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林奶奶

雲白和尚雙手合十，嘆道：「張鬼師心地善良，貧僧果然沒有看錯，真是五道之福。」金文新呵呵一笑，說：「得了得了，說的好像我們就是五道之害一樣，不就是些小妖怪么，誰也沒想過要將他們趕盡殺絕。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你那幾隻小狗小貓，可不是九尾天狐的對手啊！」

我心頭一沉，轉頭看去，貪狼被摔在牆壁上，現在又沖了上去，還是不敵，一個不慎，被甩出去的烈鳥裝了個正著，兩人同時撞上牆壁，還沒掙紮起來再斗，囚牛龐然身軀也是撞了過來，將他們壓在牆壁上。小小的風吼這才飛撞過來，然後緩緩落下。我怕它落入岩漿，拿出七黃陶來，將一眾凶靈全都收了進去。

怪獸看看我，我沉聲道：「到了現在也只有這幾個凶獸可以召喚出來，怪獸，你還能召喚出其他幾個么？也許其他幾個召喚出來，還能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怪獸伸手接過七黃陶，叫了兩聲，搖搖頭說：「不行，七黃陶里還有兩隻凶獸在沉睡，無法喚醒。張驍，誰都可以慌亂，你卻不能。七黃陶與你精神力相連，你精神堅定則凶獸強大，你性情驚恐則凶獸懦弱。剛才四隻凶獸凶靈並未發揮出全部實力，你是不是心亂了？」

我一怔，不知道說什麼，沒想到怪獸竟然連這個都看出來了，對方實力強大，久攻不下，我們反而步步後退，陷入困境，信心自然會受到動搖。我嘆了口氣，點頭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我都肯定會站着。」

怪獸笑了一聲，燕若溪拍了我肩膀一下，說：「趕緊呸呸呸，把不吉利的話給呸掉！張驍，你永遠都是最厲害的，絕對不會輸，我相信你！」

我笑了一聲，九尾天狐緩緩落下，冷笑道：「真是愚蠢的人類，還說什麼相信不相信的話，難道你們還沒明白么，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面前，什麼都不用多說。你們還是乖乖投降好了！」話音未落，九條大尾巴同時射出，我運轉鬼力，同時化出司馬判官之力和陸判官之力，兩座巨人現出身來，擋在前面，四雙大手抓向九條尾巴，但九尾天狐也是迎風便長，每一條尾巴都是帶着強大妖力，並非尋常尾巴，其中一條對着司馬判官之力一戳，我頓時感覺鬼力為之一窒，幾乎無法流轉，司馬判官之力頓時潰散開來，陸判官之力想要幫忙，但卻被兩條尾巴緊緊纏住，然後不斷勒緊封鎖，再過一陣，轟然有聲，陸判官之力竟然直接被勒散。

兩大判官之力同時被破，我一身鬼力被毀掉一半，渾身抖動，體內翻江倒海，幾乎吐出血來。燕若溪將我緊緊扶住，神色關切。九尾天狐揚聲大笑：「現在知道什麼是絕對的實力了吧，張驍，你跟我差的很多，很多很多。你雖然在鬼道上天賦異稟，小有成就，但不論怎麼說，我都是修行近千年的大妖怪，每一條尾巴，都待着一百年的妖力，這種東西無法走捷徑，你再強，也不過時幾年的道行，如何跟我抗衡？早些投降吧！」

我苦笑一聲，說：「是不是我現在投降，你可以將我們放回去？要是這樣的話，我倒是可以跟你投這個降。」

九尾天狐冷笑一聲，說：「你想得到美！今天是我壽誕，也是我重歸九尾之體的日子，你們來這裏大鬧，還想害我，今天放了你們走，以後還不是要擾我清靜，攔我大事？不論是你，還是你的這些人，嘿嘿，今天都別想走了！」

