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我真服你了,一直當你不開竅的傻丫頭,沒想到一接情書就是兩封。」

「什什麼情書,你別嚇唬我啊!、、、」

杜娟抓起兩張信紙遞到大梅眼前,上面寫着杜娟同志,如何如何的:「哪有那個意思啊……」

大梅看着杜娟,心裏一百個覺得這丫頭在裝蒜,都多大了,怎麼什麼事兒都不懂啊!

杜娟心裏卻有說不出的難受,她希望林彬約她,可又覺得不該是這種約法、、、、林彬這封乾巴巴來信讓杜娟有一種隱隱的不快、、、、她現在忽然懷疑,她對林彬那種莫名的感覺,是不是一種錯覺,或者只是她的一廂情願?、、、

白楊來信更讓她奇怪,她沒想到玩世不恭的白楊會寫來這麼枯燥的信,她不知道白楊要見她幹嘛,但她覺得,那和感情無關,她和白楊?簡直沒有一點可能性、、、、

大梅顯得比杜娟還興奮,如果這事兒發生在大梅和大海戀愛之前,大梅肯定會嫉妒杜娟,現在,大梅樂得在一邊看熱鬧,她確實好奇杜娟夾在兩個男孩之間會是什麼狀態。

「就跟白楊好吧,白楊是幹部子弟,又聰明,事業上一定很順,是團里所有女孩的白馬王子,和這樣的男孩戀愛結婚一定非常浪漫特別幸福……

「噯,怎麼說起白楊好話了,你不是最討厭白楊嗎?「

「林彬嘛也不錯,年輕有為的英雄連長,人嘛也算相貌端正吧,也沒什麼家庭背景,完全靠自己打拚,做到這一步,可見是真才實學,前途不可限量。」

杜娟越聽心越亂,賭氣道,她一個也不見。

大梅笑道:「你這樣也太傷人啦,男人嘛,最怕女孩子不給面子,特別白楊,什麼時候見他主動約過女孩子啊,還有那個小連長,自尊心那麼強……

「那,那可怎麼辦!我一下子就丟掉兩個好朋友!怎麼辦呀!大梅,你幫我想個好辦法!」

「要不,你兩個都見見……」

林彬在約定時間前一刻鐘準時來到約會地點,他軍容整齊,腰帶風紀扣嚴嚴實實一絲不苟,他以立正姿勢站着,目不轉睛地盯着杜娟來時路,身邊過往行人都好奇地看着這個端端正正站着的軍人,林彬因為緊張根本注意不到旁人的眼光。這是他第一次約女孩見面,這是他第一次喜歡上一個女孩兒,他不知道杜娟是否接到他的信,也不知道杜娟會不會來赴約,昨晚上他一夜無法入眠,很想從郵箱裏取回那封信、、、、

杜娟很遠就看見電線杆子一樣站在顯眼處的林彬,她再次有一種微妙的失望,為什麼選擇這種地方見面?為什麼那麼大庭廣眾之下?他究竟找她幹什麼?

杜娟越走越慢,心越來越往下沉。

林彬從見到杜娟那刻起開始緊張,簡直有一點僵硬了,身體一動不動,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

林彬的緊張感染著杜娟,杜娟意識到路人的注意,彆扭著走近林彬,兩人就那麼呆站着,互相也不看,旁人看去,這兩個人好象公共汽車站並肩等車的兩個路人。

林彬不說話,杜娟只好先說話:「找我,有事嗎?」

林彬緊張的嗓子直發乾,他本來是要請杜娟看話劇《雷雨》的,但因為緊張他完全忘記手裏的話劇票,他拚命找話說,總算想起他借她看的書,他提到書,她立刻抱歉,好象他在催她還書、、、

氣氛越來越尷尬,最後終於找不着話說,再這樣呆下去會更尷尬,杜娟表示要走了,說完了卻沒有動,潛意識她在等林彬挽留她,可林彬越來越緊張,他似乎在盼著這次約會趕緊完事。

杜娟只得轉身離去。

直到杜娟背影消失,林彬才想起那場話劇,他伸開手,兩張話劇票已經因為汗水和手上用勁,被團得不成個樣子。

白楊站在練功房門口等杜娟,他有十足信心杜娟會來赴約,但當約會時間過去五分鐘后,白楊的信心一點點失去,他開始着急,這不是他第一次約女孩見面,但不一樣,從前沒這麼緊張,這麼擔心,擔心她會失約,儘管她沒有任何理由失約,文工團所有未婚女孩都希望和白楊約會,白楊現在開始擔心,杜娟是不是例外?

