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可惜是假的

第一章 可惜是假的

紫金羅蘭是一家三星級酒店,位於民食道和浣花路的交界處,裝修典雅,幽靜舒適,很符合飽學之士的審美。

此時,邢逸走進了酒店大堂,看到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坐在沙發上聊天。女的四十多歲,綻放着成熟的風韻,皮膚白皙,面容嬌美,保養的很好。

旁邊的男人相同的年紀,頭髮整潔,白凈的臉頰鬍鬚颳得很乾凈,一身看不出牌子的休閑裝,舉止文雅。

「羅姨,關叔。」邢逸上前微笑着打了聲招呼。

關叔笑着點頭回應。

羅姨看着邢逸,微笑着詢問道:「邢逸,衣角兒上幼兒園的事情安排好了吧?」

邢逸彎身,邊給羅姨和關叔續上茶,邊回答著羅姨的問話:「已經安排好了,幼兒園條件很好,多謝羅姨了,要不是您給院長打招呼,還沒這麼快入園呢。」

「以後這些客氣話就不要再說了,生分!」羅姨認真的強調著。

羅姨跟邢逸相識也就半個月,有多深的交情談不上,但還是不遺餘力的替邢逸跟幼兒園的院長打了個電話,拜託院方先讓衣角兒入了園,手續可以稍後再辦。一般人對於送人情的事情都很慎重,人情是需要還的,有時還的代價比所求,還要高昂的多。羅姨這麼幫邢逸,正是說明羅姨心慈。

羅姨的丈夫聞常青,之前是某市副市長,想要在仕途上更近一步的願望迫切,因此,為了政績,做了些急於求成的規劃,讓政治對手抓住了機會,在常務會議上給他造成了沉重的打擊。聞常青被明升暗降,調離了該市。調任以後的那段時間,他情緒低落,心裏憋悶。經常酗酒,最終導致酒精中毒,搶救無效而過世。

好在羅姨一直在商界打拚,有了些經濟基礎,生活才不至於困苦。兩年前,當女兒考進中華大學后,羅姨也跟隨女兒來到了這裏,羅家在紫金溪也有一定的影響力,因此,才有了紫金羅蘭酒店。

半個月前,邢逸帶着衣角兒來酒店,應聘保安,羅姨痛快的答應了。

羅姨清楚一個人帶着孩子的辛酸。

邢逸給關叔和羅姨續完茶后,挨着關叔坐下。這時,邢逸注意到了茶几上,放着的一個畫軸。從畫軸的古樸,紙張的色澤來看,應該是幅有些年頭的字畫了。

此時,關叔看到邢逸盯着茶几上的畫軸看,微笑着道:「小刑,怎麼,對古玩字畫有研究?」

邢逸趕緊搖頭,嘿嘿一笑道:「研究?您抬舉我,我可不敢接您這個捧,最多算是有興趣,看過幾幅字畫而已。」

「你小子別給我打馬虎眼,你眼睛裏都快放出光了,那可不是一般興趣,能有的眼神。」關叔不依不饒的笑着道。

邢逸用食指摳著腦門,尷尬的嘿嘿直樂。

「那你也欣賞下,你關叔帶來的這幅字。」羅姨抬起白皙的玉手,拿起畫軸,欠身遞給邢逸。邢逸趕忙接過,然後緩緩展開。

書法是中國文化瑰寶,有「無言的詩,無行的舞,無圖的畫,無聲的樂」的美譽,千百年來,書法名家輩出。

這是幅行草書,行文是「明星夜生角,遠倚紫垣中。四國仰照耀,寶劍出秋空。一朝化為石,下與沙礫同。牛羊或踐履,戮辱到兒童。位高知身危,退藏保其終」此詩為宋濂擬古(二首)中的一首,落款為「洪武十二年仲冬,宋仲珩」

「以行書起首,逐漸至草體,行雲流水,意氣舒展,字時而園暢豐潤,時而清麗俊秀,韻致齊出。宋遂所寫的是其父創作的詩,行文用的是行草,我還是比較熟悉的。」邢逸對着畫軸笑的意味深長。宋遂他當然熟悉,因為他就是從那個時代過來的。

羅姨和關叔,都是眼眸一亮,能從字型大小說出作者,或許會有許多人可以做到,但那也需要相當的歷史知識才行。宋遂在歷史上並不出名,三十七歲時就被朱元璋處死了。只是他的書法在明初文壇,稍微有些影響力。邢逸對宋遂書法行文的評價,也是相當貼切,這必須是對書法看的多,寫的勤,真切意會過,才能做出如此貼切的評價。

關叔頓時來了興緻,他喜歡收藏古玩字畫,尤其是字畫方面,可以說到了痴迷的程度。如果遇上個有共同興趣愛好的,常常引為知己,而且到了不談個痛快,不放你走的小孩子耍無賴地步。

「宋遂擅長篆隸,行草書繼承元代趙孟頫和蒙古族書法家康裏子山,行文清秀,別具一格。如果不是死的早,他的書法成就或許會更進一步。」關叔打開了話匣子,不由自主站起身,在茶几前,神采飛揚的介紹著。

