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88 孤家寡人一個

載淳熟門熟路的當然知道端倪，他伸手就從牆角一口巨大的藍底粉彩瓷缸里摸出一個蘋果，咔嚓就是一口！

「哎……母后這喜歡儲藏水果的習慣還是沒改啊！還挺甜的……」

「哎呦，你怎麼吃那個？這裏有好的，別吃那個擺件，都是聞味道用的！快放下，不幹凈！」

慈禧有一個終生的癖好就是喜歡果香，為了滿足她的這點小癖好，內務府一年要採購蘋果十五萬顆之多，各種梨子十一萬顆之多！

其他的水果數量也是不計其數，而這麼大的水果需求，只不過是讓慈禧聞聞味兒而已！

儲秀宮裏的瓷缸就是干這個用的，一批水果放兩天就要換一批！

載淳在大紅蘋果的最紅處咬了兩口，順手就丟到身後了，自然有機靈的小太監準確的接住小心的放在一邊去！

皇上太後用午膳，這菜色絕對沒得挑，燕鮑翅肚參都是尋常的，熊掌駝峰也都是家常菜！

不過有一樣不好，這大內的菜都是溫火膳，用料好擺盤漂亮，但是卻沒有鍋氣！

皇宮實在是太大了，一頓飯菜色也太多，就算是神仙也無法保證百八十道菜都是同時上桌，同時保證剛出鍋的那種煙火氣！

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菜色加工好要在溫水食盒裏保溫，等貴人們用的時候基本上溫度都是一樣的！

除了炭火的鍋子能吃到點燙嘴的感覺，其他的都沒有什麼意思，載淳早就吃的膩歪了！

不過這宮裏的酒可真是不錯，陳了二十把年的竹葉青倒在杯子裏滿屋都是清香，連那幾大缸的蘋果味道都給壓過去了！

入口醇厚綿柔，完全沒有新酒的熱燥味，就連白酒特有的辣味都是淡淡的！

人心情不好就用於貪杯，幾杯下肚載淳飄忽忽的心中壓抑的那股怨氣可就實在是摟不住了！

「母后啊！我當這個皇帝怎麼就這麼難？這偌大的帝國就沒有一個明白事理兒的嗎？」

「兒臣我為了誰啊？還不是為了這個大清國？大河有水小河才不會幹，咱們滿人吃的是大清國的飯，總不能眼瞅著鍋台塌了吧？」

「不維新變法怎麼能行？不搞咱大清的工業化可怎麼好？那就是坐地等死啊！」

「看看這些王宮貴胄們，一個個腦滿腸肥的日子過得真好啊，可是他們誰想過沒有，自己吃飽了兒孫還有的吃嗎？」

「就沒有一個人思考過，自己孫子將來會不會餓死？會不會淪落成扛大包的苦力？會不會也像當年入關的時候，我們砍殺漢人一樣讓漢人砍殺呢？」

「都不想，誰都不想，都想自己口袋裏那仨瓜倆棗的……」

接着酒勁兒載淳這抱怨啊，所有的怨氣全都噴發了出來，李蓮英哪裏敢讓奴才們聽這個，屋子裏伺候的太監宮女都轟出去了，就連他自己都站在門口當門神。

慈禧拿出了少有的耐性聽着兒子的牢騷，時不時的還給載淳夾菜，很是慈母風範！

「吃菜，我的兒啊……你的心思額娘豈能不知？可是這八旗裏面的頑痾又豈是一年兩年就能改的？」

「別說你了，從康熙朝中葉，三藩之亂平定之後，這八旗墮落的苗頭就已經出現了，天下太平了，自然一個個驕奢淫慾的，康熙爺氣的也沒辦法！」

「後來雍正爺、乾隆爺時期更是如此，一提到旗人不成器的樣子就氣的恨不得打死，可是最後又如何？殺雞給猴看弄幾個典型之後，還是該怎麼樣就怎麼樣！」

「為什麼如此？還不是因為八旗是咱大清的根本，你沒法連根都給鏟掉換新的啊！都鏟掉了可就亡國了！」

「指望殺一批嚇唬一批，然後震懾的其他人都改過向善？沒用的，能震懾他們三四個月都算長的了，到時候一樣是吃喝玩樂，一樣是不顧江山社稷的未來！」

「有啥辦法呢？說到底都是一門裏面的親戚啊！」

載淳猛然幹了一杯酒，他眼眶都委屈的紅腫了，看着母親載淳無奈的問道「難道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額娘啊，咱們大清得活下去啊……」

慈禧臉色嚴肅的看着兒子「對！這點你說的沒錯，大清不能亡，得活下去……所以恩娘我一直在考慮連興的話……」

「我得兒啊……你得放棄幻想了，從今天開始就應該如連興所說一樣，當一個孤家寡人，你要把全天下的權利都把持在自己的手裏！」

「從今天開始，放棄幻想……什麼幻想呢？就是永遠不要幻想這個八旗群體能自己變好了！」

「你就別相信這些人能夠改惡從善，能夠洗心革面，能夠讀書奮進……你必須要搞懂，這個八旗裏面，其實九成九的人都是不懂治國的大道理的！」

「這些人完全就不應該參政議政，他們就沒有那個資格，你總是希望幻想他們變成你的助力和臂膀，這怎麼能行啊！」

「也別說什麼八旗這群紈絝了，其實就算全天下的漢人又如何，把那些讀書人全算上又怎樣，都是一丘之貉！」

「九成九的漢人，包括讀書人，也是不通政治的，他們根本就不懂治國！你非要讓他們瞎摻合，那就只能添亂！」

「你想干大事兒，你得拿出九成的精力來給他們做工作，給他們講道理……最討厭的是，你費勁所有心血，講完了他們還不停！」

「你說你最後還能幹什麼？你全部精力都浪費在這上面那怎麼行？」

「所以啊，我得兒……你以後就要當孤家寡人嘍！你要記住，你是下命令的，你必須讓所有臣民都懂一個道理！」

「那就是皇帝的旨意，無論如何都要服從，不需要你們理解明白！你們接受也要辦，不接受還是要辦！」

「只有這樣，事情才能推著走呢！所以從這個角度來看……」慈禧冷笑道「對清河那些賤奴就不能客氣，慣得他們沒法要了！」

「該行大獄就行大獄！別管是那家王爺的奴才，總歸都是萬歲爺你的奴才！你要牢記啊！」

載淳手裏的酒杯都撒了一半，他眼睛痴痴獃呆的盯着盤子裏的熊掌，嘴裏嘀咕著說道「不要浪費精力跟這些奴才講道理……」

「就要鐵腕讓他們辦差？從今以後，要徹底死了那種，奢望所有人都理解你支持你的心思……」

「朕就是孤家寡人，沒人會理解的，朕也再不需要他們的理解！」

酒杯被載淳丟在了桌子上，酒水撒了一片，暈頭轉向的載淳也沒跟母后請安就闖出了儲秀宮，外面的太監們一看趕緊圍了上去。

「陛下您有酒了，還是休息睡一會吧！給陛下準備醒酒湯啊……」

「滾！都滾開……朕去御花園散散心，你們誰都不要跟過來……滾蛋！」

「誰敢追過來，朕要他的腦袋！」

喝醉的載淳闖出大成右門和長康右門，跌跌撞撞的走進了御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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