怪獸默然而立，看了看九尾天狐，整個人直射而出，出手如電，白綢舞得赫赫生風，九尾天狐實力更強，尾巴也是變化無方，密不透風，一交手，就已經壓制住了怪獸行動。我看在心裏，心頭着急，忍不住叫道：「怪獸！怪獸！你快回來！回鬼界去！」

我不斷叫着，怪獸卻絲毫不退，堅持與那九尾天狐斗在一處，再過一陣，半空裏傳來一聲悶哼，怪獸重重落下，緊接着一條粗壯大尾巴緊跟着衝下來，對準了躺在地上的怪獸。我看得心急，趕緊衝過去，攔在怪獸身前，伸手緊緊握住那大尾巴，大尾巴此刻筆直如刀，對準了我的心臟，一點一點的挪動下來。

我咬緊牙關，用力攔阻。怪獸掙紮起來，看了看我，苦笑道：「本來是我該幫你的，結果卻讓你來救我了。是第一次吧？」

燕若溪他們都跑了過來，幫着我用力攔阻，但那一條大尾巴，卻還是不斷靠近，隔着衣服，只有幾厘米的距離了，眼看着就要插入我胸口，我喝道：「一起撒手！」眾人同時撒手，我展開鬼步，瞬間閃開，那粗壯尾巴直衝而下，速度飛快，一下子將我們面前腳下石壁穿了個通透。

我咽了口唾沫，回頭看看怪獸，笑道：「嘿，你別說，還真是第一次，這是第一次不是你救我，而是我救你了，嘿嘿，這種感覺蠻怪的。但還是要說，這次是對的嘛，以後要多讓我這樣的英雄救救美，別總是美救英雄的。」

燕若溪白了我一眼，說：「都什麼時候了還有閑情瞎扯，趕緊想辦法呀！」

嗖的一聲，粗壯尾巴又收了回去，九尾天狐化成妖怪奶奶的樣子，笑了笑，說：「張驍，這一次你服了么？」

我嘆了口氣，苦笑道：「這一次是真服了，我承認，你是我成為鬼師以來，遇到的最強對手，沒有之一。」

「哎呀呀，能夠讓你這樣一個人承認這樣的話，還真是不容易呀！」妖怪奶奶媚笑一聲，說：「能讓你低頭，也算是我的成就之一了。你瞧，你要是早些承認，不就不用受這麼多苦了么？不過，奶奶我還是要說一聲，在這之前所有的打鬥，奶奶我都只用了五成力呢。」

我雙眼陡然睜圓，看她不似作偽，當下只能搖搖頭，嘆道：「你的確厲害，當得起驚天大妖怪這個名號了。其實我早該想到，能夠從蓋世神威秦無玉手下逃出來的妖怪，自然有着特別的本事。」

妖怪奶奶秀眉一抬，神色不豫，哼了一聲，說：「臭小子，你別嘴服心不服，還想埋汰奶奶我。秦無玉蓋世神威，無人能敵，他在世的時候，天下無論是人是妖都難匹及，我縱然有心相抗，但也力有未逮。落得這麼個結果，也怪不得別人。就像是你的那些凶獸凶靈，我覺得很有可能也是當初秦無玉肅清天下妖怪的時候，將它們給滅了，成了凶靈，關在那個陶罐里。你要知道，你能擁有它們，應該感謝秦無玉才對。」

我眉頭一皺，忽的又舒展開來，揚聲笑道：「這倒也是。秦無玉一代豪傑，我們沒他的本事，今天自然收不了你。成王敗寇，今天就算我們輸了，你想怎麼着？」

妖怪奶奶笑了笑，說：「這話說的有些泄氣了，怎麼，你想求饒不成？可不像是你的性格。」

金文新也是回頭看我，皺了皺眉頭，說：「張驍，你幹什麼？你們要是不行了，我還有力氣，可沒那麼容易放棄。」

我擺了擺手，笑着說：「敵強我弱，我們根本不是一個分量級的，她可是修鍊了近千年的大妖怪，我們幾個加在一起，都沒活夠兩百歲吧？光從年齡上就已經落了下風，還怎麼打？我們倒是可以先求個饒，讓林奶奶饒了我們這些後輩，然後再說。」

