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餅

燒餅

字幕

這是18年前我剛走上講台發生的故事,那時我在農村當民辦教師。因為立志要當一名優秀的人民教師,所以我和這些農村娃娃交上了好朋友。尤其是一個外號叫「燒餅」的學生,他的功課由「零蛋」到五十九分,最後順利地考上了初中。於是我想起了誇美紐斯的名言:對於沒有才能或者有才能而不過是頑皮和不守紀律的兒童就拒絕培養教育他們,這僅僅說明教師本身沒有才能。教育本身往往就成為兒童不願求學的原因。

教室里

講桌邊站着五十歲左右的教導主任喬忠:矮瘦的身材、蓬亂的頭髮,灰布制服的扣子錯扣了,一上一下……學生哄堂大笑。

喬忠把一沓考卷摔在桌子上,大怒:「笑什麼?考……」話沒說完,胖乎乎的學生隨生兵做了個怪樣子:「哈!哈……」

學生把目光投向出怪的隨生兵,見到隨生兵的怪樣子,學生又笑了。

喬忠老師一顛一顛跑下講台:「站起來!」他扯起隨生兵來到講桌邊,氣呼呼地抽出一封卷子「啪」打在隨生兵臉上:「隨生兵!我看你是大燒餅!」

頓時,隨生兵的頭變成了「O」字形的圖案。

學生哄堂大笑……

「O」字形圖案里跳出斜倒歪睡的片名:

「O」字形圖案中依次出現演職員表……

大隊部里

這是一個非常大的院落,西面和北面是整齊的新式房子,南面和東面是各種機械:拖拉機、收割機、播種機、抽水機……正北面房檐下一個醒目的牌子,上面寫的字是:五颯公社五十里大隊管理委員會。

大隊部辦公室里

三面牆壁上都被錦旗、獎狀掛滿了。靠窗戶的地方兩張三屜兩櫃的辦公桌背靠背拼在一起。三十多歲的大隊黨支部齊書記站在椅子的一旁,那鐵塔似的身材令人望而生畏。桌子外邊站着矮瘦的教導主任喬忠。辦公桌上是一張蓋有五颯學區朱紅大印的病假條。病假條上清清楚楚地寫着幾行字,最後一行是學區批語:

准喬忠病假半年。

齊書記:「半年?」

喬忠:「嗯……」

齊書記神色嚴峻,一字一句地說:「這麼說就是一個學期……」他重重地坐在椅子上接着說,「那課程是無法進行了?」

喬忠忽閃著老鼠眼,攤開了雙手:「難啊!我當了幾十年教師,還沒有見過五十里這麼壞的學生啊!六九年我下放的時候在山區工作,回來時學生和家長還為我送行,還給我送了那麼多東西……可現在,學生連我的話都不聽了。」齊書記沉思的臉。

喬忠:「我平反後分到了你們學校,辛辛苦苦教了四年書,險些把我氣死……」

語音剛落,音樂中出現下列特寫鏡頭:喬忠騎自行車,車胎沒氣了,一看車胎,才知道被人用錐子戳爛了,喬忠大怒……喬忠做飯,發現面里有土。喬忠大怒……喬忠讓幾個學生抬水,一個學生在水桶里尿尿。喬忠大怒……

喬忠剛出宿舍門,「嗤——」滑了四肢朝天,頭「咣!」碰在門上,一摸才知道起了個大疙瘩,爬起來一看,腳下是冰塊。喬忠大怒……

喬忠拿着教案推開了教室門,門頂掉下一塊磚頭,不偏不斜,正好砸在他頭上。喬忠大怒……

喬忠:「這也是逼着我走這條路的啊!」

齊書記微笑着說:「教小學生是難,這我知道。可是老喬啊!你還是別走了,你這一走啊,學校不就得停課嗎?」

喬忠搓搓雙手:「齊書記,你還是另請高明吧!這些學生我可真沒辦法……」

這時,慌慌忙忙走進一個美貌的姑娘來,她就是李月華老師。

李月華:「齊書記!噢,喬主任也來了。正好,我就不到學校去找你了。」

齊書記:「啥事?」

李月華:「這……」

齊書記接過姑娘手裏的條子一看,醒目的五個大字:

