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武功盡廢

第二章 武功盡廢

伏龍山有條河,河北岸,有一座寺廟,寺院宏大。寺院山門是一座面闊三間的單檐歇山頂建築,它坐落在兩米高的磚台上,左右配以硬山式側門和八字牆,整體配置高低相襯,十分氣派。門額上金色的「苦佛寺」三個大字,更添一道輝煌的景色。

一進山門,便是甬道,其後有大雄寶殿。殿內供奉著釋迦牟尼、阿彌陀佛、藥師佛的神像,屏牆後面懸塑觀音像,兩側有十八羅漢侍立。

此時大殿兩側,十幾名武僧手持棍棒肅穆而立。而大殿之上,幾名身穿袈裟的高僧也是神情嚴峻。整個大殿上莊嚴而沉悶的氣息顯得十分壓抑。

一個看上去年紀二十五六歲,身穿灰袍,面目清秀的青年正面無表情的跪在這莊嚴肅穆的大殿中央,正是當日被老僧帶回寺院的慕容恆,如今法號幕玄。(以後就叫幕玄了)從周圍那些人看他的眼光中可以判定,顯然不是什麼好事。

「孽徒,你可知錯!」

寧靜的寶殿裏突然傳來某人一聲喝問,聲音猶如驚雷一般洪亮,瞬間打破了場上沉悶的氣氛。

問話那人身穿一身紫色袈裟,身材高大目似朗星,渾身散發着一股猶如高山一般的雄厚氣勢,只是那眉宇間卻是帶了幾分暴虐的氣息。此人正是寺里的戒律堂首座元慶。

幕玄的雙耳被對方的話震得轟轟作響,聞言不由得撇了對方一眼,卻是一言不發。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十年前那個只知道成天幻想的懵懂少年,經過了十年的寺院生活,現在的他比起當初來要成熟了不少。

見對方沒有絲毫的悔改之意,元慶再次厲聲喝到:「幕玄,你身為苦佛寺弟子,本當墨守清規,潛心鑽研佛法普度眾生。可如今你卻是屢屢破戒,屢教不改,不但犯我寺院門規,更是辱我佛門清譽!本座原本念你是孤兒,又是掌門師兄唯一的弟子,對你一直從輕發落,可今日你竟然打傷同門師兄,本座再不能容你胡作非為,否則本門清規何在,本門……」

「好了,你不用說了。」幕玄打斷對方的話,淡淡的說道:"元慶師叔,您心裏怎麼想的我知道,不就是為了給您那沒用的徒弟報仇么,我幕玄今天就認了,隨您怎麼處置。」

「放肆!」

聞言,元慶爆喝一聲,一雙虎目怒視着對方瞪了許久之後,他才轉身對身旁另一名老僧行了一禮道:「方丈師兄,這孽徒不但知錯不改,如今更是目無尊長,污衊本座,還請師兄從重發落!」

元慶問話的那老僧正是當日將幕玄帶回寺廟的老僧,寺里的方丈元慧。此時的他雖然鬍鬚皆已花白,不過身上那件袈裟卻早已不是當初那樣破舊,金絲邊鑲嵌的紅色袈裟反倒是將他慈眉善目的面龐顯得莊重威嚴。見狀,他卻只是深深的嘆氣不語,蒼老的臉龐上滿是無奈。

元慶見他猶豫,生怕對方心軟,忙又道:"請師兄勿再縱容此子,否則……"

對方的話,元慧心知肚明。無非是說其他人會認為自己有失公道,這也不是第一次才有的事情了。

本來一個是他的師弟,一個是他的弟子,自己雖然有心護短,但也心知自己這個師弟這次斷然不會輕易放過於他。這一次與往常不同,幕玄打傷的可是對方最得意的弟子,若是這次不能為他們討回公道,那元慶這個堂堂的戒律堂首座還顏面何存?何況自己這個師弟早已因為幕玄的事情而對自己心生不滿,就算自己這次再次僥倖包庇了自己的弟子一次,怕是以後兩人的矛盾定然會因此再次升級,到時候這寺院之中怕是再無寧日了。一時間,兩難的抉擇讓他甚是為難……

