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想踢球

「爸爸，我想踢球。」孫陽低頭看着自己的飯碗，用手中的筷子扒拉着裏面的米飯，猶豫中輕聲說了這樣一句話。

爸爸突然把夾到嘴邊的菜放回碗裏，轉頭看着孫陽：「你說什麼？」

「我說，我想踢足球！」孫陽終於鼓足勇氣，抬頭說出了自己想說的話。

一雙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在了孫陽的額頭上，差點就戳瞎了他的眼睛！

老爸那標誌性的怒吼在房間里響起：「踢你娘的足球！足你娘的球！老子不打死你！」

孫陽猛的從座位上跳起來，堪堪避過了老爸揮過來的巴掌。

他一溜煙跑回自己房間關上門，那靈活的動作簡直像一隻受驚逃命的小貓。

老爸怒火難息，一腳踹在關嚴實的房門上：「踢！踢死你！老子這就扒了你的皮！」

房門外傳來了鄰居大媽的喊聲：「老孫啊！又在打兒子了啊？不要打了咧！小孩子就踢個球，哦喲又沒有什麼大錯的！」

「王大媽你別管，我今天打死這個臭小子！你給老子滾出來！」

孫陽眼含淚水，不服氣地喊道：「我就想踢個球！我哪裏錯了！？」

「砰」又是一腳踢在門上，「你小子還敢頂嘴！不好好讀書，踢球還有理了？」

孫陽靠着門，抱着足球坐到地上抽泣起來，這一年，是2008年，孫陽八歲。

第二天早上，孫陽在學校里見到了自己的同桌好友馬歆。

這兩個小朋友雖然才二年級，身高卻達到了驚人的150厘米，幾乎和高年級的小孩一樣大。因此兩人只能坐在班級的最後一排，享受同桌的待遇。

兩人不但身高相似，並且也同樣喜歡踢足球。

在一年級的時候，體育老師覺得他們是兩個好苗子，就帶着他們在校足球隊里踢球。

短短一年時間，兩人竟然已經和五六年級的大孩子們實力相仿了！

因為一年級的新生沒有加入學校球隊的資格，到了今年，兩人終於可以正式加入校足球隊了。

加入校足球隊必須要學生家長的同意。正因如此，才有了昨晚的一幕。

「怎麼樣？你爸爸同意你進校隊了嗎？」馬歆見到孫陽的第一句話就問起了這個關鍵的問題。

「沒有，差點又被揍了一頓！」

「你爸怎麼這樣？踢球又不是什麼壞事！」

孫陽眼中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唉，這可怎麼辦呢？」

馬歆笑笑，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紙：「來！」

孫陽接過來一看，是一張校足球隊入隊申請書，上面孫陽的名字和班級都已經填好，只剩下家長簽字那一欄還是空白。

看到這張紙，孫陽心裏愈加難受：「來什麼？我爸才不會簽字呢！」

「不是要你爸簽，是你來簽！」

「什麼？」

「你沒試過嗎？我的回家作業家長簽字都是我自己簽的，我爸的簽名我寫得可熟了！你作業里不是有很多你爸的簽字嗎？照着寫一個就好了！」

馬歆是個典型的差生，做這種壞事輕車熟路；但孫陽是個乖寶寶，對這種作姦犯科的行為十分抗拒。他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抵制不了加入校隊踢球的誘惑，按照馬歆說的仿造了爸爸的簽字。

下午，終於到了校隊集訓的時刻。

孫陽忐忑不安地把入隊申請書交給足球隊的分管體育老師王老師，所幸王老師只是簡單瞟了一眼就放在了一邊。王老師怎麼可能想到，竟然有家長不同意孩子加入校足球隊這樣健康積極的社團？

