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CH.52
一頓飯吃完，在王珂還沒有回來的時候,賀望嵐打開了他的筆記本。
因為最近王珂一直很忙,在有賀望嵐陪着丁曦的時候,她通常都會忙着去處理自己的事情。
「對了,你的高考怎麼樣,好像已經出成績了吧？」丁曦忽然說,看看時間,他雖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出成績,但是賀望嵐考完都這麼一段時間了好嗎？
賀望嵐一頓，「好像出了吧……」他還真沒太關心，在國外國內的手機又停用了，估計老師要聯絡都聯絡不上他。
丁曦無語地看着他，「連這個都不關心？」
「無所謂。」賀望嵐聳聳肩,「阿曦，你想念什麼大學？」
「也許會去北京電影學院？」丁曦笑起來，半開玩笑地說，「到時候再說吧，我現在還沒考慮好。」
憑他的成績，要念國內一流的大學根本不成問題，哪怕清華北大這種上不了，全國排名前十的學校還是很有希望的，更別說在北京念書本身就對讀清北很有優勢。
丁曦原本是完全不考慮北影上戲的，因為要上這個的話，他現在就可以被破格錄取，但是按照現在拍戲的繁忙程度，丁曦很懷疑自己上一般的學校能不能夠畢業，反而是北影上戲……大概只需要一直在拍戲，就在學校允許的範圍內，估計是最容易畢業的。
他也是最近才開始考慮這種事，學歷對於他而言並不是必須，如果真的感興趣，他可以找自己喜歡的方向去接受深造，不求學歷的話，估計什麼都不是問題。
筆記本開了機，丁曦盤腿坐在床上，看着賀望嵐的筆記本用的是他的《黑花》海報做的桌面，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這張海報上的他穿着簡單的白襯衫，還是比較符合他的年齡的，雖然有妝，但是比起《冰火》這種和他本人差距比較大的角色，《黑花》還是和他最接近的。
但還是覺得有點恥。
像丁曦的筆記本，桌面就是簡單的……西式甜點高清大圖，看着就叫人心情好。
賀望嵐點進了一個文件夾，丁曦愣了一下，真沒想到賀望嵐在一邊要高考的時候，一邊還整理了這麼多的圖片還有文字資料。
「有一些是靠着國安的身份才拿到手的，還有一些……」賀望嵐頓了頓，「我有一些特別的途經。」
丁曦抬頭，「什麼途經？」
賀望嵐並沒有猶豫或者怎樣，上輩子，他丁點兒都不肯告訴丁曦，不管是他自己的秘密還是關於事業的秘密，但是這輩子，他沒有什麼需要對丁曦隱瞞的。
他打開了他筆記本上的視訊工具，裏面只有一個名字，一看就是個真實的人名——
「關錦，他是誰？」丁曦疑惑。
賀望嵐想了想說，「算是個黑三代。」
「黑三代？」
「祖上是道上的，建國后就想要漂白，但是到他祖父那帶還有些不幹凈，他的父母也不是正經商人，他上頭還有兄姐，都不是善茬兒，他想要上位，我幫了他一把，現在他算是我的合伙人。」賀望嵐簡單利落地將其中的關係說清楚了。
丁曦點點頭，「然後呢？」
「然後他有點關係有點渠道，幫我拿到了一些資料，必須要說，虛心和那悲智和尚算得都挺準的，但是，有一點他們遺漏了，小人確實在丁叔叔的宮位上，但那親近之人犯煞，卻未必和馮阿姨無關。」
賀望嵐認真地說着，然後打開了資料，丁曦只看了一會兒，眼神就凝住了。
「天元娛樂公司……」
「對，馮阿姨的哥哥最早注資之後，就再也沒管過，後來不論是丁叔叔的合約還是馮阿姨拍的電影，都是掛在這家公司名下的，天元娛樂簽約的藝人不算多，但也不少，名單都在這兒，不說其他人，就是丁叔叔一個人，或者馮阿姨這樣能斂財的商業片導演，都應該讓這家公司大賺特賺才對，這些年，公司反而收縮了財政企劃，有些財政吃緊的樣子，讓我感到很奇怪。」賀望嵐點開了一份文件，「後來，我就想辦法去查了查這家公司的財政狀況。」
「……竟然一直在虧損，這太不正常了。」
賀望嵐點點頭，「別說是丁叔叔馮阿姨，就是你這幾年拍的戲賺的片酬，都夠運營一家小型的娛樂公司了，天元本來也就只算得上是個中型的公司而已，又不是那種大娛樂公司。」
丁曦皺起眉，「這和我爸爸有什麼關係？」
「娛樂公司很多時候是被用來洗錢的你知道嗎？」
丁曦並不知道，他從不關心這一點。
賀望嵐一點點說給他聽，「現在天元的執行CEO叫俞蒙，是馮阿姨的表姐，和馮阿姨的感情是很好的，你放心，她從沒有想過要害馮阿姨，應該這麼說，現在公司被她拖入了泥潭，她也是身不由己。」
