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低端犯人

凱迪.布爾曼今年67歲，麻省理工大學的教授。他研究的課題屬於國家級機密，是異能基因研究。異能的研究一直是很低調神秘的，但研究者也不少，布爾曼無疑是其中最出色的之一，他領銜的課題團隊受到美國政府的支持，有將近20位研究者，40多位學生，在這些人之中，有近半數為異能者。

他是位很低調，同時也深入簡出的人，近10年，他幾乎沒有離開過麻省理工大學。今天是一個讓人頭痛的人、一件讓人頭痛的事，讓他不得不親自到了波士頓警察局。

他和隨行的研究員一走進警局，一個女生就小跑着迎了過來。她是布爾曼的學生鈴木綵衣，日籍留學生，150cm出頭的個子，染成了金桐色的齊肩長發，留着整齊的劉海，大大的眼睛透著古靈精怪，櫻桃小嘴，皮膚白皙，有點嬰兒肥，非常可愛。

鈴木綵衣跑到布爾曼跟前，拉着他的手，雙目含淚，一副受了很大委屈的樣子。

她的樣子非常討人憐惜，布爾曼不忍責備她，嘆息道：「他呢？」

鈴木綵衣低聲答道：「他被關在拘留室……情況越來越不對勁了，警察都很緊張的樣子，隔壁拘留室的犯人也被轉移了……」

此時，警察局長帶着一個高大的警員快步走了過來。

局長和布爾曼緊緊握了下手，擦汗道：「您總算來了。」接着他向布爾曼介紹了旁邊那位警員：「這位是凱沃斯探員，他是DG戰警！」

DG戰警是美國異能戰警「夢想與光榮」的簡稱，也是全球最強力的異能警察，他們不單具有豐富的異能對戰經驗、精良的武器，甚至他們絕大多數也是異能者。

「有點麻煩，請跟我來。」凱沃斯沉聲道，引著眾人向拘留室走去。

拘留室門外十來米處，警察們牽起了黃線，所有人都撤到了黃線之外。

走到黃線跟前，警察局長停步了，臉露懼色。

凱沃斯對布爾曼說道：「教授，只由我倆前去吧，其他人還是不要過去的好。」

布爾曼點了點頭，同凱沃斯一起跨過了黃線，走到了拘留室前。

凱沃斯握住門把手，提醒道：「您要有心理準備。」

「放心，我沒有心臟病，心理素質也極好。」布爾曼淡淡一笑。

凱沃斯一扭把手，兩人走了進去。

呈現在眼前的，不是拘留室那十來平米的房間，也不是美國西部片里的陰暗囚房，而是一片遼闊的湖泊。湖泊極其美麗，如鏡般的水面有着淡淡的霧氣，遠處岸邊楓葉全紅了，在明媚的藍天下，好似漫野的絢火。

然而，這麼一片美麗到極致的湖景，卻透著極其的詭異。為何拘留室內有這麼一個幾平方公里的湖泊？為什麼布爾曼和凱沃斯會站在湖面上，而不下沉？在幾米外，還有兩個長相極其兇惡的壯漢，此時他們萎縮在湖面上，恐懼的像受驚了的羔羊……

布爾曼知道，這一切都是站在正前方那位二十歲出頭青年造成的。

青年身材勻稱，黑色短髮，鼻樑高挺，眼珠黑而有神，給人感覺很陽光俊朗。此時，他彷彿陷入了沉思一般，雙目仰視，望着湖上的碧空，呆立不動。

「陳暮！」布爾曼忽然大聲喊道，聲音飆升了二三十分貝。這位叫陳暮的青年是布爾曼的中國籍學生，平時他最敬畏布爾曼，聽到他的喊聲就如老鼠聽見貓叫。

豈料，此時陳暮依然呆立不動，彷彿根本沒聽到布爾曼的喊聲。

布爾曼眉頭緊皺，向青年走去。見狀，凱沃斯和地上那兩個壯漢都嘶聲叫道：「別靠近他！」

布爾曼並沒有停住，他剛邁出了兩步，那平靜的湖景忽然消失，周圍變成了古代戰場。在他左邊，鋪天蓋地的騎士正列隊朝他衝鋒而來，號角嘹亮；在他右邊，滿山偏野的獸人正咆哮著向他狂奔而來，他們極其健碩，面目醜陋而猙獰。身處戰場中心的布爾曼依然邁步從容，彷彿不知道自己即將被碾踏成肉泥。而那兩個壯漢，已經嚇的屎尿失禁；凱沃斯探員也露出了極緊張的神情，他在努力穩住心神。

布爾曼又向前走了兩步……戰場消失了，天地成為了恐怖的煉獄。天空昏暗，大地佈滿了火山與熔岩，無數人在岩漿中掙扎哀嚎。地面上有許多腐敗的手，如風吹草地般，它們在擺動着，想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東西……連凱沃斯也難以保持鎮定了，他想退到門邊，但他怎麼退也無法碰到牆壁，更不用說找到那扇已消失的門。而那兩個壯漢，早已嚇的徹底癱倒。

布爾曼的步伐依然堅定，又走了兩步，煉獄消失了，眼前就是一個平常的拘留室。凱沃斯發現門原來就在他旁邊一米處，他立刻緊緊握住門把手，只要情況一旦失控，他就開門而去。

此時，布爾曼終於停步了，因為在他身前站了位矮瘦的老婦人，她以十分溫情的目光注視着布爾曼。

布爾曼不禁全身都顫抖了起來，眼睛開始濕潤起來。

「我多麼希望，你是真的在此。」他動情的說道。

老婦人的眼神依然溫柔，但布爾曼已緩緩閉上了眼。默默站立良久后，他大喝一聲，又邁步上前，他的身體穿過了老婦人，彷彿她沒有實體一般。終於，布爾曼走到了陳暮跟前，他使盡全力，給了陳暮一記響亮的耳光。

