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下) 搶紅包啦

大結局(下) 搶紅包啦

日子慢慢平靜了下來,官司徹底完結之後,年與江卻反倒在家裏坐不住了。|www.|正月剛剛過完,他就讓小高和公司的景總聯繫好了東京的醫院,準備過去手術。

看着他每天因為眼睛看不見而變得越來越煩躁不安的時候,百合也不願多說反對的話,只是默默祈禱着手術順利。

吃飯的時候,他不讓百合喂他,說他自己可以,可是每次收拾餐桌的時候,百合都會發現他的桌上和腳下都落下了不少的飯粒,有時候會甚至把菜湯沾在他的衣服上。而以前的他,是有着潔癖般乾淨整潔的習慣......

洗澡的時候,他不讓百合幫他,可是站在浴室門口的百合不止一次地聽到了他在裏面摔跤或者把東西摔得乒乓作響的聲音......

她知道他是好強,不想讓她把他當成一個盲人去照顧,可是他越是這樣逞強,她心裏越是心酸矛盾。

與其這樣看着他痛苦,不如再賭一次!

百合雖然說服了自己,但到了出發前的一夜,她卻緊張地一直無法入睡。

「怎麼了?失眠?」他聽到了她輕輕翻身的聲音,將她攬進懷裏,緊緊抱住,問她。

「吵到你啦?」她把自己的身子往他身上貼了貼,抓住他放在自己頸下的手,歉意地問。

「乖,睡吧,聽小高說醫生是個叫勇野的老教授,技術高超著呢,你就別擔心了!明天還要早點起來趕飛機!」他在她耳際邊輕吻一下,溫柔地說。

他居然知道自己是因為擔心手術才睡不着,百合抿唇點了點頭,「嗯,一定會成功的!」

「大叔......」過了一會,他都以為她快要睡着的時候,她又輕輕地喚了一聲他。

「嗯?」他應道。

「大叔,我愛你。」她喃喃地說着,把臉深深地埋進他的胸膛上。

「傻妞,我也愛你。」年與江輕笑。

「我很早就愛你,很愛,很愛,一直都愛......」她語氣平靜,眼淚卻悄悄流出。

「那也沒有我愛你愛得早,更愛,更愛,永遠都愛......」他用力擁緊她,吻在她頭頂上光滑的頭髮上。

*

日本。東京。

陪年與江來做手術的,除了小高和百合外,那個叫景向楠的景總和「如果靜」另外一個懂日語的方總也一同跟了過來。

手術安排在兩天後,一行人先住進了酒店。

把年與江送進浴室洗澡,百合走出來敲響了隔壁小高的房間門。

有個問題她一直想問,可是不敢問,既然已經到了東京,她必須讓自己做好充分的心裏準備。

「甄小姐,是不是年總那邊需要幫忙?」小高走出來問他。

「沒有。」百合扭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間門,壓低聲音問他:「高師......高經理,我想知道,他手術的成功概率到底有多少?請不要隱瞞我,我有權利知道真相。」

小高猶豫了一下,咬咬牙說:「五成。」

「只有一半......那,最壞的結果呢?」果然不出她所料,這個手術的難度竟然這麼大。

「最壞的結果......甄小姐,你不要擔心,勇野醫生是腦科方面非常權威......」

「我不要聽這些,告訴我,最壞的結果是什麼?」百合打斷小高,迫切地問。

「......」

小高頓了頓說:「最壞的結果,可能連手術室都出不了,但這種可能性很小......」

「好的,我知道了。放心吧,他的手術一定很成功。」

百合說完,轉身的一瞬間,眼淚還是掉了下來。她僵硬地抬着步子,回到房間,靜靜地站在浴室門口,聽着裏面嘩嘩的水聲,深深地吐出一口氣,做了一個深呼吸。

大叔,我知道,你捨不得離開我的。所以,一定要安然無恙地從手術室里出來!

他洗完了澡,穿着寬鬆的浴袍坐在床邊,房間里的空調溫度調的很高,他似乎有點熱,只把腰間的系帶鬆鬆地系在前面,胸口露出一大片蜜色的肌膚,還帶着一顆顆晶瑩的水珠。

百合拿着毛巾,站在他身側,幫他仔細地擦著頭髮。凝視着他刀削般的側臉,她悄然抿嘴。自從眼睛出了問題之後,他的話少了,靜坐的時間多了,時間一長,反倒讓她覺得他更加沉穩迷人,英挺帥氣。即使走在無人相識的東京街頭,也會引來無數人的側面。這樣一個出眾的男人,絕對是一個隨便招招手,就可以引來很多女人排隊貼上來的主。

然而,恰恰是這個優秀出色的男人,對她,竟然如此深情,如此一心一意,疼她入骨,愛她入髓。

百合在心裏想,自己哪裏會有這麼好的運氣?只享受他的愛,卻還未回饋他。所以,他一定會長命百歲,然後用剩下的七八十年來好好地欺負她,讓她反過來好好地待他。

年與江扭過頭,「偷偷看我幹什麼?」

「誰偷看你了!」

「小笨蛋唄。」

「我......我才沒有,我是光明正大地看。」

「傻妞!等我眼睛好了,我可是要看回來的哦!」年與江拿過她手裏的毛巾,攬着她的腰坐下來,抬手撫着她的臉頰,聲音突然變得低沉,「第一次帶你來日本,卻沒法陪你好好玩玩。」

「我又不喜歡日本,若不是利用利用那個叫什麼勇野教授的技術來治好你的眼睛,我才不稀罕來這裏呢!」

「哦?那你想去哪?」

「嗯......」百合想了想,「上次你給我發的那張布達拉宮的照片很美,我想去拉薩。」

「好!等我們回國了,我就帶你去。」

「說話算數!」百合抓起他的手,用自己的小拇指勾住他的,「不準反悔!」

「就怕你這小身板扛不住那裏的氣候!」年與江壞壞地笑了笑,捏着她的臉蛋說。

「誰說我身板小了,最近在家陪你,我都長胖了!」

「真的?讓我驗驗貨!」

年與江說着,雙手準確無誤地抓住了她身上最柔軟的部位,不滿地砸砸嘴,「胖的不明顯,還可以再胖一點......」

「......」

*

醫院,病房。

趁百合和景總出去買吃的機會,年與江問小高,「遺囑的事,都安排好了嗎?」

「嗯,全都已經辦妥,劉律師說您這是杞人憂天,沒必要把遺囑定這麼早。」高經理想儘力把話說得輕鬆一點,但是看到年與江臉上毫不掩飾的悲傷脆弱,自己還是暗自嘆了一口氣。

最近這段日子,只要甄小姐在他面前,年總總是一副毫不在乎自信滿滿的樣子。

這會她不在面前了,才看到他臉上的傷感。

其實任何人都知道,在年與江心裏,對手術的擔心和害怕,程度並不少於任何一個關心他的人。但是對他來說,最大的害怕不是真的失明,不是下半輩子都要生活在黑暗裏,還要讓人照顧著,而是他答應了要給她的幸福他沒有能力再給,他欠她那麼多的承諾還沒有完成,怎麼可以讓自己失去眼睛,怎麼可以死在手術台上?

