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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顆老槐樹本來就長得枝繁葉茂濃蔭蔽日的,我突然就感覺老槐樹下有點陰氣森森的了。這感覺來得有點莫名其妙的。就像是濃密的枝葉間躲著一個鬼魂一般。而且正用邪惡的眼睛冷颼颼地窺視着我。

我情不自禁地朝朝老槐樹的樹冠里瞅了瞅,突然,樹冠里弄出一陣大響動,一個黑影撲稜稜地從樹冠里躥出來。我心裏一抖,定睛細看,卻是一直老鷹已經飛到了半空中。

老槐樹的樹冠里果然藏着個大東西啊!看來我的第六感不是一般的敏感啊!

從我爸哪兒套不出八千塊錢來,我有點氣餒。感覺這鬼天氣也變得陰沉沉的不怎麼明朗了。

可是,我爸這會兒上哪兒去了呢?莫非感覺上吊的把細唬弄不了我了,準備上另外的道具演新的情景劇了。

這麼一猜想,我還真是有所企盼了,於是試着喊了兩聲:「爸!爸!」

院壩里顯得空蕩蕩的,居然沒聽到我爸應聲。

這老傢伙在搞什麼鬼把戲?我有點納悶了……

我們家就三間土磚胚子的破茅草房,中間那間姑且算是堂屋,一左一右兩間算是我們仨光棍的卧房。我和我哥住左邊那間,我爸住右邊那間。右邊那間的旁邊用幾根木棒支撐了一個簡易棚屋起來,牛毛氈蓋頂,野生的蘆葦桿夾牆,就算是灶房了。

就這麼屁大個地兒,我爸能躲到哪兒呢?莫非躲進他的房間里真尋短見了?要不我喊兩聲他咋就沒有回應呢?

我知道我爸的床底下裝農藥的瓶瓶罐罐可是丟了一地的。

這老傢伙這回該不會是跟我們玩兒上真的了吧?

於是我心裏略微一緊,趕緊朝我爸的房間走去。

黑咕隆咚的房間里,我一時半會兒還真看不大真切,於是又試探著喊了兩聲:「爸!爸!」

還是沒有人應。

說實話,我是很不想跨進我爸的房間的。裏面終年瀰漫着的各種氣味確實是讓人受不了。淚腺稍微發達點的,准被立馬熏得淚流滿面。於是,當我剛想退出去的時候,眼睛由於經過了短暫的適應,居然能夠從黑咕隆咚的空氣里分辨出一些物件的模糊輪廓了。

我爸床上的粗布蚊帳居然是放下來的。

大白天的,把蚊帳放下來算是怎麼回事兒?或許我爸的粗布蚊帳終年都是放下來的,可是我今天卻突然感覺這蚊帳里罩着什麼秘密似的,有點不尋常起來。

這時,從土牆的一處裂縫處竄進來一股野風,把粗布蚊帳撩拔得一陣波動,一股詭異的氣息頓時就在這昏黑不清的房間里瀰漫開來了。

我並不是膽小的人,這個時候居然有些瘮得慌。

我猜測我爸興許真是躲在蚊帳里裝神弄鬼地顧弄玄虛,於是邊慢慢地朝我爸的床頭靠近邊有試探性地喊了聲:「爸你就別裝了,動不動就演抹脖子上吊的橋段有意思嗎?」

可是躲在蚊帳里的我爸依舊不吱聲。

莫非我爸真是躲在蚊帳里喝農藥自盡了?這次終於玩上真的了?可是,再烈性的農藥也沒有這麼快的藥性啊?自少這個時候應該在床上撲騰幾下地弄出點響動才對三。

我越加確定我爸一定是躲在蚊帳里裝神弄鬼地嚇唬人了。於是上去一把撩開蚊帳。可是床上除了亂糟糟的沒有收拾的被子衣褲,鬼影子也沒有一個。

這老傢伙悄沒聲息地躲到哪兒去了呢?這不是他的一慣風格啊?人間蒸發了?

這還真他娘的闖鬼了!

就在我頗感納悶的時候,就聽見房間的背後傳來一陣嗚嗚咽咽的抽泣聲,這抽泣聲隱隱約約的,好像是從房間背後的那片茂密的竹林里傳遞過來的。

我cao!這大白天的,誰在我家屋后的竹林里抽泣啊?那片竹林里可是埋滿了墳墓的……

我屏住氣息站在牆根下諦聽了一陣子外邊竹林里的動靜,嗚嗚咽咽的抽泣聲似乎又消失了。這可真是活見鬼的事情。

或許是我產生了幻覺,於是打算退出房間,可是,那種令人感到瘮得慌的嗚咽聲又似有似無地傳入了我的耳朵。

屋子後面的竹林里絕對有誰在抽泣。

這片竹林平常是鮮有人進去的,裏面斑鳩竹雞老鷹潛伏了不少,而且會發出各種怪異的鳴叫聲。因為竹子長得太過葳蕤茂盛,一進到裏面,立馬就會有種暗無天日的感覺,讓人感到壓抑得慌,整個氣場也立馬就變了。即使竹林外邊艷陽高照,竹林裏面照樣陰氣森森。

鬼使神差的,我居然鼓起勇氣,打算繞到竹林里去看個究竟。

剛跨進竹林,或許是因為心靈感應,我居然突然懷念起我媽來。

我媽去世的這十來年的時間裏,我倒是很少想起她的。不是我忘恩負義,而是人的死亡,即使悲傷也罷緬懷緬也罷,都只是一個隨着時間淡化的過程。我媽就是在這樣的過程中被我在記憶里淡化掉的。