招工通知書

齊書記:「看看!老喬,小李老師這一走,那學校的事……」

喬忠搶過話茬:「我也沒法呀!你看着辦吧!」說完頭也不回地一顛一顛走出了辦公室。

路上

一雙飛快滾動着的自行車輪子。

齊書記騎着自行車朝五颯中學走去……

焦急的氣氛。

公社中學

齊書記推著自行車走進了社中大門……

清潔的校園、做早操的學生……

齊書記支好車子,敲響了校長室的門……

邱校長室

邱校長和齊書記握手,坐在一邊的高個子也站了起來。

邱校長介紹:「齊書記,這位是區文教趙幹事。」

齊書記驚喜地握著高個子的手:「你好!」

邱校長讓座、遞煙、沏茶后,三人寒暄起來。

邱校長比齊書記矮一頭,墩實、精幹,一舉一動顯示出教育工作者的寬宏風度。

邱校長:「是喬忠請病假的事嗎?」

齊書記點了點頭。

邱校長:「齊書記啊!讓他走吧,這樣的老師有他不多,沒他不少啊!」

齊書記微笑着點了點頭。

「是啊!」高個子區文干說,「老邱正和我談這個問題呢!」

學校臨時設的考場

校園。

一棟教室的最前一個門上,貼一張十六開的紅紙,上書兩個大字「考場」。

考場內有四十幾個人,年齡最大的四十歲左右,最小的十七八歲,還有幾個姑娘。監考員是社中邱校長和大隊齊書記。

考場中間一個約二十歲的英俊青年起來準備交卷。考卷上的姓名是「凌力」兩字。

學校宿舍中午

邱校長把一封考卷遞給齊書記:「看來,每門成績數他最高。」

齊書記:「誰?」

邱校長:「叫……凌力。」

齊書記:「他是我教過的學生,是不錯。」

邱校長:「你當老師的時候,一直教他?」

齊書記:「小學三年級開始,我就是他的班主任,到五年級我才來大隊當主任。」

邱校長:「噢……」

門被推開了,進來的正是凌力,他穿戴樸素、整齊,手提個塑料桶。

齊書記:「小凌吆!快進來。」

凌力:「齊書記,你妹妹考完試就走了,她把這個給忘了。」

齊書記:「好的。」他接過塑料桶后說:「老邱,這就是凌力。」

邱校長和凌力握手。

邱校長:「小凌,你考中了。」

凌力望着齊書記。

齊書記:「是的。」

邱校長:「小凌,五年級班主任就交給你了,等會我帶你去跟學生見個面。」

兩人坐下后,邱校長繼續說:「當然了,教小學生,不但要有過硬的文化水平,更重要的是要有踏踏實實的工作態度……來,小凌,抽支煙。不抽?好呀!年輕人還是別抽煙好。不過,小凌,這個班的學生很調皮呀,你要設法管住他們啊!」

凌力:「謝謝邱校長……」

齊書記:「那是個爛攤子啊!學校有名的死皮班,別的老師都不肯帶。你要有信心當好班主任啊!」

路上下午

祁連山下,萬里平川,一片盛景。柳葉綴滿垂枝,滿樹翡翠,杏花開放,枝頭堆雪……遍地春花,萬河春汛。一碧千頃的麥田。

麥田小路上,迅速移動着的雙腳、藍色的褲子。中山服的領子和那張秀氣的臉。他就是凌力。

凌力背着行李走,耳邊響着兩個人的聲音:

齊書記:「要有信心當好班主任啊……」

邱校長:「更重要的是要有踏踏實實的工作態度。」

校園裏下午

凌力站在校門上,看了一下那個寫着「五颯公社五十里小學」的木牌后,才踏進了校園。校園裏到處是垃圾、紙屑……

教室里傳來陣陣喧鬧聲……

左邊的教師宿舍門前,三十歲左右的錢化元老師正在批評一個十三四歲的小男孩。

錢化元老師用手指點着小孩的腦袋:「……叫你燒餅,我看一點也不過分……」

聽到了凌力的腳步聲,錢老師抬起了頭:「喲,凌力來了!」

凌力:「錢老師……」

錢老師接過凌力的行李走進了宿舍。

凌力仔細盯着這個結實、穿戴破爛的學生。只見那張明顯的瓜子臉上鑲嵌著一雙桑葉似的眼睛,那淡黃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種驕傲、不可一世的神色。