所以,別說50%的成功幾率,即使這幾率只有一成,他也要毫不猶豫地選擇手術!

年與江手術的前一夜,百合又失眠了。

睡在他旁邊的病床上,她不敢讓自己翻來覆去,只是側向他的一面,靜靜地看着他,一動不動。

靜靜的月光透過窗戶傾瀉進來,剛好灑在他的身上,他平躺在床上,百合不知道他睡了沒有,卻始終沒有說一句話。

就這樣,直到天亮。

年與江被推進手術室之前,把百合拉到身邊,讓她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笑着問她:「你知道我第一次見你是什麼時候嗎?」

百合詫異地皺了皺眉,似是思考了一下,「你不是說是在我給別人當伴娘的婚禮上么!」

年與江溫和地笑了笑,探手摸上她的頭髮,搖搖頭,「不是。」

「不是?」百合更加詫異,從他腿上跳下來,拉着他的手,「那就是比那還早嗎?」

年與江皺了皺眉,拍了拍自己的腿,「什麼時候屬猴子了,過來我告訴你。」

百合撇撇嘴,乖乖坐了回去,抬眸看着他即使空洞也似乎依然閃著碎光的眸子,「有多早啊?」

年與江將她的手全部裹進自己的大手裏,眼睛的方向轉向百合說話的方向,笑道:「算算時間,應該是五年前了,那個時候你剛本科畢業,還沒讀研究生。」

五年前?呃......

百合錯愕至極,但她十分確定她應該不認識他。她正要開口,年與江笑了笑,徐徐說道:

「我記得十分清楚,那天是7月1日黨的生日,我帶領一隊中青班借用你們學校教室上黨課,課間休息的時候,我走出教學樓去樓下的花園抽煙。正在花園裏欣賞你們學校那個著名雕塑的時候,突然背後被人撞了一下,剛轉過身去,就看到一個穿着學士服的小姑娘手裏捏著相機不住地給我說抱歉,說完就沖她的同學俏皮地吐了吐舌頭走了,卻始終沒抬頭看我一眼,我也沒看清她的樣子。

我笑着正要轉身離開,已經走出數米開外的姑娘突然回眸,似是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我,見我的視線正落在她的身上,促狹地沖我笑了下,便消失在了教學樓的拐角處。

那個時候我才看清她的模樣,清湯掛麵似的長發,素麵朝天,笑的時候,眼睛彎彎的......鬼使神差地,我夾着煙的手似乎顫抖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復了神色取笑自己怎麼突然像情竇初開的小夥子一樣衝動了一下呢?

隨後我似乎很快忘記了這個小插曲,但是沒想到第二天的課剛開始上,突然一個姑娘急匆匆推門進來,低着頭徑直在第一排的一個空位上坐了下來。

不僅是我,所有在座的同事都愣了一下,正在點名的小組長停了下來,走到那個自從一進來就一直低頭看手機的姑娘跟前問她是不是這節課的老師,她這才抬起了頭,茫然地轉身看了一眼我們大家,自言自語說『呃,中文系的今天不是在這裏發學位證嗎?』傻乎乎的模樣可愛極了,我忍不住低頭笑了起來,待我抬頭的時候,她又拎着包跑了。

我當時就在想,這姑娘都畢業了怎麼還跟個小女孩一樣,昨天莽莽撞撞的,今天又稀里糊塗的,真是朵漂亮的小奇葩。

第三次見到她的時候,是我帶隊的那批中青班畢業離開你們學校的時候。我們幾個人邊說邊向學校門口走去,突然,眼前閃過一道熟悉又刺眼的身影。熟悉,是因為居然又讓我碰見那個小糊塗蛋姑娘了,刺眼,是因為她身邊居然有個男孩,而且那男孩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兩個人一起走着,男孩似乎在安慰女孩,因為她在哭,還哭得很傷心的樣子。

我在想,原來她有男朋友了!可轉念又一想,誰大學不談戀愛呢?跟自己又有什麼關係!但是,她的那男友是不是太過分了?那樣看起來沒心沒肺的可愛小姑娘,居然也忍心讓她哭成那樣。

走出你們學校校門,我莫名就笑了。

自己真是瘋了,才會亂七八糟想這麼多跟我沒關係的事。不就是一個女大學生嗎?我年與江想要什麼樣的沒有?怎麼會突然有了一種想去挖牆腳的齷齪想法?

回單位之後,工作應酬忙起來了也就漸漸淡忘了那個僅僅有過三眼之緣,而對方壓根可能根本沒記住我一眼的女孩。可是令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的是,三年後我居然在一場替別人出席的婚禮酒宴上又遇到了她。

當時我就對自己說:年與江,如果這次你再不做點什麼事,你就對不起你那已經莫名其妙了好幾次的怦然心動了......呵呵。」

年與江暖暖地勾了勾唇,結束了自己的回憶。

說完,抬了抬手,百合連忙握住了他的手,另一隻手悄悄抹了抹已經擦了很多次的眼淚......

此刻她的心裏洶湧澎湃翻滾著各種各樣的情愫,難以置信的,感動感慨的,還有小小的羞澀......

