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3 不可調和

施泰因梅茨的憂慮並不是沒有道理，這其實是當時歐洲主要政治分析師的一個共同的觀點，他們對法蘭西民族精神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所以對肖樂天的判斷都有一些反對意見。

但是肖樂天的身份還比較特殊，出於尊重還不能直接明點，這才有了施泰因梅茨拐外抹角的詢問。

這時候肖樂天也明白了，這其實並不是施泰因梅茨一個人的質疑，在他背後一定有一大批普魯士軍官也抱有同樣的疑問。

還是得把事情說明白啊，不說明白看來是無法過關的！

肖樂天點了點頭「其實您的這些憂慮，在之前首相和總參謀長也是有的……我很理解您，您是不是擔憂，我們簽署了停戰協議，而最後法國還就順水推舟政權穩定了？」

「您是害怕到時候左派和右派來一個民族大和解，雙方握手言和組建新政府，到時候咱們捏著停戰協議身份也就尷尬了！」

「咱們的協議上寫的清楚，撤軍是一定要到法國人徹底付清戰爭賠款后才開始的，要是法國提前完成政府重建，提前達成政治和解，那麼這兩億多賠款，恐怕幾個月就能給咱們籌備好！」

「到時候，我們也只能拿着這點錢灰溜溜的北上回國嘍！」

「對啊！我所擔憂的就是這一點啊！您別忘了，法蘭西這個民族主義國家，雖然內耗不斷，但是只要有侵略者在國土內，他們就有很大可能統一思想的！」

「哈哈哈……」肖樂天狂笑了起來「尊敬的元帥，您的判斷雖然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很狹隘啊！您遺漏了很多重要的因素！」

「我可以明確的告訴您，您所說的和解，根本就不存在！」

肖樂天斬釘截鐵的說道「有些矛盾是根本無法調和的，哪怕您把上帝請出來，也無法調和，那就是階級矛盾！」

「我可以跟您明說，如果說此刻法國內部的分歧、矛盾、內戰是由梯也爾和甘必大兩人主導的，是他倆開始火拚了，那麼我不會有這樣的判斷！」

「我會立刻出兵，不論損失多少，也要攻陷巴黎，然後用巴黎當籌碼，要求更多的戰後利益！」

「因為梯也爾和甘必大等人是可以在一個民族大旗下和解的，因為他們本質上是一條船的！」

「但是將內訌的一方換成了布朗基等人，那麼事態就不一樣了，階級矛盾怎麼調節？從根兒上就沒法調和！」

「梯也爾也好，甘必大也罷，就算是特羅胥……這些政治人物走上前台，背後都有無數勢力去支持他們，而這些勢力其實都是資本家！」

「資本家勢力之間當然有矛盾，誰都想獲得更多的權利為商業利益進行保駕護航……但是這種矛盾並不是生死的，而只是分配不均而已！」

「但是階級矛盾是不可調和的，哪怕你祭出民族主義大旗出來，也沒法調和，因為布朗基的背後支持者是無窮無盡的窮人，他們的訴求和資本家是不一樣的！」

「打個比方啊，你我都是做生意的，因為生意場上的利益糾葛產生了衝突，我想要印度的*權，可您也想要……」

「你我明爭暗鬥，最後我鬥不過您，只能灰溜溜的去安南和東南亞銷售……在這種衝突中，不過就是利益多少的調整罷了！」

「帝國銀行需要投資了，你想要12%的股份，我還想要13%呢，誰多一點，誰少一點，到最後肯定還是能有一個平衡！」

「但是布朗基的左派要的可不是這些，他們要的是資本家手下的僱工的利益提升，而這種提升對於資本家來說是完全不可接受的！」

「因為工人階級多得到的每一枚硬幣，都是從資本家的口袋裏掏出來的，這是直接撕扯資本家血淋淋的血肉啊！」

「而資本家之間的矛盾，其實就是商業利益的再分配，因為資本家是要從別人口袋裏賺錢的，無非是今天你多掏走一點，明天我再多掏一點！」

「您看，利益出發點就不一樣，這矛盾能調和嗎？」

施泰因梅茨額頭擰成了一朵花「嘶……確實是如此，我是不是還可以這樣理解！」

「資本家之間的矛盾，其實是可以通過市場行為而調節的，但工人和資本家之間的矛盾，是無法通過市場調節的，只能靠暴力？」

啪的一聲，肖樂天猛地拍大腿「精妙，您總結的太精妙了！」

「就是這麼一個道理啊！你我都是商人，同做一種生意，我技不如人所以買賣不如你好，這個我必須要服氣！」

「但是同時我還可以繼續努力，我提高產品的科技含量，增加質量，擴大銷售市場，我把產品賣到亞洲、非洲、美洲去！」

「通過我的努力，我就會在某一天超越你，從而成為行業的老大……也就是說市場行為可以調節掉我們之間的矛盾，因為我們都是資本家嗎！」

「但是工人和資本家的矛盾是不可調和的，因為某一方退讓之後是不會再改變的！」

「你今天答應工人將最低薪資標準提高三法郎，你要記住這三個法郎是永遠不會減少的，沒有一個調節機制讓這個標準去下降！」

「你給予他們很簡單，但是想從他們的口袋裏再掏回去，那就是不可能的了！」

「今天提高了最低工資標準，明天是不是要給工傷撫恤金呢？後天是不是要降低每天的工作時間呢？」

「你每一次的讓步，都是不可逆轉的，退出去的步伐你是收不回來的！也就是說這種矛盾完全是不可逆轉的！」

「看看布朗基等人在這段時間裏的表現吧，他們的很多手段已經讓資本恐懼到極點了，各項戰時的政令，無不是以侵犯有產階級的利益為目標的！」

「法國上上下下的資本家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他們已經不能容忍這種現象繼續持續了！」

「火山已經壓不住了，您難道認為民族主義思想能調解這樣的矛盾嗎？不可能的，內戰是絕對不會避免的！」

肖樂天目光炯炯的盯着施泰因梅茨「尊敬的元帥，請讓軍方那些急脾氣們安心一些……好好舒舒服服的看戲！」

「不可調和的矛盾，最終一定會引發內戰……而巴黎公社的戰鬥力可不容小覷，到時候法國新政府一定會向咱們求援的！」

「當他們在蒙馬特高地碰的頭破血流之後，他們就會卑躬屈膝的向我們求援……到那時候，我們想要什麼價碼，他們就得給什麼價碼！」

「相信我，這次敲法國的竹杠，一定是人類史上最讓人驚心動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