漸模糊，腦中的她的影像卻是清晰異常。

眨了下眼，看看時間已經差不多了，該準備過海關了，他拿着隨身行李往海關方向而去，同時按下通話鍵。

電話接通，置於耳上時，冷不防身後一名疾走的女子撞上了他的肩，猝不及防的他手機落地，女子的高跟鞋一腳踩上，碎裂的聲響在熱鬧的大廳幾不可聞。

「對不起！」嚇了一跳的女子慌慌拾起手機，「糟糕，好像踩壞了，怎麼辦？」

充滿愧意的抬起臉來，女子與孫學四目相接之際，愕楞。

孫學望着她俏麗的容顏，同樣一臉難以置信。

「小麗？」

那個人自從丟下一句「給我時間想想」之後，人就不見了蹤影，早餐也不來吃，敲門也沒人理，電話一直處於關機中。

現在是怎樣，打算人間蒸發，還是直接將她當成空氣了？

凌晨五點，天色仍昏暗，僅在東方天空出現薄薄的藍光，朗月忍住想放聲大哭的衝動，將所有的憤怒與難過發泄在手上的鮪魚沙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