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漂洋過海來看你（三）
星期六.趙川休息.一大早就去了醫院陪蘇暖.天氣已經漸漸轉涼.趙川因為一直的疲憊的身體狀態.而感冒了.Lily和季永河都勸趙川放個長假好好調整一下身體狀態.可趙川卻總是一笑置之.因為他想把自己的假期留給康復后的蘇暖.
趙川看着病床上依舊緊閉的雙眸的女人.他已經有許久沒有見過那雙美麗的眼睛了.漆黑透亮的眸子.像平靜的湖面.清澈的一眼可以看到湖底.她那因為腦部手術而被剃掉的長發也長出來了.短短的正好遮住頭皮.可即使這樣也無損她的美麗.
趙川握著那雙手愣愣的看着她.昨晚他在整理垃圾郵件郵件時.看到了午鈺到了美國后給他發的郵件.可是卻不知道為什麼被垃圾郵件屏蔽掉了.或許連上天都認為她應該退出他的世界了.所以.趙川在愣愣的看清楚了發件人之後.就果斷刪除了.連同記憶中那個年少的女孩.那個聰明樸實的農村女孩也一併刪除了.他無法想蘇暖一樣那樣寬容.也許數年後再見.他會忘記曾經的恩怨情仇.但起碼現在還不行.
「傻瓜.你怎麼這麼善良.讓我都自慚形穢了.」
「哥.」趙川聽到聲音回頭.是周燕帶着孩子來了.「我來看看蘇暖姐.」
周燕笑意盈盈的走進來.趙川看到那孩子也很開心.這孩子是蘇暖帶他來到這個世界的.她是那麼喜歡這個孩子.
「成長.叫舅媽……」
那孩子只是睜著圓鼓鼓的大眼睛.好奇的像蘇暖張望.
「成長.你忘記舅媽啦.舅媽很喜歡你.經常去家裏看你呢.」周燕把孩子放在蘇暖的床邊.
「來.讓舅舅抱抱.」趙川剛想沖孩子伸出手.喉間一癢.又咳嗽了起來.
「哥.你病了.」周燕這才注意到趙川略顯蒼白的臉和那嘶啞的嗓音.
「沒什麼大事.就是感冒了.」趙川啞著嗓子解釋.
「哥.你的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不要蘇暖姐好了.你又病倒了.」
現在每一個人都堅信蘇暖會醒來.可是反而趙川的心裏卻越來越沒底了.原本想帶她去美國治療.可是一想到蘇暖父親的醫術已經是頂尖了.去美國倒顯得沒有意義了.出過那裏可能又更好的醫療環境之外.所以.趙川計劃如果蘇暖再不醒來.等她的情況確實穩定下來之後就帶她去美國修養.在那裏.他會辭掉工作全心全意的照顧她.陪伴她.
「蘇暖姐.你快醒醒吧.你在不醒來.我哥都要瘦脫像了.他現在的樣子哪裏還有風流倜儻的樣子啊.整個就是一個流浪漢.」
「你也太誇張了.」趙川笑的無奈.
成長在蘇暖的身邊爬來爬去.一會兒摸摸這個.一會兒摸摸那個.一會兒又去摸摸蘇暖的臉.惡案後會有沖着媽媽傻笑.嘴裏咕噥著：「姨……姨……」
周燕把他拉回來.抱在懷裏.「傻兒子.那不是姨.那是舅媽.舅媽就是舅舅的媳婦兒.」周燕耐心的和兒子解釋.那認真勁讓趙川覺得很有意思.
趙川又看看床上的蘇暖想像著如果他們也生下這樣一個小毛頭會是什麼樣子..
他以前說過如果他們有一個孩子就叫趙蘇.當時.蘇暖怎麼說他的.說他是個不負責任的爸爸.給孩子起名字都相當湊活.可是蘇暖哪裏知道.那是因為他愛她.所以恨不得他擁有的一切都有她的痕迹.
周燕把孩子扔給趙川.自己在病床前坐下來.她拉住蘇暖的手.眼睛突然有點模糊.
「姐……」周燕溫柔的叫蘇暖.聲音中滿是憐惜.
突然.周燕感覺到她手中握的那隻削瘦的手.手指在跳動.一下一下.
周燕一下子激動的叫起來：「哥.哥.」
「怎麼了.」趙川因為那失了頻率的聲音蹙起眉頭.
那手指在又動了兩下.周燕瞪着眼睛.徹底叫了出來：「哥..蘇暖姐動了.」
趙川心頭一驚.把孩子放在床上.一個健步衝到蘇暖面前.「暖暖.暖暖.」他拉住蘇暖的手.可是卻無法感覺到她手指輕微的顫動.趙川的手因為心中的狂喜抖的厲害.
「她動了.她動了.她真的動了.真的.真的.」周燕在一旁叫着.手舞足蹈.她相信自己的感覺沒錯.不會錯的.那隻手真的動了.
趙川立刻按鈴叫醫生.不一會兒張騁飛穿着白大褂就腳步急促的趕來了.
「怎麼了.」
「我姐.我姐她動了.」周燕叫喊著.
