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夜 同學會(3)

第五十八夜 同學會(3)

「就是,老跟我們玩在一起,被連累了吧,活該。」古雲俊也附和著。

「行了,別說了,回家嘍,你們慢慢讀啊。」南明武推着他們出了教室。

錢海霞一聲不發望着幾個人的背影,她的眼裏充滿了淚水和怨恨。當時我並不明白這些小事會給錢海霞造成多大的影響,直到這個同學會以後我才了解了為什麼她會記着那麼多年的仇恨。

我的思緒被拉回到了教室內,我環顧著四周,自己竟然不知不覺站到了教室後面,而且一點感覺也沒有。

「都回來了,記憶都回來了。」古雲俊喘著氣道。

「是錢海霞。」我沉聲道。

「沒錯,是錢海霞,可是她為什麼要這麼干,不會真為了這麼點芝麻大的小事記仇十多年吧?」瘦猴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那倒未必,海霞的父母重男輕女的觀念很嚴重,在海霞很小的時候就拋棄了她,把她丟給了年邁的爺爺在一起生活。」南明武沉聲道。

「海霞海霞叫的這麼親熱,你是不是跟她有一腿?老實說要不是你也被關在這裏,我真懷疑這次的事你也有參與,我記得那個時候,你很喜歡錢海霞把?」古雲俊不屑地道。

「放屁,我怎麼可能喜歡她!她是…她。」南明武有點急了,說着就要衝上來打古雲俊,幸好被我和瘦猴拉住了。

「不好了,老師昏倒了。」才子這時大喊了一聲朝講台那邊跑去,我們轉過頭才發現許老師早已經倒在了地上。

「嘿嘿,上完課了啊。」教室內突然傳來了那個黑衣男人的聲音。

我望了望門,又望了望站在角落陰影里的男人問了出來「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你們上課的時候呀,我給你們上了一節生動的語文課呀。」男人乾笑了兩聲道。

才子突然間驚叫了起來「媽的我們剛才被催眠了,喚醒了兒時的記憶。」

男人慢慢鼓起了掌,掌聲在教室內空曠的回蕩著,讓人心中產生了絲絲寒意。

「才子果然是才子,思維還是那麼厲害,沒錯,我是給你們做了催眠,人的大腦開發僅僅只是百分之十左右,而記憶力足夠將這一生的所有事情都記得,從看得見開始一直到死亡終結,所有的事都如烙印一般印在大腦里,人不是沒有記性,而是將一些事無關緊要全都當垃圾一樣,存到了大腦的深處,而我要做的就是還原,讓你們的記憶復甦。」男人平靜地說道。

我注意到瘦猴此時已經靠着牆慢慢移動過去。

「要是想活命的話就別過來,不然你們都會死,我已經在講台裏面裝了炸彈,只要我一按按鈕你們全都會灰飛煙滅,嘿嘿。」男人望着瘦猴大聲說道。

瘦猴立即縮回了邁出去的腳,回到了我們身邊。

「我不明白錢海霞為什麼會把那麼小的事情當做深仇大恨一樣記在心裏這麼多年,這樣的事每個學生都經歷過,太稀疏平常了。你究竟跟錢海霞是什麼關係,是錢海霞叫你來報仇的?」聽到男人甚至裝炸彈,我猛的覺得這件事應該不是那麼簡單了。

「平常?也許對你們來說平常,但對她來說是一種侮辱!是侮辱你明白嗎?!」男人怒吼了起來。

「侮辱,我不太明白,一次小小的錯誤,怎麼能用侮辱來形容,太荒謬了。」瘦猴苦笑道。

「現在錢海霞怎麼樣了?」我隱隱感到事情有些不對勁。

「她死了。」男人呢喃了一句。

我們幾個都有些吃驚,古雲俊好奇的問道「死了?什麼時候死的?怎麼死的?」

「問這麼多幹什麼,現在想起來她來了,小時候你們為了甩掉她,甚至把她丟在深山老林里過夜,你知道那個夜晚她是怎麼過來的嗎?你還記得嗎?」男人咆哮了起來。

「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對她的事這麼了解?」我皺了皺眉插話道。

「哼,我是什麼人,你們真的想看嗎?」男人冷哼了句道,見我們默不作聲男人挪動了一下身子,站到了月光灑進來的窗前,慢慢摘掉了頭山的帽子,接着一張清秀白皙的臉龐露在了月光下。

