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劍離柳隨風心窩不到一厘米的距離，眼看就要刺進去，慕蘇的聲音卻突然傳入耳里，傅琰臉色一沉，運行內力，強行將手中的劍收回，遭到內力反噬，胸口傳來一陣悶痛，一絲腥甜湧入嘴裏，順着傅琰的嘴角滴淌而下。

看着柳隨風身後那道熟悉的身影，傅琰一愣，只覺得周圍的人和物瞬間失去了顏色，他的眼裏，只剩下那抹清瘦站立的身姿，牢牢地吸住了他所有的目光，輕輕拂去嘴角的血跡，傅琰緩緩開口：「姝兒，你怎麼來了。」

「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將翼國皇帝拿下？」紫衣衛首領上前，將柳隨風腳邊的劍踢開，命令身後的紫衣衛擒住柳隨風。

……

慕蘇靜靜立在那兒，看到傅琰嘴角那抹血跡，呼吸一窒，心臟顫了顫，像是被一根尖銳的箭狠狠洞穿一般，澀痛難忍，雙眸越過層層阻礙，落在傅琰的身上，她拖着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步走向他，「對不起，我只是不想讓你殺了......柳隨風而已，沒想到你會......因此受傷。」

她一來便看到這心驚膽戰的一幕，柳隨風肩上中了一箭，傅琰正持劍刺向柳隨風的心窩，當初她若是不出聲制止，傅琰的劍便刺了進去，她只是想保住柳隨風的性命而已。

「……」傅琰沒有開口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慕蘇。

一股尖酸驟然湧上鼻尖，慕蘇的雙眸瞬間泛紅，眼眶泛起一汪溫熱的水霧，滾燙的淚珠啪嗒一聲砸在地上，她雙手顫抖地撫上傅琰的側臉，小手緩緩下移，笨拙地替他擦拭嘴邊的血跡，哽咽著不斷重複『對不起』這三個字。

緩緩抬起手，拇指指腹輕輕地替她拂去淚珠，幽深的眸子含着一抹不易察覺的溫柔，柔聲道：「別哭，朕沒事。」

將慕蘇攬在懷裏，雙眸越過紫衣衛，落在不遠處的汐絕身上，眸光驀地轉冷，眸底深處滿是暴戾和冷怒。望着傅琰森寒地俊臉，汐絕心中一凜，立即跪拜在地上，額間因為緊張而浸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主動請罪道：「奴才辦事不利，請皇上責罰。」

「誰讓你帶姝兒來這裏的？朕不是告訴過你，好好看着姝兒嗎？」傅琰厲聲道。

他就是擔心姝兒會胡來，不聽他的安排，才特地安排汐絕留在宮裏看着她。他信任汐絕才將此事交給他做，可汐絕卻連個人都看不住，着實讓他失望。

「不是他的錯，是我以死相逼強行要過來的。」慕蘇抬頭，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淚珠，替汐絕求情道。

「念在姝兒這次並未受傷，朕便不追究你責任，起來吧。」

「奴才謝皇上不殺之恩。」汐絕緩緩起身，而後退到一邊。

……

柳隨風此時被五六個紫衣衛擒著，一支箭插在他的右肩上，汩汩冒着鮮血，染紅了身上的衣料，或許是因為失血過多，他的臉色透著一絲蒼白，又透著一絲疲倦。

慕蘇看了看柳隨風，咬了咬紅唇，猶豫了一會，忍不住詢問：「皇上，你打算如何處置柳......他？」

傅琰剛才雖然及時收住了劍，沒有殺柳隨風，但是他和柳隨風畢竟是敵對的關係，而且，柳隨風多次對他下殺心，她實在拿不准他心裏的想法。

沒有回答慕蘇的問題，傅琰看向另一邊，沉聲道：「剛才那一箭是誰射的？」他要的是和柳隨風公平一戰，誰讓他們插手的？

過了片刻，一個弓箭手畏畏縮縮地從人群中站出來，渾身顫抖地跪在地上，聲音含着一絲恐懼，「回皇上，箭......箭是奴才......射的，奴才是想幫......幫助皇上才這樣做的。」

傅琰眸光冷冷地掃了弓箭手一眼，殘忍地開口：「自作聰明，殺了。」

汐絕身形一閃，拔劍往弓箭手脖間一抹，弓箭手雙眼驀地睜大，來不及反抗便倒在了地上，在地上掙扎了幾下便徹底生命氣息。

「姝兒，你剛才問朕打算如何處置柳隨風，你希望朕......如何處置他？」傅琰低眸灼灼地看着慕蘇，抬起右手，將她額前凌亂的髮絲溫柔地撥到耳後，薄唇微微上揚，嘴角噙著一抹輕笑，有些循循善誘的意味。