「師傅不必為難,這次確是徒兒的錯。」就在元慧不知道如何決斷的時候,幕玄的聲音卻是突然響起,說完他便又對着元慧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幾個頭。元慶見他主動認錯,一時暗喜,可他還沒來得及高興,就又聽到幕玄的聲音再次響起,「師傅,我真的沒有想到那幾個師兄那麼不經打,一時沒有分寸,出手過重,導致幾位師兄受傷,徒兒願意接受師叔的處罰。」

幕玄本是一名從小就失去了雙親的孤兒,但值得慶幸的是,他當日遇到了元慧。平日裏對方不但悉心教導自己佛法與武功,更是對自己偏愛有加,也正是因為有他的庇護,自己才屢屢犯錯免受責罰。而這一次說起來雖然並不是自己的過錯,反而是元慶那幾名弟子主動找茬,但他剛剛見到自己的師傅為了他的事情為難,而元慶又是那等的囂張,讓他一時不憤,便主動承認了錯誤。可當他見到元慶那副奸計得逞的面孔時,心裏卻又是不甘,於是這才說出了後面的話。

"你…你…」

聽到對方暗諷自己弟子無能,元慶心中的怒火便是更加旺盛,一時間竟是被氣得的說不出話來,只得用手指著對方的鼻子髮指眥裂。最後他再次轉身向元慧說道:「師兄,你看,這孽徒也太猖狂了,請師兄一定要重重責罰!」

元慧見狀暗暗搖頭,他知道幕玄這樣做也是不想讓自己為難。雖然自己的確很想網開一面,但如今連幕玄本人都已經認了錯,他自然不好再為對方開脫。見元慶發話,他只得點頭說道:「元慶,這事就由你處置吧……」

元慧的聲音很沙啞,有一種說不出的痛惜和無奈。因為他明白,由對方處理的結果,只會有一個。而只要這個結果一出來,自己與這個最疼愛的徒兒怕是就要分離了。

一瞬間,元慧便像是蒼老了許多一般,略帶哀傷的臉龐上再也沒有了一寺主持的風範。連連嘆息數聲之後,他終是不忍再看接下來的場景,邁著蹣跚的步子,在大殿門前,回頭看了大廳之上的幕玄最後一眼,便走出了大殿。

見元慧出了大殿,另外幾名老僧也都紛紛出了殿門。如今這大殿之上就只剩下了幕玄和元慶以及那一直肅立兩旁的武僧。

眾人離去后,元慶再也掩飾不住心中的怨恨,大喝道:「將這孽徒先杖打一百棍,然後逐出山門!」

「諾!」

隨着一聲整齊的回應響起,便有武僧用長棍夾住了幕玄的雙臂。幕玄也不作反抗,任由對方將棍棒架在自己身上,只是雙眼卻是死死的盯着元慶,目光里滿是惡毒。

元慶被對方盯得很不自在,咬牙狠聲道:「打!」

話音剛落,便有一聲悶響傳來,而那悶響聲每響起一次,幕玄身上那件灰色的僧袍便多出一道血紅的印記,隨着時間的推移,那一百棍還未打完,他那僧袍之上便已是看不到一處灰色,那些武僧下手之重,當真是讓人心驚。然而即便如此,幕玄從一開始還是緊咬着牙齒,連一個吭聲都沒有發出。而元慶見到幕玄早已因為疼痛而滿頭大汗,卻依舊倔強的緊咬牙關一聲不吭的樣子,嘴角也是忍不住抽動了一下,他還以為對方會因為熬不住棒責而向自己求饒,那自己就可以趁機羞辱對方一下,卻是沒想到對方竟然還是這等硬骨頭。