杜娟只想遠離開林彬,那個讓她晚上無法入睡,想起來心裏就一牽一牽疼,可見了面又無話可說的男人,那個莫明其妙的傢伙。

她好象在不知覺中跑到練功房,這是她熟悉的地方,她每天清晨到這裏,已經十年,走着她心靜下來,練功房裏黑著燈,只有門外路燈昏黃的光線灑下,白楊人在這片光線中顯得影影綽綽的。

杜娟有點想笑,她始終沒法對白楊認真起來,這個白楊和團里女孩太能打成一片了,老是聽說他和誰誰約會,可一問白楊,他永遠否定,一副清高的樣子,杜娟想着,這小子到底在玩什麼鬼名堂?

白楊在台階上來回走着,不時焦急地看看手錶,聽到腳步聲,停下,回身看着杜娟走近,杜娟本來還笑嘻嘻的,但一觸到白楊眼神,整個人震了一下、、、、

還從未有異性用這樣的眼光盯着杜娟,杜娟心在瞬間停止跳動,然後狂跳不已,她轉身想走,腿又發軟,無法走動,她抬頭看白楊,眼前這個帥氣的男孩周身散發的那種氣息令她感覺恐懼,不由地流露出一種小動物受到驚嚇的緊張。

多少年後回憶起來,白楊認為,正是那個瞬間,他真正愛上了這個單純女孩兒。

路燈下少女的臉顯得清秀嫵媚,完全不是他常見的那個一身練功服的傻丫頭、、、、白楊是沒有經驗的,他第一次感覺到異性的美麗和誘惑,他身不由已上前、、、、

杜娟想退後,但無法動呆,她像被白楊的目光催眠。

「來……」

白楊只說了一個字,聲音很輕,然後轉身朝排練廳里走。

白楊的語氣中有一種神秘的誘惑,杜娟不由自主跟上白楊,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着白楊走進練功房。

練功房裏既黑且靜,靜得能聽見兩人激烈的心跳聲。

白楊靠近杜娟,那一刻他想幹什麼?他不知道,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是本能要靠近這個可愛的少女,她身上好聞的氣味,她羞澀的眼神,她美麗的臉,他想看清楚一點、、、、

從進練功房,杜娟就不敢看白楊,她只是感覺到白楊的靠近,彷彿是找到一種支撐,杜娟抓住身邊的把桿,死死的。

沉默著,能聽見彼此沉重的呼吸,或者心跳、、、白楊看着杜娟那雙因緊張變型的手,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他想去撫摸那雙手,她那麼用勁幹什麼?

他手伸出去,他能感覺到身邊女孩身體似乎綳直了,他手落下去,不敢觸碰女孩兒的手,彷彿他一碰,她就像汽球一樣暴開來、、、、

白楊手最終落到杜娟手旁邊,那隻汗津津的手剛落到把桿上,杜娟就再沒辦法忍受,她鬆開手,撒丫子跑出練功房。

白楊看着杜娟疾跑如飛的背影,身體發軟,靠在把桿上,心莫明的柔軟,這女孩兒,這輩子是他的了、、、、

杜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宿舍,整個人昏昏噩噩的,一旁大梅倒是清醒無比。

「林彬那小子沒根沒基的,做朋友玩一玩還可以,要結婚可不行,我勸你忘了他,他和白楊沒法比,除了有戰鬥英雄的獎章,哪點都比不上白楊!現在又不是戰爭年代,獎章有什麼用?!」

杜娟忽地感覺一種委屈:「這兩個人和我都沒有關係,我誰也不想!」

大梅感覺杜娟的異樣,看着杜娟:「你不會,不會、兩個都喜歡吧?可別弄假成真,真的腳踩兩隻船……」

杜娟根本聽不進大梅的話,她現在仍在迷糊中,燈熄了,她大睜眼睛無法入睡,兩個男孩兒影子在眼前晃動着,想到白楊她就有一種緊張,小腹那抽著疼,少女杜娟是如此不喜歡這種感覺,於是她去想林彬,想起林彬那痴獃的樣子,那雙兄長般溫和的眼睛,那低而溫柔的聲音,杜娟笑了,心裏感覺到一種溫暖和踏實、、、、

