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下】

三日之後【下】

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語淚先流。小說閱讀網

走在這宮廷之中,景色依舊,黃花浪漫,可是即便是她這種相當隨性的人,也感覺到如影隨形的壓抑和悲傷,不時可見舊日宮人,滿臉驚惶,腳下匆匆。

喬羽低頭嘆了口氣,不去想最壞的那種可能,再抬頭時,臉上已是的笑意,腳步輕快地迎上前去,「玉竹」。

就這麼幾日,怎麼能憔悴成這樣?

喬羽故作輕鬆,「怎麼着你也該擺出點氣焰熏天的架勢吧,不然我多沒面子。」

玉竹想笑卻笑不出來,只是愣愣地看着她。

喬羽終於覺得他有些不對勁了,「怎麼了?」

玉竹胸前一痛,淚水奪眶而出,「你恨不恨我?」

喬羽搖頭,「你傻啊,我怎麼會恨你呢?」

「我……」玉竹話至唇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喬羽笑了,拍拍他的肩,「放心,一切都會過去的。」

只要,到時你別恨我就行。

喬羽錯過他的肩,輕輕地摟了他一下。不看他的眼,也不說這句話。他們之間,或許真的就不該開始,不管她與朱太師誰贏誰輸,玉竹都註定是傷心的那個。那麼這個擁抱,也或許就是她能給他的最後的溫柔吧……

如此的溫存,是她終於決定了什麼吧。玉竹閉上眼,「小羽,真的有遺詔一說。」

「是。」

「你真的要交給我母親。」

「是。」

「為什麼你要交給她,這樣不管這遺詔是真是假,我母親都會讓接下來的一切成為名正言順。」

「即使我不給她,她也會讓一切變得名正言順。」

喬羽緩緩推開他,「玉竹,或許我的舉動讓你不理解,但我只能這麼做。」

在這氣氛詭異的皇宮庭院裏,在這或明或暗的眾多視線下,他們倆有太多的話想說,卻有更多的不能說。

玉竹的視線落在喬羽的臉上,依依不捨,留戀纏綿,痛苦糾結,而終究只是低下頭,輕輕一吻,袂然而去。

喬羽愣在那裏,那麼柔軟的唇,卻透著這麼濃烈的訣別的意味,他想幹什麼,不會是做傻事吧。

她遲疑了,但現在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暫且顧不上兒女情長了,希望太師的手下不是飯桶,這麼多人看玉竹一個應該不會出事吧。

喬羽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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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師自然不肯讓喬羽這麼輕鬆自在的離去。明明暗暗的人馬幾乎將喬府圍了個水泄不通。

但那又怎麼樣?

喬羽窩在府內整整三日沒有動靜,到了第四日清晨,突然派人出來告知,請太師派重兵相接。

太師在皇宮內得知消息,欣喜若狂。若說她先前對喬羽還有三分懷疑,此刻便是一絲也不剩下了。

「去,快去,一定要派重兵相迎,此刻若出了半點岔子,你提頭來見。」

親信得令,哪敢怠慢,全城佈防,尤其是從喬府至皇宮的道路,簡直是一步十人,延綿不絕,蔚為壯觀。

喬羽打開大門時,只覺得揚眉吐氣,就沖着這場面,也不虧本了。

喬羽帶着霍三娘和顧盛安跨出府門,一人手捧一隻錦緞包裹的物品,坐上駿馬,直往皇宮方向而來。

那太師親信不知道喬羽到底在唱哪齣戲,但也明白這不是自己該問的事,聰明的保持沉默,護送着她們三人往皇宮而來。

一路平安無事,倒是到了宮門前,只見一人白衣勝雪,早已等候在那裏。

「七公子。」親信陪着笑臉上去,即便以前太師與喬羽有什麼不和,如今這一家親的局面擺在這兒呢,誰還敢得罪朱玉竹。

玉竹哼了一聲,「母親等得不耐煩了,讓我來看看。」

說完不再理會她,策馬迎向喬羽。

「你真的送來了?」

喬羽看着他,微笑點頭。

玉竹嘆了口氣,微微閉上眼,讓出路來「走吧。」

喬羽有點詫異,卻沒有追問,從他身邊而過,突然……

眾人驚呼。

那疼痛似乎來得遲緩了些,喬羽無法置信地看着插入前胸的長劍,「你!?……」

玉竹的手一回,長劍滴著血收回。

這時,疼痛迅疾地充斥了喬羽的胸腔,喬羽手一軟,錦盒落了下去。

玉竹反手一揮,使勁全身的力氣劈在了那錦盒之上。

「七公子!」那親信尚未從眼前的巨變回過神來,又被嚇得魂飛魄散。

那錦盒只是鏗鏘一聲,被劈得疾落在地上,滾入人群中。玉竹沒有去搶那錦盒,反而上前去接住喬羽軟軟倒下的身軀,看着她因劇痛而變色的臉龐,玉竹只是對着她笑,「放心,我欠你的,活着還不了,死了也要還。」