可是現在我懷念起我媽了。而我媽的墳就在這片竹林里。

於是我打算到我媽的墳頭坐坐,順便和我媽說說我的心裏話。因為在拜師這件事上,我是真的遇到一個坎了。

竹林里每一個空缺處幾乎都埋葬著死去的亡魂,有的有墓碑,有的沒有墓碑。之所以周圍死去的人都下葬在這裏,是因為我們家這片竹林的風水好。所以,每葬一座墳在這片竹林里,墳主都會給我爸封上一個大紅包,算是土地徵用費。我爸當然也是受之若飴。

進入到竹林里,沒走出多遠,我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香火味兒。難道有誰在墳頭上燒香化紙錢?這不年不節的,清明也早就過了,更沒聽說這兩天哪家有人過世,平常日子,跑到墳頭燒啥香化啥紙啊?

我還真就納了悶了。

這當兒,抽抽泣泣的哭聲又傳入我的耳朵。

難道還真是又添新墳了?可是,沒見誰先來跟我爸商量土地徵用的事啊?這也太不合符邏輯了三。

還真是大白天地鬧鬼了?

我尋着抽泣聲和香火味走過去,不知不覺就到了我媽的墳頭旁,卻見一個人的背影正蹲在我媽的墳頭邊抽泣著邊燒紙花錢,抽泣的間隙嘴裏還在數落在什麼。

這個背影我是太熟悉了。這不是我爸會是誰啊?

這傢伙不抹脖子不上吊了,卻跑到我媽的墳頭燒啥紙化啥錢啊?這又是要玩哪一出啊?

於是我尋了一籠竹子隱藏了起來,打算聽聽我爸在跟我媽說啥掏心窩子的話。要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此時我爸在我媽的墳前又燒紙又化錢的,而且淚如雨下地抽泣著跟我媽說着話,那說出的話必是肺腑之言啊!

「秀芬,唉!仔細算來,你過世也該有個十來年了。這十來年,你倒是撒手不管地一走了之了。把兩個半大不小的孩子丟給我。那陣子,倆孩子小,別人勸我續弦,我都沒答應,不是我不想。半夜裏醒來,枕頭邊沒人的滋味是真的不好受啊!可是,我怕給倆孩子取了後娘,後娘對他倆不好,倆孩子就吃大虧了不是?所以,我是含辛恕苦把這倆孩子拉扯大。可是啊!秀芬,倆孩子大是大了,都不聽話啊!二腎子去聽村長兩口子的壁角,被人家打了個半死,好歹總算是救過來了,可是又鬧着要我給他買媳婦。狗蛋就更是氣人,犟著要拜一個騙子當師父。你說跟着一個騙子能學出給什麼好來?而且,開口就朝我要八千塊錢,我哪兒有這麼多錢啊!我啊!只有把這把老骨頭交給他們算了,沒活路了,我還是下來陪你算了……」

我爸啥時候學會煽情了?這套路變得……我還真是有點措手不及。煽情比抹脖子上吊的殺傷力果然要大得多,躲在一籠竹子後邊的我招架不住,於是只有撤了。

我是被我爸用煽情的手法生生地給打敗的。看來姜還是老的辣啊!服!

可是,師我還是得拜啊!要不然我這輩子就只有交到窯上了。可我有上哪兒踅摸這八千塊錢拜師費去?要不去偷?可這左鄰右舍的那家不是窮得水打精光的?偷毛啊!去搶?就我這還沒全面發育的身子骨,能搶誰啊?去騙?這不還沒拜師成功嗎?

真是八千塊錢難道英雄漢啊!

想想我師父的那雙貪婪的三角眼,如果我沒有八千塊錢的拜師費,那是絕對過不了關的。

看來,要拜一個騙子為師的難度比要拜一個身懷絕技的高人為師的難度還要大得多!

實在不行就算了吧,我還是回窯上干我的苦力得了。既然當不了騙子,咱還是老老實實地當個賣苦力的本份人吧。

在緊迫的現實跟前,我不得不認命!

我氣餒地走出竹林,竹林外明晃晃的陽光刺得人的眼睛生生地疼。而我哥還在床上長一聲短一聲地喊著要買媳婦。

對於這個家,我是沒有任何可以留戀的了。於是我打算簡單地收拾起換洗的衣服,住到窯上一個廢棄的破窯洞裏去。

當我在房間里收拾衣物的時候,我哥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居然不叫喚了,而是翻著一雙死魚般的眼睛看着我,人就像傻子一般。

這傢伙算是徹底廢了。

「哥,我到窯上去住了,你好自為之吧!別再去翻村長家的院牆了,被人打死事兒小,讓人笑話事兒大。」

說完我背上包裹就出了門。

可是那天晚上我躺在那口廢棄的破窯洞裏,翻來覆去地怎麼也睡不着。窯洞外各種陌生的聲響搞得我心裏亂糟糟的。於是架起二郎腿,仰望着窯口上方的星空,不是數星星,而是在心裏泛起了合計。

左合計又合計,對於當不了騙子這件事依舊不死心。糾結了許久,終於惡聲在心裏罵了句:「cao!老子還就不信這個邪了。」果斷地翻身坐起,捲起鋪在地面上的鋪蓋卷,收拾起包裹,星夜朝我師父家趕去。

我已經重新設計了拜師的場景和橋段。我打算直挺挺地跪在我師父的門口,他什麼時候答應收我為徒我就什麼時候從跪着的地上起來。他要是不答應,我就在他門口跪成一尊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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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遷遭遇的惡靈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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