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被困
「殿下，我阿兄那邊……」穆勒哲哲有些擔心地問道北冥凰。只有確定自己的族人沒有事，她才能安心地跟着樂音去慕國。
「放心，我已經派人去了穆勒，只要我北冥凰在世一天，他們就不會有事的！」這是北冥凰的承諾，也是他的責任。
「謝謝你們！」穆勒哲哲很感動。沒想到北冥凰會這麼願意幫她，把她的族人當成了他自己的子民，還幫助她尋找幸福，完成她一直以來的心愿。
夠了！他們為她做的已經夠多了！而她也相信，他們為她做這些，並不單純地只是為了穆勒的聖葯、千年鳳靈芝，而是他們對她這個朋友的維護之情！
「說『客氣』就太見外了。」簡七七搖搖頭，為穆勒哲哲的客氣而有些微嗔。
「小七七，那葯還是一日分三次服用，再用藥水泡頭髮，再過兩個天，你的頭髮也就該全黑了，希望在慕國再見到你的時候，我看到的，是一個健健康康的你。」子默最後囑咐著簡七七。
穆勒哲哲把千年鳳靈芝送給簡七七治療頭髮了，他的用藥，已經過了三天。她的頭髮已經有好些都變成了黑色，只有不多的幾根還是以前的刷白色。相信再用兩天葯，她的頭髮就完全恢復以前的樣子了。
「嗯，我都知道了。」簡七七點點頭，伸出手看着自己黑白色交織的頭髮，倒是一點都沒有其他人臉上的憂慮之色。
秘密送走了子默四人，整個東宮突然變得非常安靜起來。
「七七，這一戰後，所有的一切都會塵埃落定，簡翌晨的仇，也就報了！」北冥凰把簡七七攬在懷裏，緊緊地攬著，卻又刻意放鬆了一些力道，不讓她受到傷害。
「凰，我來自很遙遠的未來。那裏，有我的丈夫，還有我未出世的孩子。我在分娩的時候，死在了手術台上，之後，我的的靈魂意外來到了這裏，覆在了北小暖的身上。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冥冥中的定數，可是，讓我在這個世上遇到了你，我覺得這一趟，來的很值。」簡七七慢慢的將自己穿越的故事講給北冥凰聽。
儘管，在遇到他之前，她經歷了太多的傷害和痛苦，可是，如今能夠這樣緊緊地靠着他，她覺得，這種日子，很幸福。
「北冥叔叔，我娘的意思是，她是借屍還魂來到這裏的。」小簡夜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送走了四個叔叔阿姨，現在，就大大咧咧地坐在這裏，光明正大地當起了她娘和北冥叔叔的電燈泡。
這個形容，他完全是跟他娘學的。但其實他是一直也沒有弄明白他和這「電燈泡」到底是有哪門子的關係。
「咳咳，我們哪裏的人把這個叫做『穿越』，和真正的借屍還魂還有有一定的差距的！」簡七七被自家兒子的拆台給嗆到，輕輕地咳嗽了兩聲，警告面前這小子實在是不需要如此多嘴！
小簡夜一點都沒打算收口，繼續說着：「道理其實還是一樣的。」
「那七七你還會突然回去嗎？」這一次，北冥凰不由地緊緊抱住簡七七，彷彿要把她嵌在身體里，融進骨血，這樣，她是不是就不會突然離開了？他真的已經不敢想像沒有她的日子他會怎麼過，他，不敢想，也不想想！什麼穿越之前的丈夫，比起她或許會離開他的可能，他都不在乎了。
「我不能肯定，但我來這個世上已經八年了，相信那個時代的我，已經成了一堆黃土，應該不會回去了吧。」那個時代的她死了，或許現在已經被安葬了，就算她的靈魂回去，也不過是一個孤魂野鬼罷了。
「我不要『應該』，我要七七答應我，永遠留在我身邊，不離不棄。我為君，你便為後，若我有朝一日變得沒權沒勢，你便是我的糟糠之妻。我們牢牢地牽着彼此的手，從此不相離。」北冥凰把頭埋在簡七七的脖子裏，輕聲低喃著。
他要她，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他都要她，而她，除了陪在他身邊一起和他經歷風雨，再也沒有別的選擇。
「好，我答應你，永遠都不離開。」簡七七點頭應聲，讓他知道她堅定的心，不讓他再繼續為她的事而擔憂傷心。