看到這張臉,我怎麼也無法相信兩個人聯繫起來,就連瘦猴、才子他們也吃驚的呼叫了一聲,因為我們看到了一張兒時無比熟悉的臉,這個男人就是錢海霞。

「沒錯,以前的錢海霞確實已經死了。」錢海霞對着月亮苦笑了一聲,我看到她的眼淚閃動着淚光,錢海霞慢慢轉過了頭冷漠地望着我們。

「怎…怎麼…怎麼變成男人了!」古雲俊全身都在顫抖,說話也不利索了。

錢海霞嘴角揚詭異的笑什麼也不說,只是眼淚默默的落下。

「為…為什麼會這樣。」我喘著粗氣問道。

「我的染色體是45XY。」錢海霞仍舊揚著怪異的笑容望着我們。

「什麼意思?」古雲俊舔了舔發澀的嘴唇顫抖的問道。

「正常的男性染色體是46XY,女性是46XX,所以錢海霞是兩性畸形人,也就是雙性人,她體內同時有雌激素和雄激素,如果雄激素佔優勢,第二性徵就傾向於男性,我想現在的錢海霞就是這個原因吧。」才子皺着眉頭說道。

「雙性人!」瘦猴驚呼了起來。

「在我四歲以前我一直都是男孩,因為我具有男孩的特徵,但一次生病,父母帶着我去醫院做了次檢查,醫生告訴我父母,我是個兩性畸形,在我的體內擁有卵巢和子宮,但我的外部卻呈現出男孩的特徵,父母很糾結,他們盼來了一個兒子卻是這樣的結果,他們認為我是怪物,把我扔給了爺爺,爺爺是個話不多的老人,他含着淚水撫摸着我的頭,望着父母提着包離開的背影,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爺爺抹着我眼裏的淚水說着『孩子,記住了,你是女孩,上廁所的時候要上女廁所明白了嗎?盡量躲著點人,明白了嗎?』

我無意識地點了點頭,爺爺將我划進了女孩堆里,從此我的性別觀念開始模糊,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進女廁所,而我卻和男孩一樣長了那東西,但我還是牢牢記住了爺爺的話,長期的心理暗示使得我真正變成了女孩,但我卻始終喜歡那些男孩的遊戲。隨着年齡的長大,我開始知道我很別人不一樣,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我連上廁所也小心翼翼的,學校每次體檢的時候我都會找借口,我很痛苦,嗚嗚嗚…。

但紙終究是包不住火,在一天值完日,我見校園人少,我忍不住於是大著膽子進了男廁所,我很緊張,大概看了一下男廁所沒人就進去了,我沒想到我們班的一個同學居然在最裏面蹲著,直到他聽到動靜下意識的從蹲位里探出了頭,在我們兩目相視的時候,都驚呆了,我知道他已經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我真害怕他會將這個秘密說出去,我哭着跪在地上請他保守秘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愣愣地出了廁所,我的心中很忐忑,幾天都不敢上學,直到在路上碰到了女同學,他們還好奇地問我為什麼不去上學,我才知道那個男孩並沒有將秘密說出去,我對他的感激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我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我埋頭苦苦學習,期待有一天能改變自己,但美好的願望徹底被你們這些人打亂,我覺得你們已經察覺到了異樣,老師總是說我像男孩,你們也不願跟我玩,你們的話深深刺痛了我,我牢牢的記住了你們的樣子,期待有一天來報復,讓你們付出侮辱的代價。」

「其實我們根本不知道,我們一直都把你當做一個女孩,一個兒時的好友,我們五個人中間甚至還有人曾經喜歡過你。」我皺眉插話道。

「喜歡?不可能,我是個怪物,誰會喜歡我。」錢海霞苦笑着「我初中畢業就沒上學了,後來連我最尊敬的爺爺也去世了,我一個人在世上孤苦伶仃,我的世界是一片灰色,我看不到黎明。隨着時間的推移,我漸漸明白了自己是兩性人,我跑邊了全國各地去打工掙錢,準備去美國做手術。