他竟然那麼早就認識了自己,認識了那個曾經糊裏糊塗傻乎乎的自己,那個沒心沒肺的自己。

可是,自己竟然從來都沒記住過他。

沒錯,那年她本科畢業,那天剛好是穿學位服拍畢業照的日子,她便被寢室幾個小姐妹拉着一起帶着相機在校園裏各處轉。她從來都不喜歡拍照,所以主動要求當攝影師,拿着相機幫她們拍。

被年與江提起來這件事,她很快也想起了那天的事。在教學主樓的草坪里,她幫姐妹們拍照,為了調焦,只顧半蹲著身子挪來挪去,直到撞到了身後的人才趕緊直起身子,頷首道了聲歉,匆忙拍了張照片又跟姐妹們去了別的地方。

小姐妹悄悄碰了碰她的胳膊,「喂,那個男的好帥,不知道是學長還是學弟。」她這才回眸看了一眼,沒想到被自己撞的男人正瞅著自己,她只好抱歉地笑了一下,都沒敢仔細看他一眼便轉身離開了。

第二天的走錯教室,是因為她睡過了頭......咳,百合自己都數不清自己因為睡懶覺而遲到過多少次了。那天因為她們中文系的學位證在一教東樓402發放,她急匆匆卻拐進了西樓402,只因西樓離自己的寢室近點,所以進錯了教室。

至於他說的自己哭的那一次,百合想了想,應該是她和肖睿一起去火車站給幾個同學送別吧!因為他們要讀研繼續留校,就一個個將所有本科畢業的同學送到了去單位報道的火車上。

哭,只不過是離別傷感而已。

他卻以為是男朋友欺負了自己么?

想到這裏,百合忍不住抽泣,小手從他的大手裏抽出來,情不自禁勾住了他的脖子,「你這個處心積慮的大壞蛋,那既然看到我被別人欺負得哭了,為什麼不帶我走呢?」

「這是我活到現在,唯一後悔的一件事。」年與江摸索著在她額頭上吻了吻,笑道:「不過上天還是眷戀我的,兜兜轉轉,我還是把你搶了過來。」

「那為什麼一直不告訴我,到了今天才說?」百合瞧着他即使眼神無光但仍不影響俊魅笑顏的年與江,止不住的眼淚無聲流淌。

原來,他比她知道的更愛她。

「傻妞,不告訴你是因為我要給自己留點後路,萬一你不要我了我還有點顏面,不至於惦記了好幾年的女人居然沒得手!直到今天才說,是因為萬一.......」

百合知道他要說什麼胡話,忙抬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嘴,自己咬着唇忍住抽泣,「不要說了,後面的話我等你出來再聽。還有,我也有個秘密要告訴你。」

「哦?是嗎?什麼事?」年與江挑了挑眉,笑問。

「不告訴你。」百合說着,把他扶了起來,踮起腳尖在他唇邊吻了下,含着淚嘻嘻笑道,「等你手術出來我再說!」

「好!」年與江沒有再多說,只點了點頭,便握着她的手走出了病房。

傻丫頭,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留個根本不存在的懸念?放心吧,為了你,我一定要走出手術室!

手術室門口,百合聽着方總用日語跟那個叫勇野的醫生嘰里呱啦地交談着什麼,她想問卻一句話問不出口,只是緊緊地握著病床上年與江的手,不想放開。

他的手稍稍用力,將她拉近了自己身邊,在他耳邊笑着說:「乖乖等我!我出來的第一時間,可要主動吻我哦!」

「嗯!」百合使勁點頭,還想說點什麼,年與江已經被護士推進了手術室,「啪」得燈亮了起來,走廊里只剩下了小高和兩位副總來回跺步的腳步聲。

時間一分一秒都被拉長,坐在長椅上的百合每坐不到一分鐘,就緊張地起來,走到手術室門口,抬頭看着那亮起來的燈,焦躁地絞著十指。

這種等待的煎熬,她不是第一次經歷了。

想起上一次他滿頭鮮血地進去,自己那個時候的恐懼和絕望......

一切不是已經過來了么?

這一次,也一定會成功的!

儘管一直安慰著自己,百合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焦急,一遍遍抬頭看着那個燈......走廊上的醫護人員和病患來來往往,沒有任何一個人跟她一樣,那顆心一直在火上煎烤著。

景總和方總不知道去吸煙區跑了多少趟,抽了多少煙,終於等到了手術室門上的燈熄滅了。

「甄小姐,手術結束了。」小高過來拍了拍百合的肩膀,她才從等待的麻木中轉醒過來,忙跑過去身子哆嗦著等在了門口。

勇野率先走了出來,取下口罩,沖幾個滿臉期待的人微笑着點點頭,對方總說了一句日語,方總立刻高興地握住了野勇的說,感激地說:「阿里嘎多苦咋一嘛斯(日語『謝謝』的中文發音。)」

雖然不太聽得懂,但是看到大家臉上的欣慰,百合的眼淚瞬間決堤,雙手捂住嘴巴,任由激動的眼淚不值錢地可勁流下來,順着指縫滑落,滾到了腳下的異國大地上。

年與江被推到了病房,眼睛用一層層的紗布纏裹着,由於麻藥的作用,他暫時還沒有醒來,但是方總告訴百合,勇野醫生說了,最多兩個小時他就可以醒來。

所有人都圍在他身邊,一分一秒地數着時間,等他醒來。

終於,他的身子輕輕動了動,緊接着手抬了起來,虛弱而沙啞地出聲:「寶貝......」

「在。」百合仍激動得滿眼淚水,湊過去緊緊握住了他的手,「我在這裏,我在這裏......」

「這次我沒睡多久吧?」他嘴角含笑地朝向她這邊,抬起另外一隻手捏了捏她的臉,「這臉上的半兩肉跟我手術前摸到的一樣,我應該沒睡多久......」

哪有這樣形容的?

百合忍不住破涕為笑,抓住他的手說:「手術很成功,醫生說再過半個月就可以摘掉紗布了。」

「我答應你安全出來了,你是不是要履行承諾,嗯?」年與江把臉湊了過去,故意努了努嘴。

「咳咳.......」景總看到眼前這一幕,故意輕咳了一聲,笑着說:「方總,高經理,我怎麼覺得這病房裏溫度這麼高呢,我們出去走走吧!」

「好!」

「年總,就不打擾你了,這個小日本剛才說了,雖然手術很成功,但是你還得多休息,千萬別有太過激的動作。」

「臭小子!」年與江這才發現身邊還有幾個「外人」。

百合卻害羞地不敢抬頭去看那幾個看她笑話的領導,低頭幫年與江擦拭額頭上實際上並沒有的汗。

接下來的半個月,百合每天都會覺得輕鬆了很多,每天由著景總和方總的安排,帶着年與江出去散散步,看着東京街頭的一切新鮮事物,都詳細地給他描述,給他喂各種各樣的美食,兩個星期倒也過得極快。