「娘，要是你嫁給了北冥叔叔，那我是不是要改名換姓了？」小簡夜突然插話，打斷了北冥凰和簡七七兩人柔情蜜意的互訴衷腸。
「當然啊，夜兒是我的兒子，當然得跟着我姓啊！」北冥凰點點頭，說的里說當然。
「好吧，你們兩個決定吧，我表示棄權！」簡七七舉手投降，不想參與這場是非。不過是一個姓名罷了，夜兒他想跟誰姓就跟誰姓，她完全不會幹預他的自由。
「娘，你也太不夠格了吧，我是你兒子，可你竟然棄權！」小簡夜不爽地瞥了一眼簡七七，表示他的抗議。
「夜兒，你娘棄權就表示默認。俗話說得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反正你娘遲早都是我的人，這個，我就替她做主了！」
「俗話確實是這麼說的，可是你是北冥國的太子，又不是雞和狗，我自然不用依着你的。」簡七七用頭蹭蹭北冥凰的下巴，柔軟的髮絲不斷地撩撥着他脖子，搔搔的，痒痒的。
「儘是貧嘴，看來，我得趕緊制定一些家規。」北冥凰雖是這樣說着，可是手卻溫柔地攬著簡七七的腰，把她的後背緊緊地貼向自己的胸口，他的心臟位置，對着她的心臟位置，靜靜地感受着她的心跳。
「那我就要考慮嫁不嫁了。」簡七七感覺到他的心跳，好像在帶動着她的心跳在跳動，一下一下，有力地擊打在她的後背，通過她的血液，流過她的心臟。
「夜兒，趕緊叫聲『爹』來聽，要不然，你娘指定要反悔了。」北冥凰說的很是得意。呵呵，連她的兒子都是他的了，他還用擔心她跑掉嗎？
「北冥叔叔，這個相當抱歉啊。我向來都奉行以『孝』為先，所以，在我娘答應你之前，我不能扯她的後腿。」小簡夜對着北冥凰抱歉地笑笑，之後就又怡然自得地端起桌子上的茶杯，狠狠地啜了一口宮女給他特別泡製的茶葉。
「小子，你還真是沒有良心！都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這個當了你整整四年師傅的人，竟然就這樣被你無情拋棄了，果真不孝！」北冥凰非常哀怨地看了一眼小簡夜，眼中那故作的怨色，差點讓小簡夜把持不住，直接把口中的茶水給噴了出去。
小簡夜輕咳幾聲，極度艱難地卡在嗓子裏的茶水咽下去，這才非常鬱悶地回了北冥凰一聲：「咳咳，那個……我娘都當了我五年的娘了，師傅你還差一年，所以，還是我娘比較大！」很明顯的算數嘛，五年的時間大於四年，所以，他娘說的話就是真理，他娘的決定就是他必須支持的存在。
「夜兒的狡辯，都是跟你學的。」北冥凰親昵地伸出手颳了一下簡七七的鼻子，語氣中滿是寵溺。
他這些年看得非常清楚，七七她對夜兒付出了多少，而夜兒也難得地懂事，對她非常孝順尊敬，幾乎已經到了唯命是從的地步。
「那我豈不是不僅當娘，還兼任了『師傅』一職？凰，看來，你在夜兒心中的地位，是越來越不如我這個當娘的了。」簡七七笑的非常得意。她的兒子，當然得聽她的！這樣才是她的乖兒子！
*
慕國。東宮。
慕容元清遣退了所有的宮人，和樂音、子默、北冥墨欣、穆勒哲哲四人單獨坐在一起，神色嚴肅。
「徐將軍在得到消息的時候，就已經率兵趕赴前線了。」慕容元清看着前面的沙盤，眼中越來越深邃。
歷爵冥這次是拼了，整個厲國的軍隊傾巢而出，他這是再也沒有顧忌了吧？他拼上的，是整個厲國，若是勝了，固然可以一統天下，若是敗了，就是國破家亡，遺臭萬年的昏君。
「元清，我們先趕過去，歷爵冥的親兵，徐漢良應付不了。」樂音是了解歷爵冥的，同樣，也了解他親兵的作戰能力，若是沒有那樣以一敵百的莽士，慕國再加上北冥國，絕對不是一個小小的厲國能夠隨意放肆的！
慕容元清有些擔心地叮囑：「樂音，小心。」
「放心。」樂音並不擔心，以他對歷爵冥親兵陣形的研究，絕對可以和他打成平手，再加上子默這傢伙仿造簡七七的炸彈研究出來的那玩意，威力當真了得。以他們兩人，目前便可以應付一陣。
*
「哄……」空中，一聲爆破聲陡然響起，伴隨着一陣黃煙的瀰漫，周圍的人迅速散去。
樂音看着剛剛被扔向天空就爆破的炸彈，眼中深意頗濃。歷爵冥確實厲害，不過才一次交鋒，就已經想出了對策。用堅韌的利箭對威力強大炸藥，看似非常沒有可能，但事實上，卻是目前最可行的辦法。