元慶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但隨即他卻是輕笑道:「幕玄啊,你可別怪師叔啊,本座身為戒律堂首座,自然是要秉公處理的。不過見到你這樣痛苦,師叔很是不忍啊。這樣吧,念在我們是師侄的份上,只要你開口,我就讓他們下手輕一點,對你網開一面,怎麼樣?」

聽到元慶的話,幕玄的臉上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嘴上大笑道:「哈哈……元慶……唔……你那徒弟……就跟這棍棒一樣無力……想讓我求你……哈哈……休想……」

聞言,元慶面色一冷,牙縫裡冷冷的說道:「看來你們的力道還有些不夠啊,給我加重力道!」

「是!」

眾武僧齊聲應道。那手中的棍棒也同時加重了幾分。「呼呼」舞動的聲響夾雜這一聲聲重重的悶響讓人不寒而慄。

終於,一百杖完畢。幕玄也早已暈死了過去。而元慶卻是不想就此放過他,沉吟半晌后,他陰沉的說道:「廢去他的武功,然後丟出山門!」

聽到元慶的話,眾武僧皆是心中一寒,他們可是知道,這所謂的廢除武功,便是要將對方的手腳經脈挑斷,而那被挑斷經脈之人,不但日後再無法修習武功,怕是連個普通人都做不到。如今這幕玄已經被自己等人打得半死,能不能活命尚且未知,即便僥倖保存一命,挑了經脈之後怕也只能終身做個殘廢。這等殘忍之事,實在與佛門慈悲為懷的信念相悖。現在元慶竟然讓自己等人動手,武僧們皆是一陣猶豫。

最後,有人忍不住小聲說道:「師叔……這樣做,恐怕不太好吧……萬一方丈他……」

「放肆!」元慶怒喝了一聲,大罵道:「方丈已經將此事交付於我,此事由本座說了算!你們是要抗命不成?」

「弟子不敢……」

見到元慶發怒,眾武僧頓了一下,望着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幕玄皆是暗自搖頭,然而他們終是不敢違抗元慶的命令,只得強忍着心中不忍將手中的棍棒重重的砸向了對方的手腳經脈。

「啊……!」

寶殿之中,一聲凄厲的慘叫傳來,緊接着,一個渾身是血的年輕和尚便被兩個武僧抬出了苦佛寺的大門。

「撲通」一聲,那具血淋淋的身體便被仍在了入山路旁的一片空地之上。扔下幕玄的身體之後,兩名武僧沒有做絲毫停留就回到了寺院之內。

等他兩人剛一離開,一個熟悉的身影便出現在了空地之上。見到幕玄慘不忍睹的模樣,那人先是一陣搖頭,接着他抱起了幕玄的身子,一個閃身之後便詭異的消失在了空地之上……

時光飛逝,很快便是半月之後。

苦佛寺某處一間有些昏暗的密室里,元慧默默的凝望着躺在床上雙目緊閉的幕玄,眼睛裏滿是淚光。當日幕玄被元慶打成重傷,便是他將對方帶到了這裏。雖然他已經想盡辦法治療對方身上的傷勢,可是對方卻是一直昏迷不醒。如今望着床上那張蒼白的面孔,元慧的心裏可謂是說不出的難過。兩人的感情名為師徒,實為骨肉。元慧雖然修行佛法,講究四大皆空,對於生死之事本不應持有着念。可元慧畢竟不是佛,他只是一個和尚,說白了,他只是一個人,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何況就算是佛,也不代表他沒有感情,沒有愛,若如此,他又如何普度眾生?所以見到自己的親人如此,元慧又怎能不傷心?

