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9：戰魔

整個虛無都泛起刺目的猩紅色，李東可以肯定，這裏沒有使用任何結界。一個人的氣勢可以將虛無都染成了實質，可見這個人的殺戮有多麼重。他背對着入口，披頭散髮的蹲在地面，他身後拖着長長的披風，也是血紅色。在那血染的長發之前，有一把玩刀，刀柄是一個人的頭顱，刀刃泛起一條條殷紅色的閃光。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可是他的氣勢卻充滿了虛無每一個角落，殺戮！面對着紅髮男子，李東內心只湧出這兩個字。他身上那股氣勢，完全是猶如不停殺戮所造成的，絕非刻意模仿。

他的沉靜就讓聯想到死亡，那似乎是發自靈魂深處的一股對於危險的感知。李東腳步鄒然停住，就算他擁有九世不滅魂，面對如此濃烈的殺戮之氣，他也不敢再超前走一步。

紅髮男子一直沒有站起，也未轉身，他就像是一尊石像，一動也不動，四周出奇的安靜，靜的讓人感覺毛骨悚然，虛無毫無遮掩的散發着血紅色，更讓這裏的氣氛充滿了殺戮之氣。

李東一直站着未動，時間在這種詭異的凝固中，一點點流逝。直到紅髮男子輕微轉頭，一雙冰冷的眸子從紅髮絲中射來。李東彷彿在這一瞬間，被時空孤立了，他腳下虛無在快速流逝，四周空間變得一道道猶如電芒一樣的刀光。

以意入界！李東無比愕然的盯着眼前的一幕，他可以清晰感覺到界，卻只是意念而已。他的人還在現實。紅髮男子依然未動，他只是回頭無意識瞥了一眼。

這一眼已經讓李東的意識猶如墜入了一個沖滿了殺戮的殺戮之界，在這個世界內一切東西都是血紅色，血色山峰，血色山谷，血色河流湖泊。

李東剛剛一踏足這裏，就已經感受到殺戮有多麼強烈，哪裏每一道刀芒都代表着一場兇殘的殺戮，每一寸血色，都代表着流血和死亡。

李東一步步走過，走過一個殺戮界，十個殺戮界，百個殺戮界，千個殺戮界。李東看着那每一界內被他殺死的人堆砌而成骨山，血流彙集的河流，湖泊，還有.....殺伐戰場也無法描繪它之萬一，李東意識在那種恍惚與現實之間的一界，看到了很多，很多曾經他的殺戮，還有被他殺死的人。

李東簡直不敢於描述那種恐怖的畫面，那是他一生看過最令他恐懼，最令他拚命想要忘記的畫面。。然而，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就像是他親眼見證了紅髮男子每一個殺戮現場。這就是以意入界，一種殺戮修行的至高境界。

他遊走在殺戮界中，內心忍受着來自於靈魂深處的恐懼和顫抖，他繼續朝着殺戮界深處走去。他知道紅髮男子在哪裏等着他，那是一種十分微妙的感應。應該說，那是一種挑戰，無聲的挑戰。

經過一千界之後，他看到了一條血色的橋樑，那是一座搭載在兩座山峰之間的橋樑，李東站在左首，紅髮男子站在右首。他此時雙手背肩，身後一條血色披風隨風飄舞著。李東才看清楚在他披風之下，還隱藏着一副黑色戰甲，那是一種十分古老，卻擁有神秘能量的東西。李東只是朝着上面看了一眼，心神就有些把持不住，一股狂躁的殺意便湧出來。

他手裏握著刀柄上面那顆骷髏，刀刃斜刺在橋墩上面，他一隻腳也踏足在上面，寒冷的眼神從幾縷額前紅髮縫隙中射來。他微微一昂頭，沖着天空血色雲彩，發出一聲感嘆。

「以殺入道，化身為魔，縱橫千界，又能如何，最終神族隕滅，魔族也化為塵埃，魔神之戰又如何，都只是天道的一場遊戲而已」悲涼的語氣竟然從他那冰冷的毫無人氣的臉上發出來，讓人內心有種錯愕之感。

