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血夜

第六十二章 血夜

第六十二章血夜

管家被我急切的語氣嚇到,搞不清發生了什麼事,支吾道:「老爺——老爺應該是在書房——」是了,按照爹的習慣,用過晚膳到就寢之前,多半是待在書房處理公務,我被恐懼沖昏頭了。

我急急撇下管家伯伯要往裏沖,他聯想起什麼不相干的事提醒我:「大小姐,接連好幾日都有人上門拜訪老爺,依老伯看,那些人不是秦州人。」他掌管整個府邸的大小事務,任何不尋常的事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他讓我提防,是因為他也嗅到了不好的訊息。

「多謝伯伯,我會去找爹問清楚。」

這就對了,爹為什麼執意把我趕到清露寺,哪怕我極不願意他仍堅持要我離開,很可能是不想讓我遇上這幫人,換句話說,爹肯定有大事瞞着我,至於知情不報的獨孤昊,我等會再找他算賬。

我火急火燎往書房的方向跑,一路上竟連一個守夜的下人都未看到,十幾年來秦府還從未有過這樣的情況,我的預感更加糟糕,以爹的能力都不足以對抗的人,會是誰呢?秦家的風平浪靜眼看就要被打破。

等我趕到書房外,已一眼瞧見窗戶上燭光照映出的人影,那身形分明不是我爹!還有另一人立在屋內的另一側,他們要對我爹做什麼?

心頭的不安很強烈,我瞬間挪步接近門口,毫不猶疑推開門,目光迅速掃向屋內,看到爹時我心頭劇痛,幾乎要站不穩。

只見爹倚在太師椅上手捂心口艱難地喘息著,在我眼中頂天立地所向披靡的爹,此刻性命垂危,幾縷髮絲凌亂散在他臉側,他胸前是一個不斷往外冒血的窟窿,染紅了大片的衣服,非常嚇人。

爹看到我一個人闖進來,目光驟亮,上半身突地直立,另一手緊緊握拳,拼盡最後一口氣嘶吼:「曦兒,聽爹的話,快走。」

幾個字說完,他彷彿失了魂,癱倒在太師椅上。

「你是秦曦。」

我才認真去看屋內的兩人,一人穿夜行衣遮面示人,右手提劍,劍尖仍在滴血,是他刺傷我爹無疑。另一人一身精緻常服,長相俊美眼神深邃,這人天生帶有王者之氣,頗為桀驁深沉,他倨傲好像主宰凡人生死的神:「你現在逃跑,還來得及,我會饒你不死。」

多自負的語氣,彷彿我該跪在他面前乞求性命。

再不叫大夫施救,爹會死。想到爹是這世上我唯一的親人,我不能袖手旁觀,我不能用爹的命來換取我的苟且,若只有我一人卑微求生,有何意義?

連我自己都沒意識到我面對的人有多可怕。

「你們是什麼人?!」我只能努力壓下恐懼和顫抖。

「你很快會知道。」

我憤恨的眼神盯了那人,幾乎想在他臉上掏出一個血窟窿。

「你敢只身前來,尚有幾分勇氣。」他想讓我死易如反掌,只是他似乎很樂意看我焦灼煎熬:「你肯求我,我就留下秦誠的命,如何?」

我握緊拳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堅定些,秦家的女兒絕不會對敵人搖尾乞憐:「爹死了我自會為他報仇,只要我一息尚存,雖遠必誅。」

他詭異一笑,像聽到有趣的笑話:「哦?就憑你?」

他厭倦了與我周旋,對身後沉默的那人直接道:「這裏就交給你,天亮之後,我不想聽到秦誠活着的消息。」

他下了死令,要取我爹的命。恐懼和憤怒之下,我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那人揚長而去,在秦府宛若暢通無阻,根本不怕被人看到,因為爹的默許。

屋裏陷入一種劍拔弩張的氣氛,我腦中緊繃的弦彷彿隨時會斷裂,空氣里安靜地能聽見我的呼吸。我目不轉睛看着那人手中的劍,生怕一瞬那把劍就會奪走爹的性命。

僵持不過幾個眨眼的功夫,他提劍迅疾地向爹襲去。

太快了,快到我來不及做任何思考。腳下發力,身體本能得往爹的方向掠去,只求老天爺能幫我一把。

「嘶——」鑽心的疼淹沒我整個人,我差點沒昏過去,那把劍橫穿過我的肩膀,泛起冰冷殘忍的寒光。

他似乎很訝異我能一瞬間擋在我爹身前,想要收回劍已經太遲,電光火石間他右手轉向,劍尖偏離心臟的位置刺入我的肩膀,痛得我一個激靈,那人動作一滯,對我的抵擋始料不及,我趁他愣住的間隙抬手猛地拔出劍,他反向受力後退了兩步,抬劍去擋我袖中飛出的毒針,毒針盯入他耳後的柱子,我已掙扎站起來,手執三根毒針對着他:「不想死就給我滾!」

我像一隻瀕臨死亡又走投無路的小獸,用盡一切方法想活下來,肩頭和手掌都是可怖的鮮紅,他終於被我兇狠的模樣震懾,忌憚我手中的毒針,放棄了刺殺。

那人離開了書房,我未敢鬆懈,跑出屋子朝夜空發*射*了信號,一道驚天的紅光劃過,自此刻起秦州進入戒備狀態,沒有爹和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進出秦州城。

