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牆外心
秋季，枝葉枯萎，鮮花凋零。
紅魔之土的邊境，沙塵漫天，人煙稀少，從高處俯瞰，整個大地卻是淡紅色的。
紅色土地，正是「紅魔」這一稱呼由來。
據《古事紀》這本書記載，遠古時期，神鬼兩大勢力爭鬥維持千年，致使生靈塗炭，最終一道巨雷隕落，大陸被一分為七，紅魔之土，正是七大地域之一。
岩石城，幾乎是這裏唯一出沒人群的地方。
它是一座古城，歷史悠久，寫滿滄桑，周圍城牆，多數以岩石搭建。
雖處紅魔之土邊境，但岩石城並非地屬紅魔之土，它不屬於任何地域，簡而言之，這是一座孤零零的，幾乎被人遺忘的古城。
就在城內，一大早，一個偌大的宅院中，以青磚鋪地，兩旁擺着無數器具的練武場上，一些弟子，正連成一排。
這座宅院，屬岩石城長老會下設的武館，被稱為虎咆館！
他們身前，站有一中年漢子，單手推出一塊黑漆漆，泛有晶光的石頭。
「洪康，火系三段！」
「段浩，風系五段！」
「姚燕，遁系二段！」
「……」
一個個弟子，輪流將手輕搭在這塊黑色鍊石上，浮現出他們每人的武修屬性，以知曉他們近期修鍊成果。
修行道路上，幾乎所有武者都會磨鍊出武修屬性，共有七系，每系分為百段。
一般十段以上者，就意味着是系中高手，五十段以上者，得半聖封號，八十段以上者，得大聖封號，達到百段的，得聖王封號，亦稱百段聖王！
這些弟子，顯然修行尚淺，不過在這種窮鄉僻壤，哪怕屬性只是三段以上，都很難得。
他們身前中年人，是虎咆館副館主，叫作魏永賢，一名火系六段，氣士級別的武者！
虎咆館的招收條件，向來比較苛刻，所以場上弟子，都已磨鍊出武修屬性。
然而，場上一片赫赫洋洋之時，圍牆外面，一雙眼睛，正透過縫隙，目視着一切。
這雙眼睛的主人，名叫葉恆，一個十六歲少年。他身穿布衣，光着腳丫，此刻滿眼都是渴望。
是的，他在偷窺場上弟子們練武。
這數月內，他時常到這裏，偷學虎咆館內武學。
雖說如此，他的條件始終無法比擬那些弟子，所以至今未磨鍊出武修屬性。
「嗯，成績似乎都有所提升。不過武修一途，肉身總是根基，現今你們大都處於錘鍊骨骼的武士級別，及早突破到凝聚真氣，結成氣海的境界，才是首要目的。」
魏永賢沉聲道。
葉恆也知道，武階修行，分為多個步驟，也稱級別，每一級別，又以初探期、大成期、圓滿期區分。在人間階內，級別依次是：武徒、武士、武生、武師、氣士、氣師、氣宗、修士、隱士。
只有修為至隱士級別，引入陰陽之氣，才可能突破到下一階層——神鬼階！
但岩石城內，多半是錘鍊肉身階段的武者，如魏永賢這樣的氣士，較為少見，更不必說氣士以上的武者。
至於葉恆，才區區一名初探期武生，還在強化皮膜階段，只會一些粗淺拳腳功夫，比場上弟子，都要低上一籌。
更嫌他是岩石城的外來住戶，按規定，一般是無資格入虎咆館內學武的。
況且，他們一家，近期正面臨被驅逐出城的厄運！
這也是葉恆現下最大煩惱。
自一年多前，葉恆一家搬來岩石城后，作為外來者，他們就沒少受城裏人的冷眼相待。
回想起來，如果不是那次意外，自己一家還是紅魔之土上的將門貴族，父親葉霆，身為萬象王朝一名千夫長，統領千軍，長期與古蠻荒原的「蠻族部」交戰，積累戰功。
同為七大地域之一，古蠻荒原，毗鄰紅魔之土，又因地殼漸漸相接，從古蠻荒原到紅魔之土，只須經過一片荒漠，所以兩地紛爭不斷，古蠻荒原上諸多蠻族勢力，總是妄圖吞併萬象王朝。
可惜一次關鍵戰役中，葉霆受軍中一名內奸所害，導致潰敗，筋骨更遭到重創，此後，不要說上戰場，就連下地行走都極為困難。
只因成為廢人，又背負敗將恥辱，葉霆一家，不久被萬象王朝驅逐出境，過上顛沛流離的生活。
思考再三后，葉霆便來到岩石城，投靠曾經下屬，也是有着深厚交情的故友——韓嵩。
岩石城內，共有三大家族，韓家正屬其中之一，也正由於韓家庇護，顧念舊情的韓嵩苦苦央求，城內的長老會才勉強答應葉家入住，寄宿在韓家。
儘管如此，長老會，以及另外段、趙兩大家族，始終介意葉霆背景，留下葉霆一家，就極有可能招惹古蠻荒原那些兇殘的蠻族部，畢竟葉霆以前身為萬象國大將，屠戮了不少蠻族部將士，一個岩石城，根本無法阻擋那些蠻人。
另外，對於外來者，岩石城內民眾也普遍有些抵觸。
