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甲乙丙丁

第六十一章 甲乙丙丁

趙老都管將兩條消息同時發佈,不由人不仔細思量,估計絕大部分人都會潛意識中將其聯繫在一起,好好琢磨琢磨其中包含的意味。

是不是寫策論寫得好的人,就有機會到松藩地區「提上半格」?如果不好好寫,是不是就等於自動放棄了「提上半格」的機會?

很多人都開始掰著指頭算計起來,松藩地區將來能有幾個道院?有幾個道廟?需要多少方丈、住持和廟祝?新立的道宮裏,方丈和主持怎麼產生?三都和八大執事怎麼產生?

前來參加大議事的道士有多少?對應的空額又有多少?要怎麼寫這篇策論才能擠進這些空額里去?

就趙然看來,玄元觀公佈的這兩條消息,怎麼看都有點不懷好意。沒有明說策論和「提半格」之間有必然聯繫,同時說得還很清楚——新立道宮一事,還在向總觀申請之中。

這就給玄元觀留下了太多可操控的餘地。

當然也有很多得過且過的廟祝和縣院監院,特別是各道宮、道院的方丈,基本上都超過六十了,差不多處於半隱退的狀態之中,你讓他去松藩地區「提半格」,吸引力沒有想像中那麼大。

倒是道宮、道院的「三都」這個階層很踴躍,只要年歲不到六十的,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似的,都希望自己「枯木又逢春」,迎來人生的第二個巔峰。

要說趙然想不想要這個機會?他當然想要,提上半格他就有希望開啟《先天功德經》的第二篇,向黃冠境大步邁進,他已經在羽士境圓滿上空閑了快三個月了,感覺自己的氣海都要「發霉」了。

但他同時還有點患得患失,如果真要讓他去松藩地區提上半格,君山廟怎麼辦?這是他功德修鍊的根據地,每天為他提供著大量源源不斷的功德力,如果交還給谷陽縣的無極院,以董致坤的脾性,絕對會把這塊根據地弄砸了。

當然,猶豫歸猶豫,先爭取到手再說,現在連策論都還沒上交,有什麼資格猶豫呢?

趙然攤開紙,硯好墨,正要提筆,「篤篤篤」,有人來敲門了。

開門一看,卻是這次分組討論時,坐在左右兩側的兩個廟祝,都來自順慶府。趙然壓根兒沒過問過這兩位的名姓,也不知道他們哥倆是順慶府哪個縣的,卻不想這兩位找了過來。

「趙廟祝在呢,正好,昨日議論之時,趙廟祝的發言振聾發聵,令人醍醐灌頂,很有道理。我等今日拜訪廟祝,想再跟廟祝相互交流切磋一番。」

說什麼「振聾發聵」,又是什麼「醍醐灌頂」,昨天趙然壓根兒沒有什麼實質性表述,說的全是口水話、虛話和套話。此刻聽了兩人的恭維,身上不知掉了多少雞皮疙瘩。

人家記得趙然的名姓——至少記得他姓趙,他卻不知這兩位的姓氏,這就有點尷尬了,又不好意思開口再問,於是只能在心底默默打個標籤,分別稱為「甲廟祝」和「乙廟祝」。

當下,趙然滿臉熱情的說着客套話,把二人迎入屋中。這二位果然是來跟趙然交流關於紅原地區佈道事務的,趙然便也熱情響應。

甲廟祝就開始先闡述自己的觀點,說得雲山霧罩,話里話外根本沒有一點有用的信息。

甲廟祝跟這兒滔滔不絕,乙廟祝則在趙然屋中走動,慢慢挪到書案邊,抬眼瞄了瞄桌案,見是一張還未寫就字跡的白紙,又磨着腳步踱了回來。

趙然明白了,這二位是來「偷經驗」的。因此,甲廟祝講完話,他也便雲山霧罩着把話送了回去,聽得乙廟祝坐不住了,連連起身想走。

每次感覺這兩位想走,趙然便用「你們聽說了么」、「你們知道嗎」、「我有個朋友在玄元觀,他說」之類的話語給強行拽了回來。

如是者三次、四次、五次……甲乙廟祝就在趙然屋裏枯坐了整整一上午。

趙然使壞,他自己挺著不去喝水,也故意不給這二位水喝,就裝作忘記了一般。這兩位哪兒有他在靈劍閣坐「洗心亭」的那份修行功夫,早就坐得屁股發麻、口乾舌燥,後來忍無可忍之下,終於不顧顏面捂著臉強行告辭離去。惹得趙然暗笑不已。

一頓中飯吃罷,趙然回到屋中,重新將墨汁硯開,剛寫了個「紅原佈道疏」的題目,「篤篤篤」,門又響了。

趙然過去打開門一看,見是昨天上午討論時,坐在自己正對面的一個廟祝。這個廟祝當時似乎在埋着頭看話本小說,壓根兒沒發言,也沒聽別人發言,所以趙然對他一無所知,只能以「丙廟祝」代替稱呼。

丙廟祝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然後閃身進門,鬼鬼祟祟的又將門關上,低聲道:「趙廟祝,我是來特地提醒你的,千萬防著那誰誰誰,他剛才到我房中,把我們三個人的策論都偷看去了,看完也不打賞,還不投票,真真氣煞個人!」

一邊說,一邊蹭到趙然書案前看了看,臉上有些發怔,強顏笑道:「原來趙廟祝還沒寫啊,哈哈,那是我多慮了。總之記住我說的話,防著那誰誰誰,不要被他盜看了去!」

說完,丙廟祝半點廢話也無,轉身就走了。扔下趙然一個人在屋裏懵圈:「哥們你倒是說清楚,那誰誰誰到底是誰啊?」

趙然給自己沖了杯熱茶,喝了兩口,把剛才那位帶來的負面情緒消除,凝神思索片刻,重新理清了頭緒,然後提筆……

「篤篤篤」,敲門聲響起,趙然把筆拍在桌上,心說這還有完沒完了?

打開門一看,來的卻是「丁廟祝」,趙然倒是對他有點印象——雖說依舊記不住名字,似乎昨日分組討論時發過言,發言時誇誇而談,內容不堪造就,毫無一絲可行性,聽了開頭便聽不下去。

這位丁廟祝年歲很大了,看上去沒有六十也差不多,滿頭白髮,身子顫顫巍巍,走動的每一步,趙然都怕他一跤跌下去再也爬不起來。

進屋后,丁廟祝沒有去書案上偷瞄,反倒很嚴肅的從懷中掏出一份文稿,仔細抹了抹上面並不存在的灰塵和皺褶,遞給趙然:「趙廟祝,這是我今日費心寫的策論,煩請趙廟祝斧正。只要提出一個錯處,老道我就給十文錢,提出一個好的建議,老道我給一弔錢,如果這篇策論能被上頭採納,老道我給十兩銀子!」

說完,丁廟祝轉身就出去了,走前回頭補了一句:「老道我還要去別的廟祝那裏走動,身上只有三十兩,散完為止,趙廟祝打緊一些。」

趙然手中拿着那份策論,無語的看着丁廟祝似乎隨時要栽倒下去的背影,心道有這份心思琢磨著到處散財,沒心思好好打磨策論,你不撲街誰不撲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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