拆紗布的這天,百合和小高、景總、方總以及幾名醫護人員把坐在床上的年與江幾乎圍了個水泄不通。隨着漂亮的日本小護士一層層揭開他眼睛上的紗布,百合的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紗布被取掉,年與江那雙熟悉的長睫眸子終於露了出來。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盯着他,卻見他動了動眼皮,緩緩睜開了眼睛,好像一開始很不適應,眨了幾下之後,最後終於徹底睜開了。

「怎麼樣?」百合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

年與江的眼珠仍一動不動,毫無焦距地盯着正前方,抬手摸索著伸向百合的說話的方向,蹙著眉聲音異常低沉:「天黑著嗎?我怎麼還是看不見?」

一句話讓所有人臉上的期待瞬間冰凍,一個個都擰起了眉,百合難以置信地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見他的眼睛仍是一眨不眨,跟手術前一模一樣的狀態,她的心頓時涼了下來。

「你等等,我去喊醫生,一定是哪裏不對......」百合眼圈瞬間泛紅,轉身撥開護士,就要衝出去。

突然,一隻有力的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用力一拉,她被拉了回去,待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跌進了一個暖暖的懷裏,熟悉的味道撲鼻而來,她抬頭錯愕地看向已經從床上坐起來的年與江,正低頭眸中含笑地凝望着他,那雙狹長的眸子裏不斷流轉的,是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卻久違得不能再久違的溫柔和深情.......

「你......」她的腦子裏亂極了,不知道這是什麼狀況,只能抬手再次在他眼前晃了晃,他卻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耐地說:「別晃了,好不容易看見了,又給我晃瞎了!」

「看見了?真的看見了?」百合蓄積在眼眶裏的淚水頓時滾落,一時間激動得難以自控,踮起腳尖勾起他的脖子,不顧一切地抱住了他。

身邊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一群被年與江戲弄了的人一齊鬆了一口氣。看着眼前這一幕,也都滿臉喜悅和激動。

年與江閉上眼,緊緊地抱住了她,將自己的下巴抵在她的肩上,久久沒有放開......

*

東京飛X市的最快一班航班需要八個小時。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訂到頭等艙的緣故而感到煩躁,坐在人頭攢動的商務艙里,年與江在飛機飛了一半行程的時候已經去了洗手間四趟。百合見他又要起身,按住了他的手:「幹嘛呀?別人都快把你當空姐了。」

「最後一次。」年與江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溫和一笑,又從座位上走向了洗手間。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焦躁不安啊?」百合撇撇嘴,扭過頭繼續閉目養神。

飛機廣播里突然緩緩放出一陣柔和的輕音樂,如流水般在機艙里流淌起來。音樂放了一會,突然傳來一道男音,帶着性感的磁性,低沉卻吸引著人。

「我曾以為,這世界上美麗童話的作者都是騙子;

我曾以為,所有幸福故事的圓滿結局都是杜撰的;

當我遇見你,我相信了愛情,我開始期待幸福......」

百合皺了皺眉,這通過擴音器傳到耳朵里的聲音怎麼如此熟悉,可是又好像比熟悉中的聲音更溫柔了很多......

她睜開眼睛,挪動身子準備看看是怎麼回事的時候,才發現周圍的人已經騷動起來,全部伸長脖子向前看着。百合詫異地直起身子,抬頭望去的時候,卻嚇了一跳。

站在過道里的年與江不知道什麼時候換上了筆挺的西裝領帶,左手捧著一束嬌艷欲滴的香水百合,花束的周圍還有兩圈用小考拉紮起來的花束,最中間是一層三顆球狀的巧克力!他右手拿着麥克風,一邊慢慢向這邊走過來,一邊深情凝望着她,繼續說道:「說不清幸福是什麼,也不懂什麼樣的承諾才可以真正地海枯石爛......」

百合錯愕地揉了揉眼睛,是他......是他,他這是要做什麼?

他不知道這是在飛機上嗎?

順着年與江的眼神,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百合身上,坐在後面的景總還流里流氣地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百合頓時窘得左右觀察了一下,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地縫還沒找到,年與江已經快走到了她身邊,「今年,明年,後年,以後每一年的春夏秋冬,我都只想要你陪着,一起把世界走遍......」

她的臉已經紅透,咬着唇極其嗔怨地凝眉看着年與江,眼睛都像在祈求:求你了,別玩了......

年與江把手上的麥克風遞給坐在旁邊的小高,伸出手把百合一把從座位上拉了起來,低頭深情款款地看着她的眼睛,把花束遞給她,「我的姑娘,願意不願意陪我走過以後的每個季節?」

百合的心「嘭嘭嘭」狂跳,腦子裏早已經空白一片的她似乎沒了任何思緒,只是很機械地接過花點了點頭,眸子裏瞬間被一片霧氣蒙上。

年與江從口袋裏拿出一隻錦盒,在所有人的矚目下緩緩打開,拿出了一顆璀璨的鑽戒,萬分柔和地看了一眼百合,突然單膝跪了下去,仰頭笑着說:「寶貝,嫁給我吧!」

一瞬間,百合難抑地抬手捂住了嘴巴,眼淚滾滾而落。

他怎麼這麼討厭?

以前不是說過他不會求婚嗎?

怎麼會在這樣一個場合,萬里高空之上,這麼多陌生的人面前......

「年總,別人姑娘不答應你,你是不是就要跳機了呀!」景總在旁邊打趣,引來一陣鬨笑。

「答應他,答應他......」

突然,周圍的「觀眾」一齊喊起來,期待地看向百合。

百合的眼淚更加洶湧,俯視着跪在地上的他那眸子裏的真誠和堅定,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從她手裏奪過戒指,竟自己給自己套在了無名指上,大聲說:「我!願!意!」

「哎呀媽呀,這姑娘這麼迫不及待!」

景總又在旁邊取笑,素來很少言笑的方總也忍不住勾了勾唇。

年與江拉起百合的手,一把將她拉進自己的懷裏,把她手裏的花提起來往身後一扔,待看客們的視線從那束在空中做了一個漂亮弧度最後落在地上的百合花轉過來的時候,年與江已經毫不猶豫地擁住百合深深地吻了起來。

一開始,百合有點不適應,畢竟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

可是他的吻依然那樣霸道強勢,雙手緊緊攬住她的腰身,根本不容她有半分拒絕......她索性心一橫,閉上眼,主動地勾住他的脖子,回應起他的熱吻。

周圍爆發出一陣陣熱烈的喝彩叫好聲......