反手一劍向自己的脖子上揮去。

霍三娘也是被驚呆了,見到玉竹此舉,雖不知道緣由,卻隱隱明白了些什麼,從馬背上飛身而起,一把將手中的錦盒砸向玉竹,盪開了長劍,另一掌劈在了玉竹的後頸,擊暈了他。

那太師的親信嚇得目定口呆,顧盛安高聲喝倒,「還發獃,還不快傳御醫?」

那親信回過神來,忙招呼人手將兩人抬回宮內,當然在此之前,也沒忘了先找回那兩隻錦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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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太師接到消息,驚愕得說不出一個字來,足下生風,趕到安置喬羽的宮殿中,只見喬羽已經面色慘白,不但胸前被血跡印得通紅,便是床褥上,也滲開了,那傷口的血還在不停地滲出,好像永遠不會停止似的。

朱太師看着她躺在那裏,彷彿一副隨時會死去的樣子,又看看玉竹,被點了睡穴,昏躺在另一張榻上,只覺得滿心鬱悶,就差臨門一腳,偏偏玉竹出了這麼個難題,這個傻孩子到底在想什麼?

「御醫,御醫呢?」朱太師急問。

那護送喬羽的親信記得一頭密汗,宮中兵變當夜,宮中的御醫都已被押解至宮外看管起來,因這些人都是太女黨羽,誰敢在這個關節眼上將自己的性命交到她們的手上,請她們看病,而那些不屬於太女黨羽的御醫又全部閑置在家,放眼整個皇宮中,居然只有一個當時被太師網開一面的老御醫徐善芳。可關押的地方偏遠,她年紀已高,腿腳不快,故而太師到了,她還沒到。

那親信忙上前來稟,徐御醫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又忙將剛剛所發生的細細地描述了一遍。

太師一聽疑雲頓起,「詔書在何處?」

那親信忙奉上那三個錦緞包裹。

包裹打開,太師不由得一愣,三個一模一樣的鐵盒,表面遍佈繁複的枝藤花紋,精美異常,只是嚴絲密縫,莫說鎖眼,連個細孔都沒有。

朱太師是認識霍三娘的,直接向她詢問。

霍三娘心急如焚,無奈地答道,「唯一知情的人,躺在這裏。」話音剛落,眼角就瞄到御醫徐善芳被帶了進來,一個箭步上前,將徐善芳拉到喬羽的榻前。

徐善芳一見傷口血流不止,頓時色變,「恐是已傷著心脈,老朽技窮,還請太師另請高明。」

三娘與顧盛安聞言面如死灰。

太師內心焦急不下於她二人,只是所憂之事不同,「徐御醫,你儘力而為吧。」

言罷至此,太師便命人將玉竹抬至後宮安置,仔細收好鐵盒,率眾離去。

朝陽殿中,朱太師坐在其中,緊盯着案上的三個鐵盒一籌莫展。

方才已經召集了宮中最出色的工匠,試圖打開鐵盒,不是沒想過硬著頭皮砸開鐵盒,但有一工匠進言,此盒製作的如此嚴密,只怕早已存了玉石俱焚之意,若硬性打開,只怕裏面的機關啟動,便是打開了,其中的東西也早已毀掉了。

太師踟躕不定,一方面下令繼續密尋能工巧匠,另一方面,已做好最壞的打算,讓毓儀直接登基。

「太師,太師……大事不好!」有一親信從殿門處搶步進來,連該有的利益都顧不上了。

朱太師頭微微一側,眼中寒光一閃,「喬羽,死了?」

可接下來的親信發顫的稟報,讓太師直覺得身至於數九寒天的冰窖之中。

「陸元帥率領兵馬已將帝京團團圍住,並已控制了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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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慈英是個什麼樣的人,與她正面在戰場上交鋒會有什麼樣的結局,朱太師比誰都清楚,這也是為什麼她罔顧心中最後一絲情誼冒着自毀長城的風險也要先下手將陸慈英除掉。

只可惜……

只是……可惜了……

朱太師站在皇宮的門樓之上,看着下面軍陣行伍,北疆將士的鐵甲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森冷的寒光。她的眼角抽搐,卻怎麼也逼不開去。

「元帥,沒有吾帝詔令怎可輕離北疆,且攜重兵至皇城,你可知這是謀逆之罪,當誅九族。」

陸慈英冷笑着,將手中一封書柬高高舉起,「太師,這是吾上親筆所書的告急密詔,吾等身負帝命,日夜疾行返回帝都,怎麼在你的口中就成了謀逆之罪。」

太師一陣頭暈目眩,她怎會有告急密詔,女帝微恙時,她尚未動手,待女帝有所察覺之時,整個皇宮已是水泄不通,這是何時發出的密詔?在數萬大軍面前,陸慈英斷不敢輕用詐術,到底是誰?