李東又想起剛才那些他殺戮的畫面，實在無法跟眼前這個感懷天地的人聯繫在一起！就在這時，紅髮男子微微低頭，眼神依然如刀劍一般銳利，盯在李東的臉上。

「應劫之人？難道你可以化解這三千界的殺戮之氣嗎？應劫，上古預言純屬無稽之談」紅髮男子一轉身，手掌指向蒼穹，整個虛無鄒然變色，數萬里內都是紅髮男子的殺戮畫面。他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那些畫面，彷彿要整個宇宙都看到這一幕。

李東愕然了，他不知道紅髮男子想做什麼？他愣愣的盯着他看。直到紅髮男子發泄完悲涼的情緒，猛然轉身，手裏的刀鋒化成一條蜿蜒盤旋的長龍，才朝着李東面前一甩道：「拿去吧，你不就是為了這個才來到這裏的」。

他說完，氣息收斂，虛幻的殺戮背景消失，李東又重新回到了虛無界，他還是站在原地紋絲未動，只是對面的紅髮男子卻已經離開了原地，他此時背對着自己，在他身後不遠處，赫然就是他在結界內丟給自己的那把骷髏骨刀。

李東不明白他這是何意，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試探問道：「你可能誤會了？我不是想要這把骨刀，我想找到進入第七層攝魂塔的入口」。

紅髮男子一轉身，瞳孔像是有兩團火焰在燃燒着，他極力遏制那種恐怖的殺意，他平靜了一會兒才道：「你不可以去第七層，你還是拿了這把骨刀離去吧，這把刀當年就是有你身上一塊肋骨所化，現在物歸原主了」。

「什麼？我身上一塊肋骨？」李東更感覺紅衣男子的話有些莫名其妙了，他們才第一次見面，又怎麼可能被他撬走一根肋骨，還製成了骨刀。

李東一肚子疑惑，但是紅髮男子卻不想解答，他的眼神已經十分明顯在下逐客令。就在這一瞬間，從李東的身軀內有一道模模糊糊的影子冒出來，他沖着紅髮男子一聲冷笑道：「沒想到你堂堂一個魔尊，竟然禿廢到如此境地，可惜啊可惜，可惜當年魔主，竟然把八轉魔神訣傳授給了你，要是傳授給我，我定然會令神族臣服於魔族」。

「俎魔，沒想到被封印了數萬年，至今還想着魔神之戰，那都是幾萬年前的事情了，現在神族已經隕落，我們魔族也化為飛灰，還去爭什麼呢？」。

「嘿嘿，戰魔，那是你的想法，你可知道神族消失的真正秘密？事情絕對不像你想那麼簡單，如今雖然上古神魔兩族都不在了，可是你我還在，魔族依然可以復興，到時，我們聯手找到神族遺失的秘密，就可以創造一個屬於我們魔族的世界了」。

「那只是上古世界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難道你真的以為那東西存在？」紅髮男子微微一揮衣袖，就那一絲虛無縹緲的人影收入掌心，他輕嘆一聲又道：「即便存在，我也不想再去爭了」他掌心一握，那一縷灰氣就被蒸發，伴隨着虛無內傳來一陣凄慘的叫聲。

李東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樣的詭異東西隱藏在自己身軀內，他竟然一點都未察覺。他一直眼睜睜看着紅髮男子把那一縷黑氣化為烏有之後，他才略有所思的想起了虛無內那張怪臉，剛才那一縷灰氣和他實在有幾分相似之處。

「現在你可以走了」就在李東陷入沉思的瞬間，紅髮男子轉身過來，一指手凌空一揮，地面那把骨刀鑽進了李東的胸口。

李東只感覺皮膚傳來一陣涼颼颼的感覺，他十分驚恐的表情盯着胸前那把充滿了血腥殺戮的骨刀，他實在不想要這麼恐怖的東西，他不知道紅髮男子為何非要把它送給自己。他無可奈何只好暫時把它收入囊中，又回頭盯着紅髮男子說：「我一定要去七層攝魂塔，你想和我一戰嗎？」。