凌力拍拍學生的肩頭;「叫什麼名字。」

錢老師走出宿舍憤然說:「這就是死皮班裏的死皮大王!」

凌力:「死皮大王?」

錢老師:「赫赫有名的燒餅!」

凌老師驚訝地:「燒餅?」

錢老師:「哈哈!是這樣的。這幾年,他平均兩年升一級,光搗蛋不學習。每次考試都是兩根筷子,一個燒餅。所以,隨生兵就叫成了燒餅。」

凌力的畫外音

「原來,是這樣呀。這是什麼邏輯呢?」

凌力:「錢老師,你能把他的一些情況告訴我嗎?」

錢老師:「……可以。」

教室里回憶

下午,李月華老師正在給學生教歌子。

大家都唱得很好。

可隨生兵卻不唱,他拿着一支鉛筆,在畫着什麼。

李月華老師走了過來:「你在幹什麼?」

隨生兵:「沒……沒幹什麼。」

李月華搶過隨生兵手裏的字條,見上面寫着:「稀奇稀奇真稀奇,李老師給我們教歌兒;稀奇稀奇真稀奇,李老師長個鷹勾鼻;稀奇……」

李月華:「你亂寫啥呀!」說着把隨生兵轟到了門外。門外,毒日炎炎,曬得隨生兵汗流滿面……

放學后,隨生兵鬼鬼祟祟地來到了李月華的宿舍門前。宿舍里沒有人。

他溜到伙房一邊,發現李月華和幾個老師正在吃飯……

他一陣高興,從褲兜里取出一條小蛇來。

宿舍里回憶

隨生兵用小刀把李月華老師的被裏用小刀戳爛,又用繩子把小蛇拴到了被裏。然後,迅速疊好被子,溜出宿舍。晚上,李月華洗完衣服后,揭開被子斜躺着看書。

她把一隻手伸進被窩,「啊!」地驚叫了一聲,一把掀開被子。見是一條活蛇,她嚇得栽倒在地上。錢老師和一個老師把昏倒在地上的李月華抬上了架子車。

宿舍里

凌力:「後來呢?」

錢老師:「幸虧這傢伙膽量大,把蛇嘴裏的刺拔了,要不然……」

凌力:「拔了刺,就沒有危險了。」

錢老師:「那也夠嗆,我們把李月華拉回學校已經是早晨兩點鐘了。」

凌力:「隨生兵呢?」

錢老師:「第二天,老喬把他狠狠地批評了一頓。最後,限他一天之內交來藥費,交不來,就不讓他進校門。」

凌力:「帶來了嗎?」

錢老師:「沒有。過了三天,他哥哥才把他送來。還沒過上一天時間,就把喬老師砸了一椅子……」

凌力:「什麼?他……」

教室里回憶

圖畫課上,教室里一片笑聲……

喬忠手拿圖畫教本走進了教室,教室里誰都看着隨生兵笑。

喬忠:「燒餅!」學生一半沒有理他,繼續鬨笑。

喬忠一把扳過隨生兵,嚇了一大跳。隨生兵把自己畫的不像樣:綠眼睛、黑鼻子、紅鬍子、花臉蛋……

喬忠大怒:「啪!啪!」打了隨生兵兩個耳光。

隨生兵突然間就像發瘋了似的抓起一個凳子朝喬主任打去。喬主任避不及,鼻臉砸出血來了……

大隊部里回憶

齊書記:「不能開除呀!」

喬忠:「要是不開除燒餅,我這個主任沒法當!」

齊書記:「哈!哈!別耍小孩子脾氣嘛!要慢慢引導嘛……」

喬主任:「引導個屁!再引導我這個腦袋都讓人家割了」

齊書記:「太嚴重了吧!說到天上、倒在地下,學生還是學生嘛!」

喬忠:「可你們的學生就是這樣……」

宿舍里下午

凌老師:「隨生兵,你知道嗎?我叫你來是什麼事?」

隨生兵驕橫地說:「不知道!」

凌老師:「這你就不對了。」

隨生兵不解地望着凌老師。

凌老師:「我和你剛剛認識,你為什麼拿這種態度對待我呢?」

隨生兵努努嘴,慢慢地低下了頭。

凌老師:「比方說,我是一個過路人,要到你家去喝口水,你願意嗎?」

隨生兵:「當然願意。」

凌老師:「要是一個老師呢?」

隨生兵:「不願意。」

凌老師:「為什麼?」

隨生兵:「老師壞!」

凌老師:「什麼?老師壞……」

路上下午

筆直的馬路。

清清的流水。

綠的楊樹,綠的麥田。

凌老師在路上走,隨生兵的話在耳邊縈繞:「老師壞!」

「老師壞!」

「老師壞!」

凌力的畫外音

「老師壞,怎麼壞了呢?」

齊書記的畫外音

「要有信心當好班主任啊!」

邱校長的畫外音

「……更重要的是要有踏踏實實的工作態度。」

凌力走着自言自語着:「怎麼當好班主任呢?」

隨生兵家黃昏

隨生兵的嫂嫂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農村婦女。她給凌老師沏茶、遞煙、端饃。

凌老師:「隨嫂,家裏還有什麼人?」

嫂嫂:「我和這三個孩子(她指着地下站的兩男一女)再就是隨生兵。他哥在煤礦。」

凌老師:「噢,家裏只有五口人。」

隨嫂:「是的。」

凌老師:「隨嫂,我今天的來意是想了解一下隨生兵同學的情況。」

隨嫂:「唉!別提了,調皮不說,壞心眼子可真不少,把老師們也害得……」

凌老師:「不談這個了。你談談他的情況吧。從前如何?現在怎麼樣……」

隨嫂:「父母死得早,所以有時我也不管他。小時候,雖然調皮可學習還行,這兩年就不行了……」

教室上午

「噹噹當!噹噹當……」

鐘聲里,手拿着教案的凌老師來到了五年級教室門前。

刺耳的喧鬧聲從教室里傳了出來。

凌老師推開教室門,門頂掉下一個鐵勺,一勺水正好扣在凌老師的頭上、脖子裏、中山服上。

凌老師從口袋裏掏出手絹,拭去臉上的水后從容地走上了講台。學生七上八下地站了起來。

凌老師:「班長是誰?是……張紅,好。張紅同學!從今天起,老師進教室要喊口令,聽見了沒有。」

張紅:「聽見了。」

凌老師:「好!試一遍。」

張紅:「起立!」

學生齊刷刷地站了起來。

凌老師點頭讓大家坐下后,用嚴峻的目光在每一個學生的臉上掃了一遍。

凌老師:「現在,開始上課。在上課之前,我叫幾位同學在黑板上寫幾個學過的詞。」

凌老師又把每一個學生掃了一遍:「秦平,寫『嗤笑』這個詞,隨生兵寫『瓦礫』這個詞……」

矮小的秦平很快在黑板上歪歪扭扭地寫了「嗤笑」兩個字,就下去了。可隨生兵卻把頭仰得老高,在黑板前面一動也不動。

凌老師:「隨生兵,為什麼不寫?」

隨生兵滿不在乎:「不會!」

凌老師面向大家:「誰會寫這個詞?」

張紅舉手了。他約摸十三歲,圓臉、大眼、刀眉、棱鼻子……

教室上午

學生都靜靜地聽着凌老師講課,惟有隨生兵低頭乾著什麼。

凌老師走到隨生兵跟前,叫起了他:「拿來!」隨生兵把一個紙條交給了凌老師。

凌老師仔細一看,上面寫着幾句話:「凌老師真可笑,水潑頭上不吵鬧,樣子像個大草包……」

宿舍里晚上

煤油燈光。

凌老師斜躺在床上,閉着的眼裏出現下列鏡頭:隨生兵在講台上不可一世的樣子……

凌老師進教室時,扣在頭上的水……

字條上的話:「樣子像個大草包。」

「咳!」凌老師翻了個身自言自語,「難啊!當個小學教師真難啊!」

音樂聲中出現了邱校長和齊書記的頭像。

邱校長:「更重要的是要有踏踏實實的工作態度!」

齊書記:「要有信心當好班主任啊!……

教室里下午

明凈的窗玻璃、雪白的牆壁、整齊的桌椅、乾淨的地面。

琳琅滿目的專欄。

學生歡快地聽凌老師講着什麼。

隨生兵遲到了:「報告!」

凌老師:「進來!」

隨生兵進來後站住了。

凌老師:「下去吧。」

隨生兵搖搖擺擺地走了下去。

凌老師把手裏的一本《兒童文學》晃了晃:「下面我給大家讀一篇小說,題目是《耳朵》。就是這個(他指指耳朵)!」風趣的語言,把學生都逗笑了。

凌老師:「作者是肖道美同志……事情是這樣的。重點小學新轉來的三年級學生李沙沙,由於耳朵未洗乾淨受到嚴厲批評,後來有人給他起了『耳朵』的外號……」

同學們認真地聽着,有時哄堂大笑,有時緘口不語。

凌老師富有感情地朗誦:「當李沙沙戴着嶄新的帽子出現在教室的時候,反而引來了很多同學好奇的目光。申薇薇檢查個人衛生時,要李沙沙脫下帽子,李沙沙不肯,申薇薇懷疑起來。她責問:『一定又是你的耳朵沒洗乾淨!』她見李沙沙不講話,更加信了自己的懷疑,指揮一些同學喊:『一、二、三,快、快、快,快把帽子脫下來!』」