不論是丁家還是馮家，其實都沒有什麼背景勢力可言，哪怕馮紹麟是個房地產商，但是他就是個純粹的商人，同理馮璃的哥哥。
俞蒙當年年紀還輕就做了天元娛樂的CEO，她是海歸出身，還是一心想將事業做大的，偏偏落入了別人的算計。
「阿曦，你知道丁叔叔和馮阿姨現在有多少資產嗎？」賀望嵐認真地問。
丁曦一愣，「……還真不知道。」
「娛樂圈裏有一些相對紅一些的，自己都能開得起工作室，還能做投資，做編劇，做導演，這個圈子為什麼讓這麼多年輕人趨之若鶩，不是沒有原因的，」賀望嵐緩緩說，「丁叔叔現在接一部電影，片酬都要三千萬往上走，馮阿姨一部電影的分成，更是要高出你的想像，他們兩個都是工作狂，在圈裏打拚了三十年，卻只是早年房價還沒漲起來的時候在北京市郊買了一套別墅，然後市中心一套公寓而已，除此之外，他們擁有天元娛樂的股份，除了……多的驚人的存款數額，還有一些固定資產是馮叔叔給他們夫妻做的地產投資，這幾年已經翻了好幾番。」
丁曦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原來有這麼多嗎？」
「對，因為天元本來就是馮叔叔投資來給馮阿姨的，這個娛樂公司和其他娛樂公司不同，賺來的錢大概百分之九十都是進了他們自己的口袋，合約不一樣。」
賀望嵐嘆了口氣，認真地說：「那是一大筆錢，」頓了頓，「大概多到超乎你的想像。」
丁曦從沒想像過什麼，他只是覺得他們家並不缺錢，丁一池和馮璃並不是那種習慣奢侈的人，哪怕他們身上穿的用的都屬於相對高端的品牌，但絕對沒到什麼都用奢侈品的境界。
「包括你自己，從小時候到現在，片酬一路上漲，賺到的錢也很可觀，你們一家，在財富方面，倒還真可以算得上低調。」賀望嵐說，「雖然低調，但總有人知道，然後動了歪心思，偏偏還真有個天生的把柄。」
「丁一泯。」
「沒錯，從十幾年前開始，他就沉迷於賭博，原本丁家就不算大富大貴的人家，只能說小有資產，你的大伯母家裏倒是條件挺好的，但是這麼多年，弄來的錢都填補了這個大窟窿，他一直在地下賭場賭，因為一直還有工作，你大伯母也有，你堂姐上學基本是你爺爺在管，他就把錢都扔進去，家裏就剩一個搖搖欲墜的空架子，最主要的是，他借了很多高利貸。」
丁曦看着賀望嵐查來的資料，「這也查得到？」
「靠着關錦的渠道才查到的，說句實話，要說這不是圈套我都不信，早些年，他借的高利貸就已經超過了三四百萬，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借到這個額度還不被追債。」
「這些人根本就是故意的。」
「對，與其說這是一個針對丁一泯的圈套，不如說一開始就是沖着你們一家來的。」
丁曦冷靜地想了想，「就算是我們一家都出了事，我家的資產也不會都歸丁家吧，馮家還在呢。」
「別忘了，馮家本身也在套子裏，天元娛樂明面上已經虧損了不少錢了，而且稅務上很有些問題。」賀望嵐提醒他，「差別只在於俞蒙從沒有想過害你的母親，丁一泯卻是存心要你們一家的命。」
丁曦輕笑一聲，「想得倒好。」
他對馮家父子是很有些感情的，不論是外公還是舅舅，待他都很好，但要說丁家人，這些年他們一家都忙，連年都很少回去過，祖父祖母看來是真的很喜歡他，丁一玲這個姑姑也還不錯，其他人，還是算了吧……
哪怕丁一泯是被算計，在這件事裏，他也不無辜。
「這個組織叫什麼？」看賀望嵐收集來的資料，不少事情做得都挺觸目驚心的，這股勢力沒被打黑打掉，還真是挺奇迹的，不過也從側面說明了它的勢力龐大，盤根錯節之下，和不少高官政要都帶着點兒關係。
「這年頭的黑社會，哪裏來什麼正經名字，只知道他的背後幾個主要人物。」賀望嵐一笑，將一份資料打開，一個個人列得清清楚楚，「背後的大老闆，姓徐，不過有一個人和他的關係，你估計會有點興趣。」
「什麼？」
賀望嵐平靜地說，「雖然不知道這件事他到底知不知道，這徐鳴，是解暉堔的情人。」
丁曦：「……」
貴圈真亂，他真心看不懂了。
雖然他自己也在這個圈子裏混。
這會兒《蒼雲歌》還沒有上映，但出於直覺，丁曦覺得至少解暉堔本人是對他沒有惡意的，至於他知不知道……他卻無法肯定。
「等回國之後再說吧。」丁曦只能說。
賀望嵐一笑，「好。」
**
一周后，丁曦就和賀望嵐、王珂、李欣榮回了國，這些日子丁一池和馮璃都住在市郊的別墅里，安分得很，還雇了兩個保鏢，是馮紹麟身邊的張賀介紹來的，是他昔日的戰友，都是退伍兵出身，身手很不錯，雖然比起小年輕來年紀稍大些，但勝在沉穩。
