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篇人的紅塵——柳程番外篇(四)

一個篇人的紅塵——柳程番外篇(四)

顧潼走的那天,我很晚才回家。

謝佳萱的孩子找到了。我帶着她報案,在整棟樓里挨家挨戶詢問,最後得知孩子在小區保安室。我不想深究她是怎麼丟的,我只想儘快回去。不要問我為什麼會去幫謝佳萱,因為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

我開車時,滿腦子都是顧潼將謝佳萱電話遞給我時候的表情,我突然有些懼怕回家,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

在車庫站了許久,我放棄上樓,開車滿城去找蛋糕店,她生日我欠她一個蛋糕,我想補回來,可惜最終也沒找到在午夜開門的店鋪。

我很少這麼晚回家,開了門屋內是寒涼的,我安慰自己說天氣冷了的緣故,蕾娜從籠子裏站起來,對我不停搖尾巴。

我知道,我在怕什麼。

凱薩沒有和蕾娜一同睡在他們的窩裏,她的拖鞋很端正的擺在鞋櫃邊。

我開燈,輕輕打開鞋櫃門,裏面空缺了幾處。那種下班回家打開鞋櫃看到女士男士鞋子疊在一起的溫馨,沒有了。

我將蕾娜放出來,她着急的衝進顧潼住的小屋,然後是我們的大卧室,挨着屋子找過來,最終坐在了那隻kong邊上。那是蕾娜的玩具,但是凱薩很喜歡咬,蕾娜也不小氣,時不時還會拱去它身邊逗着他咬。

我很冷靜,因為除了冷靜,我什麼都沒了。

屋裏發生著很細微的變化,之前我就感覺到一次,只是我沒有在意,以為她收拾過房間,不過是將一些小零碎的物品收起來,如今看來,在那個時候她就已經有了離開的心。

這是我第一次對早就住習慣的地方產生厭惡感。

我坐在她睡過的床上,很害怕卻還是拉開了床邊的柜子。那裏面本來塞著不少她的衛生棉,還有從網上淘來的亂七八糟的小女生用品。

如今,柜子乾淨的就像是從來沒有使用過。

我腦子裏反覆着一句話,她冷靜的問我,她在我心裏排第幾。我是怎麼回答她的自己都想不下去。和她在一起,我也有了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毛病。

幾年來,我小心謹慎,尤其對待女人。我不喜歡將自己全部生命力都折騰在一個女人身上,因為結果是殘忍的,她會因為某種原因離我而去。而我,缺失自我舔舐傷口的能力。

我從沒想過顧潼會離開我,因為她總是精力旺盛的,很多時候我對她冷冰冰,總是在事後想起自己這樣做的不妥,補救卻已經不是時候。

可她知道我反射弧長的,不是么?

我一整夜沒睡,反覆思考這道裂隙到底是從哪裏開始的。我想起那家婚紗店。一大早還沒開門,我就已經等在那裏。她看上的那條婚紗叫維多利亞的眼淚,幫她試穿過的店員給我說了一些那天的細節,我聽的一陣陣心痛,她本該訂下那條裙子的,她後來沒有告訴我她喜歡,我也就忘記了多關心。到底是我的錯。

雖然已經超時,店員還是很耐心的幫我調出了她那天拍下來的照片。這是我第二次見到女人穿婚紗。她眼中沒有清高孤傲,更多的是不自信,還有着小女人對待喜愛事物的期盼,加上一些難掩的失落。五味雜陳的。

我知道,她是有多希望我會是她披婚紗的第一個觀眾。可我沒有做到。

我將那條婚紗買下來,由店鋪將訂單加急快遞去她公司。然後我開始等,等她會打電話來說點什麼,哪怕是再和我吵一架,罵我馬後炮,罵我假惺惺,至少有一些回應。

但她沒有,她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

我忍不住去了她們公司,從下班開始我就一直看着從大門出來的人。沒有她。我心裏是有竊喜的,覺得她可能請假了,需要休息幾天,等她來上班時,就能看到那張訂單了。

周末的時候,我手機接到短訊,那條婚紗的全款被退還。我親眼看着心中的希望又滅去一層,原本緊緊抓着的手,已經距離我越來越遠。

我去她租的房子找房東,房東也沒有見過她,只告訴我房租要欠了。我幫她續租,告知房東如果她來,一定要告訴我。

我覺得自己總是和她差一步的,續租后的第二天,房東打電話告訴我,那套房子她不租了,問我三個月後還要不要租。

我本來在開會,手機從手裏砸在桌面上,屏幕碎了。同事問我怎麼了,會如此失態,我推說自己病了。

我是病了,因為我的太陽不見了。

周末我去買了兩隻新手機,一黑一白,還辦了親情號碼,在她的手機里輸入了我的號碼,我這隻裏面也只有她。

我在家裏發神經,一遍一遍的撥打她這隻手機,看着它響,總幻想着她頭髮蓬亂,穿着睡衣,踢著拖鞋從屋裏衝出來接電話,會踩到凱薩,會撞到桌子,卻在接到電話的那一刻,不管我在做什麼,都拱進我懷裏。

我難以形容自己的感覺,只覺得就如冬日溫暖的暖氣房突然停了供暖,墜入冰窟的感覺。

我每天晚上都會拿那隻壞了的手機給她打電話,可她那個號碼再也沒有開機。

我告訴自己,就等一個月,如果她不回來,那你們算真的完了,你就乾乾脆脆的放手。

一個月到了,她沒有回來,可我不想放手。

我去她父母家找她,這是我最後的希望,一路上我都祈求老天一定要讓我見到她,老天應了。

她還是平時的模樣,瘦了一些,拉着凱薩不知道去了哪裏,清晨六點半回家,眉眼透著疲憊。

她看到我,愣住。

我感覺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她了,我真的好想她,此時此刻我才終於知道,她在我心裏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站在第一位。