陸慈英滿面森然,註釋著朱太師,就像看着一個死人一般。「太師,你擅踞皇城,見到密詔還不打開宮門,迎接我等勤王護駕?莫不成,你就是真正謀逆的那一個?」

朱太師注意到陸慈英的手正在慢慢想腰間的佩刀移動,那柄佩刀,是女帝在陸慈英冠禮之時所賜,她曾見過陸慈英在戰場上出刀的英姿,讓這柄佩刀回鞘的代價覺不是幾十個或者幾百個人的鮮血所能達到的。

太師一揮手,「打開宮門。」此時的她,已經失去了與陸慈英硬拼的實力,但是,太師冷冷一笑,她還有最後的籌碼。

宮中勢力的替換就如狂風席捲草地一般,不到半日,太師的所屬已悉數被召回,即便是這樣,太師也是是帶着兩三個隨侍在宮中行走,去見陸慈英。

並不意外,在女帝的寢宮外,迎接她的是陸慈英血紅的雙眼和仇視的目光,太師的目光在人群中尋覓著。

很好,她在心底微笑着,喬羽並沒有因為陸慈英的到來而「蘇醒」,這使她的把握又增加了一分。

「元帥。」太師平靜地行禮。

陸慈英的回答是將手搭上了佩刀的手柄。

太師彷彿並未瞧見她的動作,只顧著說,「陛下是被人下毒而亡的,那罪魁禍首正在宮中,就請元帥處置。」

陸慈英的手停頓了一下,緊緊握住刀柄,卻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是誰?」

「是太女。」太師答道,「陛下在彌留之際已察覺到了太女的罪行,故而留下遺詔,將大寶之位傳於毓儀。」

陸慈英笑了一笑,彷彿是嘲笑她的無知,「有何為憑?」

「陛下將遺詔留給了喬羽,這遺詔乃是喬羽親自送進宮來的。」

「遺詔現在何處,喬羽又在何處,為何此時還不出來見我。」

「喬羽身受重傷,仍在昏迷之中。」太師慢條斯理地回答,低垂了眼帘,藏起了殺意,是的,不但是昏迷,很快,她就永遠也不會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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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慈英沒有與太師多做糾纏,徑自去見喬羽。

沒想到,這個在萬難之境中仍能逆轉乾坤的少女,此刻卻悄無聲息地躺在哪裏。陸慈英心中唏噓,聽明原因之後,不禁更是感慨,世上何物最誤人,唯情字而已。

「如何?」陸慈英低聲詢問徐善芳。

徐善芳深深地看了陸慈英一樣,低頭一嘆,「元帥,請借一步說話。」

霍三娘與顧盛安形容慘淡,憔悴異常,絕不是裝出來的。

陸徐二人在宮殿一角低聲絮語,殿中雖有太師的耳目,可此刻誰敢上前偷聽,各個豎尖了耳朵,也只能零星地聽到陸慈英不時惋惜地低語,「可惜了」。

太師的耳目頓時心中瞭然,這曾風靡帝京的少女必是命不久矣。

只見陸慈英與徐善芳敘完,便吩咐下屬,「請太師前來。」

而徐善芳卻到了宮殿一側,將自己的藥盒打開,取出全套的金針來。

三娘驀然心驚,「徐大人,您這是?」

徐善芳也不答她,只是長長地嘆了一聲,繼續手中的動作。

不到一盅茶的功夫,太師趕了來。

三娘面露驚疑的神色,「徐大人,您到底意欲何為。」

徐善芳向殿內眾人施了一禮,「兩位,老朽薄技,無力回天,此刻喬大人已到燈枯油盡之時。老朽只能用金針渡穴之技,讓喬大人蘇醒片刻,與眾位交代……話別……」老者說到最後,自己也動容不已,說不下去了。