白天的練功房遠沒有夜晚那種神秘,但杜娟的心仍沒辦法寧靜下來,無論什麼高難度動作也不能讓她忘記白楊那雙火一樣燃燒的眼睛,她試圖用大動作趕走那雙眼睛,但動作過猛,差點摔倒,她害怕了,她不知道自己中什麼邪了、、、

白楊平時最煩去練功房,在他看來,那不是男人該呆的地方,他尤其看不起那些男舞蹈演員,穿那麼少,蹦來跳去,扭怩作態的,個個都像二胰子,但現在,他像被什麼東西拽著,身不由已走進練功房,一眼便看見角落裏舞動的杜娟。

他站住,明知道自己這樣很唐突,會讓人笑話,但就是直眉立眼盯着杜娟。

隔着大半個練功房,杜娟也能感覺到那熱辣辣目光的凝視,杜娟回身,白楊像個傻子一樣看着她,杜娟身體一晃,趕緊轉身扶住身邊把桿,心跳得快從心裏蹦出來了,這個白楊,完全換一個人,他要幹什麼呀!

大梅從白楊進來,就冷眼打量他,雖然和大海好了,但白楊留下的傷害依然隱隱作疼,大梅走過去,冷笑道:「想幹什麼?」

白楊回身,一臉茫然:「什麼?」

大梅盯着白楊,聲音冷冷地:「不要傷害杜娟,她很單純!」

「你說什麼!」

「別裝傻了,誰不知道你啊!」

白楊不明白大梅為什麼發怒,也不懂自己在幹什麼,他轉過身看杜娟,杜娟已經離去。

葉子瑩看着杜娟練功,暗暗心驚。

杜娟現在的動作似乎與往日不一樣了,往日只是充滿一種原始率真的激情,現在舉手投足間忽然有了一點女人味道。

葉子瑩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杜娟長大了,她看着那孩子一天天變得複雜、、、她能做什麼呢?

大梅知道這個電話是大海打來的,雖然電話那頭除了空空的電流聲,無人說話,但她似乎能聽到大海隱隱的喘氣聲,於是她拿着話筒就想樂

「大梅……我是大海……」

「我知道是你……」

「………」

「你說話呀!」

「我……」

「你到底想說什麼呀?」

「我就是…想聽聽你的聲音……」

衛國經過時,大梅已經滿臉是笑放下話筒,衛國停下,盯着大梅,他知道大梅在跟那個高幹子弟打電話,看她笑得那麼賤,不知道那男的跟她說了什麼好聽的話,衛國恨啊,恨大梅也恨自己,他從進文工團就看上大梅,他這輩子娶不上大梅做老婆,死都不甘心。

大梅轉過身,看見衛國虎視耽耽樣子,淡然一笑,沒當回事兒,從小到大,大梅身邊衛國這樣的男孩子太多了,大梅最看不起的就是這種沒什麼本事還特別上趕着纏自己的男孩。

大梅越冷靜,衛國越憤怒,他吼著:「你今天看上這個,明天看上那個,你到底想跟誰?那個閏王爺,有什麼本事?要不是高幹子弟,憑什麼在大軍區當參謀!你一會看上白楊!一會兒看上這個姓王的,大梅你真讓我噁心!」

傳達室旁來來往往人很多,衛國這麼一鬧,引得路人一個勁看大梅,大梅真怒了,瞪住衛國,怒道:「告訴你,趙衛國,我大梅今天當眾宣佈,王大海是我的戀愛對象,我明天就跟他登記結婚!」

說完這句話,大梅腿都軟了,她沖回宿舍,撲到杜娟床上,一個勁后怕,她和大海才剛剛開始,根本還沒談到以後的事兒,她擔心團里對她印象不好,她更擔心的還是大海家態度,王部長和馮處長能接受她嗎?

馮處長對大梅第一印象就不好,這個孩子太大方太會說話了,但兒子喜歡她,她必須來看看。

大梅走進團部見到馮處長那刻起,就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她彷彿置身舞台,只知道,眼前這個中年女軍人是需要她取悅的,她願意表演,只要她喜歡自己。

大梅先操起茶杯,又拿起暖壺,用熱水過了兩遍,倒在垃圾桶里,才倒上熱水遞到馮處長手上。

「這個杯子是客人用的,平時也很少有人用,挺乾淨的……」

21歲的大梅從小當兵,她從哪兒學得這套接人待物本事啊?莫非是遺傳?