羅姨沒有發表評論,只是抿著茶,嘴角噙著微笑,用眼神掃著背着手踱步的關叔,以及還在皺眉看書法的邢逸。

此時,邢逸說了句話,差點讓關叔坐到地上。羅姨也沒繃住,一口茶噴在了茶几上,儀態頓失。

「可惜是假的。」邢逸一臉的惋惜,自言自語的說着。

關叔一個健步來到邢逸身旁,眼睛盯着畫軸,從右往左一寸寸的看,鼻子都要貼到畫軸上了。羅姨也起身坐到邢逸的另一邊,看了眼畫軸又看了眼邢逸,意思是說,哪裏有破綻。

邢逸把羅姨噴在茶几上的茶水擦凈,將畫軸鋪在上面,向關叔和羅姨解釋道「各個文獻和史書,對宋遂的獲罪時間,記載的都不詳盡,都認為是在洪武十三年正月,隨胡惟庸案爆發,而被其侄子宋慎連累,獲罪免職並處死的。其實,免職和被處死兩者中間,還有個時間差,宋遂是先被免職,然後案件爆發,才受株連被處死的。」

羅姨和關叔全神貫注的傾聽着邢逸的講解,就像是兩個等待老師解惑的學生,表情煞是可愛。

邢逸指了指日期和印章「宋遂是在洪武十二年九月被免職的。當時,占城國派使節來南京進貢。但是胡惟庸卻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朱元璋,外邦使節進貢不讓皇帝知道,這已經算是非常嚴重的外交事件了。朱元璋知道此事後,大怒。胡惟庸和汪廣洋急忙前去叩頭謝罪,然後將罪責推到了禮部頭上,禮部又把罪責歸咎於中書,彼此相互推諉。終於讓朱元璋更加怒火中燒,隨後把涉案官員全部關押,下令一定要查出主持這件事情的人,最後汪廣洋被推出來頂罪。朱元璋下令處死了汪廣洋。宋遂做為中書舍人,就是在這次事件中被免職的。所以,日期上寫洪武十二年仲冬,也就是十一月,沒有問題。問題在印章上,用的還是中書舍人的印章,那個時間宋遂已經被免職,閑賦在家。」

邢逸又指了指書法用的紙張,繼續說道:「然後從紙張上判斷,雖然用的是上好的宣紙,但是明初的宣紙跟明中後期的宣紙,有所不同,明中后的宣紙添加了一些雲母粉,經過加礬,砑光,深色,加蠟,施膠等工序,書畫時不易走墨暈染。明中後期的文徵明,沈周最喜歡用這種紙行文。肉眼一般不容易分辨,只有用顯微鏡等工具的輔助才能鑒別的出。」

羅姨和關叔都是一副吃驚的表情,看着侃侃而談的邢逸。

吃驚的不是這幅書法的真假,而是怎麼也想不到,一個自稱在部隊炊事班服役的大頭兵,能擁有這樣的眼力,以及對歷史細節如此熟悉,可以說已經達到一般鑒定專家的水平了,這小子是不是在故意藏拙,還是說這小子是個隱藏在民間的鑒寶高手。

邢逸感到周圍突然安靜了下來,轉頭左右看了看,注意到羅姨和關叔的表情,隨即明白了兩人的疑惑,本能的一個激靈,必須要找個合適的理由瞞過兩個人。

邢逸尷尬的嘿嘿一樂,右手摸了下鼻子,解釋道:「我是個孤兒,從小在孤兒院長大,曾經被一位好心的古玩鑒別專家教導,在他家裏住過一段時間,耳濡目染學會了一點,很湊巧,他老人家正好給別人說過明初的幾位書法家的事情。」

邢逸的解釋,雖然有些牽強,但是羅姨和關叔卻相信了他的解釋。他們認為憑邢逸剛剛二十齣頭的年紀,沒有經過古玩知識的系統學習,達到這樣的水平是難以想像的,假如有一個出色的內行人在身邊加以熏陶,那就解釋的通了。

邢逸的表現,讓羅姨和關叔對他的認識又加重了幾分,身世坎坷,卻不甘墮落,能夠隨環境的改變,時時提高自己。

關叔的目光又回到畫軸上,一副低落,惋惜的樣子,從茶几上捲起了畫軸。

邢逸看到情緒不佳的關叔安慰道:「書法雖然不是宋遂的親筆,但是模仿者的功力也是相當不俗的,而且從墨的滲透和紙張的年代來看,也是明代中後期的書法愛好者所寫,還是有收藏價值的。」

關叔聽到邢逸的話,隨即舒心的哈哈一樂,拍了拍邢逸的肩膀:「你小子倒會安慰人,愛好收藏的,哪有百分百不打眼的。改天你到關叔那裏,再幫我看看其他幾件收藏品,咱爺倆好好絮叨絮叨。」

關叔跟羅姨告辭,帶着畫軸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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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之絕品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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