一切異象都消失了……

「我幹了什麼？」這是陳暮清醒后的第一句話。

也許他並不清楚剛才的情況，但警察們不會放鬆，他們一擁而上，將他五花大綁起來。地上那兩個壯漢，腿早已嚇的直不起來，他們哭喊著：「讓我們出去，我們再也不敢搶劫了，不要讓我們和他呆一起……」

布爾曼彷彿跑完了一場馬拉松，他疲憊的坐在椅子上，對陳暮說道：「陳暮，局長需要我親自來為你擔保，還需要我們在這裏為你做詳細檢查……以確保你是無害的、可控的。」

陳暮一臉的無辜：「老師，我是受害的。」

凱沃斯冷笑道：「等檢查后再說吧。」

布爾曼示意隨同而來的研究員取出儀器，先是測量陳暮的腦波，接着對他進行了抽血檢查。

看着旁邊鈴木綵衣的委屈表情，看着前方陳暮的無辜表情，布爾曼非常無語，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啊。

今天凌晨他接到警局電話，說他的學生在酒吧里擊倒了16個壯漢，簡直讓人不可思議。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被擊倒的壯漢都說他們是見義勇為，看到陳暮欺負弱女子才仗義出手的，結果反被揍的頭波血流，於是報了警。然而，根據酒吧的攝像頭錄像，陳暮根本沒有毆打他人。

布爾曼知道沒人在說謊，是陳暮動用了他的異能「幻術」。異能在常人世界中，還不算公開的秘密，世界上只有少部分人清楚。異能在人類社會裏，是限制使用的，同時也是受到各地政府密切監控的。雖然不知道陳暮為什麼發動了「欺負鈴木」的幻象，但是一下子致幻了16人，這不是一般的異能級別能做到的。

到了拘留室里，也許是受到了同室的兩個犯人的刺激，陳暮開始失控了，那幻境甚至能影響拘留室外的人。警察局長不得不通知了DG戰警，請他們派人過來協助處理。

DG戰警和布爾曼課題組關係良好，他們也不想難為陳暮，但必須搞清楚陳暮的真實等級，還有危險程度。

他們要求布爾曼在警方控制和監視下，對陳暮做個檢查。

其實，布爾曼課題組每季度都會對組員做例行檢查。在兩個月前的測試中，陳暮依然為4級，剛剛跨進異能者的門檻而已。

陳暮用棉簽壓着手臂，鬱悶道：「今天綵衣拉我去了酒吧，老師，你知道的，我酒量極差。綵衣還強迫我喝了一杯酒，後來的事情我就迷迷糊糊的了……」

鈴木瞪着陳暮，因為布爾曼在旁邊，不好發作。一小會，研究員對布爾曼說：「初步檢查，未見陳暮的晉級變化……但是，在他的血液里，檢測到微量的麥角酸二乙酰胺……」

此話一出，凱沃斯探員激動了，他不禁高聲道：「剛才那幻境，連我都不能抵禦，他怎麼可能才4級？」

布爾曼眉頭一皺：「麥角酸二乙酰胺，致幻劑……」

陳暮大叫：「靠，我是被人下了葯啊。幻術師被下了致幻劑，狂汗啊！」

鈴木忍不住了，美目一睜：「叫什麼叫，你的意思是我給你下藥了？我給你下藥幹嘛，動機呢？讓你使壞？聽那些英勇的紳士們說，你極度卑鄙、殘忍、猥瑣的欺負我，你這幻象，簡直就如人渣的典範！幸好我沒看到，不然氣死！」

「紳士？！靠，你說那十多個軟蛋啊！」

「軟蛋？！不是你使用幻術，他們能自相殘斗嗎，他們還以為在和你英勇的搏鬥。你正兒八經打得過任何一個嗎。致幻劑竟然能使你的幻術變的這麼強大？可能是那些紳士也被下藥了吧，讓你幻術效果加強，嗯，一定是這樣的。」

「別扯遠了。你為了欣賞師兄我的強大幻術，用得着這麼下作，竟然下藥……」

「竟然不相信我的話！誰下藥了啊！我可沒下任何葯！我當時的確想把你灌醉，誰叫你前天在實驗室嚇我。」

「你……」

布爾曼嘆了口氣，打斷了他們的爭吵。「回去再說吧。這件事情恐怕沒這麼簡單，也許有人在暗處策劃，警察局會備案調查的。」

接着，他轉身對凱沃斯解釋道：「陳暮是幻術師，如果服用致幻劑會使他的『幻術』變強，甚至會讓他自己也陷入幻境中。」

布爾曼是異能學術界的泰山北斗，凱沃斯自然深信不疑。

看着布爾曼去和警察辦保釋手續，陳暮嘆了口氣，忽然面露惋惜的表情。

鈴木看到他這個表情，奇道：「大叔，怎麼了？」

「大叔」陳暮：「這麼興師動眾的來調查我，連局長和老師都驚動了，只有特級犯人才有這種待遇吧。我還以為會來一群特警圍着我們，出動幾十輛警車，甚至來了幾架武裝直升機。整整一個團隊的研究員檢測我，我會被全身禁錮，頭帶腦波阻斷器……」

鈴木：「……你以為是拍《空中監獄之X戰警》啊。就你那檔次，稱作犯人，都是對廣大盜竊非禮者的侮辱。大叔，如果不是致幻劑，你連一位DG戰警都驚動不了，你就是個低端犯人！」

陳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