管家伯伯匆忙趕來,他看到爹先是嚇了一跳,接着趕緊從暗格掏出一個小瓶,倒出兩粒護心丸給爹服下,我和他合力將爹安置在榻上,他忙去請大夫過來。

我跪坐在踏前一動不動守着陷入昏迷的爹,渾身跌入冰窖般的冷。有些事在腦中呼之欲出,卻找不到頭緒。

獨孤昊和大夫同時趕來,大夫慌忙為爹診治,他立在一側旁觀,沒有半分哀戚之色,好像他早已預見慘事的發生。很明顯,他跟爹之間達成了某種交易,這時候怎麼逼他,他都不會告訴我實情。

大夫給爹止了血,外敷了藥粉,小心地為爹包紮好,神色始終凝重。他提筆三兩下開了藥方,囑咐管家伯伯去抓藥。

「大夫,你如實說,我爹傷的怎麼樣?」那麼大的血洞往外涌著血,我怎麼也忘不了。

他嘆了口氣,為難道:「劍離心脈就差一寸,好在護心丸喂的及時,能做的我都做了,若熬不過今晚,我亦是無力回天。」

身上手上的傷口再痛也不及聽到這些話的十分之一,我連哭的力氣都沒了,大夫一門心思處置爹的傷勢,這會才注意到我染血的肩膀和手掌的血痕,我的臉蒼白得毫無血色,是失血過多,他驚得變了聲調:「大小姐,你受傷了!」

我不知道他看到我受傷為何這麼驚訝,獨孤昊倒是臉色一變,忙蹲下來查看我的傷處,他的眼光落在我的肩膀和手掌,雙眸染了痛楚之色:「受了這麼重的傷為什麼不吭聲?」

又轉頭對大夫疾言厲色:「快給她清理傷口上藥。」

我本就對他有氣,他明明人在秦府,我爹危在旦夕他明哲保身不出手相救,此時惺惺作態給誰看,我冷冷拂開他的手:「秦府的家務事,尚輪不到獨孤少爺費心。門就在那兒,你馬上滾!」

我心有怨恨,說話很難聽,他的手僵在半空中,欲言又止,終究走了。

管家伯伯叫來侍女替我褪下衣衫,給肩膀上藥時我痛得眼冒金星,死咬住嘴唇才不讓自己喊出來。長這麼大我沒受過這麼重的傷,侍女淚水漣漣,哭得我更覺悲涼,往日裏不小心割破了手指,我尚且能喊上好一會,如今短短一個時辰,我經歷了生死,卻哭不出來。

包紮完傷口,我換了套乾淨的衣服,去爹身邊守着,我已吩咐管家調來死士徹夜守護秦府,以防被我逼退的殺手去而復返,我能做的,唯有守住爹守住秦府。

安頓完一切,終於只剩下我一個人在房內陪着爹,我望着爹虛弱的臉,握着他佈滿老繭的大手,眼淚止不住落下來。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爹藏了多少秘密?他獨自一人撐起秦州城,為我的無憂無慮背負了多少?究竟是多重要的人,值得他獻出生命放棄抵抗?他做這個選擇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他唯一的女兒要如何接受他的死?

更讓我難受的是,爹把我送得遠遠的,要不是獨孤昊提前帶我回來,是不是要我傻傻待在清露寺,等聽到爹的死訊才趕回來奔喪?

今夜無月,整個秦府卻燈火通明,我已做好拚死一戰的準備,哪怕賠上我的命,也決不能讓爹這麼不明不白的死去。門外是團團守衛,我仍是沒有絲毫鬆懈。我記得那名殺手的劍有多快,我僥倖擊退他,如果他中途返回,我難保還有好運氣。

那僅剩的三枚飛針沒有淬毒,只有*射*出的第一針湊巧染過毒液,原是先前差點被毒蛇攻擊,我留了個心眼讓獨孤昊幫我準備了暗器,以備不時之需,不成想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若不是我的直覺,我差點就再也見不到爹了,想到這裏,我就心痛無比。我從來沒覺得時間這麼難熬,睜大眼睛又熬過一個時辰,如大夫所說,爹的身體開始發熱。我命侍女打了盆涼水,用沾了水的濕布敷在爹額頭上,不時更換,以免爹高熱不退燒壞了腦子,眼下我一門心思撲在照顧爹的身體上,連自己發燒了也沒注意到。

這個夜晚格外漫長。每隔一會我就用手去探探爹的鼻息,生怕我會失去他。天際破曉時分,我的精神已然接近崩潰,那人沒有返回來再下殺手,秦府安然無恙,爹也還活着。

祁傲風塵僕僕趕回來,身上的披風還沒來得及脫下,我看見他時鼻子莫名發酸,兩行淚禁不住流下來。爹既會保護我,又怎麼會連累他養育多年的徒弟呢?他定然也安排了別的差事給祁傲,讓他得以遠離。

「對不起,我來晚了。」他將我緊緊抱在懷裏,粗重地喘著氣。

我緊繃的身體一下子放鬆,眼前逐漸模糊,昏倒在他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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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宮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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