我話音剛落，眾人全都是愣住。妖怪奶奶雙眼一眯，緊緊盯着我看，沒有一個人說話，氣氛一時間陷入詭異的安靜。從妖怪奶奶身上散發出來的妖力，不斷攀升，剛一會兒就已經充滿了整個山洞，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燕若溪緊緊抱着我的胳膊，微微顫抖，忍不住往我懷裏縮了縮，我伸手將她牢牢摟住，眼睛卻絲毫不曾離開妖怪奶奶分毫。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漫天妖力陡然鬆弛消逝，妖怪奶奶神色平靜，淡然道：「你叫我什麼？」我笑着說：「總是叫妖怪奶奶，名字又長又彆扭，你不是一直說我們之間緣分不淺么，那就跟着緣分叫好了，我的確該叫您林奶奶的。您說是不是？」

妖怪奶奶笑了笑，說：「你說什麼，倒是把我給聽糊塗了。」

「怎麼糊塗了？」我笑道：「事情簡單得很啊，你本是九尾天狐，驚天大妖怪，後來被蓋世神威秦無玉所傷，一身妖力十不存一，八條尾巴都被斬下封印，只剩下了最後一條尾巴，勉強存活，但已經沒了法力，就算是野豬山狼，都能輕鬆將你吞了。你一直在山林里逃遁過日，後來，被一個女人給收留了，這個女人對你很好很好，給你築巢建窩，對你悉心照顧，一直都在照顧著受傷的你，保護着你。久而久之，你與這個主人產生了濃厚的感情。後來，這個女人為情所困，日漸消瘦，你為了幫助這個主人在情感上挽回，於是去給那個負心男人做出報復，本想害了那個橫刀奪愛的女人，卻沒想到對方身邊還有高人，破了你的詛咒，如此一來，你報復不成，女主人也最終沒能和這個男人走在一起，最終鬱鬱而終。為此你一直懷恨在心，想要報復，就將女主人的亡魂收入自己體內，從此自己與女主人合二為一，女主人的意志，就是你自己的意識，你不在是動物，而是女主人。」

幾個人全都睜大眼睛看着我，除了燕若溪之外，其他人都是一臉驚詫表情。金文新皺眉道：「你瞎說什麼呢，張驍。瞎編故事也要有個限度啊。」

我笑了笑，說：「誰瞎編，嘿嘿，這可是根據真實故事說出來的，這故事裏的男主人公，是我爺爺張十一，橫刀奪愛的女人就是我奶奶，至於這個女主人，就是和我爺爺青梅竹馬的林千樺，林奶奶。我說的對是不對？」

妖怪奶奶秀眉一抬，淡淡道：「這些都是你自己猜的么？」

「電視劇看多了，情節自己也能腦補出來，重要的還是關鍵人物齊全就好。」我笑了笑，說：「只有一點我沒搞清楚，你本身是九尾天狐，被秦無玉所傷，淪落到林奶奶家裏，但林奶奶圈養的是一隻兔子，你是狐狸，這裏面你到底是怎麼改變物種的？」

燕若溪撲哧一笑，然後趕緊低下頭來，伸手擰了我胳膊一下。妖怪奶奶看了看我，哼了一聲，說：「你想知道么，好啊，你答應我一件事情，我倒是可以將你不知道的東西，好好地，完整地，告訴你。」

我拱了拱手，笑着說：「你這話還真是把我給噎住了，將我的好奇心也給完全勾搭起來了。好好好，不過，現在你強我弱，你想幹什麼，還不是由着你么？還跟我說什麼？」

妖怪奶奶哼了一聲，說：「少跟我耍嘴皮子，我知道你嘴上服氣，心裏卻將我罵了千遍萬遍，這件事簡單得很，我只需要你真心誠意地，叫我一聲林奶奶就夠了。怎麼，你願不願意？」