太師心中倏地一輕。

徐善芳的金針渡穴不愧是天下一絕,不到片刻,喬羽的臉色偏漸漸有些血色,喉間咯咯兩聲,人竟然悠悠地睜開眼睛,只是期間一片茫然。

三娘撲了上去,嚎啕大哭。

陸慈英心急如焚,上前拎着三娘的衣領,竟然將她拎到一邊去了,「喬羽。」

喬羽看見陸慈英,有些木然,一時竟然沒有反應過來。

「喬羽,」陸慈英也不等她有反應,直接就問,「我是金閭北疆兵馬大元帥陸慈英,陛下的遺詔可是你送進宮來的?」

喬羽正欲說話,可喉間那一口氣卻是如何也提不上來。

「不好,」徐善芳臉色大變,「元帥,快用真氣助她一刻。」

陸慈英一掌按在她丹田之處,「快說。」

喬羽強撐著開口,「遺詔在盒中,神官會開啟……」

一口氣落了下去,喉間微微起伏,只是眼睛望着霍三娘,陸慈英知道她尚有話未說完,另一掌也按上了她的丹田。

喬羽終於拼盡最後一口氣,「我……不怪……」

話音陡落,喬羽的眼帘無力地垂下。

她不怪,雖然最後一個字未來得及出口,誰都猜地出。

她不怪玉竹。

連太師亦動容。

霍三娘撲在她的身體上哭得死去活來,顧盛安滿臉是淚,欲勸三娘,卻是哽噎難言。

陸慈英一臉凝重,直起身來,盯着喬羽的臉,許久只能長嘆一聲,「你有功於社稷,我必厚葬你,安心去吧。」

說完,不再理會,向太師道,「太師,此刻遺詔在何處,我等需謹慎保管,速請宮神官回京。

太師收斂了臉色的些許悲戚,「這個自然。」

陸慈英走了,帶走了手下的人,太師也跟着離去,手下的耳目面面相覷,此間人已香消玉殞,再在此間待着還有何意義。

頓時偌大的宮室風流雲散,空餘一室悲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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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羽離世的消息,被陸慈英嚴令封鎖起來,在遺詔面世之前,她不希望產生其他的變數。

陸慈英對太師說着這些話時,太師點頭贊同,玉竹那痴兒此刻被嚴加看管,若是讓他知道了,下面會發生什麼,只怕是誰都不願意見的。雖說瞞得了初一,瞞不住十五,但目前也只能瞞得一日是一日了。

陸慈英命人取來了那三個神秘的鐵盒,琢磨良久,依舊不得要領,「看來,只能等宮神官返回帝京了。」

這三個鐵盒便供奉在昭陽殿上,由重兵看守。

是夜,昭陽殿走水,宮人本就驚慌失措,人災未了,天災又至,頓時亂成一片。

虧得北疆的兵士了得,不到片刻便控制了局面,火滅之後,只見那三個神秘的鐵盒仍安然原位,大家才放下一顆心。

太師與陸慈英分開,返回了宮中值夜之處,此處的人都是她的親信,太師終於鬆了一口氣,「如何?」

「回稟太師,已得手。」一個身着北疆戎裝的女子躬身示意,只見內室中的書案上,正是那三個鐵盒。

「人呢?」

「就在外間候着。」

那女子轉身出去,帶着一個面有刀疤的年輕男子來。

「你就是天下第一巧手?」太師頗有興緻地沖着他上下打量。

男子滿面忿然,對太師的不滿形容於色,滿是嘲諷地開口,「我若說我不是,你信么?」

太師一笑,自然是不信的,她花了這麼多人力才把他挖了出來,若居然找錯了人,那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你可會開啟這幾個盒子?」太師打開了那三個鐵盒外面偽裝的綢緞。

男子眼神微微一跳,卻是沉默不語。

太師看在眼裏,笑了,「你倒不像個男兒,有點女子的血性。」她的手指沿着錦盒的花紋游移,「只要你幫我打開這三個鐵盒。我便繞過你妻主的性命,如何。」

那男子聞言,眼神剎那凌厲起來,恨不得將太師千刀萬剮,「她不會放過你的。」

太師微笑着,「這話我聽多了,就算來找我報仇,也得有命在才行。」

那男子氣的渾身顫抖,可也無可奈何,半響只能開口道,「你發誓,我若開了鐵盒,你絕不能傷害我妻主。」

太師依言發誓,「我若傷害你妻主一絲一毫,必當不得好死。」

那男子眼中閃過嘲諷,可卻也別無他法。走上前來,細細端詳那三個鐵盒一會,將其中兩個拼在一起,用手在兩側重重一壓,只見那兩個鐵盒上枝藤裝的條紋暴漲。那男子拿起最後一個鐵盒,往那暴漲的鐵紋上一壓,只聽鐵盒一聲輕響,原本嚴絲合縫的地方,居然裂了開來。

太師不由驚嘆,若是一般人,必定是要逐個想法打開,可誰知另兩個鐵盒不過是鑰匙,只要損傷了任何一個,就再也別想打開那藏有密詔的鐵盒。

太師打開盒蓋,果不其然,一張詔書躺在其中。

太師笑了,轉目示意那親信,那女子瞭然的上前,準備帶走那名男子。

那男子自知自己接下來的下場,「太師,記住你的誓言。」

太師笑着揮揮手,不再看他,只是翻開了密詔,頓時色變。

這詔書根本不是傳位給毓儀,而是傳位給毓熙。

若不是喬羽已死,太師定要把她拆骨扒皮,方解心頭之恨,不過當下……

「慢著。」太師開口,「你只需再做一件事,我不但保你妻主之命,事後我還會重金相籌,讓你倆遠走高飛。」

男子疑惑地回望她,似乎在評估她所言的真假,「此言當真。」

太師手掌一揮,將那詔書攤在書案上,「你只需要幫我改掉一個字,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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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神官趕回帝京時,已是十月底。