馮處長不說話,只是觀察大梅,大梅顯得非常老道,該幹嘛幹嘛,但她真的緊張,她不知道眼前這個看着和善的中年女人,究竟喜不喜歡自己。

送馮處長離開時,大梅對自己表現是滿意的,如果沒遇見杜娟的話。

馮處長見到杜娟,眼神立刻不一樣了,連眉梢都是笑的,還能叫出杜娟的名字,她老人家看大梅可一點也不笑。

杜娟見到首長夫人只會傻乎乎笑,她越傻笑,馮處長越顯出慈愛之色,大梅嫉妒的心都抽疼了,狠拽一把杜娟。

「阿姨,杜娟年紀小,不懂事兒,老是這麼莽莽撞撞的,您別在意。」

杜娟推一把大梅:「誰小啊!」

又沖着王母傻乎乎樂:「阿姨,我莽撞了嗎?」

王母笑得特別慈祥:「沒有沒有……」

杜娟完全不知道大梅恨了自己一晚上,躺在床上還傻乎乎地恭喜大梅,婆婆看着挺慈祥,將來一定不會受氣,大梅壓了一晚上的火突然發作:「以後,別在大海家人面前顯擺自己!」

杜娟氣得跳到大梅床上連抓帶搔,大梅最受不了的就是搔痒痒,直好告饒。

兩人躺一張床上,摟着說悄悄話。

「現在可是我的關鍵時刻,他們家要是不接受我,怎麼辦?」

「不會吧,我看馮阿姨挺喜歡你的,滿臉帶笑。」

「那是看到你,我和她在一起的時候,臉上連個笑影都沒有,噯,你說你傻乎乎的,怎麼誰都喜歡你呀,真是傻人有傻福!」

「誰傻呀!」

「啊啊我傻我傻!」

「噯,你就放心吧,你這麼漂亮配王參謀早都富裕了,他們家不會不同意的。」

「我要是裝得再笨一點就好了。」

「行了,別嘮叨了,現在也不是萬惡的舊社會,也不能包辦婚姻,你要是真愛王參謀,就跟他好唄,大不了不住家裏就是了。」

「要那樣,我跟他結什麼婚啊。」

「可你不是在和他談戀愛嗎,一接他電話就美得一夜睡不好覺。」

「我也不能靠接電話過一輩子。」

「你到底怎麼想啊?我都糊塗死了。」

「我要讓他們高高興興接受我!放着八掛鞭炮請我進他們家!」

「說來說去你還是想嫁他們家啊。」

「那還用說!」

杜娟再說不出話,大梅是坦率的,坦率的讓杜娟老覺得她在鬧着玩兒,可是大梅真那麼想,她們兩人太不一樣了。

大梅走進大海家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高幹,和大海家比起來,白楊家簡直太寒酸了,光客廳面積就差了一半兒。

但大梅已經沒有心情看環境了,她知道這次見面的意義,她要進入這個家庭,就必須表現良好,不允許有失誤率。

大梅拿出全付精神,像在舞台上,精神亢奮著,事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做了些什麼。

當她走出大海家時,她看到王部長目光中透出的滿意,馮處長還是那個樣子,不陰不陽的,擺明著對自己不太喜歡,但那已無關大局,首長同意了,好脾氣的夫人還能怎麼樣呢?

衛國等在路上,看着大梅和大海依依不捨分手,牙都快咬碎了。

大梅轉過身看着衛國,眼裏全是幸福,這幸福扎得衛國心疼。

「你和他關係確定了?」

大梅看着眼前痛苦的男孩兒,突然對衛國有了一分歉疚,他們從孩子時候就在一起,她從沒拿他當過男人,可現在,她有點難受,好象她真欠他什麼。

「衛國,有些事我也說不清,你其實挺好的,可是我……」

「你真的愛他嗎?」

「這不關你的事兒。」

「我才不信你會真愛他!我要是有個部長爸爸,你還會這麼對我嗎?」

「沒錯,我就想嫁高幹子弟,怎麼着吧!」

「有一天你後悔了,別找我哭!」

「衛國,你真夠狠的,看我高興一會兒,你就咒我,我告訴你,我還非要過得特別幸福,嫉妒死你!」

林彬和作戰部白部長可謂一見如故,他完全沒想到,眼前這位幹練果斷的軍人會是那個紈絝子弟的父親。

作戰部要搞一本戰例手冊,需要人手,白部長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教導隊的那個林彬。