對面紅髮男子沒有說完，但是他身上明顯有一股股殺戮之氣涌動出來：「我已經數萬年未動用殺戮之氣了，我不想破界，也不想辜負了她」他說道最後，微微彎下腰去，撿起地面一塊玉佩，那是一塊雕刻十分精巧的玉佩，一看就知道是女子配飾之物。

「我有我不得不進去的理由」李東內心那股執念讓他無法後退，他邁步走到了紅髮男子面前，渾身戰意已經洶湧而起。

「也許這一切都是天運，看來時隔數萬年，你我一戰也是在所難免的」紅髮男子輕嘆一聲，手掌輕輕收起了玉佩，邁步走到了之前的位置，這一次他並未拿出任何東西，只是背着手站立着，他身上已經彷彿有幾千萬把刀劍，隨時準備衝出來。

李東和紅髮男子之前已經被濃烈的殺戮之氣所充斥着，就在這時，紅髮男子藏在衣袖中的玉佩竟然莫名閃爍起來，雖然隔着衣衫，卻依舊十分明顯。

紅髮男子伸手把它抓出來，一縷紅煙飄起，飄飄裊裊化成一副人型，她身材婀娜，雖然李東只看得是背影，卻還是被她迷人的身姿深深吸引，她穿着古老的服飾，身上還要遠古圖騰紋身，李東看到那些紋身立刻腦海中浮現一絲熟悉的感覺。

他沒時間細想，直覺讓他迫不及待地去牢牢記憶那些圖騰，他就像是記憶藏寶圖一樣，硬是把女子身上每一處圖騰都深深烙印在記憶中，最後他才將視線重新對中女子和紅髮男子的臉龐。

此時他發現紅髮男子的臉頰已經微微見到一滴滴淚水，李東沒想到以他修鍊這種恐怖殺戮界的人，竟然也會落淚，還哭得那麼傷心。女子伸手試圖為他抹去臉頰上面淚水，可是她卻失敗了，她忘了自己只是一縷殘魂。

女子默默無語的守護者紅髮男子，雙手彷彿一朵盛開的蓮花，去撫摸男子的剛毅的臉龐，雖然那只是像一陣煙霧掠過，她還是無比堅持的去做，紅髮男子也似乎感受到了她撫摸，笑得很開心，很天真，此時無論是誰也不會將他和戰魔聯繫在一起。

「放下殺戮，放下殺戮！」女子似乎所存記憶並不多，只是不停重複這幾句話，她每一句話，都讓紅髮男子渾身一顫，眼睛中的殺戮之氣也變得少了一些。最後徹底化為烏有，變得和之前一樣清澈。

女子昂起甜美的臉龐沖他滿意的微笑，對於紅髮男子那彷彿是一種至高無上的獎賞，他竟然也笑了起來，這是李東來這裏之後，第一次見到男子笑，還笑的那麼燦爛。

接着女子的虛影一點點消散，化成萬般光點回到了玉佩內，紅髮男子手持着玉佩，無比珍惜的將它貼在胸口，在這一瞬間他的精神是滿足的，他的靈魂也似乎和玉佩內的殘魂融和為一體。

整個過程，李東一直都只是一個旁觀者，他沒有說話，更沒有打斷二人的交流，他現在已經徹底明白了是什麼讓一個殺戮滔天的戰魔改變成一個哀傷凄涼的人，他一定和剛才殘魂女子有過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還是那種刻骨銘心的凄美愛情，想到這，李東腦海中似乎也浮現出一些女子的影子，卻怎麼也無法和這種跨越幾萬年任然相知相守的愛情相提並論。

又過了一會兒，紅髮男子微微轉身，眼神依舊冰冷盯着李東，良久才道：「為了嫣霞，我可以讓你過去，可是你可知道進入之後的後果嗎？」他的話，讓李東明白了剛才那個上古女子，名字竟然叫嫣霞。

