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帝都風雲（三）

風起。

烏雲遮天蓋地。

這天氣說變就變，上半夜還是月朗星稀，俄頃夤夜時分，電光霍霍，雷霆隆隆，天空突然撕開一個口子，瓢潑大雨噼里啪啦傾盆落下。

雨夜，京都皇宮，大門外驀然響起一陣急驟的腳步聲，陡聞一聲厲喝：「此為皇宮禁地，擅闖者，格殺．．．．．．」卻是戛然而止，取而代之金戈脆響，連聲凄厲慘叫。

可惜天氣陰雨，雷鳴轟隆，偌大的喊殺聲也沒驚動皇宮禁軍，只有些許忠心侍衛攔截，哪能阻擋得住！步步緊逼之下，擅闖皇宮者終於迫近天子寢宮。

忽然，眾侍衛齊齊退進寢宮，謀反者緊跟着追殺進去。卻見寢宮內蠟燭點燃，燈火光亮，年輕的大明朝天子祝淳安坐一張太師椅上，正冷峻著臉，面無表情地看着殺氣騰騰闖進來的一眾不速之客。

這群不速之客，除了六個太監，余者裝束打扮皆與禁軍侍衛一般無二，如果說還稍有差別，那便是來者左手腕都綁着一根白絲帶。領頭之人赫然是司禮監掌印太監曹斌，這位打小便陪侍在先皇左右，更是看着祝淳長大成人，一向忠心耿耿，卻不料竟會反叛，看這情形，甚至膽大弒君。

侍衛統領盯着曹斌，怒斥道：「大膽曹斌，竟敢夤夜帶人擅闖寢宮，驚擾聖駕，難道你不怕陛下龍顏大怒，誅你九族？」

「你算什麼東西？如果不是不想引起祝淳小兒的注意，老夫哪容得你活到現在對老夫大聲呵斥？」曹斌排眾而出，不屑地看了侍衛統領一眼，轉而冷笑着對祝淳道：「祝淳小兒，本來你當你的皇帝，我發我的大財，你我也可相安無事，可惜你狼子野心，欲害我等性命、斷我等財路，現在落得生死皆操於我等之手，你尚有何話可說？」

祝淳冷冷地道：「朕是真命天子，爾等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況你曹斌結黨營私，殘害異己，迫害同僚，陰謀造反，就算死一百次也不足惜，朕恨不得將你千刀萬剮，方對得起全天下的黎民百姓。」

曹斌哈哈大笑道：「祝淳小兒，你是怎樣的人，老夫還不清楚，何必說得如此冠冕堂皇？嘿嘿．．．．．．我等恭送陛下上黃泉路，給我殺！」一聲令下，諸叛黨獰笑着殺向祝淳並一眾大內侍衛。

侍衛統領又驚又怒道：「狗賊，莫非你真要弒君不成？」說着，橫刀一劈，刀光攪動，將一名飛撲過來的叛賊劈得暴退。

「嘿嘿．．．．．．無知！他算了君？他只是個冒牌貨！」曹斌冷哼一聲，縱身一躍，凌空一掌劈出，頓時似狂濤怒狼，洶湧席捲向那侍衛統領，僅是數招而已，侍衛統領便被他一掌拍飛。

侍衛統領強忍着一口鮮血不噴，喝道：「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你們四人保護陛下速退！」說着，被拍飛的身子又飛快地從地面騰起，悍不畏死地想纏住曹斌。

曹斌只淡淡道：「找死！」頓見白凈的大手閃電般拍出。

風雨交加，電閃雷鳴，倏見一道雙指粗的雷電劈落下來，轟在一顆柳樹上，頓時燃起熊熊烈火。火光照耀，將皇宮內這偌大後院照得通亮，亭子，假山，湖泊，綠林，花海，眾物皆在風雨中洗涮蕩漾。

祝淳等人逃到一個涼亭中，卻見白虎、朱雀、玄武三大護衛陡然出手，寒光一閃，護刀那鋒利的刀刃霎時洞穿青龍的身體。青龍一臉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喘著粗氣問道：「為、為、為什麼？」

「我們四大護衛地位同等，你憑什麼一直壓在我們三人的頭上？」白虎寒氣森森地道，「你不是一直以忠心自詡嗎？那你就陪着昏君一齊上路吧。」話落，刀光一絞，血光一現，青龍的大好頭顱立馬飛起。

殺了青龍后，白虎三人旋即撲向祝淳，大有將其斬殺的氣勢。祝淳面對着殺氣騰騰的三人，臉上毫無畏懼之色，嘴角一翹，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及譏諷。眼見祝淳就要斃命，這時又生驚變，間不容髮之際，數縷勁風驟然襲來，分取白虎三人要害。

白虎三人也算了得，刀勢不見使老，回刀一旋，叮叮噹噹響了七八下，卻將襲來的暗器悉數格擋住。要知道他們三人並青龍號稱大內四大高手，武功高絕，堪比侍衛統領，若放在武林也是一等一的好手，攔住襲來的暗器也不算殊奇。

襲來的暗器不過是極其普通的柳葉！白虎登時到吸一口冷氣，揮綢成棍，憑自己的一身真氣或許也可做到，但要摘葉飛花傷人，卻是遠遠不可及。可惜，現在也容不得他多想，只見雨夜中十數道人影皇宮上的碧瓦琉璃疾掠而來，那速度快得不可思議，眨眼間就落了下來。

