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6 剜心

496 剜心

奴隸制是人類社會最初級的一種社會制度,雖然大部分國家和民族都已經拋棄了奴隸制這種落後的國家制度,但是奴隸制的思想卻保留了下來,尤其是象滿清這種關外游牧民族中,奴隸制度依然有所保留。

等到滿清入駐中原,包衣制度這種變向的奴隸制非但沒有被廢除,反而得到了進一步的擴大,在清朝鼎盛時期擁有包衣身份的漢人絕對不是恥辱的象徵,相反的卻是一種榮耀。

你說你是堂堂正正的漢人,那好你去納糧吧,反正我包衣是不用給國家納糧的,你說你是腰桿筆直的中國人,那好你去服徭役吧,累死我也不會可憐那,開挖大運河就需要你這樣頂天立地的漢子。

包衣怎麼了,奴才怎麼了,有主子護著,不用納糧,不用徭役,吃香的喝辣的,甚至欺負了你們這些堂堂正正的人,也不用受到審判,主子全都保護了。

這種社會結構里,奴隸其實是一種依附,是遠離權力者希望通過人身依附的方式來分潤權力,雖然有些無恥但是在那個時代里這還真是件平常事。

常三好這類人就是典型的想當包衣要發瘋的人,別說什麼朝廷鷹犬名字不好聽,但是這個身份真的是有大利益的,為了奴才的身份他也是拼了,從江南渡海頂着風暴來到琉球,整整潛伏了一年多的時間,現在眼瞅大功就要告成了,結果沒想到倔驢子居然把一切都給攪黃了。

常三好彎腰在大街上狂奔,身後是嗖嗖飛來的子彈,但是他心中卻沒有對法國士兵的絲毫怨恨,他心裏反而破口大罵倔驢子。

「你傻了嗎,咱們是什麼身份啊,咱們是朝廷的奴才,而洋大人是什麼人啊,那是皇上太后都不敢惹的洋大人啊,你怎麼敢反抗呢,這要是傳到京城去,我們半分功勞都沒有,最後還得掉腦袋啊……」

「晦氣,真是晦氣,你倔驢子平日裏給我搶女人,現在居然還想害人,有種你就跟洋人死磕,你要是活着出來了,我也得給你一刀,媽的……」

就在常三好心裏暗罵的時候,倔驢子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給朝廷當鷹犬細作的人都是一群白眼狼,倔驢子早就看明白了,所以在他中彈摔倒的那一刻,他就沒指望常三好能回頭救他。

江湖漢子從行走綠林那一天起就沒想過老死床榻,橫死的心理準備早就做好了,只不過當死亡真正擺在他面前的時候,他突然發現自己怎麼還有那麼多的心事沒有完成。

長長的鐵鞭讓倔驢子耍出了花,鐵鞭的兩端各纏着一名法軍士兵的脖頸,強壯如驢一樣的他,就跟耍風火輪一樣拽著兩名滿臉鐵青的士兵在人群中旋轉。

倔驢子的身邊圍着一大群士兵,他們端著步槍尋找著進攻的機會,抽冷子就來一槍,趁他不備就是一刺刀。

倔驢子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血人,他的嚎叫聲傳出了整整兩個街區「瞎了你們的狗眼啊,你們怎麼連我都殺,老子給你們效力,最後就換來這麼一個沒下場……」

「常三好我日你祖宗……龔橙我日你兒媳婦……狗韃子我日你們先人……啊。」

「老子不能死,老子得活着……大哥大嫂不孝順,我還得多賺錢養我娘呢……老子不能死在這……老娘還等我衣錦還鄉呢。」

叫聲中,噗嗤、噗嗤又是兩聲刺刀入肉的聲音,一左一右兩把刺刀從肋骨里刺入,一下子就把倔驢子給架住了。

「幹得好,我會給你們請功的……喬治,聽我的命令,把這個暴徒的心挖出來,就像你一直吹噓在非洲部落里乾的一樣……」帶隊的軍官已經恨死倔驢子了,這個強壯的中國男人居然殺死了四名法軍,這是要下地獄的。

不過軍官也一直很奇怪,這個中國人到底在喊什麼呢,而且語氣中怎麼那麼多委屈和不甘,算了,管他呢,野蠻人都是很古怪的,也許那是他們臨死前的某種儀式罷了。

叫做喬治的老兵個子不高,皮膚黑黢黢的有點不像歐洲人,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在北非的沙漠中過度日光浴造成的惡果。

喬治從靴筒里拔出一把匕首,舌頭舔了舔嘴角,很有點中歐吸血鬼要進餐的感覺。

「野蠻人,我會很小心的切開你的胸膛,敲碎你的骨頭,我會小心不破壞你心臟上的血管,我會把整顆跳動的心連着血管捧在你的眼前……你是幸運的,你將有幸親眼看見自己的心臟……」

