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二章 終是一場空

第二零二章 終是一場空

鳳傾玦並未親自上陣,憑藉着軍隊數量的懸殊,取勝只是時間的問題。果不其然,在人海戰術下,蕭徹很快就敗下陣來,身上也被砍中了幾刀,此刻已經是渾身浴血。

當蕭徹被丟到鳳傾玦面前的時候,他的衣衫上沾滿了塵土、鮮血和草葉,臉色蒼白到無一絲血色,可以說是面如死灰。他慢慢地從地面上爬了起來,喘了口氣坐在了地面上。鳳傾玦從未看到過這樣狼狽不堪的蕭徹。

「蕭徹,你也有今天?」鳳傾玦居高臨下地看着蕭徹,眼神之中儘是輕蔑,他的命如今掌握在她的手裏,只要她一聲令下他就會萬劫不復,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卻張不開口。

蕭徹就這麼看着鳳傾玦,沒有說話,其實在很久之前,他的心就已經死了,或許現在鳳傾玦殺了他,他會認為是一種解脫。

「昭蒂姐姐,我求你……我求你……不要殺四哥!算清寧求你,不要殺他好不好?」不知道從哪裏跑出來的蕭清寧突然撲過來抱住了鳳傾玦。

剛聽見蕭清寧話的蕭徹有些愣神:她叫她什麼?昭蒂姐姐?莫不是……

他雖是摔了,身上的傷口也在淌著血,但是他的眸光卻是很精準地再次鎖住了鳳傾玦的臉,目光之中,流露出脆弱和恐懼。如同一個孩子般的脆弱和恐懼。

鳳傾玦無奈地看着抱着自己已經哭成一個淚人的蕭清寧,眉頭緊鎖,其實她剛才心中確實猶豫了,所以半天沒有開口說話。

「好。」鳳傾玦認命地深吸一口氣:「清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放過他。來人,即日起天闌帝蕭徹幽居靜心苑,非死不得出。」

鳳傾玦在說完這番話之後轉身就要離開。

「別走!」蕭徹突然開口。

鳳傾玦驀地停住腳步,轉頭看向蕭徹。

他還沒有好好地看看她,看看她清澈的明眸;他還沒有好好地抱抱她,驗證她到底是真實的還是幻影;他還沒有得到她親口承認她就是羅煞,他不能讓她走掉。

倘若她一旦走掉,他生怕這一切不過都是一個夢。

這種夢,這些日子來,他做過多次。每一次,夢醒時分,他都將面臨一種深入骨髓的絕望和悲傷。這種滋味,讓他的心一日一日地蒼老了下去。

他強撐著身子從地面上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向鳳傾玦挪了過來。

鳳傾玦眯起眼睛,看着蕭徹踩着一地的夕陽餘暉慢慢走近,恍惚回到多年前。

那個意氣風發的人站在橋頭,一身明紫色絛絲騎馬勁裝,同色的綉雲紋的披風在風裏獵獵飛揚。俊美的臉上帶着明朗的笑意,墨玉般的眸中閃耀着醉人的陽光。

現在的他,不再是當初的蕭徹。

現在的她,也不再是當初的羅煞。

他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呢,還能說些什麼呢?

不過短短三年光景,恍然好似過了多年。

蕭徹一步一步,拖着受傷的身子,走向了鳳傾玦。

他看清了她的眸,那眼尾上揚略帶嫵媚的眼眸中散發着的,正是羅煞慣有的神情。

他心中狂喜,是她!那是他的羅煞,他摯愛的女人!

感謝上蒼,她還活着,還活着……

近了,一步,兩步,三步……他馬上就能緊緊地抱住她了。

「大膽,還不站住。」火煊平板無波的聲音傳了過來。他的話蕭徹仿若未曾聽見,也沒有讓他有片刻遲疑,反倒讓他更快地朝着鳳傾玦挪了過來。

數名驍騎快步奔了過去,手中執著刀劍,呈弧形擋在了蕭徹面前,阻住了他走向鳳傾玦的路。

蕭徹停住了腳步,眸中閃過一抹深沉的苦痛,他沉聲道:「可否容我和……女皇說上幾句話,我不會逃的。」

「已然成了階下囚,還有什麼好說的?」獨孤炎走到鳳傾玦身邊,霸道地攬住鳳傾玦的腰肢,彷彿在宣佈著所有權。

蕭徹知道,他一旦被帶走,等待他的,將是終生的幽禁。他再也不可能看到她了,他將只能在無盡的回憶里追憶她的美好。

那麼,今日一見,將會成為他和她的最後一次見面,今日一別,也將成為他和她的永別。他知道的,她是絕對不會去探望他的!

蕭徹一雙漆黑的眸只是盯緊了鳳傾玦,好似生怕她突然離開一般,再次慢慢向她走去……

夕陽如血,將他的身影拖得很長很長。

近了,可是蕭徹的身子卻忽然晃了晃,再也無法邁步。

他的身子已經到了極限,再也無法向前挪動一步。那一瞬,如血的殘陽隱去,天似乎瞬間暗了下來。茫茫的暮色籠罩了上來,她明明還站在那裏,卻似乎離他越來越遠。心口處一陣陣抽痛,猶若萬箭齊發。一種說不出來的悲傷,讓他感覺到心的幻滅。

他知道,他來不及抱住她了!