蓋着金黃色柩布的女帝靈柩端正地安置在大殿之中,金色的儀仗,上綉祥物神獸的幡奘,將大殿裝點地莊嚴肅穆,昭顯著一代女帝最後的尊貴與尊嚴。

宮神官哭倒在地,真情流露,她雖身為不老紅顏,可女帝卻是她從襁褓中看大的,既是尊上,又是子侄,如何能不痛徹心扉。

陸慈英雖是不忍,仍得當面將詳情道出。

宮神官聽聞喬羽意外離世,驚愕傷心之下,居然昏厥了過去。

陸慈英忙將她送去休息,請來徐善芳為她診治。

太師冷眼看着這一切,表面上難免悲戚,可真正有幾分在她心裏,只怕她自己也是說不清的。

也罷,自古皇權之路哪有光風霽月的,這些事,留待彌留之際再懺悔吧。

現在宮中真正能決斷事務的,主要是陸慈英,但怎麼說她也是文官之首,陸慈英場面上還是會與她「商議」一下,太師有些得意,那三隻鐵盒已經不著痕迹地換了回去,只需再蟄伏數日,便是她朱家一飛衝天之時,這幾日的大度,她還是有的,甚至她還會陪同在陸慈英身邊整日,卻不干涉任何事物,當然,她也是為了監督陸慈英,雖說陸慈英的性格,並不會為了一己私利做什麼動作,但是提防著總是好的。

太師看到了金碧輝煌的明天,這種掌握了一切的自信讓她的時光分外地得意,總是盼著慢悠悠地過才好。

陸慈英冷眼看着朱太師藏不住得自得,胸中湧上憤怒的情緒,卻也只能用力壓了下來。

宮神官在徐善芳的照顧之下,蘇醒了過來,即便是傷心,該做的事還是得做的。

一番忙碌商議,查詢典籍,發現十一月的初一與初二便是連着的好日子,初一召集文武百官宣讀遺詔,初二便可舉行女帝的葬禮。

陸慈英無異議,朱太師只是點頭卻不言語,三人定下的事,現下的金閭已是無人能改,於是蕭瑟了很久的宮中,終於又熱鬧起來。

十一月初一,風和日麗,萬物安詳。

金閭的文武百官齊聚宮中的正殿,皇女皇子,帝夫,連即將臨盆的炎赫貴卿都被允許上殿聽宣。

太師安靜地站在文官之首,雖是內斂,可是怎麼也遮不住眉宇間的容光煥發。殿中百官誰人不是人精,望着毓儀的眼神,多數都帶着敬畏和討好。

毓熙靜立在皇女中,她只是擔心着喬羽,喬羽遇刺的事,多少還是泄露了出來,在這決定這她命運的關鍵時刻,她心中居然不是在想那遺詔,而是喬羽,擔心着這個為自己赴湯蹈火的少女此刻的處境……

「恭請先皇帝遺詔……」宮神官在玉壇之上高聲禮唱。

禮官們的聲音一道一道,此起彼伏,傳向天外,禮樂頓起,磅礴激蕩,響遏行雲。

太師的心情頓時激動起來,美妙的禮樂,敬畏的目光,政敵憤憤不平的心情,多麼完美的場景,簡直讓她每根毛髮都激動顫立,飄飄欲仙。

宮神官從內侍手中接過三個鐵盒,按照太師曾見過的開啟方式,打了開來。她一手探入其中,取出那捲詔書來。

「皇女毓儀,人品貴重,深肖孤躬。必能恪承大統,著繼孤登基,即皇帝位。」

宮神官清麗洪亮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眾人臉上不禁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正準備下跪新帝。

只見宮神官一聲冷笑,「太師,對這樣一份遺詔,你倒是一點也不驚訝么?」

百官愕然,神官是氣瘋了么,即便是她倆數十年來不和,可這是宮神官當面挑釁,豈不是找死之舉,可有幾個眼明的,互相對視,都在彼此的眼中看見了「好戲在下面」。

太師高抬着下顎,卻不正眼看宮神官,「神官何出此言,太女喪心病狂,毒害先帝,這種人如何能繼承大統?先帝傳位給二殿下,哦不,此刻改改口陛下了,乃是明智上上之舉,本就在意料之中,有何值得驚訝的地方。」

宮神官注視着她,片刻之後,竟然笑出聲來,「太師,你不驚訝,可我卻驚訝萬分。」

太師挑眉,滿臉是漫不經心的笑容,「宮神官有和驚訝的事情,非要在此刻說,莫不是想阻擾新帝登基么?」

宮神官揚聲大笑,她本就內力深厚,此番肆意大笑,竟然將一些不懂武藝的文官震得心血翻騰,幾乎暈倒在地。

她大袖一揮,竟然將那張遺詔凌空直接甩在了太師的臉上,眾人變色。

太師此刻已是一臉寒霜,伸手將那遺詔從臉上扯了下來,「宮神官,你放肆了。」

宮神官冷笑,「你以為你沒攔著太女下毒,就可以置身事外?你以為事發將太女推了出來,你就可以名利雙收?你以為買通北疆叛將暗殺陸元帥,便可高枕無憂?你以為你偷梁換柱,篡改遺詔,將永無人知曉?」

朱太師冷汗涔涔。

「太師,」宮神官居高臨下,徹底蔑視她,「你想地太容易了。」

朱太師強定心神,「宮神官,沒有證據的事,莫要捕風捉影。今日乃新帝登基的大日子,豈容你在此胡說八道。二殿下,」朱太師突然轉身高喊,「二殿下,不用理她,請二殿下登基。」