子默的炸藥，一接觸及爆炸，而歷爵冥一方的利箭，每次都是瞅准炸藥剛剛上升到空中，就射出利箭。炸藥在半空中爆破，慕國戰士的傷亡，竟然比厲國的還要多……
「列陣。」樂音適時的做了戰略調整。
既然威力十足的炸藥已經派不上用場，那麼，就只能用人拼人。
黃沙滾滾，兵器相交聲不斷傳來，風中飄灑的，是帶着鮮血的殘肢，地上倒下的，是一個個殘破的身軀。這是樂音第一次見識到傳言中歷爵冥那無往不勝的親兵。果然，這樣的戰士，生來就是戰鬥的，以一敵百。這樣的實力，絕對不是尋常軍隊可以匹敵的。若不是他的陣形，恐怕，這一場仗，未戰先輸……
「樂音，小心。」在樂音身邊的穆勒哲哲，見有一支利箭直接射向樂音，心驚地大叫一聲，甩出手中的長鞭，卷過那個直擊樂音面門的利箭。
樂音甚至都來不及躲開，就看着那支呼嘯而來利箭從自己的右肩劃過，刺破了自己的衣服。
「是哪個混蛋放的暗箭？」穆勒哲哲怒了。
要不是她擔心樂音，一直關注着他，他就被剛才那一箭……她甚至都不敢想，若是樂音真的……
想到這裏，穆勒哲哲就徹底憤怒了，這些混蛋，竟是會做些暗箭傷人的事情，該死，真的該死，竟然敢拿她的樂音開刀。一股怒氣直衝腦門，穆勒哲哲的眼中全是刺目的怒火，手中赤鞭一揚，劃破空氣，捲起千曾漣漪。
「哲哲，小心。」在穆勒哲哲發飆的時候，對方也好像要應和一般，鋪天蓋地的利箭呼嘯而來，那種氣勢，勢不可擋。
北冥墨欣和子默一起舉起手中的劍，向著唯獨不會武功的樂音靠攏，為他擋下迎面而來的箭雨。
「大人，末將拖着這裏，你們先撤。」徐漢良一邊揮刀抵擋着對手的攻勢，一邊對着樂音四人大喊。
「哼，笑話，我子默怎麼可能是那個落荒而逃的人！」子默向來心高氣傲，又怎麼可能輕易認輸，在這個時刻不戰而逃。
「對！我們一定會戰鬥到底！」北冥墨欣也是個驕傲的人，身為北冥國的公主，從來都是高高在上，她的生命里，就從來沒有「逃」這個字！
「哼，敢陰我穆勒哲哲的男人，不管是誰，通通殺無赦！」穆勒哲哲性子爽朗，在草原上長大的女兒，和男兒一樣，驍勇善戰，不戰爭到最後一刻，絕對不會輕易認輸。
「徐將軍，你也聽到了……」樂音被子默三人擋在身後，只得無奈地笑笑。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是一個文弱書生。他一個大好男兒，在眾人都在浴血沙場的時候，他卻只能躲在他們身後，眼睜睜地看着他們為他擋去血雨腥風。
刀劍依舊相交，戰爭依然持續。並非徐將軍的士兵不堪，只是，歷爵冥不計後果的全力一擊，厲國的每個士兵都帶着視死如歸的氣勢。儘管樂音一次次地下達着轉變陣形的命令，可是，面對嗜殺一切阻礙的厲國大軍，依舊戰敗。
……
大雪突如而至，一片一片飄灑的雪花落在地上，卻被一地的血色染紅。
狹小的山洞裏，四個依偎在一起的身體臉上一片倦色。
整整一天了，這場大雪，下了整整一天都沒有停。整個慕國大軍，除了他們四個，已經全軍覆沒。每次一想起徐將軍揮動着手中的大刀的身影，四人的眼中就不由地溢滿了眼淚。那個漢子，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依舊那樣威風凜凜，儘管他的大氅早就破碎，儘管他的鎧甲早就支離，儘管他渾身上下全是傷口，他依舊固執地戰鬥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他說，他是軍人，只能戰死，不會落跑。
「子默，我好冷……」北冥墨欣身體打着哆嗦，緊緊地靠在子默的身上，連聲音都染上了顫聲。
「欣兒，你發燒了。」觸到北冥墨欣滾燙的肌膚，子默的臉上一片擔憂之色，從懷中掏出綁在腰間的銀針帶，取出幾根銀針，在北冥墨欣的穴位上刺下。
他身上帶的葯，在逃跑的時候已經全丟了，若不是這個銀針帶綁在他腰間，他現在縱然醫術高超，也必定沒有任何辦法。
外面，依舊是肆意飄揚的大雪，早就將他們的腳印覆蓋，掩去了他們的行蹤，同時也斷了他們的出路。狹小的山洞裏，沒有火堆，沒有食物，沒有水，連空氣都冷得滲人。
