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 恬淡

和大多數女孩子一樣，張彥就沒有什麼方向感的，何況是在這個異國他鄉。

只是，正在看着越來越近的雅典市區，看着那市區中間的那幾座山上，遠看去就叫人震撼，叫人無言的建築越來越近，然後，車一轉，又變得越來越來越遠。

「不是該朝那邊嗎？」她問了一句。

「我們住在港口，」林茹晗笑着說，「市區太熱，再說，這樣的時候，免不了會有些雜亂，」

雜亂，張彥是看出來了的，希臘的這個首都，看起來好像不是特別發達的樣子，而且這還是在舉辦奧運會的情況下。

眾所周知，舉辦這樣的國際性賽事之前，當政者總會對市容市貌休整一番。

「很快就到了，」

真是很快就到了，朝道路的前方看過去，那邊非常空曠，這一年多一直在海邊工作的張彥，已經聞到了熟悉的海的氣息。

路的盡頭，是一處向內陸凹入的天然港灣，海水湛藍，整個港灣看起來，美麗得有些夢幻。

「那邊是貨運區，」林茹晗盡職的向張彥介紹。

其實都不用她介紹，張彥也分辨得出來，那邊有林立的吊機，而近處，則泊著一艘艘郵輪，從這裏看下去，非常壯觀。

但近看就更顯得壯觀。

經過了嚴格的安檢，勞斯萊斯終於駛入港區。

張彥以手撫額，看着眼前這一艘如高樓一般的巨輪，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規格的郵輪，傻傻的問了一句，「比泰坦尼克號還要大嗎？」