毓儀已被徹底驚呆了,此刻被朱太師一喝,竟然渾身哆嗦了一下,忙邁步走了出來。

宮神官略略地彎著嘴角,那笑容殘酷又憐憫,「登基,是啊,今日乃是新帝登基的大日子,豈可因這個小插曲,誤了新帝的大事。眾臣聽旨……」

這四個字,宮神官暗使內力,一字一字吐出,夾着萬鈞之力砸在眾人心頭。

百官心頭一凜,數百道目光齊集在宮神官身上,只見宮神官將那隻遺詔鐵盒向百官傾斜,讓眾臣清楚地看到盒內,但盒內除了錦緞包裹的內壁根本空無一物。

宮神官的視線劃過眾人疑惑的表情,最後落在朱太師的臉上,迎著太師恨絕發狂的眼神,宮神官一把扯下了包裹着內壁的金色錦緞,將它翻轉與眾臣面前。

「臨瀆郡王皇三女毓熙,人品貴重,深肖孤躬。必能恪承大統,著繼孤登基,即皇帝位。」

朱太師如石像一般呆立當場。

宮神官平靜地聲音繼續迴響在殿中。

「皇長女毓敬,不忠不孝,罔顧親情國法,罪大惡極,格去儲君之號,貶為庶人,永囚薩克城;皇二女毓儀,失儀失德,貪得無厭,狼子野心,甚失孤望,格去封號,貶為庶人,永不恩釋。」

「不……」朱帝夫一聲凄厲地尖叫,從寶座上沖了下來,「你才是狼子野心,你才是貪得無厭,你、你、你……你矯詔欺君,對,你矯詔。」

他衝到朱太師面前,一把搶過太師死死扣在手中的那捲「遺詔」,「這才是遺詔,這才是陛下的旨意,誰敢不遵?」

他發瘋似的扯著遺詔的兩側,呼的一聲扯開,展示在百官面前。

那份遺詔上所有的字跡已從鮮紅的硃砂色轉為詭異的暗灰色,但只有被改動的「儀」字,仍然鮮亮通紅。

只要有眼睛,就能看出來,這份詔書,的確是被動過手腳的。

朱帝夫從眾臣的詭異的眼神中漸漸察覺了不對勁,他的雙手劇烈地顫抖,遏制着心中巨大的恐懼,翻轉過來。

「啊……」一聲尖叫,朱帝夫雙眼一翻,暈倒在地。

「恭請新帝登基。」宮神官不再理會朱家母子,直接向毓熙行禮。

毓熙平靜地從人群中走出,一步一步邁上御座。

「恭請新帝登基……吾帝萬歲萬歲萬萬歲……」

百官朝賀的聲音宏亮整齊,一波一波的傳盪出去,宮內雲板傳音,禮樂和唱賀聲相和而起。在這樣普天同慶的氛圍里,朱太師渾渾噩噩,一片茫然。

平安在彼處【上】

「你明日就要下葬了,而我目前還是死無葬身之地。」喬羽愁眉苦臉。

女帝笑呵呵的,似乎對自己的靈堂相當的滿意。

「這樣的結果你滿意啦?」喬羽自我哀怨了很久,努力了這麼久,最大的風頭居然讓給宮神官,讓她情何以堪。

偶才是主角,偶才是焦點,偶才是逆轉乾坤的那一個……

可惜沒人聽得見。

女帝同情地望着她,「可惜,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

喬羽有些咬牙切齒,「要不是你,我怎麼會挨這穿胸一劍。」

女帝無辜地眨着眼睛,「我只是跟玉竹那孩子說,要以天下為重,如果大位落入他母親手中,她必定血洗忠良,生靈塗炭。其實,我只是想讓他把那封『平安』信帶到,」女帝的聲音越說越小,「那知道這孩子這麼直心眼,自己擅作主張,以為給你一劍,再剁碎了遺詔,就能徹底解決問題……」

「哦!」喬羽一臉傷痛難忍,「我的心口好痛!」

女帝一臉幸災樂禍,「死了的人傷口還會痛嗎?」

喬羽牙尖嘴利地回口,「被毒死的人居然也能面色如常,正是稀奇。」

兩人的眼神在空中互咬,火花四射。

「好了,該換藥了。」突然冒出來的身影隔斷了兩人糾纏的視線。

「冠卿……」喬羽的小嘴扁了扁,委屈地不得了。

明知道她有意撒嬌,可看見她胸口那駭人的傷疤,冠卿的心還是像被擰碎了似的疼痛。「陛下,她重傷未愈,您就讓着她點。」

怎麼能護短護地如此理直氣壯,女帝掩面而嘆,「慈夫多敗妻啊……」

喬羽吃吃地笑,有意讓自己精神分散,不然每次換藥的疼痛可真的受不了。

「陛下。」

密室的台階上無聲無息地出現了一個女衛。

女帝收斂了笑意,「說吧。」

「毓熙郡王已順利登基,太師被打入天牢,郡王命衛相徹查其謀逆的罪行。」

女帝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忍,「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正因早知如此,所以刻意當初。」喬羽齜牙咧嘴地介面。

