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殤

明月殤

快如電光火石,銀光一閃,伴着「嘶」的一聲,猶如嗜血妖獸餓極的獰叫,迎面破空而來的女說劍攜冷冽劍氣切膚入肉,穿胸而過。

血光驚紅,倒下的一剎,頭頂漫天星光邐迤,天幕萬里織錦蔚藍,明月笑了笑,耳邊卻聽得一聲怒痛的聲音。

她看到那道手馭銀劍凌厲得似盤旋颶風的身影驀地定住身形,似乎不敢置信眼前發生了什麼事,如若寒冰的臉色崩變,所有狠戾殺氣一瞬統統消失不見,驚恐痛苦地看向她。

沒有摔到地上......男子身影如疾風閃電,身子未跌至地面的一刻,被緊緊抱進他懷裏。

「明月兒——」

血流如注,只覺冷意鋪天蓋地襲來,胸前狂烈疼痛得明月直齜牙咧嘴,只能一動不動蜷縮在他懷裏。一隻大手在她身上幾處疾點,封住大穴止血,迅速扶住她的手將真氣運進她體內。

銀劍出勢狂烈殘狠,被同樣致命一劍重擊的桀商身子飛出數丈外,撞嵌在蒼灰的巨石上,霎時,巨石崩裂。「砰!」重物墜擊地面的巨響,塵土飛揚中,桀商從巨石碎裂中摔下,大口鮮血噴出,經脈寸斷,五臟六腑俱碎。

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得桀商都來不及想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這極北地百年寒氣鍛造,弒佛誅神的一劍,明明死的應該是燕樓,怎麼會憑空出現一個擋劍的替死鬼?

「瘋子!誰教你來尋死的?」燕樓幾乎是吼罵出聲,他的四肢沒來由地遽顫,慌亂地攬著明月的雙肩讓她靠在胸前,另一隻大手胡亂捂着她胸口傷口處堵住急瀉而出的血流,很快,血流又四分開來,從他指骨間爬溢而出,燕樓抖著再去阻,血再次流出,燕樓又去阻……

血卻越流越多,觸目驚心!迅速浸紅透他的手和兩人緊貼的衣袍,恰如一簇簇妖艷靈異的開得正好的鮮花,荼靡葳蕤。

「不要……沒用的……」意識在深痛里一點點散去又勉力聚回,明月搖頭,努力地裝作沒那麼疼的樣子,語聲緩慢開口,她沒看到,抱着她的男子的一雙眼眸早已如她身上的鮮血一般紅……

「不許說話!」未說完的話被急促的怒吼打斷。

聽到她微弱的聲音,燕樓心膽俱震,仍舊故我地將真氣運入她體內。

這女說劍,汲極北地萬年寒冰之氣百年鍛造,寒毒見血不散,回天乏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劍意味着什麼。

臉上血色已無,原本紅潤的唇瓣蒼白如霜,明月把頭埋進燕樓懷裏,不去看他一身艷紅喜慶的新婚袍子,聲音低弱地近似嘆息:「樓哥哥,今天,是你的大婚……」又一陣撕心裂的疼痛傳來,攥住他衣袍的手猛地緊了緊,「后琚姐姐……她是個好女子,你可要……好好……珍惜。」

「我叫你不許再說話了。」風聲嗚咽,燕樓渾身冰冷,急怒壓抑吼著打斷明月。

「樓哥哥……」胸前的傷口疼得發顫,手腳開始僵硬,明月的意志抗拒著,卻還是哆嗦著喚了他的名字,本能地往他懷裏偎了偎,慢慢闔上眼睛。

死亡和睡着應該無甚大區別,沒什麼好怕的,明月意識飄渺著,喉間濃烈的鐵鏽腥氣再也忍不住,張口劇烈咳出血,濕了燕樓滿手。

「明月兒……」

耳邊似是燕樓一聲一聲地喚著,聲音重重疊疊,迷迷滅滅,似真實,又似虛幻,漸漸飄渺,漸漸遠去。

悶窒鋪天蓋地,似一瞬間抽空體內所有氣息,明月全身忽的劇烈抽搐了起來,又有大口大口的鮮血自唇邊溢出。

還不能死去,不能就這樣死去!僅剩的一絲意識浮動,明月突然害怕起來。

她掙扎使盡全力,猛地抬頭睜大眼,她想再看一眼他的樓哥哥,她得再看他一眼,她捨不得,好捨不得!

可是視線全然模糊,燕樓的臉像蒙上一層厚厚的霧氣,她費力地想抬手去擦掉那層障礙,可是她沒力氣了,沒力氣了,眼皮越來越沉重。

「明月兒!」

就這樣吧,這樣也好。

水紋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①

后琚姐姐那麼美好,她會照顧好樓哥哥的,樓哥哥那麼喜歡琚姐姐,他們……會幸福的。

沒有自己,他們會幸福的!

四周徹底沉寂了,宛如混沌萬物寂滅一般,冷意纏繞、吞噬,漫無邊際的黑暗一分一分把自己緊裹,所有光亮覆滅前一剎,明月看見那年的那倚在楊花樹下慵懶假寐的雋美少年……

那時她初學寫字,天真爛漫。

明月看到那年的自己,做賊一樣,躲躲藏藏良久,紅著臉躡手躡腳,把一條墨跡未乾的娟帕迅速塞進他手裏,轉身便跑。

跑出很遠後背後傳出少年含笑的揶揄:「小明月兒,姑娘家的你知不知羞啊!」

那絹帕上是明月歪歪扭扭的帶着她常有的賴皮霸氣性兒的幾個墨字:我以後要嫁給你,我要做你妻子。

一朵微弱的笑在明月唇角略略綻開,便凝滯了,如一朵時光洗琢永生不凋的琥珀花,永生消寂!

冰冷蒼白的手從燕樓手心滑落。

山風狂嘯,轉旋穿梭,吹散男子如緞青絲絕望亂舞,吹散男子近乎瘋魔的狂暴怒吼,「瘋子你給我睜開眼睛,不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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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①出自唐代詩人李益《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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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做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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