「好了同學們！」王老師立刻開始了今天的訓練內容，「先讓我們歡迎新入隊的兩名小同學，大家應該都很熟悉他們了。孫陽、馬歆出列！」

孫陽這時才把懸著的心放下，和馬歆一起站到了大家面前。

「他們兩個也已經跟大家踢了一年的球了。雖然他們比大家都要小，但憑他們的實力絕對有能力參加我們校隊，相信大家也都沒有意見吧！」

「廢話！」「那當然了！」「切！」幾個調皮的高年級同學都發出了不屑的噓聲，但這只是表示對教練發言的不滿，卻從另一個層面贊同了兩名二年級同學的實力。

王老師笑了笑，繼續說道：「好了你們兩個歸隊吧！同學們，今年，我們學校將參加市裏的小學生足球比賽。為了加強我們校隊的實力，爭取在比賽里取得好成績，我們特地請來了專業的足球教練，曾經的上海東寶足球俱樂部的主力前鋒錢波老師！今天就讓錢老師來給大家上一堂指導課！鼓掌歡迎！」

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在這些小學生心裏，恐怕還不知道職業球員是一個什麼樣的概念。

錢波曾經是一名非常有實力的職業球員，年輕時還曾入選過中國21周歲以下青年隊，只是因為某些不為人知的原因而一直坐在替補席上。

他後來在上海東寶足球俱樂部踢球，偶爾也能有讓人印象深刻的突破和進球，被東寶球迷們譽為鋒線上的一把快刀。

好漢不提當年勇，現在的錢波早已退役，在一家公司上班維生。他業餘時的興趣愛好就是踢球健身，有時候指導一下踢球的小孩。只不過現在踢球的場地越來越難找，而踢球的小孩也越來越少了。

「同學們大家好！」錢波看着眼前這些可愛的小學生，心裏也犯嘀咕：中國的小孩光被家長管着讀書，完全忽視身體素質的培養。五六年級的孩子只有這麼一點個子，跟國外的完全沒得比，難怪中國足球水平那麼差，在起跑線上就輸了。

「錢~老~師~好！」小孩們幼稚的童聲一齊發聲，錢波不由自主地咧嘴笑了。

「錢老師！我們現在可以開始踢了嗎？」打完招呼，一個抱着足球的小孩立刻舉手提問，從他的表情來看，他早已迫不及待的想丟出手中的球踢起來了。

錢波覺得莫名其妙：「什麼？踢什麼？」

「當然是踢球啊！我們不就是來踢球的嗎？」

錢波滿頭的陰影，轉頭問王老師：「難道他們每次訓練就是直接開始踢的嗎？」

王老師尷尬地笑笑：「孩子們玩，又不是什麼專業的訓練，我看着他們不受傷就好了。」

錢波也明白，一個小學的足球隊，哪能那麼認真呢？但身為一個職業球員，他心裏也有對足球訓練的基本要求，這些東西早就深入他的骨髓，成為了他的信仰。

他轉頭對孩子們說道：「同學們，我們既然要參加比賽了，就不能隨便玩，在訓練之前，我們要先熱身！」

「什麼叫做熱身？」這次提問的是馬歆，喜歡隨便插嘴是差生的基本素質。

「熱身就是在身體大運動量的運動之前適應性的運動，把身體跑熱起來，這樣在後面踢球的時候動作更容易做動作，也不容易受傷。來！我們先繞着操場跑一圈！」

雖然孩子們並不能完全聽懂這麼專業的解釋，但也很配合的組成隊列，繞着操場開始跑步。

小學的操場當然不是正規的足球場，一圈大約只有200米左右。

但對於小學生來說，200米也不是一個很短的距離。這一圈慢跑下來，大部分孩子都已經微微發汗了。

錢波跟着孩子們跑了一圈，邊跑還邊喊口號。隨着熱身的開始，他也漸漸進入了足球教練的角色。

「好了同學們，接下來我們開始熱身的第二個步驟：顛球！你們知道什麼是顛球嗎？」

「知道！」「不知道！」孩子們的回答參差不齊，可見他們的足球訓練有多麼糟糕。

「好吧，有的同學知道，有的同學不知道，我來給大家示範一下！來！那位抱着球的同學，把球丟給我！」

那孩子連跑步的時候都抱着這個足球，可見這足球是他最心愛的玩具。聽了錢老師的話，他雙手把球拋了過來。

孩子們滿以為錢波會用手接住拋過來的足球，沒想到他並沒有用手去接，而是直接伸出右腳，輕輕墊在了快要落到地面的足球下部。

充滿氣的足球當然立刻彈了起來，可是這球並不像孩子們平時踢到那樣一飛衝天，而是異常輕柔的在錢波的腳前面劃過了一道美麗的弧線，又平穩的墜落下來。

接着，他又用左腳顛了一下球，球繼續穩定的彈起、落下。接下來就是右腳左腳的輪換顛球。

此時的足球完全不像一個難以掌控的圓球，而彷彿成為了一個跳躍的精靈，那上下彈跳的拋物線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美感！

