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失去自由的愛

灣湖別墅。

回到灣湖別墅，兩人仍舊僵持不下，笑笑沒想到。自己人生的第一次畫展，竟然是一場鬧劇，最終還是不歡而散。

意大利的微笑，呵，這名取得一點都不符實。

心情總有些倦怠，曾經，她問過自己很多次，到底適不適合意大利，適不適合跟詹努在一起。對這樣一個跋扈的有時候卻又為她心軟的男人，她不是沒有感覺，她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早已愛上了這個男人。

然而，這種失去自由的愛，每每總是讓她窒息，她知道他的身份高貴，家族門檻也非常高端，正因為如此，像她這樣一個平凡的女子，總有着太多的不適合，甚至是荒唐。

他的家族，絕對會反對他做那樣的決定，因為他說。為他生個孩子！

「詹努。孩子不是交易。」

笑笑試圖讓他冷靜，心中多少為他動容，這是他們第一次正式談到孩子。之前，她從來沒有問過他對孩子的態度，雖然他每次都沒有做避孕措施，但朗斯總會拿着避孕藥丸來給她吃，她就明白，曾經的他是不想要孩子的。

「這不是交易。」詹努進屋便換下衣服，這次，他是認真的。和她之間。他永遠都不會交易，因為她是他的。

可她總是歪曲他的用意，他只是想留下她，或許有孩子的牽絆，她會願意死心塌地呆下來。

孩子，曾經在他的世界裏，是多麼遙遠的一件事，如果沒有遇上她，這輩子，他都不可能讓女人懷上他的子嗣，此刻，他卻打破了這個決定，一切都只是為了留下她。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家族，這個孩子若是由我來生，只怕是血統更加的低下！」

她冷笑，露絲老太太的話語，她一直是介意的，他們的等級觀念如此根深蒂固，又怎會容忍她這樣血統不純的女子，懷上詹努的孩子？

詹努倏地回頭，綠色的眸子，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露出複雜的神色，「我沒想到你會在意這些。」

「難道不用嗎？你是里澤洛奇家族的繼承人，你的一言一行都是家族的標桿，這幾年來，將我留在你身邊，不是已經惹來很多閑言碎語了嗎？」

笑笑勉強地扯出一個無奈的笑容，貴族的生活，讓她拘束，包括一顆心。

詹努低嘆一聲，走過去，輕輕撫過她仍殘留五個指印的臉頰，「對於剛才伊蓮娜的耳光，我很抱歉。我想我們之間，總是缺少和平的溝通，我不知道你會在意我的家族，血統的純正，事實上也只有露絲他們才會介意，如果我也介意的話，那豈不是要恨我的父親？別忘了，我身上有一半的東方血統。」

「詹努……對不起。」驀地，笑笑吐出這三個字。

「為什麼這麼說？」詹努不解，若說對不起，也應該是他對不起她。

笑笑情不自禁地摸上他黝黑的髮絲，「雖然我沒有問過你的身世，但我想露絲應該是討厭你的，從她的眼光里，我看得出來。或許潛意識的你，是在意被他們鄙視的，所以你才會故意把我留在身邊，做着讓他們更加討厭的事情。越激怒他們，你會越有痛快的感覺，可是，越表示你介意，介意他們這麼看待你。」

詹努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這個讓他不知不覺深陷的女子，她是何等的聰慧，只是很多事情，嘴巴不遠說出來。

「我不否認，曾經是為了激怒他們，所以才帶你去見家族裏的人。可是有些事情，你並不明白，我母親懷上我的時候，因為不肯墮胎，便被他們趕出了家門，因為我是來歷不明的野種。為此，她這一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不止是因為家族根深蒂固的觀念……」他第一次跟她說起他的母親。

「所以，你恨他們？那麼，你父親呢？」笑笑不解地問道，心裏滑過一道暖流，他第一次敞開心扉對她說他曾禁忌的事情。

父親？詹努沉默了，眸中閃過的嫌惡清楚地被笑笑捕捉到了，「告訴我，笑，到底要怎樣，你才能安心地留在我身邊？」

「放我回去，那裏，是我沒法割捨的故鄉。」

她依舊如是說着，她和詹努，始終有一道隔閡阻擋在他們之間，他不願過來，而她也過不去。

「該死！為什麼，我對你怎樣，難道這些年你還感覺不到嗎？到底要怎樣，你說啊！」

她輕易的一句話，就可讓他激狂，她可曾想過，他紆尊降貴，只是為了討她歡心，為何她總是一而再地說要離開？

他恨這個理由！因為他所謂的生父，就是因為這樣，拋棄了他的母親！

他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母親鬱郁寡終，那個男人卻不曾出現過，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

這一生，他都不想再提這個父親的男人，然而，命運卻總是玩弄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合自己心意的女孩，卻同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要離他遠去！