*

年與江打開辦公室的門,看着這間自己用了不到兩年的辦公室,唇畔浮起一抹澀然的淺笑。

曾經那麼迫切地想要早日完成自己想做的事,到了今天,一切塵埃落定了,竟然對這裏有點戀戀不捨。

看著書架上那幾張和下屬們、和基層一線的員工們拍的大合照,感受着他們樸實卻真誠的發自內心的笑容,年與江修長的手指一寸寸滑過那一張張笑臉,自己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

其實這些年在新都,他靠着自己的雙手和汗水,一步步走來,確實是獲得了成功。但是在他心裏,什麼都不及這些最基層員工們欣慰和滿足的笑。他們高興了,才代表整個分公司的工作做好了,他們滿意了,才說明各級領導的考核過關了......最最基層的員工,是整個分公司最最辛苦的勞動者和貢獻者,是整個集體的功臣,也是最最可愛的一群人。

「咚咚咚。」

年與江正在回憶著這些年自己在新都走過來的路,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他放下手裏的照片,轉身應道:「請進。」

門一打開,呼啦進來一大片人,年與江詫異地看去,竟然是集團公司人事部的王部長和吳部長,後面跟着分公司的李副書記、丁一諾還有其他幾個副局級幹部。

「兩位部長,怎麼從天而降?過來也不打聲招呼。」年與江很是意外,忙款步走過去,和兩位部長一一握手。

王部長和藹地笑了笑,「我倒是想提前通知你呢,怕你以辭職為由,躲起來不見我們。我和吳部長商量了一下,只好來個突然襲擊了!還好,你這小夥子有點良心,還知道回辦公室來看一看。怎麼樣,做好離開的準備了?」

「呵,辭呈都交上去了,您也應該看到了。」年與江在兩位年逾五十歲的老領導面前,有點訕訕地笑了笑。

「小年啊,你這就不對了!當初還答應我要好好乾下去,還說讓我在北京總公司等着你。這下倒好,我焦急地等着你去呢,你卻送上去了一份辭呈,這不是玩我這個老頭子的嘛!原來你說去北京,敢情是辭了職去旅遊去玩啊!」吳部長佯裝生氣地對年與江說。

「我怎麼敢戲弄您!辭職信里我也說了很明白了,因為家庭原因,我必須轉接一些別的業務,所以按照規定,我不適合再繼續一邊拿着下海賺的錢,一邊又坐在這裏收著國家發放的薪水......」年與江實話實說。

「所以這一次,上面派了我和吳部長過來,給我們倆老頭子下了硬任務,必須要把你留下!否則,我們倆回北京也得交辭呈了!」王部長故意皺着眉對年與江說,言外之意就是:你看着辦吧!

「部長,您這是讓我為難......我公司那邊,已經接管了過來,股份轉讓就在這幾天,待『如果靜』正式改名之後,我就要過去管理那邊了,所以這邊,請恕我不能繼續擔任職務了。」年與江歉意地說。

「那你就願意讓我們倆為難了?」吳部長故意看了一眼身後一排的下屬們,「在這些後輩的面前,你就這麼不給我和王部長面子?」

「部長,除了這件事,其他什麼事我都可以答應您!」年與江堅持道。

「那如果上面專門下了特令,允許你的公司由你的直系親屬管理,而你繼續在擔任職務呢?你還是要堅持拒絕?」王部長挑了挑眉,問他。

旁邊的人都面面相覷,上面竟然下了這樣的特令,可真是網開一面啊......

「這個......部長,領導真的錯愛了,我年與江何德何能敢接受這樣的特權。這樣特殊的口子一旦打開,以後可不好收拾了,所以還是請領導收回成命吧!」年與江雖然很意外,但是還是理智地委婉拒絕了。

「既然領導的好意你不接受,那如果你的職工們捨不得你呢?」

吳部長說着,回頭對李副書記點了點頭,只見李副書記和丁一諾一起將他手裏的一個大畫卷展了開來,呈給了兩位部長和年與江。

「你看看吧!」王部長拍了拍年與江的肩膀,對他說。

年與江蹙了蹙眉,不明所以地靠近那張足足有七八米長、一米多寬的紙,仔細一看,這居然是一張萬人簽字的請願書!提頭寫着「年書記,留下吧,新都員工需要您!」

看着那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粗粗細細,各色各樣的筆共同簽下的請願書,年與江的眼睛瞬間被一層薄霧覆蓋......

這,居然是他的員工們的心聲,是他們捨不得他離開新都的請願!

年與江的指尖有點顫抖地撫摸在那張巨幅的請願書上,沉默了良久,轉身對王部長說:「好,為了我這些可愛的基層職工們,我願意放棄我自己的公司,在新都留下來!」

「太好了!」

丁一諾帶頭鼓起掌來,引來辦公室里一陣熱情的掌聲,王部長和吳部長欣慰地點着頭,「果然是讓上級放心,受員工愛戴的好領導!年紀輕輕,就具有這麼強的人格魅力,難怪上面領導捨不得你,你的員工更捨不得你!加油!」

「嗯,會的!」年與江重重地點了點頭。

晚上,年與江問百合,「我是不是很沒有原則性?都說要走了,又留了下來。」

「怎麼會呢!」百合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笑,「雖然我不懂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領導們是怎麼看待工作的,就我覺得吧,工作中想要有成就感的話,不光是可以研究製造出很多高效能高質量的發明創造出來,也可以是為更多更多的員工做一些實實在在的事情,他們對我們的工作滿意了,我們自己心裏不就也有成就感了嗎?所以,大叔,我真的為你感到驕傲。你是分公司最年輕的廳級幹部,卻可以贏得那麼多基層員工的擁護,這真的很難得。即使為了這些信任你的員工,你也應該繼續在這個位置上坐下去,繼續為他們謀福利!」

「喲呵,我的小丫頭居然也有為人民服務的好品質,不錯!」年與江捏了捏百合的鼻子笑道。

「這就叫近朱者赤!都是跟您老人家學的!」百合嘿嘿地笑了。

「那麼,咱自己的公司呢?我打算讓你哥去做。我覺得百揚有這方面的管理才能,所以想把自己的股份繼續留在他那,就不用轉過來了。」年與江說。

「我哥他才不喜歡呢!他呀,就愛他自己的教育事業!我建議,你還是把公司交給景總他們吧!你這麼多年沒怎麼管理了,他們還不是把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條的?」百合建議。

「景總?他呀,就算了!他其實跟我一樣,也是挂名幹活卻沒實際股份的!」

「什麼意思?」

「他呀,真正的身份是景氏集團的繼承人,前省長的獨生子!還有方總,方氏企業的大總裁!」

「啊......」百合驚愕地張大了嘴巴,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啊,他身邊的這些朋友怎麼也都跟他一樣,開個公司跟鬧着玩似的?