我腦子閃過無數句話,可她不肯抬頭看我,若非我將車停成這樣,她定然是要躲進樓道里去的。

我想告訴她,童童,我想你了。童童,你是第一位的。童童,不要離開我。

可我該死的最終只說出一句,我以為,你只是生氣了。

我沒能留住她,也沒拿到她的電話號碼。我在想,她若是不能原諒我……我也不知道能怎樣了。

後來,我習慣了每天都來這裏,哪怕只是看見她。也好過我一個人在冷無人氣的房子裏如度寒冬臘月。

再後來,她父親告訴我,顧潼搬走了,你不用再來了,好好生活吧。

我知道,這絲希望終於耗盡。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醉了。我趴在小床上,床單和枕巾還有她的味道,我睡著了,第一次夢到她,她就真實的坐在我身邊,眼淚沾濕了我周圍的一切,我奮力朝她伸手抓去,醒來后,一片虛無。

認識顧潼之前,每個周末都是我和蕾娜最難熬的日子。她來以後,周末開始變的豐富多彩,有了盼頭。

如今,又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我看不進書,聽不了音樂,家裏的每一盤CD都被她評價過,拿着遙控器我都能想起她乾淨的手指在上面按來按去的樣子。

我頭疼欲裂,精神萎頓,除了周中堅持工作,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幹什麼。這種感覺讓我想起謝佳萱消失的那段日子,那時候的我是親眼看着希望一點點散去。現在的我是恐懼的掙扎著不想重新跌回黑暗。

謝佳萱打電話告訴我,說她在商場看到了顧潼,帶着一個比她女兒還大的孩子,她說我被她騙了。

其實我應該算被謝佳萱騙過一次了,可這一次,我還是毫不猶豫的去了,因為那裏可能會有顧潼。

我真的在商場找到了他們。她身邊確實有一個小孩子,還有一個男人。我見過的,在劇院時候的父子倆。

我從來不曾像此時此刻錯亂,害怕,憤怒過。

我一直跟在他們身後,顧潼沒有發現我,在玩具店挑選玩具的時候,我心裏回蕩著一句催命的話:他們真的好像一家人。

我用所剩無幾的自控力強壓着焚心的怒火,跟着他們去了停車場。他們的車停的離我不遠,我用車別了那個男人,甚至是做好的相撞的準備,他禮貌的謙讓我,這讓我更加窩火。

我告訴自己,要忍,至少要找到她住的地方,可他們並沒有讓我如願,我猜她是看到我了。

一路跟着他們到了蛋糕店,我才知道今天是那個小孩子的生日,我看出來顧潼的局促,因為我的存在,這讓我本來難過的心情好了很多,她還是在乎我的。

那個男人是我見過所有男子裏最具威脅性的,他沉穩,禮貌,自信,謙和。他看到我的時候,臉上緩緩蘊開的笑容,讓我憤怒。

男人對男人的挑釁,誰先憤怒,誰就輸了。

我要了蛋糕,想將自己的心意畫在蛋糕上,畫上我,童童,凱薩和蕾娜,可是我沒來得及動手,便已經崩潰了。

好心分手。謝佳萱聽到都在冷笑的歌,我突然覺得,這就是天意。

我將這一個月每天都隨身攜帶的棒棒糖插在蛋糕上,狼狽離開,關好車門的時候,我眼角濕了。

我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很堅強的男人,現在看來,我不是,我甚至都沒有顧潼堅強。

這是我自己種的果,就算是和著血的,一樣要生吞下去。

回家,我近乎絕望的倒在地上,碟機里放着林海的專輯,那首《一個人的紅塵》,她離開之前經常單曲循環的曲子,每次聽都會不由自主的掉眼淚。

我崩潰的用頭撞着地板,空氣里都是她的味道。我著魔了,著了那個女人的魔。

我是真的想放手了,也許她和那個男人在一起,會比和我在一起時幸福的多。

但是,這個念頭每到要我下決心的時候,就像跗骨之蛆,啃噬我的心和骨,疼的我崩潰抓狂。

我給馬凌打電話,終於是忍不住哭了,就像多年前自己一個人時候的樣子。

她對我說:「程,你這一次,需要真正的成熟起來了。」

我突然想起顧潼的話,她說不要以為晒成古天樂就帶了男人范兒,不是眼神像鄭宇成就帶了滄桑感。骨子裏就沒有正常的經歷從單純到成熟的過程,生生把自己逼成這樣,只會讓你在遇到事情的時候手足無措。

她說的對,我真的手足無措了。

她太了解我。我卻根本沒有願意去了解她。

她說,女人需要的是安全感,女人需要的是穩定的婚姻。我之前有想過,但不曾深想,我橫豎是不願意負責的。只不過微微受挫,就產生了放棄她的念頭。我是有多可惡。

我坐起來,將碟機中的音樂切換了,換成同專輯里的那首《甜蜜》,她打掃房間的時候最喜歡聽的歌曲,拎着拖布甚至還能和蕾娜凱薩翩翩起舞。我突然就笑出聲。這一次的決定,不心疼。

我已經招惹她了,那就應該繼續招惹下去。她說我不是大叔是萌貨,那萌貨願意為了她真正經歷一次從單純到成熟的過程。

我拍著蕾娜的頭對她說:「我們把媽媽追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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