丁曦一回來，一家人一塊兒到市裏吃了頓飯，林安現在年紀也大了，攢了的錢給賀望嵐在北京買了套房子，可不算小，兩百來個平方，但她和馮璃相處慣了，大部分的時間還是習慣住在丁家的別墅里，也陪着馮璃聊聊天什麼的。
賀望嵐的考試成績早已經出來了，他不關心，可不代表林安不關心，出成績的當天晚上她就查了成績，得知分數之後，半晌沒緩過神來，好好睡上一覺，頓時又覺得對這個兒子感到很愧疚……
她幾乎沒怎麼照顧過他，只因為他和他的父親長得太像，她害怕他也是那樣不學無術到無可救藥的人，但現在的這份成績單告訴她，她的兒子和那個人完全不一樣。
「恭喜啊，嵐嵐可以填清北了啊！」馮璃笑着說。
林安因為高興，多喝了幾杯，臉上帶着淡淡的紅暈，「都長大了，可別再叫嵐嵐了，聽着跟小姑娘似的。」
「那行，那就叫小賀。」丁一池也笑。
賀望嵐本身倒是很淡定，「阿曦將來也不會考得糟糕的。」
丁曦微笑着說，「你倒是對我有信心，像是今年，我根本都沒時間念書了好嗎？」
接下來，他今年還有兩部電影計劃，現在都已經八月了，八月下旬進《北北》系列的劇組，十一月就要又飛洛杉磯，進度那是相當趕的。
「也別念得這麼辛苦了，」馮璃嘆氣，「不如直接去北影吧，我有兩個在北影的朋友都和我提了好幾次了，小曦這樣的早就可以被錄取，沒問題的。」
論表演上的天賦、能力又或者經驗值，別說是北影的學生，就是老師，都沒幾個比得上丁曦的。
「也好。」丁曦忽然說。
丁一池驚訝，「咦，兒子你不是不想去北影上戲的嗎？」
丁曦聳聳肩，「只是覺得我沒必要逼得自己這麼累，對了，前陣子在洛杉磯看了個畫展，感覺很有意思，往後如果有時間了，我可以出去遊學，學習這種事是一種態度，我又不是要去爭那個學歷。」
他原本還是有些嚮往正常的大學生活的，偏偏近一年讓他越來越感覺到……註定已經和普通的年輕人不同了，還去奢望正常的大學生活，也是要求太高了好嗎？
「那行，」馮璃眉開眼笑，「我回頭就和我在北影的朋友說！今年九月就能給你辦入學。」
丁曦一笑，「這麼一說，我倒是和阿嵐一塊兒上大學了。」
「你這可不能和人家比，人家那是清北！」丁一池取笑他。
林安抿唇笑，「我家嵐嵐也做不到小曦這樣，年紀輕輕就蜚聲國際了啊。」
「說起來，今年小曦還有幾個廣告要拍？」
也被一塊兒叫來吃飯的王珂趕緊說，「還剩下七個，要趕在十月前拍完。」
丁曦嘆了口氣。
看吧，他就說，真的不想逼得自己這麼累好嗎？
更何況……他還有其他的事要做。
「要不要和國安那邊打個招呼，」丁曦冷靜地說，「我覺得他們不至於為了那些個人放棄我們。」
他們可不是「正常人」。
賀望嵐搖搖頭，「不必了，我查資料的時候已經驚動了他們，這徐鳴本來就在國安的待辦項目上，不過因為牽扯的太多而不好辦，尤其徐鳴和泰國的一個邪教有聯繫，鬧出的幾起案子太不尋常都是國安給擦的屁股，想辦他的人可不是一個兩個。」
「所以，我們要做什麼，他們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丁曦說。
「沒錯。」
賀望嵐肯定地說，「如果要求支援，他們也是會願意的，不過我想我們不需要。」
丁曦笑起來，輕輕抹過手中劍，彷彿回到了前世里那焚香洗劍，千里奔襲的歲月。
他笑得漫不經心，「說的是。」
賀望嵐的目光明亮，將那片刻的心跳掩飾過去。
這樣的丁曦，只是一條簡單的黑色靴褲陪着長靴，黑色的連帽衫，鴨舌帽，戴上墨鏡的模樣本該是……酷炫的？但其實並不是，這種與平時的丁曦並不一樣的氣質仿若沉淪，並不那樣疏朗明媚，甚至顯得有些深沉，卻依然瀟灑迷人到連今晚的月色都無法比擬。
幾乎無法相信，這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
哪怕是與丁曦一塊兒長大，賀望嵐仍然覺得丁曦身上的秘密太多，那種神秘感也是他身上叫人迷惑的魅力。
「這會兒，大概媒體還認為我留在上海拍廣告。」
上海到江蘇的這個地級市，其實只有幾個小時的車程，今夜乃是殺人夜，明天天亮之前，他們仍然會出現在上海的五星級酒店裏。
明星的身份，大多時候是一種煩惱，無數的眼睛時刻盯着你。
偶爾，卻也是一種最佳的掩飾。
比如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