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再塑玄冥
沈言清這次卻不再驚慌.藍漠就在身邊.有他在.她覺得自己無所畏懼.
她從容地握著金刀.一道刺目的光從刀中傳入她的身體.她整個身體都似鍍上了金粉一般.光彩奕奕.而那些黑色頭髮.碰上那金光.便不戰而退.軟軟地垂下.在水中無力地散開.像醞染了的墨汁一般.
藍漠順勢口吐龍焰將滿地的黑髮在水中燃起.那些黑髮急忙向黑蓮之下縮回.黑蓮似有生命般發出尖利的叫聲.沈言清冷冷一笑.金刀已向著黑蓮縱劈而下.蓮心冒出一團黑水.將周圍染得墨黑一片.
藍漠又接連施放了幾道驚雷決.黑蓮中一時黑水噴涌.尖嘯連連.
沈言清索性毫不猶豫.橫挑金刀.向著蓮花根部削下.她用足了十分力氣.金光一閃.黑蓮發出最後一聲慘叫.便向河水中傾倒.蓮心的黑水停流.那墨黑的蓮瓣便迅速地枯萎.
黑蓮迅速枯萎.在水中化為一團黑氣消散.它原來的生長之地現出一個巨大旋渦.剛剛湧出的黑水被漩渦吸入.那漩渦越轉越急.越轉越快.逐漸轉為紅色.紅光之中一條向著地底深處的通道漸漸出現在眾靈眼前.
沈言清淡然一笑.在水中回頭望向眾靈.也不再多說.只朗聲道：「去吧.」
眾靈才如夢初醒.玄冥之路再次敞開了.它們互相對視.最終齊齊向著沈言清跪倒道：「謝姑娘成全.」
沈言清擺擺手.死靈們方才紛紛起身.爭先恐後的向著玄冥之路飛入.踏上玄冥之路.去追尋他們的來生.今生再多的委曲便都讓它隨着肉身燃燒的飛灰散去吧.
看着一條條黑色的魂魄步入那條通紅的輪迴之路.紅光瞬間將它們虛無的身體照亮.沈言清與藍漠相視而笑.
藍漠化回人身攬著沈言清向河面飛升.
河面之上等着重入輪迴的死靈黑壓壓排滿了河面.它們此時再無戾氣.再無怨恨.在清澈的河面上低着頭.安靜肅立.
沈言清也沒有打擾它們.與藍漠悄然落到岸上.聯軍還在那裏等候.
死靈的肉身已被燒凈.聯軍們已經開始救治傷兵.掩埋死去的將士.
殘陽如血.照着硝煙尚未散凈的戰場.血液已凝固.風聲在嗚咽.活着的戰士們正在屍體中尋找自己的朋友、兄弟.一切都在靜靜地進行着.
三族戰死的勇士分區擺滿了一大片戰場.有族人穿梭在屍陣中.為殘屍補上斷肢.將它們尚在怒睜地雙目輕輕撫上.盡量讓這些戰死的勇士們顯得體面而安詳.讓它們能夠忘記戰鬥的殘酷.
聯軍將士見到沈言清回來.紛紛要起身.沈言清不想打斷他們與死去兄弟做最後的告別.擺擺手示意它們繼續.便隨着藍漠來到海族的陣中.
海族傷亡最為慘重.此時尚能站着的士兵不足千人.它們圍成圓圈.肅穆地恭立着.見他二人到來.靜靜地為他們閃開一條通道.
藍漠牽着沈言清的手步伐沉重.他的臉上看不出情緒.沈言清卻能感到他的手越來越冰.在微微顫抖著.她下意識地握緊他.
布入陣中.玉醉銀冠已碎.披頭散髮的跪着.銀盔銀甲已被鮮血浸透.他面前並排躺着藍傲與玉嬌的屍身.
藍漠幾乎再無力邁出一步.直挺挺地跪在玉醉身側.他臉上的悲慽無以名狀.充滿了自責、懊悔、痛苦與憤怒.
藍傲的頭顱已與身體重新連在一處.臉上的污垢也做了簡單的清理.雖仍是佈滿傷痕.三縷長髯尚有被燒焦的痕迹.卻依稀可辨他生時儒雅之姿.玉嬌頸上的匕首已被除去.一抹紅紗繞在頸間.擋住了觸目的傷痕.她的雙眼已經閉上.但仍是一臉心痛的表情...
藍漠再也不能忍心看下去.「父王...母后...」他的薄唇顫抖著.終於喚出口時.人已葡蔔在地.
沈言清看着他雙肩劇烈地抖動着.困獸般的哽咽之音被他生生壓抑在喉中.發出一些模模糊糊的聽不出的音節.她自他身後緊緊摟住他.也禁不住淚如雨下：「好了.藍漠...藍漠.」
藍漠雙手撐在地上.十指深深地摳入泥土之中.不斷用力.直到十指都滲出了血.