自此，韓家與長老會、兩大家族關係越來越緊張，近期，長老會再次施加壓力，理由是葉霆已能勉強下地行走，該當離開岩石城。
可葉恆卻明白，岩石城地處紅魔之土邊緣，這一帶氣候惡劣，資源稀缺，常有凶獸出沒，危機重重，若真被驅逐，自己同時要照顧殘廢的父親，以及未滿周歲的妹妹，幾乎是不敢想像之事！
他清楚記得，流亡期間，母親因分娩妹妹葉繆而死，臨終前緊抓他手，最後一句話就是「將來替媽媽照顧好妹妹」。
這句話，令他印象深刻，永世不忘。
他還明白，造成他們一家如今現狀的，正是當初擊傷父親，害父親蒙受敗將之恥的那名內奸。不是因為這樣，母親也絕無可能在流亡途中難產致死！
這個人，名叫霍恩！
葉恆早已發誓，有生之年，定要找到奸人霍恩，以報深仇大恨！
這也是他時常來到虎咆館牆外偷學武藝的最大原因。
此刻，他懷中還抱着一個罐子，裏面裝滿了他一大早從城裏買的豹奶，是妹妹葉繆的飲食。
瞧上一會，準備離去時，忽然，他的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響。
葉恆心中驚慌，但想這個偏僻角落，以往可從沒人來啊！
「果然啊，真有隻偷窺蟲躲在這邊，你們看，原來是那外來的野小子！」
過了不久，三個少年，出現在葉恆身前。
這三人，葉恆全部認得，為首那少年，一看就是城內紈絝子弟，便是同為三大家族之一段家的次子，名叫段浩。
另外兩人，一個叫洪康，也是富貴人家出身，一個叫趙虎，是三大家族中趙家家主趙無常的侄子，兩人是段浩常年跟班。
「外來的野小子」，幾乎已成葉恆的稱呼。
他不明白，自己躲得好好的，段浩怎會過來，而聽對方口氣，似乎是有人發現了他，然後告訴了段浩。
現在，段趙兩家為葉霆的事與韓家勢不兩立，也是眾所周知。
「對不起，我先走了。」葉恆不想招惹麻煩，轉身就走。
「等等！」段浩嘿嘿一笑，湊近葉恆，「你倒好啊，在牆外偷學，又不花什麼代價，你們葉家，盡喜歡這些偷雞摸狗之事么？」
葉恆知道段浩處處針對他，選擇沉默不語。
「怪不得像寄生蟲一樣賴在我們城裏，難道是習慣了低三下四？」
段浩一說完，分別望向身後洪康和趙虎，三人一齊哈哈大笑。
「你說什麼？！」葉恆實在忍不下去，面色通紅。
「哦？你還會發火呀？」段浩舔著嘴唇，用手拍了拍葉恆肩膀。
「段哥，他既然想學武，你就教他幾招嘛，嘿嘿！」這時候，洪康提議道。
「說得是啊……」段浩領會洪康話中意思，眼珠子一轉。
葉恆也反應過來，看出段浩是想藉機會收拾他，心頭一怔，試想自己可沒什麼還手之力。
畢竟從實力來說，段浩踏入了武士級別，還磨鍊出了五段火系屬性，在虎咆館弟子中，也屬優秀。這種修鍊程度，已能參加不久后的虎咆大會，爭取成為精英弟子。
葉恆抱着罐子，一步步後退，這時段浩忽然一拳襲來，直對向葉恆胸口！
修為到武士級別後，鍛煉全身骨骼，勁力增強不少，葉恆幾乎沒有辦法抗衡。
呯！
葉恆被段浩這拳擊得倒飛而出，胸口一陣沉悶，懷中裝滿豹奶的罐子，也被打得粉碎！
「這是……妹妹幾天要喝的……」眼望着一地罐子碎片和豹奶，葉恆顧不上疼痛，滿腔的憤怒。
他緩緩站起，撿起罐子碎片中最大一塊，因為就這塊碎片上，還盛有少部分豹奶。
「怎麼樣，本少爺這拳厲不厲害，學到了什麼？哈哈，真是廢物，我們走！」段浩發泄之後，得意至極，轉身就走。
剛走出幾步，葉恆又聽段浩對洪康交代道：
「對了，等會派人把這縫隙堵上，別再讓那野小子偷學。」
「是！」
聽到這頓對答，葉恆又是一陣心酸。
曾幾何時，葉恆若想學武，完全可以拜託父親葉霆，受傷前，葉霆修為已然達到火系氣師級別。可惜受傷后，葉霆一來身體不便，二來心如死灰，隱隱中也不希望葉恆落得和他一樣下場，所以從未教過葉恆武藝。
葉恆，自然能體會父親苦衷。
不過，即使命運坎坷，他也絲毫沒有放棄的念頭。
父親，妹妹，現在都急需他的照顧。
而要照顧他們，自己必要掌控力量，不斷壯大。沒有力量，就沒有尊嚴，會被別人隨意踐踏！
回韓家途中，葉恆手捧罐子碎片，胸口也如刀絞般疼痛，但他仍想道：
無論怎樣，今後我一定讓所有人明白，我們葉家，不是那麼容易得罪的！
當然，還有那個罪魁禍首，奸人霍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