「如果百揚不願意去管理的話,所有股份還是留到他的名下,他不用去管理,只掛個名而已。再說,新改的名字還是你出的主意,你不想負責,那就讓你哥負責到底!」

「那,會不會影響你?」百合還是有點擔心。

「不會!這樣做合情合理,一點規章制度的空子都沒鑽!」年與江摸著百合的頭髮讓她放心,又問道:「你確定只把『如果靜』改成『如果愛』?」

「是呀,你覺得不好聽嗎?」

「我想用給你的名字而已。」

百合忙擺手,避之不及的樣子,「拉倒吧!你要是改成什麼百合長百合短的,別人還以為是同性戀場所呢!才不要改成我的名字!如果愛,多有意境呀......」

「百合怎麼就成了同性戀了?」年與江有點不解地皺了皺眉。

「嘿嘿,大叔你就Out了吧!百合嘛......哎呀,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女同志就叫百合!」

「是嗎?那我的百合怎麼就喜歡我這個純爺們呢?嗯?」

年與江壞壞地笑着,直接將身邊的小百合撲倒在了床上......

*

X市,墓園。

陶志強的墓前,年與江舉起自己和百合十指緊扣的手,回眸溫柔地看了一眼百合,對墓碑上的照片笑了笑,「爸,以前帶這丫頭來看你的時候,都不知道該如何跟您介紹。今天,您兒子我終於可以大大方方地向您介紹她了。不過,您那麼聰明,肯定早就看出了我和她關係。對,我她就是您兒子這輩子最愛的女孩,最想娶回家當媳婦的女人。」

說着,年與江又回頭看了一眼百合,「還不叫人?」

「呃......」百合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聽他這麼一催,忙尷尬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對着墓碑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叔叔,您好......」

「你叫叔叔他肯定聽不見......」年與江不滿地打斷她。

「呃......」百合蹙眉看了一眼年與江臉上的壞笑,瞬間明白了什麼,只好重新向著墓碑深深滴鞠了一躬,「爸......您好,我叫甄百合。」

介紹完自己,百合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了。在這種場合,面對這樣一個「長輩」,她真的是不知道能說點什麼。

「傻妞!」年與江輕笑着攬過她的肩膀,一起向自己的父親鞠了一躬,「爸,我把媽也接回了家。我知道,這麼多年每次來看您,我都不提她,肯定讓您很失望。因為您當年之所以選擇這條路,最根本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為您太愛我媽。所以,我還是跟她住在了一起,以後她的生活由我來照顧。還有一件事,我當時在這裏跟你說過,為您報仇完之後,辭掉新都的工作。可是,我還是沒能拒絕掉這份工作,所以打算繼續在新都幹下去。您放心,我一定會繼續努力,做一名像您一樣清正廉潔勤勉敬業的好領導,做一名國家放心、百姓放心的好乾部!」

「也要對我放心......」百合小聲地插了一句。

「對你放心?放心什麼呢?嗯?」年與江抬手捏了捏她的精巧的下巴,寵溺地笑道。

「就是放心我......就是放心我會照顧好你唄!」百合俏皮地撇撇嘴。

「他老人家才不放心,因為你還沒給她生出孫子來呢......」

「討厭.......」

從陶志強的墓碑前走出來,兩個人又捧著一束黃色的菊.花來到了江靜如的墓碑前。

站了好久,百合見年與江只是獃獃地站着,面無表情,一句話不說,只好自己蹲下來,放下手裏的花,對着照片上年輕的笑臉笑了笑,「靜如姐,我和與江來看你。時間過得真快,當時說等他眼睛好了之後,跟他一起來看你,沒想到......卻是在這裏。今天過來,是想告訴你兩個好消息,一個是與江的眼睛手術很成功,他已經恢復了視力,而且沒有留下任何後遺症。第二個好消息,我想你聽到了一定更開心。我和與江昨天去看望過Kevin,他現在已經適應了雨霏舅舅舅媽的養育,很聽他們夫妻的話。而且聽醫生說,他現在的狀況越來越好,好像是更容易融入國內的生活。所以,靜如姐,你在天堂,放心地去繼續追逐你的自由吧,這裏一切都好。」

百合剛說完,年與江握起了她的手,開了口:「還有第三個好消息,我和百合就要結婚了,來告訴你一聲,知道你一定會給我們祝福的。」

說完,他看着百合淡淡地笑了笑,更加用力地握緊了她的手。

*

夜,X市開往拉薩的火車上,軟卧包廂里。

「大叔,就我們兩人,你非要把這個包廂里的四張票都買了,真是應了那句話:佔着什麼不那啥什麼?」百無聊賴的百合,在狹小的包廂里走來走去,看着兩個空空的上鋪,對正在看書的年與江說。

「難道你喜歡跟別人擠來擠去的?不是你嚷着要坐火車嗎?你看看,這地方這麼小,轉身的地方都沒有,再多兩個人出來,你不覺得連喘口氣的地方都沒有嗎?」年與江把視線從手上的書上轉移到她的臉上,說。

「嘖嘖嘖!」百合故意不可思議地搖搖頭,在他旁邊坐了下來,「還說我喜歡啰嗦呢,你啰嗦起來簡直更勝一籌!真啰嗦!」

「小傢伙,居然嫌我啰嗦!看我怎麼收拾你!」年與江突然放下書,拉住百合的手,直起了身子。

卻聽見「嘭」得一聲,他的腦袋撞到了上鋪的床板上,頓時「呲」得倒吸一口涼氣,揉着腦袋,恨恨地抬頭看了一眼傷了自己的罪魁禍首,「瞧瞧,地方還不讓人說,說了一句就來報復我了!」