「李沙沙不脫,眼睛睜得圓圓的,像一頭要發怒的獅子。」

「申薇薇忙把班主任戎老師找來,喧嘩的教室立刻安靜下來。」

「『李沙沙,站起來!』戎老師威嚴地命令道。」

「李沙沙本想不站,可又不得不站了起來。」

「『把帽子脫下!』一聽到『帽子』二字,李沙沙連忙用手捂住帽頂。」

「『你怎麼不聽話?……不聽話的是什麼學生?——大家講。』」

「『不好的學生。』十幾張口習慣地回答戎老師的問題。」

「戎老師又換了一幅腔調,把個人衛生的重要性,細聲慢氣強調了三次,但仍沒有效果。李沙沙一直捂住帽子,一聲不吭。」

「戎老師又恢復了原來的面孔向大家:『我們對待不聽話的學生應該怎麼辦?大家講。』」

「這個問題,三年級小學生一下答不出來,教室里一下子靜了下來,不知道老師要幹什麼。」

「李沙沙猛地站起來,『你們欺侮人!』說罷不顧一切衝出了教室……」

凌老師風趣的動作,抑揚頓挫的聲調彷彿把學生引進了另一個世界。

凌老師:「同學們!聽了這篇小說,你們的感受怎麼樣?如果你自己的自尊心受到損傷的時候,會引起什麼樣的後果……」

教室里靜得連一點聲音也沒有。

隨生兵激動的神色。

凌老師:「我們班上有這種情況沒有?同學們!給別人取外號是一種不禮貌的行為。這不但損傷別人的自尊心,而且會影響學習。小說中的李沙沙就是一個鮮明的例子。在講文明、講禮貌的今天,更不應該給別人取外號……」

隨生兵激動的神色。顯然,他感動了。坐在窗前的張紅舉起了右手。

張紅忽閃著大眼睛:「凌老師,隨生兵的綽號我叫過,我錯了今天……我改正。不過,一開始還是喬老師叫的……老師也不應該。」

凌老師深情地看着張紅同學。

激昂的音樂聲中出現下面的畫面:

宿舍里,錢老師對凌老師說「……真是個死皮班,沒有一個好的……」

凌老師的畫外音

「這能怪學生嗎?……一個教師更不應該叫學生的外號。」

凌老師:「張紅同學敢於承認錯誤,這種精神很好,我們要向他學習。」

好多學生都舉起了手……

隨生兵家晚

一間普通的農民房間里,亮着煤油燈。

隨生兵在炕上輾轉反側。

隨生兵的畫外音

「凌老師為什麼不罵我、不打我?為什麼……不叫我的外號?」

教室回憶

殘缺不全的教室牆壁。

講桌邊隨生兵正在挨罰。喬主任打了他一個嘴巴后,說:「每天做不上作業的就是你!」

隨生兵生氣地撅著嘴。

喬主任戳了隨生兵一指頭「滾!滾!」隨生兵不動。

喬主任把他推出了教室。

上學路回憶

剛抽穗的麥田,一碧千里。路上,隨生兵唱着、跳着、跑着……

忽然傳來了女孩的驚叫聲:「不好了!啊……」

隨生兵停下腳步。他聞聲朝南跑去……

河邊中午·回憶

隨生兵發現一個女同學在河水裏追掉進河裏的書包。眼看那女同學就要摔倒在河水裏了……便扔下書包,脫去衣服,跳進水裏朝女同學和她的書包方向跑去,濺得河水四處亂飛……

河邊中午回憶

隨生兵背着那個女同學在河水裏走着……

教室門外中午回憶

隨生兵水淋淋地在太陽地里曬著,衣褲冒着熱氣,頭上流着汗珠。

「當!當……」下課了,一群學生嘰嘰喳喳圍住了隨生兵。隨生兵頭上的汗珠和褲筒上流在地上的水珠流在了一起……

這時候,喬主任反背着手一顛一顛地來到了隨生兵的面前。

喬主任氣憤地問:「幹什麼去了?」

隨生兵:「……二年級的馬桂香不小心把書包掉到河裏了,我給撈出來……遲……遲到了……」

喬主任用指頭指點着隨生兵的腦袋:「你管得真寬!」一群學生笑起來了。

那個掉了書包的女孩卻抹着眼淚走開了……

喬主任家回憶

一幢老式的院落。

很大的院落里倒滿了土坯。

隨生兵和幾個學生正使勁和著泥,泥水濺了他們一臉一身……

午飯開始了。

喬主任的老伴端了四碗飯。隨生兵端起碗來就吃。五個學生,四個碗……

隨生兵「呸」吐出了一口飯:「苦得很!鹽太多……」

「呸」「呸」……四個碗同時放在炕桌上。

隨生兵一揮手:「走!」

四個學生跟着隨生兵飛快地溜出了院子,朝一條小路跑去……

學校里早上回憶

隨生兵和那幾個學生直愣愣地站在教師宿舍門前,喬主任正在大發雷霆:「你們這樣的學生!……」

隨生兵掉着眼淚背著書包回家了。

宿舍回憶

喬主任的宿舍里亂七八糟的到處是書、紙等。

隨生兵的哥哥隨生武正在喬主任前說情。

喬主任搓着手笑嘻嘻地說:「行呀,你親自來了嘛,我就收下,如果再這樣可不行啊!」

隨生武遞給喬主任一支煙后,拉過了隨生兵:「給喬主任道歉!」

宿舍回憶

凌老師拿着件半新上衣遞給隨生兵:「把這件衣服換上,回到家把褲子洗一洗……」

隨生兵思索的眼睛。

放學路上下午

隨生兵坐在麥田埂上,望着路對面碧綠的麥田自言自語道:「他為啥不罵人呢?他對我們那樣好,可我們為什麼那麼怕他呢?」

接着畫面上顯出凌老師嚴肅而又深沉的面孔。

隨生兵終於找到了答案:「是因為他心好,講得課好……」

悠揚的音樂聲中出現下面的畫面:

喬主任把閱有「0」的卷子「啪」打在隨生兵的頭上:「燒餅!」全體學生哄堂大笑。

——課堂上,隨生兵睡著了,喬主任撕著隨生兵的耳朵:「燒餅!」

——隨生兵遲到了,喬主任把他趕出教室。

——隨生兵遠遠看見了喬主任,氣得咬牙切齒。

——辦公室里,他用錐子扎破了喬主任的自行車胎……

——伙房裏,隨生兵把兜里的土摻在喬主任的面袋裏……

——抬水的路上他把小便尿到了水桶里:「姓喬的!看你壞!」

——講台前,喬主任把隨生兵腳踢拳打一陣……

——宿舍里,隨生兵又把喬的背包偷走了。

——河邊,隨生兵把那個背包扔進了河水……

——凌老師:「下去后好好想想。下去吧!」

——水勺扣在凌老師的頭上,凌從容地上課。

——凌老師讀《耳朵》時抑揚頓挫的聲調,學生的笑聲。張紅的檢討:「凌老師,隨生兵的綽號我叫過,我錯了……」

——凌老師:「隨生兵同學朗讀課文第二段。」「隨生兵……」「隨生兵。」

——宿舍里,凌老師嚴肅地批評他。

——宿舍里,凌老師語重心長地和他談話。

——下午,凌老師帶着學生刷牆。

凌老師一身白點,霎時變成了白得耀眼的牆壁。

——凌老師和同學們佈置教室。

凌老師:「隨生兵!過來,給!把這張畫上的灰擦一擦……」

放學路上

隨生兵低頭朝家走去。

大地

雪后的原野:白的樹、白的麥田、泥濘的路。(穀子地里)

一群男女社員(都穿着棉衣)議論著。

一老人:「想不到陽春三月天會這麼冷!要是往年(他指著幾個穿棉衣的小夥子)你們都光着膀子。可今年卻穿上了棉衣。」

一老太太:「天不養人了。這穀子都凍光了……」

麥場上

幕布掛在麥場上的小房子牆上。

場上,黑壓壓的全是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所有的人都穿着棉衣。

人群中,一張秀氣的男子的臉。他就是凌老師。隨着他的目光的移動,在吵聲中發現了班長張紅和幾個學生。他們正議論着什麼。

凌老師穿過人群,來到了他們的身後……

「……活該!誰讓他那麼壞?」細高個子李飛跚的粗嗓門。

「對!這是應該的懲罰!」矮個子秦平幸災樂禍的聲調。

「要不是我的皮衣,非……非凍死他不可!」穿着單薄,凍得發抖的張夫國結結巴巴的聲音。

班長張紅:「要是讓凌老師知道了,他會生氣的。要聽我說呀,乾脆!凍他一陣子救他出來吧,或者去告訴凌老師……」

「假積極!」周圍的學生都反對張紅的建議。

凌老師走上前去問:「你們在說些什麼?」

張紅他們驚愕地半天說不出話來。

「跟我來!」凌老師說着朝場外走去。

穿過人海,他們來到一個土坡上。

凌老師:「發生了什麼事?應該告訴我!否則,後果你們負責!」

張紅:「我說……」

凌老師:「說吧!」

張紅:「是這樣的。」

路上黃昏·回憶

斜陽照在一個河灘里。河灘里除石頭外,還有數不清的墳墓。

張紅、隨生兵等幾個學生在河灘里走着。到了河邊一個乾涸的井旁,隨生兵凍得吃不住勁兒了。

隨生兵左右看看,一把扳過張夫國:「大衣讓我披一披!」

張夫國:「不!」

隨生兵:「什麼?」

說着就來搶張夫國的皮衣,「嗤溜」一聲,由於用勁過猛,恰好連衣帶人滑進了井裏。

這是個被水泡塌的井,約有七八米深。隨生兵掉進去正好摜在井底中間。

張紅一行嚇壞了,戰戰兢兢地來了井邊。隨生兵除頭碰破外,好端端地站在井底。

張紅他們見了,才放下心來。

李飛跚朝秦平擠擠眼:「不管他,快走!」

語音未落,幾個學生推起站着不動的張紅朝演電影的地方跑去。

麥場坡上

凌老師:「看清了,他站起來了?」

眾學生:「看清了。」

打井場回憶

六年前,凌力和男女社員在河灘邊打井。

井架上紅旗飄揚、喇叭聲震天。

隨着轆轤的吱吱聲,柳筐朝井下送去,井約有十多米深……

幾年後的一天,凌力和幾個社員澆水。

井裏放滿了水,井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七八米深,井沿亂糟糟。周圍除墳塋地外,還有怕人的人骨、腦殼……

路上

凌老師帶着張紅他們,一陣小跑……

烏沉沉的天空。透出雲層的矇矓的月亮。

月亮把它那微弱的光芒灑向墨黑的麥田、樹林、小路、河灘……

井底

隨生兵失望的表情。

隨生兵:「我就這樣死去嗎?」

他哭了:「沒人知道……他們……是……不會救……救我來的!」說着,他失聲哭了起來。

頓時,悲壯的音樂聲驟起。出現下面鏡頭:

他在校門前逼着李飛跚交杏子……

他打了秦平幾個嘴巴后的冷笑……

他拿着蜥蜴悄悄地放在了張紅的書包里……

張夫國在看電影的地方凍得發抖……

隨生兵絕望地嘆了口氣:「凌老師,如果……可是,你不知道。他們也不會告訴你呀!」說着又哭了起來。

突然,他記起了河灘里的死人頭骨……死人頭骨活起來了,無數個怪人朝他走來。他嚇得摟住卷好的皮衣驚叫起來:「啊!……」

路上

凌老師和同學們在跑着。

突然,傳來隨生兵的驚叫和哭聲……

凌老師的畫外音

「這是他失望的哭聲……他不是常欺負李飛跚他們嗎?我決不能放棄這個機會!要讓他講隨生兵欺負他們的事情……這是感化他的大好機會。」

「要讓他懂得:一個人永遠離不開集體!」

迅速移動的雙腳……

井底

隨生兵摟着皮衣睡著了,一會兒,隨生兵動起來了。他飛出了井口,在一座繁華的城市上空飛行。

大街上的人喊著:「獨鬼來了!」

這些人喊叫着、迅速地躲藏着,一陣陣驚恐的喊聲、關門聲。

大街兩側的樓窗里伸出了一個個小孩子的腦袋。

他們指著飛來的隨生兵喊叫:「獨鬼來了!」「獨鬼來了!」……

隨生兵繼續朝前飛行。前面是又黑又大的深淵,他驚慌地在空中飛行着……

井旁

凌老師把手電筒光照在隨生兵的臉上;隨生兵抱着皮衣躺在一個凹崖里,雙眼緊緊地閉着,眼角里汪著晶瑩的淚珠,兩腮上還有剛流過淚的印子……

凌老師:「隨生兵!隨生兵!……」

隨生兵蠕動了一下還沒有醒來。

凌老師:「隨生兵!」

隨生兵睜開了雙眼,慢慢地爬了起來:「這在夢中嗎?」

凌老師:「隨生兵同學,不是夢。我們是來救你的!」

隨生兵:「……」

凌老師:「你看這不是張紅他們嗎?」說着他把手電筒光打在張紅的身上。

隨生兵慢慢爬了起來。

凌老師:「李飛跚同學!你下去救隨生兵出來!」

李飛跚走上前來說:「凌老師,要是旁人,我早就跳下去了。可他,我不去救。」

凌老師:「為什麼?」

李飛跚:「他愛欺負人。」

凌老師:「好吧!你能不能講得具體一些,就是說,講一講他欺負你的事。」

李飛跚:「那是個非常熱的中午——」

校門口回憶

李飛跚提心弔膽地在門口徘徊,但他意識到校門口沒有危險時,才如釋重負放心地朝前走去。

「給老子摘的杏子呢?」

冷不丁冒出這麼句話后,隨生兵從門樓上跳了下來。

李飛跚嚇慌了,支吾著:「啊……忘……忘記了。」

隨生兵左手抓住李飛跚的衣領,晃動着右手:「去!快給老子摘來!不然,小心這個!」

李飛跚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只好折回頭走了來……

李飛跚轉到學校東面,自言自語着「怎麼辦」時,眼前是他家的結滿果實的杏子樹,他摘了一包又一包,包包都給了隨生兵。一包又一包,從綠蛋兒到成熟,樹上的杏子光了……李飛跚慢騰騰地走着。

李飛跚的畫外音

「樹上的杏子全摘給他了呀!怎麼辦?」他撓撓後腦勺:

「有了!去給喬老師說……」說着,他偷偷地來到宿舍門前……

放學路上回憶

隨生兵抓住李飛跚腳踢拳打了一陣后,一把抓下李飛跚的帽子,扔進了河水,讓水漂走了……

井邊

凌老師轉向秦平:「你呢?」

秦平:「他欺負我更厲害呢。」

凌老師:「把最厲害的事說說我們評一評。」

秦平:「好吧!」

學校里回憶

校園裏熱鬧極了:男生有踢足球的、打籃球的……女生有滾鐵環的、跳皮筋的……

小秦平樂呵呵地拿着一隻剛買的乒乓球拍來到乒乓球室。

門口,被隨生兵截住了:「交出來!」

秦平乖乖地把拍子交給了隨生兵。

秦平愣怔怔地看着隨生兵打球,想起了昨天下午隨生兵欺負他的情景……

隨生兵騎在秦平的身上,把小便尿到了秦平的嘴裏。

秦平哭着來到了班主任喬老師的宿舍里……

一會兒,他就被隨生兵抓住了。隨生兵左右開弓「啪!啪!啪!」三個嘴巴,血從秦平的嘴角里流了出來。

隨生兵:「我讓你再告狀!哼!姓喬的也沒有把我怎麼樣!……」

井邊

凌老師轉向張夫國:「你呢?他沒欺負過你吧?」

張夫國:「要是沒有欺負過我,我早就把他掉進井裏的事告訴你了。」

凌老師:「哦?」

張夫國:「別的就……就不說了,單說說我這右胳膊,現在還蜷不過來呢!(說這話的時候,他晃動了一下胳膊)上學期的一天——」

教室里回憶

張夫國哼著小調兒在桌子上左擺右晃。

隨生兵悄悄兒過來了,他一腳踢翻了桌子。

張夫國爬在地上「啊呀」了半天,才被學生扶了起來。

張夫國疼得頭上滲出汗珠。原來他的右胳膊肘來了個向後轉,動不成了……

井邊

張夫國:「害得我住了幾星期醫院。」

張紅:「說起他來呀,也是太壞了。上學期,他把一個死蜥蜴放到了我的書包里,我當場就嚇昏了。

「不過……我願意下去救他。」

井下,隨生兵獃獃地站着,像木偶一樣。

凌老師:「把褲帶解下來!」說着自己首先解下了褲帶。

很快,一根由褲帶連起來的繩子投到井底。隨生兵沒有上來,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件皮衣捆了起來。