冠卿正在極小心地換藥,但即便如此,那鑽心的疼痛讓她眼淚都快掉出來了。所以只能找話說。

「此話怎講?」女帝一挑眉。

「就沖着朱家上下那伙人的德性,要麼她收拾別人,要麼等著被別人收拾。你瞧太師有乖乖等死的肚量么?」

女帝看着她,心中卻想起了年少時的一些往事,自然有些唏噓感慨。

「陛下,讓我見太師一面,我還有些話沒跟她說?」喬羽疼地臉都慘白了,還是直著脖子吱了這麼一句。

女帝心中惻然,「也好。」

朱太師坐在牢房中的木椅上,即便已是敗得一塌糊塗,在剛開始的愕然過後,她倒是坦然地接受了這一切,剩下的不過是等待罷了,麻麻木木,倒也好混日子。

只是時間過地太久了,足足有一個多月,既沒有刑訊,也沒有筆錄,在這戒備森嚴的地牢,不見天日,吃飽了睡,睡飽了吃,她這一輩子似乎還沒這麼省心過。

遠遠地有些人聲,天牢的守衛被召了出去,便再也沒進來,過了一會兒,才漸漸又有了人聲,好像來了不少人似的,太師微微一笑,三堂會審么?真有意思,都這般田地了,還有什麼好審的。

可抬頭一看,朱太師倒有些愣住了,來者是冠卿,懷中抱着一個女子。

「喬羽?「朱太師有些不敢肯定。

「都這樣了,您老人家也看得出來。」喬羽轉過頭,看她,微微一笑。

「你沒死?!」太師有些驚訝,有些頓悟,既在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之外。

冠卿將她放下,喬羽靠在了椅背上,笑着答道,「原來應該是不會死的,可多了玉竹那一劍,差點就搶在您前面去見閻王了。」

朱太師微微一眯眼,「玉竹那一劍不是你安排好的?」

喬羽有些苦笑不得,「那一劍是我安排好的,但是按照我的計劃,執行的人應該是冠卿,而不是玉竹。」

朱太師心中一澀,「這個傻孩子。」

「他是你的福氣。」喬羽倒是直言不諱。

太師得意又心酸地大笑,「也罷,也罷,大去之前,還勞你跑這一趟實言相告,我也算是老懷大慰。有什麼你儘管問吧。」

喬羽搖頭,「我有什麼好問你的,即便是別人想知道,我未必也想知道。我這次來也只是想告訴你這件事而已,為玉竹盡最後一份心意。」

太師點頭,「你不問我,我倒是有事想問你。你是怎麼勸動陸慈英的?」

喬羽搖頭,「陸元帥是什麼脾性,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她可不是曉以大義就會義憤填膺的人。我去了北疆,也黃了那幾個將軍謀反的事,救了她的性命,可即便如此,她還是不肯出兵。」

太師頗有興趣地挑眉看她,彷彿此刻是在她的書房秉燭夜談一般。

「可是我在去北疆之前,玉竹交給我一封信,上面只有『平安』二字,沒有給誰,也沒有落款,當時我百思不得其解,於是將它貼身收藏。但就在我勸說不成準備離開北疆時,我突然發現這封平安信的字跡居然跟陸元帥的字跡一模一樣。陸元帥當場色變,我這才明白,這封信暗喻『平安在彼處』。」

太師神情寥落,女帝少年時是極愛模仿名家書房,那時還曾模仿她的筆記給帝京第一名倌大寫情書,無人能識破,讓她有口難言。

「陛下可安好?」太師問。

喬羽愣了一下,「人都已經不在了,還有什麼好不好的?」

太師苦笑了一下,「我對不起她。」

喬羽點頭,「陛下對你是極好的,明知你的心思,只要有可能,還是護着你,不忍你傷心。」這話喬羽說得隱晦,女帝不肯告訴朱太師自己未死的秘密,不過是想讓太師臨死前心中還有一份念想罷了。她這般的說詞,也算是全了女帝的心意。

朱太師沉吟了一會,繼續問道,「那遺詔是陛下一早就擬好了的?」

這可問到喬羽的得意之處了,詔書是一早就有了的,是女帝命她陪同毓熙一同南下治水時,臨行之前她到皇宮跟女帝討的,原來只打算要是遇到個什麼強項的人,可以根據情況擬個合適的聖旨,權當上方寶劍的功能。誰知道最後又物歸原主。