「沒事吧!誰讓你不小心!」那一聲碰撞的聲音還真不小,嚇得百合連忙心疼地拂開他的手,幫他揉着頭頂上被撞到的一塊,一邊揉一邊還碎碎念:「撞一撞,十年少,揉一揉,就不疼......」

「這什麼跟什麼啊?」年與江拿下她的手,好笑地看着她,「什麼十年少?」

「嘿嘿,怕你疼嘛!」百合又抬手故意將他的頭髮揉成亂糟糟的,嘻嘻笑道。

「是嗎?」年與江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雙手按住她的胳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狹長深邃的眸子裏柔情蕩漾。

「這麼看我幹嘛?我臉上有髒東西嗎?」

百合被他盯得有點莫名其妙,想摸一摸自己的臉,手剛抬起,就被他按了下去,唇角彎了彎,「寶貝,你說,在火車上那什麼是什麼感覺?」

「那什麼?什麼什麼感覺?」百合皺了皺眉,不明所以。

年與江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扭頭看了一眼已經被自己上了鎖扣的包廂門,沖百合壞壞一笑,按住她的後腦勺,湊近過去便咬住了她的唇。

他這突如其來的吻讓百合有點措手不及,還在怔忡間,他那萬惡不赦的溫熱舌尖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探進了自己的口腔,急切地勾起自己還在發獃的舌頭,熱情地共舞起來。與此同時,他的手一直在用力地抱緊她,她想掙扎都沒有力氣推開他。

「嗯......不要......」她終於明白了他剛才那句「那什麼」到底是什麼了,這傢伙簡直是膽大包天,上次在飛機上求婚,難道這次要在火車上洞房不成?

年與江放開了她,灼熱的眸子裏卻閃爍著熊熊慾火,聲音都瞬間變得低沉嘶啞,「沒事,我要給你一個不一樣的難忘旅途!」

說着,他從床上下來,將百合按在了床上,不容她再拒絕,俯身在她耳邊吹着熱氣,「放鬆,寶貝,這裏是不會有人來的。」

言落,他有點艱難地爬到了她的身上,下意識地環顧了一下這實在是太短太窄高度又太低的床上空間......不過還好,比起車上窄小的空間好了很多,再說,在這種地方,只要兩人能高度默契,外部環境差點不是更刺激嗎?

「喂......那你輕點......」百合看出了他勢在必得的決心,不再掙扎,只是紅著臉囑咐他。

「放心!」年與江壞壞地勾了勾唇,再次俯身時,豪不猶豫地含住了她的雙唇......

熟悉的男人味道和淡淡的煙草味席捲而來,百合情不自禁的閉上眼睛,雙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反客為主,熱情地勾逗起他。

火車從地下傳來「哐且哐且」的噪音,完全覆蓋住了兩個人唇邊溢出的輕如蚊哼的喘息,火車過道里時不時有列車員和乘客來來往往,沒有人知道這關閉着的門裏面,是怎麼樣一副熱血噴張的活春宮。

他從口袋裏拿出一片杜蕾斯,正要撕開,百合忙從他手裏奪了過來,直接扔到了旁邊的垃圾桶里,故意沖他含羞帶嬌地嫵媚一笑,拉着他的胳膊,讓他再次壓住了自己,「你還記得你在東京進手術室之前我說過要告訴你一個秘密嗎?」

正在情慾上的年與江,紅着眼睛蹙了蹙眉,「記得啊!莫非你真有什麼事隱瞞了我?」

他當時篤定以為,她不過是想留個懸念,給手術中的自己一個念想,一點期待,一點勇氣......

「不是隱瞞你,是不好意思開口。」

「那就別說,等我們做完再說。」

年與江焦急想下一步動作,百合費力按住他,抬眸深深地盯着他的眼睛,「我當時見你第一面之後,居然就做了春夢......夢裏有你。」

說完,害羞地扭過頭去,卻被年與江兩指捏緊下巴又扳了過來,邪惡笑道,「小媳婦,你居然比我還迫不及待!那夢裏我們用的什麼姿勢?!這樣,這樣,還是這樣?」

說着,他的手又在她身上捏來捏去,被百合好不容易按住,「但是我夢裏,我們可沒用什麼杜蕾斯之類的東西......大叔,今天能不能不用?」

她做過難以啟齒的春夢是沒錯,春夢裏有他也沒錯,可是沒夢到這種地步,這麼說,只是想毫無阻礙地好好愛一回......

嗯,她要寶寶!他所有的事情都已完成,兩人之間唯一缺的就是一個屬於他們的孩子。

「不用?」年與江終於明白她的意思。可是......

「你忘記了嗎?我前兩天例假才走,今天是安全期......」她嫵媚一笑。

「哦,是嗎?安全期可靠嗎?」年與江雖然雙眸已然泛紅,但還是耐著性子問。

「嗯,安全......絕對安全......」她點頭,勾住他的脖子,主動吻了上去。

「好!」他終於沒有猶疑,俯身狠狠吻上......

一年多了,他每次都要用那一層薄薄的套子將他和她隔開,而今天在這特殊的地方,這一次的完完全全的身心契合,她相信,一定會有意想不到的奇迹發生......

一定會!

*

從拉薩回來之後,天氣漸漸暖和了起來,年與江一邊悄悄張羅著婚禮,一邊繼續忙着自己的工作。百合也開始了正常的朝九晚五的工作,只不過她再不用過跟年與江偷偷摸摸在一起的日子了,兩個人每天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如同每一對普通的夫妻一樣,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做點「愛做的事」。

王曉蕾不習慣在花語苑住着老是打擾小兩口的情趣,大部分時間還是回別墅住着,偶爾過來給兒子、兒媳婦做頓飯。

這天夜裏,百合正在書房裏找前幾日買回來的那幾本育兒方面的書,年與江走進來,手裏拿着一份資料,神秘兮兮地坐在了她旁邊,「你猜這是什麼?」

「什麼呀?婚前協議書?」百合瞅了一眼他手裏的幾頁A四紙,好奇地抬手去搶,他卻舉得更高,故意不讓她抓住。

「我來念!」年與江拉着她一起坐在了旁邊的沙發上,詭異地看了一眼百合,煞有其事地清了清嗓子,念了起來:「尊敬的年書記:首先,我對此次事件因為我對整個會議安排的怠慢和漫不經心,給您帶來了非常大的麻煩,向您表示真誠的道歉,對於此次錯誤我感到萬分的愧疚與無以附加的後悔遺憾。事情已經發生,道歉已於事無補,但在此,我還是要真誠的對您檢討我的行為,深刻反思,堅決杜絕此類事件的再次發生。在以後的工作中,我一定做到......」

百合終於聽了出來,這......這是當年她給些的檢查?那次他們一起熬通宵為他寫出來的會議講話,後來被人換掉,他怒髮衝冠,讓自己寫檢討給他。而自己當時又差點忘記,只好在網上左抄一句右拷貝一句,終於在他的規定時間完成了一份亂七八糟的檢討書......