「這是去年剛下水的瑪麗皇后二號，近350米長，近50米寬，高超過70米，排水量是鐵，是泰坦尼克號的三倍，」

粵語的譯法是鐵達尼克，林茹晗說慣了，不過想到老闆對這位小姑娘的重視，馬上改了過來。

「它要是豎起來，不是比我們兩處總部大樓加起來還要高，」

「哦，」林茹晗一時都窒了一下，這個，不好指著一艘船說讓它豎起來吧。

這還真是一個單純的姑娘。

「是的，這一次，有很多明星都住在上面，一邊享受假期，一邊看奧運，碧咸姆夫婦就在上面，」

林茹晗就這麼一路介紹過去，真是比導遊還盡職，也不知道這麼短的時間內，她是怎麼搜集到這麼些資料的。

其實她不是第一次見張彥，敦煌就見過一次，只是這一次才有些明白這個姑娘在老闆心目中的位置。

勞斯萊斯從這些海上的龐然大物邊駛過，最後停在一艘造型優美，線條流暢的遊艇前。

「這是我們租下的遊艇，」

「哦，」張彥有些暈乎乎的從被司機拉開的車門走下來。

從一處海邊，到了另一處海邊，都是海邊，但是眼前的的這一切，卻讓她有些不真實之感。

她估摸了一下，這艘遊艇比酒店大堂進深至少要長一倍，比25米跑也應該要長一些，就看它的外觀和泊位，就能知道它的奢華程度。

這樣的生活，對她真的有些不真實。

船上那個招呼她的人，更讓她覺得有些不真實，「嗨，張彥，」

馮一平站在甲板上，笑眯眯的看着她。

他那穿的什麼？身上系著的，是圍裙嗎？

「上來啊，」馮一平笑着向她招手。

張彥覺得更暈了一些，應該不是因為他的笑，因為他正背朝着太陽，而這會的太陽還很刺眼。

天上一艘龐然大物飛了過來，剛好把馮一平身後的陽光擋住，那是一艘用來巡邏和監視這一塊安全的飛艇。

馮一平的笑容就清清楚楚的落入張彥眼帘，溫和，親切，就像在夢裏經常感受到的，在背後注視着自己的那個人臉上的笑容一樣。

張彥有些不敢看，低頭踏上船尾的坡道。

「謝謝你路易斯，我來吧，」馮一平從路易斯手裏把行李箱接過來，「謝謝你茹晗，我招呼她就可以，」

「謝謝，」有些暈乎乎的張彥跟那兩位道了聲謝，跟在馮一平身後，走進船艙。

「這是我們提前租的，按我們的習慣做了一些調整，你看看房間，佈置得應該還不錯，」

只要看着張彥，馮一平就覺得高興，嘴裏不停的介紹著。

「挺不錯的，」和他的熱情不同，張彥有些冷淡。

通道自然沒有酒店寬，但是這一路看來，那裝潢，真是比酒店還高了好幾個檔次。

馮一平拉開一道艙門，「這是船上的主賓間，這幾天你就住這，」

張彥看了看，這房間差不多和船等寬，裏面極為華麗，而且沒有酒店房間里中央空調的那種味道，極為舒適。

「有點不舒服是吧，這是時差還沒倒過來，你先別睡，先洗洗，我正在做飯，半個小時后我來接你，吃點東西，然後再好好睡一覺，」

「行，」這一安定下來，聽到他提吃的，張彥就覺得肚子裏空空的。

「那等會見，」

看着艙門關上，張彥重重的倒在床上。

奇怪，不是很煩，很火嗎，怎麼一見到他就這麼平靜？

…………

開放式的廚房裏，馮一平還正兒八經的戴了一頂廚師帽，正在不鏽鋼的枱面上忙活着，聽到腳步聲，一抬頭，頭髮還有些濕漉漉的張彥走了進來，「來了，我正準備去接你，」

「問了船員找過來的，你這是，做手擀麵？」

「對，出門餃子回家面嘛，再說，這時候吃碗面，肚子裏更舒服些，」

回家面？這是家嗎？這是誰的家？張彥心說。

但是我心裏怎麼感覺有些暖暖的呢？

「你會做？」她有些懷疑的看着他。

「手藝還是可以的，」

「要不還是我來，」張彥準備洗手。

「別，不用，馬上就好，那裏有水果，你要是餓了，先吃幾口，」馮一平攔住她，有模有樣的開始擀麵。

和好的麵糰，很快被他擀成大大的一張，別說，以張彥的眼光來看，他還算是挺專業的。

「先把湯燒好，」在擀好的面上撒上一些粉，轉身在灶上忙起來。

灶上的鍋都是中式的，極新，其實就是只洗過，還一次都沒用過。

這些鍋，包括那些調料，都是他在途中額外通知這邊準備好的。

和老家的做法一樣，切了豬肉煎些油出來，西紅柿切小塊稍翻炒幾下，然後加水煮。

再回過身來把麵餅捲成長長的一條，再用菜刀切成一小段一小段，或者說一片片的，當然，把那一片抖開，就是一根長長的手擀麵。

他切的速度不快，但是極穩，厚薄非常均勻。

「有一種你吃過沒有？小時候家裏要是忙，就會懶得這樣捲起來切成面，乾脆拿刀在這上面橫豎劃上幾道，劃成一個個小方塊，直接丟進鍋里煮，」

「吃過，奶奶煮過，」

「還有的，連擀都不擀，就把麵糰揪成一小塊一小塊的，」

「我記得也吃過，」

說實話，張彥是真不想笑的，但看着那個在操作台旁忙碌的身影，聽着他說起家裏的那些急就章的面的吃法，不知不覺的，臉上就有笑意浮現出來。

馮一平一邊切面，一邊嘴不停的說着些以前家裏的事，很快讓張彥忘記了自己這是身在愛琴海附近的一個港口，更是讓她忘記了想好要說的那些話。

「怎麼樣，不錯吧，」馮一平略有些自得的把切好的一片抖開，成了一根細細長長的麵條。

「不怎麼樣，」張彥搖頭。

「好吧，或許賣相稱不上上佳，但是一會你嘗味道就知道，鐵定好吃，」

水剛好燒開，他把擀好的面下了一大盤進去，時不時用筷子攪幾下，「初中的時候，我不是跟肖志傑和王昌寧在外租房嗎，當時也經常做，不過那會，十次有八次最後煮成一團一團的，」

馮一平這張嘴，就是閑不下來。

他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冷場。

或者是，讓張彥有機會說出一些冷場的話來。

現在的她，雖然話不多，但看起來興緻還算不錯，不像是要說那些話的樣子，馮一平希望能把這樣的時間撐得長一些。

「對雅典的印象怎麼樣？」

「還行，」

「是不是和心目中想的有些差距？雖然同樣歷史悠久，但希臘人他們更享受生活，不像國內現在的氣氛，一門心思的只想着各種趕超，」

「但是，它的底蘊，是很多地方趕不上的，雅典見諸於文字的歷史都有三千多年，」

這是個好話題，馮一平想，就這個話題，就能聊上大半天。

「你也喜歡排球？」張彥問。

「也只能喜歡排球啊，」馮一平說，「乒乓球看起來不激烈，籃球讓我們傷心，足球讓我們絕望，觀賞性強的，還能給我們希望和愉悅的，也只有女排了，」

「你知道嗎，美國前總統老布希也在前面的郵輪上，不過他喜歡的是壘球，還有西班牙女王，丹麥、荷蘭、摩納哥的王子，所以這一塊，目前可以說是整個愛情海地區最安全的，」

「這一塊的下面，有數不清的光纜連接着數不清的感應器和攝像機，還有全副武裝的蛙人在水底游弋，」馮一平又滔滔不絕的說起另一個話題。

「好啦好啦，」張彥終於有些忍不住，「熟了吧，」

「哦，」馮一平看了看鍋里的色澤，「差不多了，」

他把火調小，麻利的把已經切好的小蔥撒上去，按張彥的口味灑了一點胡椒粉，再撒上一點鹽，用勺子嘗了下味道，自賣自誇，「嗯，發揮得不錯，在這吃，還是去上面吃？上面有專門的觀景平台，」

「就這吧，上面那麼多外國人，看着我們兩個吃，多傻啊，」張彥說。

但這其實不是最關鍵的理由。

雖然明知道遊艇上面的風光更美，但是張彥還真有點喜歡廚房裏現在的氣氛。

這樣看着他一邊忙活，一邊嘮叨，張彥就覺得特別輕鬆，就像在家裏的感覺一樣。

可是，這哪裏是家？

真是，又是這樣說不清原因的喜歡和享受。

「得勒，」馮一平拿出兩個中式的大碗，結結實實的舀了兩大碗，「誰后吃完誰洗碗啊，」他不自覺的把以往經常在餐桌邊說的一句話說了出來。

張彥已經吃上了，「嗯，還真有點家裏的味道，」

「是吧，好吃就多吃點，還有這個，」馮一平端出一碟油炸花生米，還有一碟生菜來。

「謝謝，」

張彥真的有些懷疑，窗外的這些景色，是不是背景板？自己是不是還在國內？

兩個人就那麼面對面的坐着吃面，話不多，聽得到吸面的聲音，還有筷子碰到碗的聲音，就像是一對已經在一起生活了不短時間的小夫妻的用餐時間一樣。

馮一平忍不住時不時的拿眼睛去瞄對面的張彥，他真覺得這一幕非常熟悉，就像回到了從前一樣。

對面的張彥是一直低着頭，可能是麵湯熱氣熏的，她的臉有些紅，連鼻尖都有些紅。

天上有直升機嗡嗡的飛過，遊艇上的這間餐廳里，有一種叫做溫馨的氣氛，在悄無聲息的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