思考了一番，慕蘇並未拐彎抹角，直接說出心中的想法，「柳隨風對我有恩，我不想他死，如果可以的話，皇上你能不能......不殺他？」

她知道，她這個要求有點過分，讓傅琰寬恕想要奪他江山，奪他性命的敵人，並錯失一個奪取翼國江山的大好良機，這對他來說是一件多麼困難而苛刻的事情。傅琰的野心她是知道的，他早就想將翼國納入黎國的疆土之中了，這次他費盡心機擒住柳隨風，能夠將翼國納為己有，他又怎麼會放棄這個機會？

可是她也是有私心的，她無法看着柳隨風在她面前死去，如果這次失敗的人是傅琰，她也會這樣求柳隨風的。

「不殺他？姝兒，你是想讓朕放他回翼國？放一個想奪朕江山、取朕性命的敵人回去？你可知，放虎歸山的後果？就算朕答應不殺他，黎國的大臣也不會答應的。」

「皇上，此事一會再談，能否先叫人幫他止血？」任由傷勢不管，也不止血，不用多久柳隨風便會失血過多昏厥過去，甚至喪失性命。

沉默了片刻，傅琰方才出聲，「來人，替他止血。」

汐絕開始為柳隨風處理傷口，柳隨風被紫衣衛擒著，動彈不得，他直直地看着慕蘇和傅琰二人，一臉陰沉地開口：「蘇蘇，不要替朕求情，成王敗寇，讓他殺了朕便是！」

此次失敗是他大意，他認栽。

沒有去看柳隨風，慕蘇立在傅琰面前，依舊堅持她的想法，「皇上若是擔心放柳隨風回翼國，日後他會恩將仇報攻打黎國，不妨讓翼國簽下一份戰敗的合約，命令翼國百年之內不得與黎國開戰！至於合約的內容，皇上可以仔細定奪！以一個帝王的尊嚴，柳隨風定不會拿自己的名譽開玩笑，毀此合約！」

「……」

見傅琰沒有開口制止，慕蘇繼續道：「皇上殺了他，想將翼國納為己有，翼國必定會奮力反抗，此次戰爭黎國損失不小，皇上若是發起戰爭，繼續勞民傷財，日後得花費多少時間來恢復黎國的兵力和國力？發起戰爭，最苦的莫過於老百姓，皇上，你還要看着多少人白白去送死？」

「……」傅琰依舊沉默不語，既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

「皇上？你……」

不待慕蘇說完，傅琰出聲制止，語氣不溫不火，看不出喜怒，「姝兒，此次若是朕失敗了，你覺得他會放過朕嗎？」他執意要殺他的原因，不止是柳隨風想奪他的江山和性命，更多的是柳隨風覬覦姝兒，想讓姝兒成為他的女人，單單是這一點，他便無法容忍他活下去！

身體往前一傾，慕蘇小手握住傅琰的大掌，眼神堅定地看着他，「如果是你失敗了，我也會這樣做，如果柳隨風執意要殺你，我會自行了斷，去下面陪你。」

溫軟誠懇的餘音還在耳邊打顫，傅琰整個人僵硬在原地，震驚一點一點在心裏炸開來，深邃的眸子裏，慢慢都是不可思議，他就這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瞬間喪失了語言的功能。

踮起腳尖，慕蘇在眾人面前大膽地環抱住傅琰，將下頜枕在他結實的肩上，紅唇緩緩貼近他的耳朵，用兩個人能夠聽到的音量道：「傅琰，你不是一直想讓我原諒你嗎？只要你不殺他，我便原諒你。」

傅琰，我甚少開口求你，你願意不顧天下人反對，答應我的請求嗎？你說你愛我，這次你會為了我而妥協一回嗎？

「只要你不殺他，我答應你，此生不會再見他，你若是不信，我可以發毒誓。」保住柳隨風的性命，就當她報答他之前對她的好吧，今後，他們兩個便再無瓜葛了。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久到慕蘇自己都快放棄，這時，傅琰驀地開口道：「姝兒，你說的......都是真的？」姝兒，如果這便是你的心愿，朕答應便是，如果這樣做能夠讓你原諒朕，朕便妥協一回。

慕蘇點了點頭。

「好，朕......答應你。」傅琰緊緊地抱着慕蘇，心臟像是被刀子捅了一刀般，酸脹悶痛，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半響他才能發出生來。

傅琰，對不起，用這種方式逼迫你不殺他，可是除了這個辦法，我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能夠讓你答應我這個過分的請求。等這件事情過去之後，我會用餘下的時光好好待你的，我不止是你的皇后，也是你的妻子。

鼓足勇氣，慕蘇不再壓抑自己的感情，在傅琰耳邊道出了心中那三個字，「傅琰，我愛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