他慢慢地朝着鳳傾玦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要抓住她,抑或是想要抱住她。

眼前一陣眩暈,夕陽紅艷艷的,映得漫天紅雲絢爛。蕭徹伸着手倒在了地面上,再次跌倒在了塵埃里,只是這一次,他卻再也沒有一點力氣爬起來了。他依然伸着手,卻觸不到她一片衣角。

鳳傾玦站着沒動,假若她向前邁幾步,他或許就能觸到她。

可是,她沒有動!

她看着蕭徹趴倒在地上,一雙繾綣深情的眸緊緊盯着她,乾裂蒼白的唇一開一合,並沒有發出聲音來,可是她卻讀懂了他的話。

他說:「羅煞,你還活着,真好!」

你還活着,真好!

你能活着,縱然上蒼讓我死一萬次,我也願意!

縱然此生我們永不能再相見,只要知道你還活着,那便夠了!

縱然你會恨我一輩子,只要你還活着,我便此生無怨!

上蒼待他不薄,他摯愛的人,還好好地活着!

蕭徹慢慢地閉上了眼睛,這一刻,他心底深處,再也沒有空曠,沒有絕望,沒有悲傷!

起風了,將鳳傾玦夭紅的斗篷吹得烈烈飛揚,映着天邊晚霞,猶若燃燒的火焰一般。

「城下路,凄風露,今人犁田古人墓。岸頭沙,帶蒹葭,漫漫昔時流水今人家……生忘形,死忘名,誰論二豪初不數劉伶?」

不知哪裏的樓頭上傳來女子特有的婉轉哀傷的歌曲,雖說動聽,可是那琴弦上的音律卻能叫人苦到心裏去。

這種苦澀,是這幾日來的惡戰帶來的。而整個帝京,這個時候尚且還停留着血腥的味道。

一個月後

鳳傾玦成功收編西涼、大金、大燕、天闌,以前的五國鼎力再不存在,八百年前雲傾王朝,八百年後鳳帝鳳傾玦。不由的感慨,天下果然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如今五國統一,四海歸心,鳳傾玦自然也清閑下來。把之前派出去的舊人全部召回,有他們陪在身邊,日子又有滋味一些。

鳳傾玦知道,自己被功法所累,估計不會活得太久,人生得意須盡歡,她不想就這樣悲悲戚戚,遺憾地離開這個世界。

今日,竹諾從大金回來了,他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鳳藻宮,這些年鳳傾玦一直讓他在調查當年坤寧宮失火的事情,如今終於查清楚了。

「竹諾參見陛下、帝君。」竹諾走進大殿連忙跪下向鳳傾玦和三個帝君行禮。

鳳傾玦笑着開口說道:「好了,起來吧。你剛回來就急匆匆地來到孤這兒,可是有什麼事情?」

「陛下,您當年讓我查的事情,已經查清楚了。」竹諾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當年失火,其實並不是皇上所為,是赫連楓,他當年想安插自己的人進去,為了他的計劃,他命人假傳旨意,最後火燒了坤寧宮。」

每當竹諾說一個字,鳳傾玦的臉就蒼白一分,她沒有想到,這些年來,竟然……都恨錯了人……

竹諾繼續說道:「就連那個凌梓墨都是事前安排好的,因為陛下之前就知道凌梓墨與皇上相識,所以赫連楓就利用這點,在我把陛下救出來之後,把凌梓墨丟到火場,燒毀了容。讓皇上誤以為凌梓墨其實就是陛下。之後凌梓墨假裝失憶,稱自己為凌梓墨,皇上以為這個羅煞受創,這一切就瞞天過海了。這就是為什麼,當初陛下到天闌時,皇上如此維護凌梓墨的緣故。」

此時羅煞的臉已經蒼白如紙,晃晃悠悠地站起來,眼睛了充滿了迷茫,驀地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染紅了身上的衣袍。

「竹諾,你不要說了!難道你想讓傾玦死么?事情都已經過去這麼久,還提它做什麼?赫連楓已經死了,我們都忍着不說,你為什麼還要查?」獨孤炎扶著鳳傾玦,憤怒地看着竹諾。

鳳傾玦聽清了獨孤炎的話,一把推開獨孤炎,難以置信地看着他們三個:「你們知道?你們竟然知道?你們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

此時鳳傾玦的聲音是凄厲的,一激動頓時又噴出一大口血,地上的血染紅了鳳傾玦的眸,她現在要去見蕭徹,她要親口問問他。

鳳傾玦剛往前跑了沒幾步就看到樺溪慌張地跑進來,看到鳳傾玦連忙跪了下來,聲音悲慟:「陛下,靜心苑……出事了……」

靜心苑出事了……

這幾個字像是炸雷一般在鳳傾玦腦海里炸開,她忍不住仰天大笑,笑着笑着眼淚卻不自覺地涌了出來。

蕭徹,你為什麼不等我?為什麼不等我把事情和你說清楚?為什麼不解釋,讓我一直恨着你?即便奪了這天下又有什麼用?

從煞女到皇后,從皇後到廢后,從廢後到女皇,回首,風波萬里煙和月,長風瑟瑟誰嗚咽。

一曲天煞戰歌,一個雲傾大陸,一場傾天覆地,一抹鐵血溫柔。

千年,誰留?

終是一場空……

(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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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驕夫君不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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