「該死的野蠻人,你們不配活着,亞洲富饒大地的一切,都是我們高貴的歐洲人的,你們只配做奴隸……」

刀光一閃,匕首刺入倔驢胸膛,而這一刻倔驢子身上的血混合著所有的力氣已經快流幹了,他已經沒有力氣再反抗了。

身中五彈,被刺刀捅了六個巨大的傷口,他居然還能活到現在,也真的是一場奇迹了。

匕首切開皮肉,並沒有流出太多的鮮血,漸漸的肋骨和內臟已經露出來了,倔驢子痛的五官都變形了。

他是多麼想反抗啊,可是肋骨處兩把刺刀入肉,他已經被架了起來,而且沒有了絲毫的體力。

他的一生如同走馬燈一樣在眼前急速飛過,父母親人和家鄉,師傅山門和師兄弟,行走江湖大碗酒大塊肉,跟着鷹爪孫們橫行武林那是何等的威風霸氣。

可是這一起在這裏全都到了終點了,自己的面前只有那個法國人的醜臉,還有根本聽不懂的洋文。

「野蠻人,你要死了,你能死在我的手上是多麼幸運啊,你不是很囂張嗎,剛剛你不是殺了我們很多人嗎,該死卑賤的野人,一群奴隸,你們活着就是浪費空氣……」

「哦對了,我想起來了,你們這群文盲怎麼可能聽懂高貴的法語……等等,漢語應該怎麼說來着,哦,對了……奴才……你是奴才……」

也不知道這名法軍是從哪裏學會的漢語,好像就會奴隸奴才這兩個詞,可能喬治都不知道這兩個詞是什麼意思,反正肯定是罵人的就對了。

奴隸,奴才,兩個聲音在倔驢子耳邊響起,孩提時候慈祥的母親和開蒙的秀才所說過的話突然在耳邊響起。

「一撇一捺,念個人,人都是站着的,趴着的那叫奴才,那叫奴隸。」

「啊。」倔驢子的眼淚奪眶而出,活了將近四十年,他到這一刻才想起來,自己到底丟掉了什麼。

「老子不是狗奴才……老子也是人。」生命的最後一刻倔驢子的力氣如火山一樣爆發,他已經忘記了疼痛,腰間猛然發力一頭就撞了過去。

「細妹啊,老子下輩子再睡你了。」鐵頭功真是厲害,只聽砰的一聲悶響,猝不及防的喬治鼻樑都給撞碎了,整個前臉完全塌陷了下去,側面一看整個成了一個月牙形。

喬治沒救了,全歐洲的整形醫生都救不了他,而倔驢子猛然這麼一衝,心口的那把匕首一下子刺穿了心臟。

滿清細作……不不不,漢人倔驢子,死不瞑目,而且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他叫什麼。

「不。」逃跑的孫細妹心中好像被鐵鎚敲打過一樣,人都是直到失去了才知道想要什麼,倔驢子臨死前的嘶吼,讓她徹底明白了,自己的心還是在他身上的,而常三好不是。

孫細妹腦子一熱就想往回沖,結果常三好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別傻了,倔驢子已經死的透透的了,你回去非但救不了他,到時候也得送死啊……」

「走走走,趕緊離開這裏,咱們任務已經完成了,明天咱們就躲到難民營里,找機會回大清去,到時候憑咱們的功勞本事,還怕沒有好日子過嗎,別衝動,千萬別衝動。」

孫細妹眼淚嘩嘩的流「可是……可是,倔驢子那是咱們的兄弟啊……」

「什麼狗屁的兄弟不兄弟的,活着比天大,趕緊走……」話還沒有說完,街角拐彎處已經響起了法軍大皮靴的聲音,暴怒的法軍大吼大叫的沖了過來。

「殺死他們,這群該死的劣等民族,都要去死……衝鋒,進攻。」倔驢子臨死前的反抗,讓所有法國人都瘋了,他們紅着眼睛想把所有的中國人都殺光。

常三好抬頭一看長街「壞了,這條街太長了,沒有岔道……我操,咱們先躲起來。」說完就去推身邊房子的門,而且手上還用上了暗勁。

常三好知道,這些房子要不就是縮著,要不就是從裏面被頂住了,不可能有大敞四開的,而這時候他又不敢抬腳就踹,那樣響聲實在太大,想來想去還是用太極雲手裏的暗勁最好,就這一掌下去後面就算是兒臂粗細的門閂,也能無聲的撞碎。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面前的黑漆木門還沒等他拍上去呢,突然從裏面被人打開了,一張臉龐居然隱約的露了出來。

「我的媽呀,嚇死我了……」常三好當時差點叫出聲來,可是接着微弱的星光一看,原來開門的只是一名普通的老太太,只不過裏面太黑了,才有一種只飄出一張臉的恐怖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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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隱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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