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忽傳聖旨
【夕陽，歸去已晚，命運不堪，浮生未完，交織成悲歡。時光，寒霜微染，梁燕呢喃，年華才一半。】
「大小姐！大小姐！」那丫頭慌裏慌張向我們這裏跑來，大冬日的竟已是滿頭汗水，倒像是有什麼大事一般。
我的琴聲隨着她的話音停下來，展賢在一邊正忙着擺弄他的一玩意兒，一時也停住了手，只等她過來。
「什麼事兒這麼着急呀？」
「大小姐……老爺請您……請您趕快過去呢。」想是方才跑得太快了些，她還喘著大氣，一句話都說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父親叫我？可知道是什麼事嗎？」倒是奇怪了，這個時辰，才用過午膳的，未見有什麼事，這會子父親又怎會這樣着急見我？
她定定氣，「奴婢只聽前頭傳來的話說，左相大人突然到訪，說是要見小姐您呢。」
我一怔，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話：「左相大人來了？說要見我？」
瑾蓉連連點頭：「正是呢，來了就說要見小姐，老爺和夫人都在客堂了，請小姐快去呢。」
我疑惑不解追問道：「單單要見我嗎？」
她似乎也弄不太清楚，不敢肯定，「反正只讓我來請小姐。」
「左相？左相難道沒有說，見我是為何事嗎？」
她答不上我問的話，不免着急：「奴婢也不知道，只是聽前頭傳來的話，左相要見小姐您，老爺就讓人來請，此刻老爺夫人都等著小姐過去呢，並不知是為何事。」
「父親為何不叫我一同去？」展賢插話道。
我在一旁已然不定心了，那丫頭解釋道，「少爺，是左相大人來了，只說要見小姐呢。」
展賢走過來拉拉我的衣襟，「左相來做什麼，我也要和姐姐一塊兒去。」
「你自己先玩兒著，姐姐去去就來的。」
我雖然心中滿是疑問，似乎覺著哪裏有說不上來的不對勁，卻又怕耽誤了時辰，便隨着她去了。一路上，不免糊亂猜測了一番，只是實在毫無頭緒，想我慕府與左相毫無交集，叫我也想不出任何他單單要見我的緣由來。
還未等跨進客堂，便見那人端坐在客堂上座，身穿繪綉有「日月星辰，山龍華蟲」圖紋的藍黑色袍子，一見我進來，便是笑臉相迎，不用想，這人便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左相了。
才走進去，見父親立在跟前神色緊繃，「大人，這便是小女幕嵐汐」，又轉而向我道，「快見過左相大人。」
我不曾抬頭與他目光交匯，只照父親的意思，幾步向前向他行了禮：「小女幕嵐汐，拜見左相大人。」
我自然是有些不安的，連心跳也快了些。我俯著身，悄悄與站在一旁的父母親相對一視，母親大氣不敢出，而父親的眼神里，除了擔心再無其它。
左相忙上前幾步，將我扶起：「慕大小姐快快請起，快快請起，下官可是擔當不起小姐行這般大禮呀，擔當不起呀。」
他一連說了兩個擔當不起，倒是讓我犯了糊塗。家父雖在朝為官，卻從來清廉，為人謙和，與世無爭，一生厭倦朝中趨炎附勢之態，極少與這些所謂的達官貴人往來，不願招惹官場的恩怨煩擾的。
母親出生書香世家，自嫁給父親以後，便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及其尋常的婦道人家，唯遵相夫教子之道，生養了我與弟弟展賢兩人，也都乖巧懂事。
像我們這樣的人家，在左相的眼裏，即便是在朝為官，總不過是一戶平常人家，他一個堂堂的朝廷相爺，又怎會受不起我幕嵐汐叩拜之禮，這話叫人如何能聽得明白呢？
腦子突然間亂得很，只覺得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我被左相攙起來，他看我時的笑容似乎滿是深意，只是我一時間還不能領會。
又聽他向父母親道，「慕大人，慕夫人，真是大喜，大喜呀，這回可是您慕家天大的喜事啊。」
才是三月里的節氣，父親已是緊張的滿頭大汗，聽了左相這一句話，更是不知所措，忙拱手俯身道：「微臣惶恐，實在不知左相大人所指是何喜事，還望大人明示。」
喜事？我只站在原地，心中掠過一絲慌張。又見一旁的母親也甚是緊張，一語不發，手裏的帕子也已經被她用力捏出了一道道褶子來。
左相見父親這樣驚慌，笑意更濃，上前安慰道：「慕大人莫要這如此慌張，你慕家這一回可是要青雲直上，一步登天了，本官今日帶來的這天大的喜訊，慕大人聽了，看你要如何感謝本官，如何感激聖上。」
父親更是慌張：「我慕家不過一戶尋常人家而已，哪裏會一步登天青雲直上，左相大人莫要玩笑了。」
父親如今已是年近花甲，唯一只求能平平淡淡終其一生，此刻左相的話並非能讓他高興，反倒是讓在場的慕家人等，包括我在內，都極其不安的。
左相的笑容竟是一刻也收不住，既說是我慕家的喜事，如何他倒更像是當事者。
「本官今日特意前來，怎會與你開這樣的玩笑」，他復又看了看我，笑意更濃：「慕大人，您生了一個這樣好的女兒，這福氣可算是來了。」
說完這話，只聽他突然正色道：「翰林院侍讀學士慕誠儒之女，慕嵐汐接旨。」
還未及反應，父親便率在場的一眾人已經全部跪下。
給我的旨意？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采女遴選已畢，翰林院侍讀學士慕誠儒之女慕嵐汐，榮置諸采女之首位，為君后欽定位次事，特令三月初三辰時，入宮候見，欽此。承德九年二月二十三日敬事房抄出。」
采女遴選，怎麼回事？我要入宮了？怎麼會……
只在頃刻間，猶如五雷轟頂一般，腦中「嗡」的一聲，便什麼都聽不進去了，這樣不真實，剛才還流動的血液此刻像凝固了一般，連支撐住自己的力氣都沒有。
無助與絕望一同湧上心頭，聽到的那些話明明那麼真實，卻又叫人難以置信。
一切都還來不及去想，那個可以主宰一切人命運的聖旨已經念下。沒有任何餘地和退路，就連說一個「不」字都不可以，一切皆成定數。
三月初三？
采女？
入宮？
仔細算來，也只剩下幾日的工夫了。
我愣愣的跪坐在地上，視線漸漸的模糊了，那不是眼淚，只是覺得，周遭的一切都空了，什麼都看不清楚，連一絲希望都透不進來。
恍惚間，只聽見左相飄渺的說話聲又一次盤旋在上空：「哈哈，慕大小姐這是怎麼了，難道是高興壞了嗎，快快接旨吧。」
母親已然不顧君威在上，恍惚中只聽她說，「大人小女未曾……」
父親急忙拉住母親，一個眼神提醒她切莫不可再多言，抗旨不遵只怕殃及族人，又示意我，要我快快接旨。
我渾身無力，一時間站不起身來，父親神色緊張，母親滿眼心疼眼淚在眼眶中不敢流下，我卻猶如這命運的局外人，錯亂不知始終，嘴裏只渾然道：「臣女，領旨，叩謝皇恩。」
父親見我已是這般景象，若再多說什麼，恐怕是要生出什麼事來，立刻上前替我接下了聖旨。
左相甚是歡喜，「哈哈哈，本官這就去宮裏復命去。」
他才離開，我終於撐不住，倒了下去。
「等我回來，我們就成親可好，如此一生一世再不分離……」
一生一世，再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