白部長喜歡和林彬交談,恍乎間似乎能看到自己年輕時候,是啊,他也年輕過、、白部長奇怪的是兒子白楊並不像自己,白楊太張揚,太有個性,自己年輕時候是心思很重的,哪像這個白楊,沒有一句能存住的話,這種人怎麼可能帶打仗。

林彬忙了起來,但怎麼忙,內心深處也有個地方是軟的,不能碰觸的,他知道自己在愛着,可他不知道怎麼辦、、、

白楊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白楊看過那麼多西方愛情小說,可沒有一本小說描述過杜娟這樣的女孩兒,他是那麼珍惜她,真怕做錯什麼,嚇跑了她、、、

他去練功房,他看她練功,他什麼也不想做,就想看她,他喜歡她穿練功服的樣子,那麼樸素,天真,像個中學生、、、

杜娟背對白楊,但好象能感覺到白楊的眼神,身子立刻變得輕飄起來,踉蹌一下,差點摔倒,旁邊的大梅趕緊扶住。

大梅早看見白楊進來了,但她不太明白這兩個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到底什麼關係。她不樂意問白楊,那小子就沒句實話,她問杜娟,是不是愛上白楊?

杜娟嚇一跳!

愛上白楊?!

怎麼可能!

杜娟要愛,也只能愛一個人,他、、、、

他在哪兒呢?

吃午飯的時候,白楊湊了過來,白楊是受文工團女團員歡迎的,杜娟不是第一次和白楊一齊吃飯,但現在,白楊一來,杜娟就開始緊張,杜娟的緊張帶着大梅也有點彆扭,走不是,坐不是。

白楊也顯得比平時拘謹幾分,白楊平生頭一回對女孩兒動心,從前那種蕭灑忽然消失,他突然變得膽怯起來,但他可不願意當縮頭烏龜,他既然喜歡一個女孩兒,就要公開大方的和她在一起,他決不幹偷雞摸狗之事兒,於是他找各種機會接近杜娟,當然,以同志的名義。

大梅不想夾在兩個人之間,她借口盛湯起身要走,但剛起身,杜娟就有點急,伸手從腿下面,狠狠扯大梅衣腳,扯得大梅不得不坐下。

大梅哭笑不得:「好,不喝湯了。」

白楊看着直想樂,他不知道杜娟這種緊張意味着什麼?她喜歡他嗎?要在從前,他有百分百把握,文工團女孩兒哪個不喜歡他呀,但現在,他不敢確定,太喜歡一個人,會變得自卑起來、、、

「杜娟,剛才團里開會,你怎麼沒參加啊?」

「我沒寫入黨申請書。」

「為什麼沒寫啊,大梅早就寫了。」

大梅得意道:「那是,我多積極要求進步啊,唉,白楊,這一批發展該有我了吧。」

「那得經過考驗,共產黨員是那麼容易當的?」

「那就考驗吧,唉,白楊,你經受過什麼考驗,你怎麼入黨的?」

「你們哪能跟我比,我是野戰軍上來的,受得苦多了。」

白楊現在恢復到從前那付侃爺模樣,大大咧咧的,杜娟也松馳下來。

白楊將杜娟的變化看在眼裏,趕緊道:「杜娟,明天有時間嗎,我們聊聊?」

大梅聞言直樂,趕緊看杜娟。

杜娟瞪着大梅回答白楊:「聊什麼?」

白楊嚴肅道:「入黨申請書問題啊,你們團新同志只有你沒有寫。」

「我條件不夠。」

「條件夠不夠是時機問題,寫不寫是態度問題,大梅,你說是吧。」

「杜娟,白乾事是代表組織找你談話,你什麼態度!」

「那就談吧。」

葉團進宿舍時,杜娟正捧著那本安徒生童話胡思亂想,這本童話書她已經看好幾遍了,她很想去教導隊,找那個人再換一本,但她不敢,也有點生氣,都是男的找女的,她憑什麼就該主動啊。