他,他居然這麼無聊,還留着?

「喂!這是我的恥辱,你這麼變態,留它幹嘛?」百合趁他不注意,忙搶了過來,翻到最後一頁一看,果然是他當時讓自己手寫的簽名!

「你再仔細看看,是不是你的東西?嗯?」年與江挑了挑眉,盯着她手裏的「檢討書」問她。

「不是我的難道是你的?」百合撇撇嘴,翻到了前面一頁,接着他剛才念到的地方繼續念了起來:「在以後的工作中,我一定做到:第一,要無條件服從您的所有安排,包括工作上的,生活上的,以及床上的......床上的?我......這,我當時怎麼抄了這麼一句?」

「繼續。」年與江邪魅地笑了笑,示意她繼續讀下去。

百合有點納悶,但還是繼續看了下去,「第二,任何時間、任何場合、任何事情上,都是您說了算,我不能再有任何異議,比如男女之事,要積極主動......」

「不對吧!這根本不是我寫的!怎麼會這樣?」百合讀不下去了,匆匆掃了一眼,只看到了一些什麼「夫妻生活一天X次」、「女方必須為男方無條件生孩子」......等等不可思議的字眼!!

「這,絕對不是我當時寫的!我,我怎麼會寫這樣沒頭沒腦的東西!是你自己把我的檢查改了?」百合這才意識到,自己一定是被這傢伙給戲弄了!

「你剛才說這是你的東西,也承認字是你簽的,怎麼,不想承認了?還是不敢承擔?」年與江從她手裏搶過來那份珍貴的「檢討書」,起身折起來放到了書架的最高一層,「束之高閣珍藏起來,這可是以後我要挾你的有力武器,你可不能不遵守。」

「無恥!不是我寫的,我才不承認!」百合撇嘴,抬眸看了一眼那幾頁紙,轉身走到窗前,不理這個腹黑的男人了。

快過「五一」節了,不遠處廣場上人聲鼎沸,歌聲嘹亮,還有人在放煙花。

年與江輕輕搖著頭笑了笑,走過來從身後抱住她,俯在她耳邊,魅.惑地說:「不就是夫妻生活一天一次嘛,你怕了?」

「你才怕呢!」百合賭氣地說。

「既然不怕,那就代表你願意遵守了!來吧,寶貝,好好履行你的職責吧!」年與江說着,就把百合翻了過來,將她抵靠在窗上,眼看着大手就要摸上她的身子,百合連忙雙手按住他的手,改口求饒:「不要......」

「誰說不怕的?」年與江拿開她的手,急切地吻了上去。

百合眼疾手快,偏過腦袋讓他撲了個空,怕他又要來強的,她只好楚楚可憐地看着他說:「我......我懷孕了......醫生說一個多月了,目前還是很穩定的,但是萬萬不可以做劇烈運動。而且以後每個月都要去產檢,最好是每天大部分時間都用來靜卧......」

「懷孕?」年與江一怔,停下了手裏所有的動作,雙手像觸電般從她身上拿開,後退兩步,有點不敢相信似乎也帶着不悅地說:「你,什麼時候的事?我不是告訴過你,你現在身體還不能懷孕嗎?」

「大叔......」百合整理了一下衣服,走過來拉住他的手,喃喃地說:「我自己身體情況我早就知道了,我一直在吃藥,也定期去複查。醫生說上次流產到現在已經一年多了,以我現在的情況來看,可以懷孕了。但是懷上之後,一定要靜養,待三四個月後穩定了,才可以慢慢下床......不是不可以懷寶寶,就是要比其他孕婦稍微辛苦一點。」

「真的?」年與江有點意外,原來她早就知道了......

「我會用寶寶的生命開玩笑嗎?相信我,我可以的......」

百合的眼裏已經閃爍出晶瑩的光芒,年與江心疼地看着她祈盼的眼神,重重地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將他擁進了懷裏,「那從明天開始,你就在家靜靜養著,我不允許你再出任何意外,直到我們的寶寶出生!」

「嗯!」百合抱住的的腰,眼淚悄然滑落。

為了嘗試要個孩子,她多次諮詢醫生,上次在火車上騙她自己是絕對的安全期,其實並不是......為了這個孩子,她已經做好了十個月都保胎在床的準備。

醫生說這種懷孕后卧床養胎的例子很多,她完全相信自己也可以做到足不出戶,直到寶寶順利出世!

「那我們的婚禮怎麼辦?我都把日子定了,你的生日那天,六月六號!你這樣子,我怎麼放心讓你那麼辛苦?」年與江放開她,突然問道。

「那......還是先不辦婚禮吧,等我們的寶寶出生了,你再給我補辦一個!」看着他緊張又矛盾的神色,百合破涕為笑,毫不在乎地說。

「那好,等明年了,我一定給你補一個盛世婚禮!」年與江點點頭,堅定地說。

「嗯!我等著!」百合感動地再次落淚,環住他的精壯的腰,將自己的臉緊緊貼在了他的胸膛。

摸著無名指上的戒指,百合唇畔浮起溫暖的笑意。

愛情是什麼?幸福是什麼?

這些我都說不清道不明,但那些一同經歷過的生死不渝和不離不棄都讓我堅信: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比身邊有一個人,無論發生什麼事都願意陪你到老更讓人值得擁有和珍惜!

與江,有你相伴,此生足矣!只要我們彼此相愛,那些形式上的東西其實一點都不重要,不是嗎?那麼多的荊棘坎坷我們都一起經歷了,再多的風風雨雨我們都一起走過來了,只要心中有愛,還會怕什麼呢?我相信,幸福會一直圍繞在我們身邊,永遠,永遠。

窗外的夜空中,綻放着一朵朵五顏六色的煙花,那樣絢爛而灼熱,彷彿預示著此刻正緊緊相擁的一對愛人未來的生活一定會美滿幸福......(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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怦然婚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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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結局(下) 搶紅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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