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劇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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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國強掃了眼倉庫,語氣變得強硬。

整個倉庫內,他的人雖然擠在中間,袁子文的人雖然擋住門口,卻只是少數人,根本就沒有他帶來的人數量的一半!

「就算你的計劃是誘我們來這裏,再襲擊後方,但是我只要在這裏收拾你,回去照樣能把黑煞老么和影子收拾掉!」袁國強握著拳頭,氣勢洶洶。

羅逸詩醒悟過來,冷笑了下,「看來你的計劃雖然不錯,可惜忘了這件重要的事,就算這一切都在你掌握之內,可是你若把一隻老虎困住,再隻身進去與它搏鬥,到頭來吃虧的會是誰呢?」從他說話的語氣和舉止來看,就像一個臨難逃脫,反翻身成為救世主的人一樣。

袁子文站在那裏,像是沒有聽見他們的話,也沒有看見那批蠢蠢欲動的人。他忽然冷冷笑了下,冷冷地說了句話,「你若是真有把握,為何不試試?」

他慢慢揚起手中的短槍,對着羅逸詩道:「我們來賭一盤,你對我開一槍,我對你開一槍,看誰先倒下,你說怎樣?」他把槍對準對方,似乎有恃無恐。

其餘一干人全垂下手中的槍,靜靜看着二人。

羅逸詩看着他那黑乎乎的槍口,心頭一陣抑悶,想起自己的兒子就是死在這把槍下,全身的血液都涌地腦袋上去,立時將內袋的槍掏了出來,二槍相對。

「逸詩,你……」袁國強臉上的表情很痛苦,他若阻止羅逸詩,則是叫他去死,可是不阻止他,就可能親眼看見自己的親生兒子倒地。

「袁先生,這是我跟他之間的恩怨,秀兒的仇我不可不報,」羅逸詩握著槍的手一陣顫抖,「來世我做牛做馬,也要報答你對羅家的恩情。」話音剛落,他手指猛地扣動板機,準備與袁子文來個同歸於盡。

「碰」的一聲,槍聲震徹整個倉庫,連大地都抖了幾下。

槍聲過後,羅逸詩忽然後退了幾步,慢慢跪了下去,他的眼睛死死瞪着手中的槍,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似乎連死都不相信會發生這樣的事。

袁國強快步跑過去,低頭看着羅逸詩,「你……何苦要這樣做。」

羅逸詩用盡最後一分力,將手中的槍舉起來,可是手剛提到一半,就軟軟掉了下去,永遠也沒*再舉上來了。

袁國強看了眼他的槍,忽然霍地站起來,掏出自己的槍,端詳了幾下,臉色突然變得慘白,「槍……沒有子彈。」

「沒有子彈的槍?」

他身後的人『嗡』的鬧開了,全都掏出自己手中的槍,慌亂起來。

袁子文看見羅逸詩倒下去,臉上的表情很奇怪,不知道是報仇后的釋然,還是激戰後的空虛。

「沒錯,你的人手裏的槍全都是空的。」袁子文道:「你難道忘了,槍通過庫存時,是經過誰的手的?」

「影子……他竟然如此忘恩負義。」袁國強悲嘆了幾下,忽然仰天打了個哈哈,滿臉悲慘之色,「好,好……」他一連說了幾個好字,才慢慢道:「想不到你一早就計劃好,使自己處於不敗之地。我既看錯了影子他們,還低估了你。該有此敗。」他一把將手中的槍扔了出去,轉身看着袁子文,道:「你不是對我充滿恨意嗎,現在我就成全你。來吧,舉起你手中的槍。」

此刻,他對兒子的愛已經轉化為恨意,一種透心刺骨的恨。

「啪,啪,啪」忽然響起一陣掌聲,魏洋慢慢走了過來,臉上的肥肉堆成一堆,把鼻子擠在中間,道:「果然是場好戲,令我大開眼界。」

他轉向袁子文,皮笑肉不笑,「他既已一心求死,你為什麼不成全他?」

袁子文內心早已風起雲湧,但臉上卻不動聲色,淡淡道:「殺了他豈不便宜了他,我要他活在世上,親身懺悔自己曾經犯下的錯,我保證這比死更痛苦萬分。」

袁國強聽了他的話,臉上已滲出冷汗,嘶聲道:「你……你連死都不肯讓我死,難道我跟你真有如此深的仇恨?」

袁子文淡淡道:「你自己做過的事自己知道,我何必再提。」

袁國強慘笑道:「我真是瞎了眼,不僅給你安排住處,還把你提拔到今天的地位。當初我還想好了,再過幾年,我就退休,好好享受餘下的人生,剩下的事就交給你們這些後生,你們要怎麼干就怎麼干。」他輕輕說着,像是對袁子文說,又像在自言自語,「只不過我是等不到那一天了,因為我的過錯,讓逸詩和秀兒飲恨於此,還讓你雙手沾滿鮮血,我萬死難辭其疚。我不是個好首領,更不是個好父親。」