其中有一位美艷不可方物的少女正是小魔女白燕燕，她人尚在半空，便是一聲嬌叱：「賊子，吃姑奶奶一劍！」寶劍出鞘，耀出一片劍光，劍光寒寒，劍氣森森，霎時便將白虎、朱雀、玄武裹在劍網裏。如此劍法簡直匪夷所思，白虎只覺來到了劍的世界，除了劍氣森森，再無他物。

這時，曹斌已解決掉侍衛統領，追殺而至，乍見突然出現的意外高手，心下登時一驚，腦中忽然閃過呂尚華所說的話。但曹斌何許人也，到了此等地步，橫豎是個死，他哪會退卻，只將手一揮，喝道：「我們沒了退路，惟有將這些人都誅殺了，方有活路！」

曹斌當先縱身撲來，卻被一位敦厚青年攔住，那青年道：「還請曹公公看在天下黎民百姓的份上，及時收手，以免鑄成大錯！」

曹斌冷笑道：「就憑你也想來阻止我？小子，你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很多東西不是眼睛看到的就是真實的！」

青年疑惑道：「難道曹公公還有什麼難言之隱？不妨說出來，或許天子會赦免曹公公的過錯，也未可知呢！就算天子勢要追究，只要曹公公肯及時擺手，在下哪怕拼着粉身碎骨，也勢必保住曹公公的性命！」

曹斌一臉大奇，很色古怪地看了青年好幾眼，方道：「廢話少說，看在你仗義執言的份上，老夫便留你全屍！」說着揉身攻來，一出手就是凌厲之極的殺着。

白燕燕聽着青年的話卻是氣炸了，怒道：「渾人，這曹賊挑動武林仇殺，排除異己，殺害忠良，乃是罪大惡極之人，你和他說那麼多廢話幹嘛？直接殺了他就是了！」這一動怒，劍勢更急，白虎三人立馬吃不消了。西門劍法，簡直就是另一版本的獨孤九劍，敵強愈強，白虎三人本就苦苦支撐著，這一來，怕是用不着百招，三人便會敗下陣來。

「兄弟，弟妹說得不錯，和這等窮凶極惡的賊子多說無益，將其擒殺才是最好的解決之法！」白燕燕的話音方落，便見一對男女飄然而落，不是嶺南雙劍又是誰？原來這青年正是駱筠鳳的結義弟弟董子寧，也是近幾年來令江湖宵小聞風喪膽的奇俠一枝梅。

說話間，董子寧已然和曹斌打了起來，兩人皆是招式精妙，出手似電，目光不好者看去，只是兩團影子在飄忽閃動。說起來董子寧的一身真氣算得上曠古爍今了，已是後天大成，但與曹斌打起來時卻處處受到壓制，一招一式都無法發揮出全力，未幾，隱隱落在下風。

嶺南雙劍看得震撼，駱筠鳳對柳子仙道：「這曹賊的一身武功簡直堪比黑蝙蝠，我那傻弟弟空有一身舉世無雙的真氣，可惜尚無法發揮出全力，遲早得落敗！要除此奸賊，我們得聯手方行！」

柳子仙深以為然，與駱筠鳳對視一眼，齊齊飛身殺去，兩人的劍法本就極其上乘，聯起手來更能相輔相成，心意相通。曹斌武功雖高，但在三人的聯手下，也占不了上風。曹斌怒了，展開鬼魅般的身法，抖動冠絕武林的掌法——千影幻掌，與三人大戰不休。

這時，整個京都都沸騰了，喊殺聲四起，雨夜中，無數人廝殺在一起，或是官兵，或是武林人。這喊殺聲自然也傳到了皇宮內院，曹斌頓知事不可為，只有逃命一途了。此際，四人已然激斗數百招，仍然難分高下，曹斌突然虛晃一招，縱身躍開。

曹斌正想逃入雨夜之時，卻聽兩聲慘叫乍起，白燕燕猛地刺倒朱雀、玄武，拍飛白虎，然後凌空撲來，一抹寒光恰好將他躍起的身形逼落下來。一落地，曹斌便被董子寧、白燕燕、嶺南雙劍四人圍住，而除了五六處尚在激斗外，又有四人解決了對手掠來。

看見這四人，白燕燕登時大喜，笑道：「曹賊，看來你是插翅難飛了！」原來這四人可不簡單，赫然是武林八仙中的隱俠諸葛子君、漠北怪丐齊穹、東海怪傑白浪鋒、天山怪俠李士水。

曹斌看了看這當世的八大絕頂高手，再無僥倖之心，不由喟嘆道：「老夫死不足惜，只有一言不吐不快，你們可知當今的皇帝是假的？而真的早被這假的殺了，老夫所作所為雖然令人不齒，可說到忠君卻是一片赤誠。」

駱筠鳳冷冷道：「奸賊，死到臨頭，尚不知悔改，仍在這胡言亂語！你如果尚有半點良知，便自行了斷，省得我們動手。」

曹斌聞言，哈哈大笑道：「如今這世道說真話沒人信，說假話卻是篤信無疑！」

曹斌話音甫落，卻聽一道聲音突兀傳來：「他們不信，我信！」眾人齊齊望去，卻見一位二十來歲的英俊青年走了過來，在他的身後跟着二十幾個人，有男有女，有僧有道，其中有一人最為奇怪，矮著身子，像瘸子似的拖着步子，緩緩行來。

青年看着祝淳，笑道：「你這個冒牌皇帝，就沒話說嗎？」

祝淳神色淡然，只道：「你們終於來了？朕等你們出現等了許久。」這話牛頭不對馬嘴，可是落在眾人的耳中卻是掀起軒然大波，震撼不已，沒否認便是默認，這皇帝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