「哇！」「好厲害！」孩子們紛紛發出了讚歎。有的孩子雖然見過顛球，但也並沒有見過職業球員如此嫻熟優雅的動作。在場的所有孩子幾乎都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一副難以置信的神色。

他顛了幾下，輕鬆地把球停了下來，說道：「好了，現在輪到你們練習了！」

小孩們紛紛開始拿球練習起來。當然了，他們的動作是絕對的慘不忍睹。一時間上串下跳的足球四處都是。

但在其中，有一個練得有模有樣的小孩，吸引了錢波的注意，他就是馬歆。

馬歆的動作一看就不像初學者，他用左右腳的腳背輪流顛球，雖然經常失誤，但每次練習總能顛到大約十下。

錢波點點頭，心裏清楚這孩子以前練過。就在這時，他看到在馬歆身邊的一個小孩並沒有顛球，只是抱着足球獃獃看着馬歆，這姿勢在四散開的小孩裏面顯得特別突兀。

錢波走上前去：「這位同學，你怎麼不練習啊？」

這孩子當然就是孫陽同學。他專心致志地看着馬歆顛球，根本沒注意到有人走過來。聽到錢老師的話，他心裏一驚，答道：「哦對不起錢老師，我正在看馬歆是怎麼顛球的，想跟他學。」

「光看怎麼可能看會？一定要自己練習才能掌握技巧！」

「是的！我馬上開始練！」孫陽話音未落，立刻把球往腳下一丟，伸腳去墊。沒想到腳一碰到球，球立刻往外邊彈了出去，彈開了五六米遠。

「哎呀！」孫陽驚呼一聲，連忙跑去撿球。

錢波笑了笑，轉身看其他孩子去了。

可惜，再也沒發現像馬歆那樣能顛十個球的小孩。他心裏滿是失望，看來這個小學的足球隊也就是這樣的實力了，在比賽里肯定走不遠。

還是回去指導一下那個叫馬歆的小傢伙吧，他或許還能在比賽里進幾個球。

想到這裏，錢波轉身往馬歆顛球的地方走去，沒想到幾分鐘不見，那邊已經聚集了不少小孩，他們圍成一個圈看着什麼東西，時不時還發出一陣驚呼。

咦？怎麼回事？難道都在看馬歆顛球？錢波皺了皺眉，走過去道：「怎麼啦？大家都在看什麼呢？」

出乎他的意料，在人群裏面的並不是馬歆，而是剛剛那個光看沒練的小孩！而此時的他，正在用自己的左右腳輪換著顛球，雖然姿勢還有些僵硬，但明顯已經能夠把球調整在可控範圍之內。

「三十七、三十八、三十九、四十……」周圍的孩子們都在給他數數！

錢波腦子「嗡」地一聲大了，這什麼情況？自己離開了十分鐘，這個小鬼學會了顛球？

數數還在繼續：「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六十……」錢波注意到這孩子的姿勢越來越放鬆，竟然漸漸有一些擺脫了機械的顛球動作。而且他的眼神異常專註地盯着眼前的足球，絲毫沒有在意周圍圍觀的同學們，好像在這個世界上，除了眼前的足球，別的事物都跟他無關。

終於，在同學們數到九十五的時候，這個孩子不小心把球顛歪了。但之後他還是用力伸腳碰了幾下球，直到大家數到九十九的時候，他終於堅持不住，讓球掉在了地上。

「九十九個！」「哇！」「孫陽你好厲害啊！」同學們全都感嘆起來！

直到此時，他才彷彿發覺了什麼，抬頭看到里三層外三層圍着的同學，嚇了一跳，問道：「大家怎麼都在這裏？」

錢波已經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這一切如果是真的，這孩子如果真的沒有練過，就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這件事：

奇迹！

也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這個小孩：

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