幾年後我去了泰國,我聽說那邊有像我這類人的存在,而且沒有多少歧視還能掙很多錢,於是我在泰國賣力的表演,在二十來歲的時候我就掙夠了手術費,於是去了美國,但當我到美國之後,我卻得到了一個晴天霹靂,那邊的醫生告訴我,其實我的染色體從根本上來說是男性,只是染色體發生變異體內具備了女性的一些器官,他還告訴我如果在小時候就能做手術其實一點問題也沒有,但現在我的年紀大了,而且在泰國的那段時間我長期注射雌性激素,男性的特徵已經萎縮,現在已經做不了手術了,由於長期的激素不正常,我已經沒多少時間能活在這個世界上了,我停止了注射激素,我的聲線開始變回了男聲,我的仇恨之火在那一刻再次燃起,就這樣我回到了國內開始計劃我的復仇,我裝成收破爛的收了學校的書本,最後我將這幾年賺下來的手術費買下了整所老舊的學校,時間一天天過去,我的腦子裏一直都回想着那堂課,我花了好幾年的時間將這間教室還原成原來的摸樣,接着就要以同學會的名義,把你們召集在一起,可惜機會總是失之交臂,要把你們湊在一起實在是太難了,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十來年,我苦苦支撐到現在…嗚嗚。」錢海霞說着就癱坐到地上哭泣了起來。

我的視線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模糊了,不一會我就聽到了南明武和才子的輕聲抽泣聲。

錢海霞的經歷實在是太可憐了,為什麼世界上還有這麼一個群體,如果不是他的父母不負責任,也許今天錢海霞就不會這樣。

「現在還有什麼辦法能挽救嗎?」我扶起了錢海霞,錢海霞望着我欲言又止,最後才說道「謝謝你良濤,當初只有你勇敢的為我說了一句話。」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其實我心裏一直都很後悔那次對許老師的頂嘴。

此時錢海霞將目光望向了南明武,然後緩緩跪到地上磕了一個頭道「謝謝你明武,你為我保守這個秘密二十多年了,我真不知該說什麼。」

南明武放聲哭起來,然後哭着將錢海霞攙扶了起來「海霞,別這樣,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

我並不吃驚,其他人也沒有覺得奇怪,因為在聽到錢海霞提到那個看到真相的人的時候,我們就猜到那個人是南明武了,南明武那句「眼見不一定為實」真正的含義我立刻就明白了。

「海霞,你別灰心,你定還有辦法的,這樣吧,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那樣你或許會燃起希望,其實…其實在小時候我一直都很喜歡你。」南明武哭着說道。

錢海霞愣了一會,突然間放聲大哭起來。

南明武望着錢海霞緩緩站了起來,隨後苦笑了一下將手伸了出來「良濤你抓我吧,一切都是我搞出來的,是我在這幾年間為海霞提供幫助,為他提供住所,為他解決生活的困難,這個教室我也有份佈置,而且進校前我發給你們的煙里含有一種麻醉成分的藥物,只有這樣海霞才能成功的催眠你們,瘦猴的車子也是我在昨天晚上給弄壞的。」

我嘆了口氣,仔細回想着該怎麼辦。

「不是,一切都是我搞出來的,跟明武無關。」錢海霞擋到了南明武的身前。

「海霞。」許老師輕聲呼喚了起來,我們轉過頭去望着已經淚流滿面的許老師。

「老師。」錢海霞叫了聲靠了過去同許老師緊緊擁在了一起。

「老師對不起你,你是好孩子,是老師的好學生…嗚嗚。」許老師哭着說道。

「老師,現在我已經沒有恨了,我把心裏壓抑的秘密全都說了,我輕鬆多了,我是男人或是女人現在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錢海霞哭道。

我依舊陷在沉思里,教室內早已經哭成了一團,哎。

老鐘的煩心事講完了,當我聽完老鍾得故事,不知道為什麼心中隱隱作痛,這是一個挺悲哀的故事。

「對了,老鍾,你最後一直在沉思,在想什麼呢?」我好奇地問道。

「我在想如果沒有構成實質性的犯罪,而我們也沒有受到傷害,財物也沒有損失,是不是不用列為犯罪,我是不是思想該轉個彎了?這個事情不同於那些未遂的案子。」老鍾若有所思的說道。

「鍾哥你太可愛了。」我哈哈大笑道。

「哎,其實我內心當時挺糾結的,最後我還是犯了個小小的錯誤,不過這個錯誤值得我犯,因為我回到了那個快樂的童年,我們並沒有把錢海霞當異類看,我們依然是好朋友,那天晚上我們一起爬到山上去偷農戶的番薯去了。」老鍾嘴角浮現出久違的笑容,他彷彿再次回到了那個童真的年代。(同學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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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話連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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