平安在彼處【下】大結局

當她匆匆忙忙從薩克城跑了回來,又被朱太師「請」進宮裏,追着她討什麼遺詔,當時她還是滿肚子疑問,自己哪來的這麼份遺詔。

回到喬府之後,驚見自己房間里居然坐着據聞已經駕鶴西去的女帝,得,詔書也有了,寫詔書的人也有了。萬事具備,大家一起挖坑等著朱太師往裏跳。

你不上當那才怪呢,這麼多人精一齊算計你。

喬羽還給朱太師留了些許顏面,這些話還是不告訴她比較好。

「的確是陛下親筆所書的傳位詔書。」

朱太師點點頭,像是在評價一件事不關己的事,「毓熙聰敏好學,博愛大方,勝過毓敬和毓儀甚多,陛下倒是半點也不糊塗。」

喬羽一咧嘴,笑出聲來,「太師,在這般情景下,你居然還有如此風度,我倒真的對你生出點敬佩來了。」囹圄絕境,視若無睹,雍然自若,這才是梟雄本色,不說錯了,梟雌才是。

太師點點頭,給自己倒了杯水,「還有一個問題,我與你素無淵源,又將玉竹許配給你,可你為何卻一直與我不和?若是今日情勢翻轉,以我對玉竹舔犢之情,只怕你得益更多,你如此聰慧的人,不至於這個都想不明白,到底是為何?」

「因為甲之熊掌,乙之砒霜。您所謂的得益,我避之唯恐不及。試曾想,當年的你,無論如何也生不出這般心思吧。」

太師微笑,遙想起年少得志,漏*點文字,指點江山,如今這等的心思,哪怕有一點,也會覺得是對自己的猥褻。

「果然是辨若兩人。」

喬羽拍手,「而我這脾氣,酒色財氣,樣樣爭先,見危險就跑,見便宜就貪,不用幾十年,只怕不出十年,誰道不會是個喬太師呢。還在我還有點自知之明,得了好處,自然就要帶美人逍遙去了。哪有靈堂都擺好了,卻反悔不死的道理。」

「可玉竹這孩子……」

「實言相告,我跟玉竹至今仍是挂名夫妻。」喬羽拍拍冠卿的手,相視一笑,「他性格剛直,卻能明辨是非,雖對我情根深種,可得知我不利於社稷,也能以大局為重。也算是情義兩全。如此,我斷不會負了他,你儘管放心……」

剛說此處,遠處傳來輕微的聲響,喬羽嘆了口氣,「她還是耐不住性子來了。」

「誰?」太師也往外細瞧。

只見一個男子推著輪椅而來,那男子面帶刀疤,可不是自己手下「費盡心力」找來的天下第一巧手,如今細思前言,果然是個天大的笑話。

喬羽嘆了口氣,「太師,為您引見一位故人。」

「哦。」朱太師仔細打量那坐着輪椅的女子,自覺五官似曾相識,「你是?」

「封晉雲,太師十年未見,別來無恙。」

朱太師愣住了,仔細端詳,這些年來,在她手下被抄家滅族的,何止數家,要回想一個「死去」了十年的人,還真的得費些力氣。

「當年的神安將軍封晉雲是如何的光輝顯耀,也難怪太師認不出來。」

朱太師還真的不太敢將當年那個鮮衣怒馬的神安將軍與面前這個殘廢的女子聯想在一起,可仔細回想,依稀是當年的模樣。

朱太師搖頭嘆道,「老身欠你太多,怕是也補償不了什麼了。」

封晉雲冷哼一聲,「不勞您大駕,你欠我封家兩百三十七口人命,我會一個不少的全部討回來。」

封晉雲一摔袖,一粒黑色的丹丸扔進了大牢,「就從你開始吧。」

朱太師神色一冷,哼了一聲,「有勞封將軍特地前來送老身一程,不煩封將軍破費了。」

朱太師,轉身坐下,背對着眾人,再也不動了。

封晉雲眼神一冷,欲有動作,喬羽一隻手輕輕搭上她的肩膀。

封晉雲回首怒視,喬羽一臉苦笑,「真的是不勞您大駕,她早已自己服下毒藥,如今算來,也是毒發之時了。」

果然,太師的身形僵直,但額頭垂落的角度確實極不自然。

封晉雲眼角一眯,「正是便宜了她了。」

「走吧。」喬羽示意冠卿將她抱起,臨去之前看了看朱太師那僵直的背影,心中長嘆一聲,果然是一代梟雄,寧可自殺,也不願折辱在別人手中。

封晉雲大仇得報,心中輕鬆了很多,這樣的環境裏,居然也開起了喬羽的玩笑,「瞧你那嬌弱樣,不就是被刺了一劍嗎,休養到現在還要夫郎抱着。」

喬羽挑眉,「你還不是讓小夫郎推著,咱倆一個半斤一個八兩,誰笑話誰!」

難得封晉雲沒有嚴詞呵斥,反而臉色微紅,再看琅琊,居然眼角有了幾分嬌媚之意。

喬羽滿臉疑問看向冠卿,冠卿臉色一紅,分外地誘人,附在她耳邊低語,「燕然將鴛鴦閣的手繪本送給了琅琊……」

「嗯?咦……哦!」喬羽放聲大笑,哪管那兩個人臊得一塌糊塗。

在地牢燈光的明明滅滅之中,一行人的身影漸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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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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