「你還記掛着那個狼子野心的好兄弟?」袁子文忽然大聲叫了出來,臉上的淡然之色蕩然無存,變得異常激動,「他們父子早有二心,欲加害於你,你還懵然不知,還口口聲聲說害了他們。你到現在都還不明白,誰才是真正對你好?」

「你還跟他羅嗦什麼,幹掉他,以後這個大都市就是你我二人的天下。」魏洋細聲細氣,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著袁子文,道:「他當初那樣對你,就算你對他幹了什麼,也不過份。」

袁國強道:「他說得對,你還在猶豫什麼,若不殺掉我,你以為能控制得住整個商會?你不要忘記了,他們這些年都是跟着我過來的,我若不死,就沒有人會聽你的話。來,槍口對我這裏。」他挺起胸膛,向前走了兩步。

袁子文身後的人聽了他的話,全都低下頭。這些人雖然背叛了他,不過心底卻依然對他心存敬意。

假若他能活着回去,像他所說的,重組商會也並非沒有可能的事。

袁子文沒有搭理他,轉過頭對魏洋道:「我的事我自有主張,我們之前的計劃也沒有提到一定要殺誰的。現在大局已掌握在我手上,我說過的話就一定會兌現,你也不用急在一時。」

「說到底你還是不忍心幹掉他。」魏洋抽著雪茄,噴著氣,忽然斜笑道:「他到底是你的親生父親,血濃於水,我知道你很難下得了手。不知道我說得對不對?」

袁子文冷哼了聲,沒有回答他。

「你若動不了手,我倒可以幫你。」魏洋向魏中使了個眼色,陰笑道:「這種事我也做過,我保證做得很好,讓你心中無愧。」

「這是我的自己的事,你最好少插手。」袁子文瞪了眼他,「我和你只有合作關係,合作一完,就不再是朋友,我希望你最好能明白這點。」

魏洋乾笑着,不住地點頭,卻什麼都沒有說。

「好了,現在計劃既已完成,我回去后就會將你要的東西給你送去的。」袁子文沒有看袁國強一眼,把槍塞回口袋裏。

「你不殺我,一定會後悔的。」袁國強抖了抖衣服,將所有的屈辱,羞敗全都吞進了肚子裏,轉身倉庫門口大步走去。

袁子文走在前面,聽到他的話,腳步緩了緩,回頭看了眼他,似乎有話想說,又說不出口。

但就在此時,他已看到魏洋手中舉起的槍,槍已對準自己的父親。

「不!」他忽然嘶聲吼了出來,如瘋狗般撲了過去。

「碰」又是這來自地獄的號角聲,號響人必亡。

袁國強感覺脖子後面一涼,一道血箭射在自己背上。他轉過身,瞪大眼睛,忽然發出驚天動的慘叫。

袁子文攤開雙手,右胸已穿了個窟窿,噴涌而出的鮮血染紅了他那件花白色的格子西服,他嘴角滲出血跡,艱難地轉過身子,望着袁國強,一字字道:「你……雖然對不起我,但卻是……卻是我心底最敬佩的人。我所做的……這一切,就是為了……為了證明給你看……你的兒子……兒子,他雖是個私生子……卻絕不是個只會貪圖享樂……沒有本事的人……人……」他強烈地咳嗽起來,雙腿顫抖著,忍不住跪了下去,「我不是一個好兒子,從來沒有孝順過你……你……能原諒我么?」

袁國強刷的跪了下來,扶著自己的兒子,熱淚已忍不住從眼眶裏涌了出來,不住地點頭,喉嚨像被什麼塞住一樣,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袁子文不斷顫抖著的雙手猛地抓緊袁國強的衣服,他喘著氣,顧不得上去擦嘴上的血跡,虛弱地道:「我雖然殺了人……但那些人……都該殺,我不能眼睜睜看着羅逸詩和他兒子……看着他們密謀袁家的基業……為了袁家的基業,我寧願殺盡天下人……」他又忍不住咳嗽起來,鮮血染滿了他與袁國強的衣服,「我真想……與你還有媽她,好好地……聚……」他雙手忽然猛地顫抖著,用儘力氣抓着袁國強的衣服,還想說話,可是他的人已經倒了下去,倒在堅實而寒冷的地板上。

袁國強攤在地上,眼角的皺紋濃得化不開,沒有人能體會得到他現在的感受。袁子文雖然做得過火了些,但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傷害自己,而且在他心中,自己這個不合格的父親卻是他心底最敬重的人。

他會倒下去,是因為他心中還存在着親情,他所做的這一切,並非是為了謀求財富,只是想證明自己存在的意義。

他的方*或許是錯的,他的心裏或許是有些扭曲的。

因為他是一個私生子。從小到大,他都是在受人白眼的環境中長大,直到他母親找到袁國強,他的生活才有了轉變。

他一直將自己打扮成斯斯文文的花花公子,為的就是讓別人不敢瞧不起自己。

一個私生子的血與淚,有誰能懂?

袁國強不住地點着頭,兩行老淚已無聲地流了下來,「你一直是我的好兒子……今生是,來世也是……我只恨沒有好好照顧你,我不配做你的父親……」

一個父親真實而無聲的懺悔,催人淚下,可惜這個兒子卻永遠也聽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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