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元慧嘴上喃喃的念道:"玄兒啊,都是為師的錯啊……當日若不是為師將你交與師弟處置,你今日定不會落得如此下場啊。」

此時的元慧自責的臉龐之上滿是憔悴,一雙黯淡的眼睛深深的陷進了眼眶之中,比起半月前那大殿之上的方丈,如今的他猶如一夜間渡過了十年一般形銷骨立,顯得蒼老無比。

在幕玄的床前沉默了許久,元慧終於又是長嘆一聲,然後站起了身子,準備離開密室。可他的腳步才剛剛邁開,便聽到一個虛弱的聲音突然響起。

「師……傅。」

聽到幕玄的聲音,元慧頓時大喜,急忙回過身子重新看向幕玄,見對方那張干涉的嘴唇果然在微微顫動,他直覺鼻子一酸,兩行老淚酣然而下。

「玄兒,你終於醒了……你知不知道,為師這些日子……」

幕玄剛一睜開眼睛便見到元慧老淚縱橫的樣子,心中也是感動萬分。

「師傅,徒兒不孝……讓您擔心了……徒兒對不起您……」

幕玄一邊說話,便要一邊爬起身來,可是他剛一動身,便是感覺全身乏力,那手腳都似乎不屬於自己一般,根本做不了半分動作。

「師傅,我……我的身體……怎麼了……我怎麼,怎麼動不了了……」

由於當日幕玄被那武僧用棍棒打昏,在對方廢他手腳之時也只是感覺一陣疼痛便直接昏死過去,所以他並不清楚自己的身體情況,如今見自己的身體動彈不得,一時間他心中大驚。

元慧見狀面上也是痛苦萬分,沉默了好久他才告訴了對方實情。見幕玄在聽到自己的手腳經脈都已被挑斷後,一副絕望的模樣。元慧心中實在不忍,於是最後咬了咬牙說道:「玄兒放心,為師一定會想辦法修復你經脈。你暫且安心養傷,萬不可多想。」

此時的幕玄心中早已萬念俱灰,他知道對方這樣說只是在安慰自己而已,如今自己的經脈已斷,這世上哪還有什麼辦法讓自己復原。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那元慶竟然如此歹毒,不但將他逐出山門,還廢去了他一身武功,如今他竟然連一個普通人都不如!

想到這,幕玄頓時心生死念。

師傅,對不起,請恕徒兒不孝……

元慶,我死了,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幕玄心中有所想,嘴裏便也有所動作,如今他手腳不能動,連自殺都只能選擇咬舌的方式。剛一動作,元慧便是有所察覺,心中大急,嘴上趕忙呵斥道:「混帳!你怎生如此無用!竟要做如此懦弱之事!難道你要棄為師而去,讓為師白髮人送你這黑髮人?」

見到元慧滿臉怒容的樣子,幕玄止住了剛要咬下的牙關,眼裏的淚水「唰」的一下四處蔓延而落,嘴裏哽咽的說道:「師傅……徒兒沒用……徒兒……也不想離開師傅……可是徒兒如今已是廢人……徒兒……」

「你這孽徒,為師剛剛不是說了幫你修復身體嗎?你難道是不信為師不成?」聽到幕玄的話,元慧也是心酸不已,但臉上卻依舊是怒氣沖沖。見對方沉默,他這才緩了緩語氣繼續說道:「玄兒,你要相信為師,為師並沒有說謊,這個世界上真的還有辦法救你。你暫且養傷,十日之後,為師定然將那東西帶來給你。」

見對方不似安慰自己,幕玄這才點了點頭。但又害怕對方再次因為自己為難,他便又說道:「師傅……若是那東西實在難取……徒兒便就不要了,您放心……徒兒不會再有那等念頭……就算一輩子做個殘廢,徒兒也會……」

幕玄的想法,元慧自然清楚,而且對方說得也的確沒錯,取那東西的確是有些麻煩。不過他卻是不想讓對方為此擔憂,於是嘴上輕笑道,「玄兒難不成是以為為師這把老骨頭沒用了不成?取那之物很是容易,玄兒大可不必擔心。」

幕玄不知道對方說得是真是假,但他也不想辜負了師傅的好意,所以接下來兩人便是不再提及此事,聊了一些輕鬆的話題。

兩人交談許久,元慧確定他放棄了輕生的打算之後便離開了密室。而這十日內幕玄也按照元慧的吩咐靜心養傷,身體也開始有了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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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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