皮衣吊出來了,隨生兵也吊出來了。

凌老師:「同學們,都坐下。」

隨生兵沒有坐,他失神地站在那裏。

凌老師:「同學們,你們今天的做法都不對,張紅例外,他不記個人私怨……這種精神值得我們學習。」

凌老師掃視了一下他的學生。陣陣寒氣吹來,他們凍得「吸哩、吸哩」,尤其隨生兵凍得更是瑟瑟發抖。凌老師看到此情景,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皮衣,但他沒有脫下來。

凌老師:「我們是一個集體,每個人都離不開它。一個人離開了集體,他將沒有一切,甚至性命。尤其是在講文明貌的今天,更應該團結友愛……」

話沒有說完,隨生兵「撲通」一下跪倒在凌老師的面,

「哇」地一聲哭起來了。

凌老師連忙扶起他,可他說啥也不起來。

凌老師脫下自己的皮衣給隨生兵披上。

隨生兵哭得更厲害了,傷心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凌……凌……凌老……」

張紅他們也動情了,他們不約而同地默默地脫下了自己的棉衣……

凌老師:「別哭,聽我說。」

隨生兵止不住這洶湧而出的淚水,但聲音卻比剛才低了幾聲。

凌老師:「同學們!我們忘掉過去吧!……明天!明天我們重新開始……

宿舍里

凌老師把一本《兒童文學》扔在床上,拿起一個紙條在沉思。

凌老師的畫外音

「『凌老師真可笑,水潑頭上不吵鬧,樣子像個大草包……』他能編出這樣的順口溜來,也不簡單哪!邱校長說過,搞教育的人要注意每個學生的愛好,利用他們的特長,調動學習積極性。」

凌老師高興地跳起來:「對!我何不組織個兒歌小組,讓他當組長呢!」

教室

凌老師興高采烈地講:「同學們!經班委會討論決定我們班成立一個兒歌小組,由隨生兵當組長!」

學生拍手鼓掌。

凌老師:「張紅同學任兒歌組的副組長,我們在座的同學就是組員。……教室邊的那塊黑板就交給你們了。」

學生拍手鼓掌。

凌老師:「我們都來編兒歌,好的就在黑板上刊登。」學生拍手鼓掌。

隨生兵拿着語文課本問身邊一位同學:「哎!這個題怎麼答呀?」

那學生:「我不會!」

隨生兵喪氣地坐了下來。

張紅過來了:「隨生兵!我給你說……」

隨生兵把書本遞給了張紅。

張紅:「『桑娜聽着波濤的轟鳴和狂風的怒吼,為什麼心驚肉跳?』我問你,桑娜家裏除了幾個孩子外,還有什麼人?」

隨生兵:「還有她的丈夫。」

張紅:「她的丈夫幹什麼去了呢?」

隨生兵:「下海打魚去了。」

張紅:「那你想想,桑娜為什麼聽到波濤的轟鳴和狂風怒吼就心驚肉跳呢?」

隨生兵:「是……怕她的丈夫出事吧……」

張紅:「說對了,你自己想着答吧!」

隨生兵:「好吧。」

坐在隨生兵一邊的那個學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宿舍

隨生兵把一個本子遞給了凌老師:「凌老師,你看我寫的這首兒歌行吧?」

凌老師接過本子看了一會說:「第一首可以,第二首不行。把這裏改一下,改好拿來我看。」

隨生兵:「好吧。」

教室

黑板上寫着五個美術字:「五年級班會。」

黑板下面,隨生兵和張紅正在說相聲。觀看的老師和學生為他們喝彩……

他倆合說的是兒歌小相聲《猜謎語》:

……

甲:嘿,不錯!(摘下乙的帽子)

乙:鴨舌帽。

甲:不對,禮貌!

乙:禮貌是這樣的嗎?

甲:誰的帽子?

乙:我的。

甲:你叫什麼名字?

乙:李文華。

甲:李文華帽子,禮(李)貌(帽)嘛!

乙:姜昆!

甲:(下意識地)哎。

乙:(用鼻子一聞)猜吧!

甲:你沒說呢!

乙:怎麼沒說,我這是文(聞)明(名)呀!

甲:聞我的名字?!

乙:您摘我帽子,我聞您的名字嘛。

……

有趣的動作和聲調贏來了全體師生的掌聲。

一女學生報幕:「下一個節目,詩朗誦,表演者:凌老師。」

雷鳴般的掌聲。

凌老師從容地走上講台,向大家點頭致禮。

「星星在樹上飄,

星星在河上飄,

一河搖落的星辰,

一河搖動的樹影……」

學校黃昏

校園裏靜靜地,所有教室都上了鎖,可五年級的門卻敞開着。

凌老師正在給隨生兵補課……

(上午)操場里,五年級的學生正在打籃球。忽然傳來一陣哭聲,隨生兵順哭聲望去,一個男同學把一小女孩推了地上。

隨生兵氣憤地走過去,扳過那個同學就是一巴掌。

宿舍

隨生兵和那男生在凌老師面前站着。

那男生哭着說:「凌老師,燒餅打我。」

凌老師:「燒餅裝在你包里,怎麼會打你呢?」

那男生:「是隨生兵。」

凌老師:「可你為什麼叫人家的外號呢?記住,叫別人的外號是不禮貌的行為。同時,你欺負女同學不對。你好好想想,你家裏不也有妹妹嗎!要是別人打了她你答應嗎?」

男生:「不答應。」

凌老師:「這就對了。……隨生兵,你為什麼隨便打人呢?即使別人打架,你應該給他講道理。如果不聽,你可以給老師反映嘛……記住了沒有?……」

宿舍

凌老師正在批作業。

隨生兵:「報告!」

凌老師:「進來。」

隨生兵站在了老師面前,他的穿戴非常整齊,和從前簡直判若兩人。

凌老師:「有什麼事嗎?」

隨生兵羞澀的樣子……半天才從衣袋裏掏出一張整齊的信紙:「凌……凌老師,我……我給你寫……寫了一封信……」

凌老師接這信后,隨生兵紅著臉溜了。

凌老師展信看了下去。

隨生兵的畫外音

凌老師:您好!