李東輕輕點頭，又搖頭，他表情堅決的說：「無論何種後果，我都一人承擔！」。

紅髮男子凝望着此時的李東，眼神忽然變得恍惚起來，悠悠嘆道：「他現在和我當年真像，要是當年我沒有這麼堅持下去，或許結果就不會是這樣子的，這一切都是天運，都是天道的一場遊戲而已」他說道最後，竟然語氣越來越悲涼，沉浸在自我的痛苦中無法自拔。

過了良久，他才又繼續說道：「攝魂塔第七層，也叫做冥鬼界，在這一界內，關押著被上古神族封印的冥鬼王，屠道，他可是屬於上古神王級別的強大的鬼魂，一旦被它衝破封印，不僅虛無之內再無生靈存在，甚至連你來的人界也會遭受厲鬼的荼毒，你可想清楚了？走進去，或許你的一切都會改變，包括你原來生活的世界」。

李東實在沒想過，因為自己一個執念會帶來整個人界改變，甚至是災難，他不知道該如何去做，可是內心中那一股執念卻始終在讓他向前，他內心在掙扎著，拚命想要壓抑住某種想法，但是那種想法卻一點點吞噬他的一切顧慮，變得越來越清晰。

李東被一副殘破的畫面牽引，那竟然是一個古戰場，到處都是皚皚白骨，還有無數戰死的神族和魔族，貴族，他們的肉身在腐爛，他們的靈魂被一個詭異的東西鎮壓着，他們想反抗卻無能為力，數百萬的神族的那種極為憤怒，卻又無力掙扎的畫面，彷彿與生俱來一般深刻印在李東靈魂中，讓他感覺到了身體上的責任和那股輪迴了九世還無法忘記的怨氣。

終於他猛地睜開了眼睛，沖着紅髮男子大聲喊道：「讓我進去」就在他說完這一句話時，紅髮男子手掌一揮，從他的左側一虛無內裂開一道縫隙，熟悉的光幕界面映出了李東的臉龐，還有他那雙被怨氣籠罩的瞳孔。

他邁步跨進了第七層，也就是被上古時代稱之為冥鬼界的地方，李東剛一走進這片天地，就被眼前詭異的一幕驚呆了。他發現了傳說中壓根不可能存在的東西，他們沒有真正的面孔，只有一些模糊的彷彿是靈一般的存在。他們和虛無靈族有幾分相似，卻比他們更具有實體感。

這些東西奇形怪狀，有得像是物品，有得像是動作，還有得十分像人，只是他們都模模糊糊讓人看不清楚。怪不得他們被稱之為鬼族，李東當然明白上古傳說中的鬼族，其實也是上古人中的一種，只是他們長相太過奇特一些而已。

在上古四大族系中，除了神族之外，其他族幾乎都和人不太相似，魔族有點像巨人怪，只有少數長得比較秀氣，剛才的紅髮男子就屬於這一種。妖族長相妖魅，尤其是女人更加凸顯了這一點，鬼族是最古怪的一種，他們幾乎和人類絲毫不沾邊，因此人類對於鬼族更多的是恐懼和偏見，甚至不把他們當成上古四大族系之一，正是如此，鬼族也對人界有着天生的仇恨，他們不在乎屠殺所有的人族，被他們認為極為討厭的東西。

因此上古四族中，鬼族被傳說的最多，都是他們那種恐怖弒殺的一面，因此神族就成為戰勝鬼族，守護人族的一種精神崇拜，只是這種崇拜後來又被人類演化成了鬼神傳說。

其實在上古創世之初，四大上古族系都是來自一個地方，他們只是那個地方不同的族類而已。這件事情當李東取回了上古記憶時，自然就會清楚知道有關於上古四族所有的一切。現在他和人族一樣討厭這些鬼物，甚至恨不得立刻將它們統統斬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