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67 吾有必死之志
回憶過往，曾國藩也滿臉悲戚，不停的向奕?擺手「過去的事情不說了，不說了……千秋功罪後人評說，我們但求問心無愧！」
「我只說現在……六王爺您不要總問我想怎麼樣，我的態度非常明白，這件事我扣住了，帶到棺材裏去！」
「你也帶人撤走，從今往後不會有人知道曾經有這麼一次刺殺的！好好當你的富貴王爺，陛下再鐵腕也不會殺到你的頭上!」
「你就真那麼放不下心魔？你就非得妄想當那個皇帝去？這個位子沒有那麼好，你還參不透？」
奕?也急眼了「參不透的是你吧！老兄你憑什麼就覺得載淳那混小子能幹好？你又憑什麼覺得我就是想當皇帝？」
「我身在皇家，權利爭奪的腥風血雨見過太多了，歷代宮廷里的秘聞我知道的比你多，為君難的體會，我比你更透徹！」
「當皇帝有什麼好？那是全天下最大的苦差事！老百姓總覺得當皇上能吃天下山珍海味，能有後宮三千絕色，所有人都會俯首稱臣！」
「這都是放屁……我還不知道這裏面的門道！吃的都是溫火膳，載淳要是不出宮，他連口熱乎燒餅都沒有吃過！」
「三千絕色算個屁，我要是真想要，六千女子都養得起！」
「至於說什麼全天下俯首稱臣？呵呵，真要是多服氣了，又怎麼會有這麼多叛逆……包括我！」
奕?手指著心窩臉上的悲痛都擰在一起了「我哪裏是為了自己的私慾？我是不能眼睜睜看着這個國亡了啊！眼睜睜看着八旗散了，倒了啊！」
「載淳弄的那些不行啊！他在掘八旗的根兒，他到最後會亡了這一國的啊！呵呵……或許這就是你們漢人想要的，我們亡國了，你們剛好建立新朝，剛好返回頭來殺我們滿人報仇！」
「是不是啊！我的曾大帥？」
面對如此誅心之言，曾國藩依然不動聲色「六王爺！這就是你的心魔了！你已經這樣認為了，無論我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
「都是精通史書的，又何必說這種小孩子話？要說改朝換代，這是誰都避免不了的，漢唐強不強？最終也亡國了！」
「歐羅巴的羅馬帝國厲害的很，到最後也是分崩離析……咱倆要是聊這個，那可就沒頭兒了！」
「大清國會不會亡國？這問題都不用討論，肯定會！但是我曾國藩是要死的人了，我肯定看不到！」
「今天咱們兄弟二人，要爭論的不是亡國不亡國的問題，而是說什麼時候亡國！」
「你奕?說陛下這一套不行？呵呵……我看你那一套才危險呢！如果今天這件事讓你辦成了，你當了大清國的皇帝！」
「這個國家反而會亡的更快！大清國在陛下手裏，也許還能維持數十年，要是完全按照你的套路走，十年都撐不住！」
「你！你……」奕?這個血壓嗖嗖的往上沖，這句話可算是戳在他肺管子上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就甭說什麼聊齋了！在奕?和曾國藩這樣的人眼中，萬事萬物討論對錯那是傻子乾的事兒！
這些人不會琢磨對錯，只會琢磨可行不可行，可行之後利益究竟有多大！
這就是政客和普通老百姓之間的最大區別了，百姓看待世間的萬事萬物，永遠是先琢磨對錯還有道德、法律！
你必須要告訴老百姓，這件事辦了，是正確的，是崇高的，是不違反法律的！這樣他們就開心了，自然捧著當金科玉律！
但是政客考慮問題，從來不會琢磨這些，他們只會考慮這件事如果這樣選擇了，能不能可行，是否會成功！
如果可行，成功率還非常高，就會判斷一下利益，到底能得到多少利！
成功率高，而且最後回報也大的，哪怕有違道德和法律，他們也會幹！
曾國藩幾句話就把奕?的企圖給撕碎了，想在大帥面前玩偷換概念這一套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恭親王父子氣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這曾國藩就像是萬里長城一樣，擋在他們面前，你也繞不過去，也翻不過去！
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的過去了，此時距離同治帝來到這裏也就剩四五分鐘的時間了！
「老曾啊！這是你逼我的……你既然來了，那就別走了！等我幹掉了載淳，我再向你賠罪！」
「帶大帥下地堡，好好喝酒休息……不得怠慢！」
載澄一聽父親下令，伸手就要去抓曾國藩的胳膊，可是還沒等他手指觸碰到大帥呢，就見一道烏光嗖的一聲刺破薄薄的泥坯牆，擦著載澄的手，咄的一聲釘在了桌子上！
這是一根極細的鐵刺！兩寸多一點，烏黑鋒利也不知道上面有沒有毒，但是危險的味道頓時震懾了這對父子！
曾國藩遺憾的搖了搖頭「你抓我也沒有用！這件事我說不能做，就是不能做！」
「你敢抓我，我自然會反抗……以我現在的身子骨，肯定會死在你們爺倆的手上，外面我的侍衛，我早就打好招呼了！」
「不許他進屋來救我，我今天來就帶着必死之心而來的！」
「我曾國藩只要死在你們爺倆的手裏，外面的人就會立刻放緊急的煙花提醒陛下，之後他會不管我的屍首立刻離開！」
「這是我給他的死命令，他就算不理解也要執行……」
話剛說到這裏，就聽外面傳來磕頭的聲音還有壓抑的死死的哽咽之聲！老農在陰影中跪拜於地，眼淚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曾國藩已經顧不得自己的生死兄弟了，他平靜的看着奕?「我的死訊只要傳出去，江南五十萬湘軍……不不不，這是江南五十萬戶湘軍家庭，就會齊齊而反！」
「打着給我報仇旗號的湘軍，將會分三路北上勤王！到那時候就不是你恭親王一條命能夠攔得住局勢的！」
「西北的左季高也不會善罷甘休！東海的肖樂天一樣也會從塘沽發兵，威脅京師！」
更別說逃過刺殺劫難的陛下了！只要陛下死守住京師九城，各路勤王大軍就會把你的西山營滅的一根毛都不剩！
「好好想想吧！你真的要把這件事做的這麼絕嗎？」
「到那時候，各路勤王大軍一旦在京師會師，滅掉西山營之後……呵呵，恐怕就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