為什麼？

笑笑不懂他的想法，因為他從不說明，為何不讓她見故鄉的所有人，她不明白，他有多害怕，有多恐懼，怕她會因為那些人那些事，像那個男人拋棄母親一樣，拋棄他！

笑笑燦然一笑，「我要怎樣，你不是一直都很清楚的么？只是，我們沒有辦法統一各自的標準。」

「不可能！我無法做到！」詹努斷然拒絕，他不會給她離開的機會。

「如果……我願意給你生下孩子呢？」笑笑說得有絲凄然，如果這是唯一可以重獲自由，回到爸媽身邊的辦法，那麼，她會毫不猶豫！

詹努倒抽一口冷氣，胸口猛然一觸，難過的滋味瞬間蔓延開來，緊接着，嘴角泛起一抹嘲弄的苦笑：「沒想到你這麼想要離開我！甚至不犧拿孩子來換取你的自由！」

心口的疼痛，刺麻到全身，他不懂這種滋味，只是身體的靈魂彷彿被她一點一點抽空，她選擇了最傷他的方式，如當年所謂的父親拋棄母親一般！

「這是你說的，為你生個孩子，就放我自由。」笑笑的心已經漸漸麻木，隱忍着鼻頭的酸澀，想來為自己悲哀，他留她的方式，不過是一個孩子就可以代替。

詹努冷笑一聲，深深閉上琥珀綠的眼眸，將那些快要滿溢出來的痛楚藏匿再藏匿，暗暗深呼吸一口氣，幾秒鐘后，再次睜開的綠眸子，已經不再有任何佞傷的情緒，而是

陰沉的眸光，再次看向笑笑，「好，只要你捨得用一個孩子換取你的自由，我又何樂而不為？」

深深地凝望這個女人一眼，詹努頭也不回地大踏步走向門口

砰！

門被關閉，那一聲，震得她心碎，眼淚隨之滑落臉頰，捂著嘴不讓自己痛哭出聲，緊緊揪住胸口，希望可以減輕一點胸口的疼痛，她以為做出這個決定會讓自己快樂一點，至少是看到希望，卻沒想原來是這般苦痛！

門外，他的背影因為這道門聲，悍然顫抖，寬厚的肩頭倏地跨了下來，像是只受傷的野狼，在人看不見的地方，獨自舔嗜滴血的傷口！

一門之隔的距離，將他和她從此隔離在兩個世界！

門裏，是他看不見的哭泣，如一株野生的玫瑰，在他手中逐漸枯萎。

門外，是她聽不見的哀嚎，如一隻被萬箭穿心的狼匹，在她手中隱忍着最痛的傷口。

他們從此被對方摒棄在門外，一如緊緊關上的心門。呆乒爪亡。

近在咫尺的愛，被這道門，遠遠隔離在天涯！

★

翌日。

笑笑一起床，便看見朗斯忙裏忙外的，頂着一雙核桃眼，她傻愣地看着朗斯，問道：「為什麼買這麼多東西？大大小小，是些什麼呢，朗斯？」

朗斯抬頭，看見笑笑腫脹的眼，不由得嘆氣，小姐八成昨晚是哭了一宿，然而，主子也不好過，他半夜經過書房的時候，主子還在書房裏喝着悶酒。

「小姐，這是主子吩咐人送過來的母嬰用品，他日小姐懷孕以後，就不用手忙腳亂了。」朗斯微笑着解釋，打心眼裏為主子和小姐開心，他服侍主子這麼多年，終於要等到小主子出現了么？

雖然小姐是東方人的血統，但這幾年下來，他覺得小姐是主子身邊任何的女人都比不上的，所以，不管什麼血統不血統，他很樂意見到小姐誕下未來的小主子。

笑笑臉色驟變，心裏泛起絲絲疼痛，還未好的傷口，再次被掀開來，她冷冷地笑了一聲：「他動作倒是挺快的！」

「啊？小姐，這還動作快啊？您不知道，朗斯盼這天可盼了多少年呢！難得主子想要個孩子了，我真是老懷安慰，以後要是上天堂了，還能有臉面見着老夫人。」

朗斯差點就要抹去眼角隱隱的淚了，「小姐，你知道嗎，主子真的為您改變了好多，朗斯這些年都看在眼裏。以前，他都很少回灣湖別墅，現在幾乎天天都回來，而且這幾年來，我聽主子說了好多好多的話，雖然很多時候是您和主子在爭吵，但是朗斯真的很開心……」

他的老淚滑落下來，褶皺的臉龐笑開了一朵花，「呵呵，當然不是開心你們吵架，而是主子的情緒，讓朗斯覺得，這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了。小姐，您不知道，在您沒來之前，主子幾乎都不怎麼說話的，別說罵人，臉上甚至都沒有什麼表情，永遠千篇一律，朗斯看到都快要悶死了！」

笑笑安靜地聽着，心裏有陣莫名的暖流劃過，她怎麼從來都不知道，詹努原來變了？

「小姐，真的很謝謝您，讓我看到一個生龍活虎的主子，雖然他有時候暴跳如雷，呵呵，可是朗斯看在眼裏，總比死氣沉沉的好！您是第一個留在他身邊長達幾年的女人，讓他擁有喜怒哀樂，不知不覺中，朗斯也早把小姐您當成未來的夫人，如今，看着你們為孩子做準備了……朗斯……朗斯真的替你們高興啊！」

他激動起來，心中的喜悅不言而喻，他可曾知道，這個消息，或許只有兩個當事人才會悲傷，其他人都快樂得不得了。

笑笑默默地點頭，有種東西像是堵塞在胸口，詹努……真的變了么？為她而變？

想起這幾年來的點滴，她有時候忙着畫畫，甚至都沒有時間搭理他，然後，他就會怒氣沖沖地跑到畫室來，粗魯地扔掉她的畫筆，一把拽走她，當然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曾經，她因為這個而惱火，久而久之，便漸漸習慣了他的作風，然而，卻不改自己的風格，不會因為迎合他而改變自己。

可朗斯說，詹努變了，從一個不苟言笑的冰雕，變成一個暴跳如雷的火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