可他老不來找她,她有點急,她給他打過電話,拿起電話猶豫半天,好容易想好要說什麼,打過去,卻找不到人,教導隊的人說他下部隊了。

她也想過給他寫信,她寫過,可看着自己的字,真是慚愧,她也不知道寫什麼,她讀的書沒他多,知道事兒也不如他,她能說什麼呀。

她就這麼想過來想過去,一個字也沒看下去,門推開,進來人,都沒感覺,直到葉團叫她,才嚇得趕緊從床上跳下來。

葉子瑩是來找大梅談話的,她實在無法忍受大梅這麼早就要結婚。

大梅唱着歌進來,一見葉團嚇了一跳。

葉子瑩看着大梅眼中的歡樂,心裏着實是恨鐵不成剛,大梅已經好幾天不練功了,她不能接受她付出這麼多心血的這根苗子就這麼毀了。

「大梅,你練這麼多年舞蹈,為了什麼?」

「團長,您的意思我懂,可是,我也沒辦法呀。」

「什麼沒辦法?你們都大了,有自己的主見了,我的話你們這耳進那耳出,我也不想再多說什麼,我只想對你說一句,戀愛可以,別忙着結婚生孩子……」

大梅看着老練,到底還是個女孩子,生孩子這樣的話嚇着她了。

「您說什麼哪!」

「別耽誤業務,大梅,你身體條件是咱們團最好的,你不要浪費你的天賦。」

葉子瑩說這句話時候都哆嗦了,她是退而求其次啊,這些孩子,只顧着眼前快樂,什麼也不懂,有一天,她們會後悔的。

大梅和杜娟都有點發獃,她們很少看到冷靜的葉團像今天這麼激動,看來葉團真是傷心了,大梅有點不知所措。

有人敲門。

葉子瑩起身,她要走了,再呆下去,她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發火。

大梅打開門,進來的卻是白楊。

白楊堆滿一臉笑容,沒想到迎面撞見的是葉團,那笑容便凝固住。

葉子瑩看着白楊,弄不懂他來幹嘛。

「白乾事,女同志宿舍男同志是不能進的,你不知道嗎?……」

「啊,我我有急事,明天黨支部要開發展會,我找……杜娟,談談她入黨申請書的事兒。」

葉子瑩回頭看杜娟。

杜娟眼神仍是孩子的,單純透明、、、

葉子瑩不願意在這種場合說杜娟什麼,在葉團眼裏,杜娟的確還是個孩子,對大梅她可以說得很重,可杜娟,想到杜娟,葉子瑩心裏就有點發軟,她喜歡這個單純如水的女孩兒,她真希望這孩子永遠這樣,一輩子這樣、、、

「杜娟,青春轉眼即逝,要入黨要搞好事業,不能心猿意馬啊……」

杜娟聽出葉團話裏有話,只好尷尬點頭。

葉團走了。

大梅一屁股坐下,直喘氣:「哎呀,嚇死我了,這幾天我正不知道怎麼跟葉團說呢,還好還好,我本來以為她會氣得給我一個大嘴巴呢!」

「你是夠讓葉團生氣的,她當初怎麼跟咱們說的:要咱們倆五年內不許談戀愛!」

白楊一聽跳起來:「啊,她真這麼說啊!太過分了!都什麼時代了……嗯,這也難怪,老姑娘嘛,心理總會有一點變態,性情古怪……」

杜娟瞪大眼睛:「什麼什麼老姑娘,你說誰呢?」

「葉團啊,你們不知道啊。」

「葉團沒有愛人?」

大梅也好奇地不得了:「噯,說說說說,葉團挺有氣質的,年輕時也不會難看,怎麼可能是老姑娘呢!」

白楊並不太清楚葉團感情上的事兒,只是從母親那裏聽到一星半爪,成心賣關子:「詳細情況我就不多說了,總之,葉團一輩子沒結過婚!」

大梅轉着眼珠子:「那,戀愛過嗎?」

「不知道,不過看她那個清心寡欲樣子,估計沒沾過男人……」

大梅恍然:「啊,所以她一看我們談情說愛,就很不舒服,是吧?」

杜娟生氣了:「去,不許你們這麼說葉團,葉團情感挺豐富的,這麼優秀的女人怎麼會沒有過愛情?我不信……」

大梅不以為然:「女人越優秀越不容易嫁,這是一個規律,杜娟,你可是葉團最寵愛的寶貝兒,不能太優秀啊!」

杜娟說去你的!

白楊笑道:「杜娟才不會步葉團後塵呢,杜娟比葉團聰明多了。」

杜娟瞪着白楊,生硬道:「你剛才幹嘛說找我?這下好了,葉子瑩不定怎麼想呢!」

「那我總不能說找大梅吧?」

「怎麼不能說?反正大梅已經那樣了。」

「哪樣了我,你說清楚一點!」

大梅說着搔杜娟一下,杜娟一下子笑起來,兩個女孩笑成一團,滾到床上。

白楊看得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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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像花兒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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