我一愣，隨口笑道：「這話說的，我剛才不是已經叫過了么，林奶奶，林奶奶，絕對的真心實意。」

「是不是真心實意，我難道眼瞎么？」妖怪奶奶哼道：「少敷衍我，我都明白。嘴上沒毛，說話不牢。要是聽不到一句真心實意的叫喚，你就什麼也別想知道了。憋死你最好了。」

嘿，這個老婆子，還真是會膈應人。我吸了口氣，盡量讓自己顯得無比真誠，然後沉着氣說：「林奶奶，林奶奶，林奶奶。」一口氣叫了三聲，叫完之後就覺的怪怪的，好像被對面佔了便宜一樣。

妖怪奶奶神色發獃，愣在原地，動也不動，眼神炯炯閃爍，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緩緩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有多久沒聽到人這麼叫我了。哦，多久了。」

我眉頭一皺，笑道：「這麼說來，你承認自己是林千樺了，那我之前的推理，多半都是正確的了？」

妖怪奶奶笑了笑，絕美臉蛋上第一次露出了莊嚴神色，好像是廟堂里的菩薩一般。我看的忍不住一愣，然後甩了甩頭。我真是暈了，竟然會覺得一個妖怪會有菩薩的樣子，真是可笑極了。她看着我，緩緩開口：「沒錯，我並非全部的林千樺，只是一半，簡單來說，嗯，我的靈魂是林千樺，身體卻是九尾天狐。不過，靈魂是身體主導，你說我是林千樺，也是對的。我來問你，我和你奶奶相比，誰更漂亮？」

我聽得稀罕，揚起眉毛，笑道：「你是說我奶奶么？」林千樺吸了口氣，眼睛牢牢釘着我，點點頭說：「沒錯，就是說她！」

我心頭髮笑，沒想到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這個女人也會想着攀比一下。我猶豫一下，說：「我很小的時候奶奶就去世了，所以對於她的記憶不是很多，大多停留在照片里。從相貌上來說，她跟現在的你，差了十萬八千里。你絕美無雙，天下地上，也找不到第二個了。」

小六忍不住扭回頭來，悄悄對着我豎起大拇指來，分明是在表示對我溜須拍馬的高度讚美。我回了他一個冷眼，林千樺已經笑起來：「好小子，倒是會說話。我承認，我本身並非這樣，但即便如此，我本來的相貌，也要比那個女人，好上千倍百倍不止！」言語中滿是自傲之情。

我笑了笑，說：「我實話實說，這也沒什麼好說的。你本來的面貌我也沒見過，就你現在面貌而言，是個女人都被你比下去了。怎麼，林奶奶，現在可以說了么？」

林千樺哼了一聲，淡然道：「這世界上的事，本來就奇怪得很。你該知道，你爺爺生活的那個年代，正是兵荒馬亂的時候，舉國上下亂成一片，凡人想吃口飽飯都是困難。當時我法力大減，化成小狐狸之相，再無其他本事，躲來躲去，最後還是沒躲開，就是在這個蒙山裏，嘿，我竟然被一群兔子給圍住了，好一句虎落平陽被犬欺，就是我當時最真實的寫照。想我一代九尾天狐，竟然會被一群兔子圍堵分食！」

「狐狸被兔子給吃了？」小六脫口而出，本想笑一下，但看到林千樺冷眼瞧來，嚇得趕緊往後退去。林千樺哼了一聲，說：「狐狸被兔子吃又怎麼了，那個時代里，人吃人的事情都常有發生，野獸吃人的事情更是不少，可見世間萬物，根本沒有什麼天生天克，兔子餓瘋了，也能咬了狐狸。」

我一愣，頓時覺得這話說的太有道理，不愧是活了近百年的大妖怪。林千樺居高臨下，頓了頓，說：「我雖然被分食，但凶靈不滅，操縱了一隻兔子，於是便暫居兔子體內。嘿嘿，現在想想，倒是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