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情境再現

原來死亡離自己的距離居然就是這麼的近！在這種忽如其來的死亡的威脅面前，我們所有的人都只要等待、等待死亡的來臨。

這是一種無奈，一種對命運無法抗爭的無奈。這也包括那些訓練有素的士兵。

那輛客車從天而降，當頭向我們砸了下來！

我們所有的人都在無奈中等待命運的抉擇。其實已經沒有了抉擇，被砸中的人唯一的結果就是死亡。

整個過程只有幾秒鐘，但是我覺得彷彿經過了一萬年。特別是我，我正處於那輛翻滾下來的客車的正下面。

然而就在那幾秒鐘，我的人生發生了一次不同凡響的經歷。我曾經聽說人在死亡之前的那一瞬間會將自己的人生經歷像慢鏡頭一樣地緩緩重新演繹過一次。這，我至少聽說過，但是卻沒有經歷過。

而現在，我正在經歷。

就在這一瞬間，我的時間變慢了！

我的腦海裏面忽然閃現出了我死亡的時候那個時刻的過程。我彷彿又回到了自己的童年、回到了我靈魂從自己的軀體分離的那個時候的過程。

我現在的意識比我死亡的時候更清楚。我可以看到我的母親正在抱着我那幼小的軀體在哭泣、可以看見我的哥哥正端著一碗飯在對我說：「弟弟，我給你喂飯！」

我看到了我的周圍有很多的小孩在歡呼雀躍。更奇怪的是，我看到了我的一個同學。我看到他正從他的棺材裏面爬出來、對我說：「我一直在等你、等你來陪我。」

我的這個同學曾經和我的關係很好。我和他不但是中學階段的朋友，而且我和他還在一個城市裏面上大學。

我和他同時考進了一個城市的不同大學，但是我和他的學校卻很近。

或許是家庭的教育的因素吧，我在大學時候的性格和我在中學的時候幾乎一樣——除了學校的圈子以外很少和外人聯繫。

但是我的這個同學卻和我完全不一樣。我直到現在還對他的性格改變感到疑惑。

他出生於農村家庭，讀中學的時候很本色——老實、本分。

但是自從他上了大學以後就彷彿忽然變了個人似的，不但學會了抽煙而且喝酒還特別的厲害。更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他居然偷東西。

有一天早晨，是一個冬天的早晨，我剛起床正準備去做早操。他卻忽然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這個，你幫我放好。」他氣喘吁吁地對我說。

我迷惑地看着他，問：「這是什麼東西？」

「羽絨服。」他神秘地對我說，「這是我隔壁寢室的一個同學的，我趁他起床上廁所的機會就把它偷了出來。」

「你怎麼能偷別人的東西呢？」我很不高興地看着他說，「你別放在我這裏！」

「這衣服可以賣好幾百塊錢呢。我已經好久沒吃肉了。」他哀求着對我說。

我不再說話，但是也沒再理他，我轉身離開了。

早操結束后我回到寢室的時候在我的床上看見了那件羽絨服。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賊一樣異常的緊張。

「你那個同學來了，他把衣服放到了你的床上就離開了。」我寢室的一個同學告訴我說。

我感覺那個同學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對勁，但是我仍然什麼也沒有說。

就在那天的中午，我卻得到了他死亡的消息。他的死很離奇。

據他寢室的同學講，他在吃完了中午飯過後就出了校門。然而，就在他走出校門的那個時候，一輛公交車忽然失去了控制、脫離了原有的線路就朝着他們學校的大門撞了過來。

我的那個同學就是死於那輛失去了控制的車輪之下。

只有我知道他為什麼要在那個時候走出校門——他是想到我這裏來拿那件羽絨服！

我頭頂的那輛客車正在向我們砸下來，然而就在這幾秒鐘的時間裏，在我的腦海裏面浮現出了如此種種的情境。這些情境是那麼的清晰、動人，就好像那一切就發生在我的面前。

我感受到了時光倒流的美麗與痛楚。

就在我的眼前，我看不到了前面的懸崖。在我的眼睛裏面居然是我曾經上大學時候的那個城市的街景。

那輛客車正在我的頭頂。我似乎聽見了那輛車裏面發出來的人們驚惶的、無奈的呼叫聲。我忽然感覺自己與那些車內的人一樣——對死亡的來臨無可奈何。

就在那輛客車砸向我們頭頂的那最後的一瞬間，我卻忽然回到了現實。我看見那些士兵、那個中尉，還有清雲和樊華都張大著嘴巴、驚恐地看着自己的頭上。

然而，我沒有感覺到被重壓砸住后的痛楚。在我們的周圍彷彿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隨後是死一般的寂寞。我們所有的人都彷彿被剛才的情境嚇呆了。

我們仍然站立在那裏。

原來，那輛砸向我們的客車只是一個幻影！

可是。有這麼真切、駭人的幻影么？

在我們的面前有如正在播放一場立體電影。客車砸在了地上卻仍然翻滾了幾圈，我們似乎已經與這輛失事的客車融合在了一起：從客車裏面摔出來的人就在我們的身邊翻滾、慘叫，十幾具已經死亡了的人的屍體就呈現在我們的面前。奇怪的是我卻沒有看見他們放入魂魄。難道現在我看見的這一切就是他們的魂魄？

不！還有很多的活人！

這個景象很奇妙，我們看見的畫面裏面的人與我們現在一行的人彷彿生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或者空間裏面，我們可以看見他們，但是他們卻看不見我們。但是兩個世界或空間卻在個地方相交了。

士兵們也被這個奇特的現象驚呆了。

「這是磁場的作用！磁場把上次車禍的情境錄了下來。」中尉對士兵們說。

士兵們的情緒似乎好多了。

「繼續挖！」中尉下令道。

士兵們於是就開始行動起來。

「啪！」一聲巨大的炸雷忽然在我們的頭上響起，我感覺那聲音彷彿就來自於我的耳邊。

一幅奇異的景象忽然出現了！

從山上翻滾下來的那輛客車，連同客車裏面的那些人，包括從客車裏面被摔出來的那些人和物，居然像一幅畫一般地慢慢地被卷上了天空！

正在挖掘的士兵們以及我們都被這番情境驚呆了！我們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天空、看着那幅奇異的畫面緩緩朝天空飄去、直至它完全消失。

「快！快把卡車和越野車點燃！」清運雲忽然叫道。

在中尉的命令下，兩個士兵取下他們身上的水壺，然後從水壺中向兩輛車上灑了一些汽油。隨着火苗的竄氣，不多久就在我們的面前燃氣了熊熊的大火。

天上的雷聲更響了！

忽然，我感覺到了我的臉上一點點濕濕的感覺——下雨了！

我看到清雲的面色極其緊張。他忽然從身上取出一大捲紙符、把食指放到嘴巴裏面狠狠一咬，我看見他的手指從嘴巴裏面取出來的時候已經佈滿了鮮血。

清雲用他那隻帶血的手指在那些紙符上畫了幾下，然後狠狠地朝天空中拋去……

讓人不能相信的是，那些紙符居然像風箏一樣地緩緩地朝天空飛上去了，就好像有一根繩索拉住了它們似的。

「你們可是中國的龍王，你們為何去幫助日本鬼布雨？！」清雲隨即憤懣地嘶叫道。

他的叫聲剛停，奇迹卻發生了！

雷聲已經消停、天上的烏雲瞬時也慢慢地變淡了。就在我們的頭頂，一絲金色的陽光透過雲層灑向了大地。

我看到了我來到這個世界二十多年來最美麗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