沈言清摟着他.心疼地哽咽著：「藍漠...你別這樣.哭出來吧...讓父王、母后能安心地走...你別這樣...」
藍漠的眼中不斷浮現著母后舉起匕首刺入自己脖頸的樣子.腦海中迴響着：「漠兒.醒來吧.漠兒醒來吧.」他看見自己冷漠地看着母后自盡.他看自己的靈魂被困綁着.在吶喊著.卻始終無力衝出.他看見漫天血雨.母后的血濺了他滿身滿臉.
他抬起頭.看看冰冷的父王、母后.他們離開龍宮支雲遊時.他曾經怨他們.怨他們拋下自己孤單一人.可如今.他們卻是真的拋下自己了.藍漠突然感覺自己回到了小時候.孤單而無助.
「藍漠.你還有我.」沈言清跪在地上.將他的頭攬在自己懷中.一下下輕撫着他顫抖的身體.輕聲安慰著.
藍漠緩緩對上她的眼睛.第一次看到自己無助的樣子.一直以為.他以為是自己在給她依靠.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卻原來她才是自己心底的支撐.她用她的愛與堅強.支撐著自己的自信與快樂.
「清兒...」終於他再也不用隱忍.在她面前他可以哭得像個孩子.藍漠爆發出一聲悲鳴.那聲音痛得沈言清眉頭緊蹙.更加緊地將他摟住.
一旁的玉醉也跟着他倆難掩悲傷.嗚嗚咽咽.哭得像個孩子.周邊的海族將士們此時也爆發出了一陣哀聲「先王...先後....」這悲聲在戰場上空迴旋.遠處的東海揚起滔天巨浪.也在無言訴說着它的不甘與悲傷.
在夜幕終於降臨時.沈言清將各族將士召集起來.
她立於一塊巨石之上.夜風輕擺她的裙角.黑髮絲絲縷縷地撫過半空的明月.她肅穆地向著各族拱手行禮.
下面三族將士齊刷刷地站立着向她拱手.
「墨隱陰謀已碎.他與肅夜現已不知去向.各族現都各回領地.安葬兄弟.待我尋到墨隱.奪回五精.再去奉還.」沈言清朗聲道.
下面各族皆有頭領出列道：「清首領.但有吩咐.我等必赴湯蹈火相隨.」
「此戰各族都元氣大傷.當務之急是各自回山休養.死靈軍已赴輪迴.只剩墨隱一人.便由我先去尋訪吧.」沈言清言道.
各族也無異議.各自表示也會派出探子.如發現墨隱下落會立即通知沈言清.
火岩帶着它的岩火龜們最先向沈言清告別.它低沉的聲音在山谷回蕩著：「我岩火族將永居地下.以熔漿為生.世代不再返回地面.清姑娘.諸位.今日一別便是永別.」
沈言清明白火岩的意思.它對於誤傷獸族遜雪.心有愧疚.永居地下有自罰之意.而且它們本就是愛好和乎的獸類.永居地下也是為了再不攪入世間紛爭.仰首看着火岩.遂也鄭重地點頭.
火岩在夜色中帶着一眾岩火龜.轟隆隆地向著地面的裂縫步入.它巨大的身影緩緩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中.
獸族卡猛已然戰死.陳伯、若靈也來向沈言清辭行.它們崇尚雪葬.要將戰死的弟兄全部運回坤白山.葬于山頂冰川之中.以示萬獸敬仰之心.雪狼們也馱著遜雪的屍身.整齊地立於沈方清面前.向她點頭致意.
沈方清來到遜雪身邊.輕輕撫過它的焦黑的脊背.輕聲道：「睡吧.好兄弟.我一定會去看你.」
獸族帶着所有能帶走的獸屍.浩浩蕩蕩的向西方而去.
而空雀族是天空的孩子.它們崇尚火葬.已就地搭起祭台.將死去的空雀戰士排放於祭台之上.它們也邀請沈言清參加它們的火葬儀式.由非凡禱天告地后.將屍身赴之一炬.眾族人在衝天的火光中.看着那些飛騰的煙氣.齊聲高呼：「勇士高飛.勇士高飛.」
沈言清長久注視着那清煙.心道但願眾將有靈.早歸極樂.
送走了三族.沈言清則步入林中.去感謝重生的命靈.命靈們見她過來.都探頭探腦地聚攏過來.連樹林都搖擺着枝條.發出嘩啦嘩啦的歡呼聲.
沈言清道：「死靈已滅.生命之光重振.請各位與我一起努力.將生命之息傳遍大陸.」
「謹遵命使吩咐.」眾靈將沈言清圍在中間.連高聲應答.便將周身的光彩映得更亮.將整片樹林映着如七彩仙境一般.
沈言清點點頭.才放心了返回海族.與藍漠、玉醉一起運送龍王龍后屍身回東海.按歷代龍族傳統.龍王龍后離世是要送到龍淵安葬的.
而如今戰事剛落.諸事未明.沈言清與藍漠商議先將二老送回龍宮.安放在水晶棺中.待處理了墨隱與肅夜再將二人移葬龍淵.以慰在天之靈.
海族士兵們高舉著龍王龍后的屍身.在沈言清、藍漠、玉醉的帶領下趕往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