我有很多話要對您說,可是我說不出來,是不好意思啊。不過,我可以斷定,你會原諒我的。因為,你和別的老師不同……

老師,上次把您淋了一身水,那是我乾的,我對不起您……我還在紙條上寫過您的壞話……老師,您能原諒我嗎?

從前,我是班上的霸王,如果誰敢看不起我,我就打誰,誰都怕我。可是,那天掉到井裏后,我想了很多。我想起了您,別的人怎麼也想不出……您救我出來了。從那天起,我知道了自己是多麼的無能。我錯了,我對不起您,也對不起同學……

現在,我活得有趣了。老師看得起我,同學也關心我。只有刻苦學習,才能對得起老師和同學。

凌老師,這個決心我下定了。您相信我嗎?……

凌老師喜悅的臉龐。他高興地在隨生兵的信上寫了幾句話。

凌老師的畫外音

「小隨,看到你的進步,我非常高興。」

「我是相信你的。願你刻苦努力吧……」

凌老師插好筆,把信疊了起來。

宿舍

錢老師推門進來,對凌老師說:「聽說你把這個月的補助金給學生買小畫書了,是不是?」

凌老師笑着說:「我當是啥了,是這個呀!有這事。」

錢老師坐下后:「小凌呀!你究竟圖個啥呀!把這些東西教好了,將來人家做上官,認得你是個啥呀!」

凌老師沉思了一會兒:「錢老師,你的好意我心領了,謝謝你。」

錢老師:「有人說你是出風頭,想當先進!」

凌老師:「什麼?誰說的?!」

錢老師:「不要激動,小凌!你看人家公派教師一月拿六七十塊錢的工資都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我們一個民辦教師,一月十來塊,還沒有保障,說不定哪天不用你了,一腳就踢走了,賣那個臭力劃得來嗎?」

凌老師:「錢老師,怎麼能這麼說呢?……」

錢老師搶過話頭:「好了好了,算我白說了!」他站起來邊走邊說:「咱們騎驢看唱本——走着瞧吧!」

凌老師獃獃地看着錢老師走出宿舍。

凌老師沉思的面孔。

一雙沉思的眼睛。

路上早上

太陽剛剛出來。

隨生兵在中,張紅、李飛跚在兩邊,他們摟着脖子歡快地踏進了校門。

教室門前,秦平和張夫國正在門前搞衛生。

他們一下子鬆開手,跑進了教室,各自扔下書包后就擦起玻璃來了。他們邊擦邊唱着歌:

「早晨你早,早晨你好。

你問我早,我問你好。

早晨早晨你羞紅了臉,

早晨早晨你來晚了,

樹苗已排成行。

小草輕輕擺……」

宿舍

凌老師聽到了歌聲后,放下正在備課的鋼筆、課本後走出了宿舍。

當凌力老師走到乾淨的教室台沿上時,歌聲變成了朗朗的讀書聲。他看着這擦得明凈的窗玻璃,掃得乾淨的地面……

凌老師的畫外音

「直到今天,我才感到學生是如此的可愛……同時,也感到平凡工作的偉大……搞小學教育,憑熱情不行,憑腳踏實地的幹勁不行,憑責罵和處罰不行,憑整天嘻皮笑臉更不行……抓好小學教育,除具備熱情和腳踏實地的這些條件外,還要抓住每個學生的特點,尊重他們的特長,循循善誘,啟發誘導,使學生有目的地學習,這樣才能使他們學得好,玩得好……」

教室里黃昏

凌老師大踏步走進校門,朝宿舍走去。突然他聽到了「叮叮」的聲音,停下腳步一聽才知道聲音是從五年級教室里傳出來的。

凌老師大步流星地來到了教室,見隨生兵正在修理那個早就壞了的講桌。

凌老師:「隨生兵,還沒有回家啊!」

隨生兵:「等會兒就走。」說着站起來搓着手。

凌老師笑着走上前拿起了手鉗子:「我們一齊修理。」

校園裏

一排排白楊拔地而起,筆直、枝條勻稱……結滿果實的蘋果樹、梨樹……教室里,圍着班報的學生議論紛紛:「他變得就是快,」

「要是喬主任還在的話,他不知道還當幾年『燒餅』哩。」

「凌老師就是好。他一講課,我的興頭就來了……」

……

「要是凌老師早來幾年,隨生兵早升初中了。」

宿舍

煤油燈下,凌老師正閱卷。

凌老師拿着隨生兵的卷子看了一陣,然後合分:「八、九、十、三十七、四十二、五十九!五十九……」

他用鋼筆在卷面上寫了個「5」字,又塗成了「60」。

一個非常大的「60」。

教室里。

凌老師正在公佈分數,當公佈到隨生兵60分時,大家熱烈地鼓起掌來。

學校球場

全體師生大會。

主席台上貼著九個大字:「六一」兒童節慶祝大會。

主席台上坐着全體老師和領導:區文干、邱校長、齊書記。

錢老師主持大會:「大會第七項,給新隊員佩戴紅領巾。」

熱烈的掌聲中,凌老師戴着紅領巾和一隊少先隊員走上了主席台……

掌聲中,凌老師正在給隨生兵系著紅領巾。

此刻,隨生兵的瓜子型臉漲得通紅通紅。

突然,他眼裏滾出了一串淚水,淚水滴在了凌老師的手背上。

凌老師驚訝地看着隨生兵。

齊書記過來了:「少先隊員,怎麼哭起鼻子來了。」

凌老師的畫外音

「我感到他的淚水是滾燙的,啊!這是火一樣的淚水啊!我堅信,我們的隨生兵的淚水是有價值的……這一次的淚水將是他繼續前進的起點……」

一排白楊樹中一棵筆直的樹榦……

隨生兵激動的神色……

(全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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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有幾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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