張騁飛心頭一驚.立刻走到病床前.趙川依然緊緊的握著那隻手.
「趙川.快讓我看看.」張騁飛拉開趙川.可趙川卻移不開腳步.他多想看到蘇暖下一秒會如電視劇上一般睜開眼睛沖他微笑.
不一會兒.病房裏又進來了幾個護士和醫生.趙川不得不離開病房站在樓道外面等待.
等待是如此漫長.趙川靠在病房外冰冷的牆壁上.心無法抑制的亂了頻率.他緊緊握住垂在身側的手.卻依然無法穩定自己慌亂的情緒.那是慌亂.是恐懼.怕一切又是一場空歡喜.
「哥.蘇暖姐一定會醒的.一定會沒事的.」
趙川沉默著.周燕的聲音無法在進入他的耳中.耳邊竟然全是自己心跳的聲音.
許久.病房的門終於打開了.
「怎麼樣.」趙川迎上去去.那嘶啞的聲音滿是疲憊.
張騁飛看着趙川沉默了.他不知道如何告訴趙川.所有的話音如刺梗在喉間.最後.只能是沉默的對望.
趙川看到張騁飛眼中那清晰的悲傷在流淌.那一刻.他心中的一角轟然崩塌.形成一個無底的黑洞.
趙川木然轉頭.心中積聚的悲憤突然間需要一個宣洩的口.他抬手一拳打在牆壁上.接着又是一拳.一拳.一拳.
「哥.哥……你別這樣.求求你別這樣.一定是我看錯了.對不起.對不起.哥.」周燕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去拉趙川的手臂.眼淚順着側臉不斷的留下來.留下來.整個場面像失控了一般.大多數的人都愣在原地.因為趙川身上散發出來的戾氣不敢靠近.
一直以來看着趙川為蘇暖做到一切的小護士們都怔立在原地暗自垂淚.
「趙川.你冷靜點.趙川.」張騁飛上前一把拉住趙川.
猩紅飛濺.迷茫了眾人的眼睛.現場亂成了一團.女人的哭喊聲.孩子的哭聲.男人的嘶吼聲.
當趙川喘著粗氣倒在牆壁下時.突然間一切聲音都靜默了.時間仿
佛在這一刻靜止.只剩下了無邊無盡的傷痛在持續蔓延.
「趙川.你聽着.蘇暖一次又一次從死亡線上掙扎回來.就說明她沒有放棄.她現在比我們預想的情況要好許多.起碼她還活着.」張騁飛蹲在趙川面前.緊盯着她木然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看似冷靜.可是他插在口袋裏不斷顫抖的手卻泄漏了他的情緒.
「讓我靜一靜.」趙川閉上眼睛.
張騁飛拍了拍趙川的肩膀.站起身離開.在樓梯轉角處.他迴避了眾人的目光潸然淚下.
靜.一切都恢復了安靜.原來他酷愛安靜.可是當他愛上蘇暖的那一天起.就愛上了一切喧囂.愛上了那個女孩的一切.
趙川來到蘇暖的床邊.一隻鮮血淋淋的右手也無暇顧及.只是做到蘇暖的床邊.愣愣的看着那張白皙的臉.
他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滾燙的淚滴落在那光潔的手背上.
「暖暖.暖暖.醒過來吧.我們分開了那麼久.你怎麼忍心讓我再等一個五年..我們有多少時間可以等待..暖暖.求求你了……」
趙川猩紅的雙眼中帶着一絲瘋狂.即便是地獄.他也要與她一同走下去.
趙川從病房走出來時.一位小護士站在門口.「趙先生.你手上的??得處理一下.」
趙川低頭看了看乾涸得血痂.低沉的出聲：「謝謝你.不用了.」
「趙先生.你還是處理一下吧.」小護士堅持.
趙川的目光移到小護士的臉上.那張臉居然和蘇暖帶着幾分神似.那好像是大學時候的蘇暖.青澀中有幾分羞澀.鬼使神差的.趙川笑了出來.笑意中帶着滿滿的溫柔.他點點頭.伸出那隻猩紅的手.安靜的讓那位護士替他包紮.
小護士低着頭.趙川垂眸正好看到她的發弦.那年在他的小屋中.蘇暖也是這樣為他處理傷口的.趙川抬頭.望向那扇緊閉的房門.心中絞疼.
趙川的手纏着厚重的紗布.他回到辦公室時.辦公室里已經沒有人了.他在辦公桌前.點燃一支煙.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的煙霧在黑暗中變成白色的煙霧.裊裊升起.一股接一股……
心依然疼著.麻木了神經末梢.連腦子都變得混沌起來.
突然手機響起.那鈴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屏幕在黑暗中忽明忽暗.鈴聲響了許久.在即將自動掛斷時.趙川才接起電話：「喂.」
電話那邊一片寂靜.「喂.」趙川嘶啞著聲音又問了一次.
淺淺的呼吸聲從彼端傳來.趙川蹭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原本沉靜的呼吸也紊亂了.接着.他從電話里聽到了微弱的哽咽聲……
「暖暖……」趙川疾步走出辦公室時已潸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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