「樂音，你說，我們會不會死在這裏？」穆勒哲哲打着哆嗦，背靠着樂音，聲音有氣無力。
他們已經整整一天沒有進食了，被困在這個狹小的空間，消磨着他們的生命。她似乎已經看到了他們大草原的天空，那麼藍，那麼藍。她的阿爹、阿娘在不遠處，微笑着看着她，讓她回到他們的懷抱。
「不會的，相信我。」感覺到穆勒哲哲依靠着自己的身體越來越沉重，樂音的聲音變得有些急躁。轉過身子，把她無力的身子擁在懷裏，緊緊地抱着。
「樂音，我好想睡覺，我看到了我阿爹和阿娘，他們正在叫我呢……」穆勒哲哲對樂音笑着，卻怎麼也拼湊不出一個完整的笑容。
她的腦袋昏沉沉的，身體變得好空洞乏力，好像隨時都要離開似的。
「哲哲，不要睡，我們說說話，我都沒有去過草原，你跟我說說草原的樣子，我想聽。」樂音的聲音已經顫抖。
這個女人從來都是那麼的生機勃勃，現在，這樣的她，讓他覺得恐懼。她不是最有生命力的草原公主嗎，為什麼現在這麼憔悴蒼白？
蒼白到讓他很擔心……
「樂音，我真的好睏……」穆勒哲哲被樂音抱在懷裏，很想擠出一抹笑容給他，讓他不要那麼擔心，可是，她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再給他安慰了。
她真的好睏好睏，看見阿爹阿娘就在不遠處，她的心裏知道，她，已經離大限不遠了。但是，她的心裏，還有這放不下的人和事，她真的好像再多停留一會兒。
「樂音……我好想嫁給你，永遠和你在一起，可是……這個願望，好像永遠都不可能……實現了……」穆勒哲哲的後背，緊緊地貼著樂音的胸膛，感覺到他的心跳和體溫，她覺得，死的時候，能夠在他身邊，或許，也是一種幸福吧。
「哲哲，我答應你，只要你好好地活下去，我就騎着大紅馬去娶你，我要你永遠做我的妻子，我樂音此生唯一摯愛的妻子。」樂音環著穆勒哲哲的手臂驟然收緊，好像要把她嵌在身體里，和自己的骨血融在一起，這樣，他就能夠阻止上天帶走她。
「真好……我好想穿着大紅色的嫁衣，嫁給你……」穆勒哲哲的眼前，似乎已經浮現出她披着大紅色的霞帔，坐在花轎里，在他的帶領下，向著他們美好的生活而去。想到這樣美好的事，她的身體，也好像在瞬間也有了力氣，臉上，竟然扯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樂音，抱緊她。」子默給北冥墨欣施完了針，把自己身上的外袍披在她的身上，彎腰走到樂音的身邊，蹲下身子，讓樂音抱緊穆勒哲哲的身體，取出一根銀針，直接對準穆勒哲哲的痛穴刺下。
「啊……」穆勒哲哲虛弱地大叫一聲。從身體深處，尖銳的痛楚一陣陣傳來，好似被人撕裂般的疼痛。
在穆勒哲哲恢復了一點意識的時候，子默瞅准這個時候，取出四根銀針，分別對準穆勒哲哲身體的四大穴位刺下。
「呼呼……」施針耗費了子默大量的力氣，原本一天都沒有進食的他，感覺身體那僅有的力氣也在緩緩消失。
「子默，你如何了？」樂音是相信子默的醫術的，只要他出手，哲哲的性命就一定沒有問題，至少，再堅持一天是沒有問題的。可是，他不能斷定，若是再沒有食物，沒有火光，他們還能夠堅持多久……
「沒事，休息一下，恢復下力氣就好了。」子默連抬起手的力氣也沒有了，坐在一旁，緩緩調動着體內的真氣，修護著剛才耗費的精神力。
他是他們四人中唯一一個懂得醫術的人，其他三人的性命，都懸在他的身上，若是他有什麼差池，這三人，就必死無疑了。所以，要保住他們三人的性命之前，必選先保住他自己的性命。
「這雪一直在下，現在就算沒有厲國的士兵們在搜尋，我們，也沒辦法出去。」樂音看着山洞外那依舊大片大片飄散的雪花，臉上全是擔憂的神色。
哲哲和墨欣兩人都生著病，他也是憑着一股意志力拖着這副身子在抵抗著，他不知道，他這份意志力什麼時候就再也承受不住他身體不斷湧來的睏倦。
「我相信傾之，相信他一定會趕來的。現在，我們需要的就是堅持再堅持，等著傾之來救我們。」子默這是在安慰樂音，同時也在安慰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