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1

「嗡!嗡!」

半夜,手機突然發出刺耳的震鳴。藍洙兒被驚醒,是一個陌生的號碼。現在是凌晨2點45分,前天隋攸的事已經給她留下了後遺症,於是她趕緊撥了過去,但對方已關機。藍洙兒的瞌睡頓時被嚇醒。她不安地爬下床,迅速走到陽台,小心地拉開自動窗帘,外面的寒風立刻吹了進來。她掩著臉頰向外張望了一下,光線太弱,什麼都看不清楚。

沒有刺目的光,應該是自己想多了吧?又觀察了一會兒,發現沒有異樣動靜的藍洙兒關上窗帘,帶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被窩,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但藍洙兒的睡眠只持續了3個小時,大約早上6點的時候,遠處傳來一陣警車的鳴叫。敏感的藍洙兒猛地從床上彈起來,一陣突如其來的昏眩讓她重重倒在床上。

出事了?又出事了嗎?

暈旋感覺好轉后,藍洙兒無法再繼續睡下去,爬起來穿好衣服,決定去學校看看。經過爸媽的房間時發現,房門的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打開了,推了推門,依舊緊閉,推不開。

藍洙兒只好無奈地看了一眼,戴上帽子,穿好鞋,輕輕把大門關上,走了出去。

外面天色還是很暗,雪不再下了,但是路上都結了冰。

一路奔跑到學校,校門口路燈下果然停著一輛警車,可是門衛室的大門是關着的,裏面沒看見熟悉的保安。藍洙兒剛想上前,卻發現幾個警察在和教導主任低語着什麼。

藍洙兒立刻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井秀影昨天講的話在她耳邊迴響。

「學校死了人是件很忌諱的事情……」

出什麼事了?和隋攸的死有關嗎?為了調查出真相,也為了不出賣井秀影,藍洙兒選擇躲在黑暗處靜觀其變。因為有一定的距離,加上說話的聲音很小,所以她根本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

就在藍洙兒猶豫着該怎麼上前時,一個警官模樣的人揮了揮手,就看到幾個警察抬着一塊白布遮掩的高大物體從校園裏面走了出來。還好,不是平躺着的,那就是說,不是死了人吧?藍洙兒鬆了口氣。

可是,下一秒,警官模樣的人扯下那塊擔架上的白布,藍洙兒腦海里「轟」地一聲炸響——

白布下,一個如雕像一樣裸露的女子唯美地擺着模特姿勢跪坐在擔架上,光滑的背部朝向藍洙兒這邊,大波浪的捲髮搭在肩上,有種熟悉的感覺。

這時,一陣風吹開那一波捲髮,一個耀眼的金色耳環閃現出來。瑾瑜?是瑾瑜嗎?她不敢上前,整個人已經僵在原地。

這時,教導主任與幾個警察握手談笑着,似乎是達成了某種協議,接着警察將屍體抬上後車座。白布不小心滑落,那洋娃娃一般精緻的臉上絕望而僵硬的表情正對着藍洙兒。

瑾瑜!是瑾瑜!是剛和她分開不到兩天的瑾瑜!

看着那永遠絕望的表情,藍洙兒跪在地上,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巨大的恐懼沉沉地壓着藍洙兒,鋪天蓋地,無孔不入。她的神經幾乎沒有辦法承受這種恐懼,頭痛無比,彷彿要爆炸。

嗡!

這時短訊震動了一下。

藍洙兒掏出手機一看,發現是廣告消息,刪除后忽然想到一個關鍵問題。她用力咬着嘴唇,渾身抽搐著按下手機拍攝鍵,將這一幕拍了下來……

2

直到警車開走,藍洙兒才回過神來,校門口已經空無一人。

死了!

第二個人死了!

而且還都是自己認識的人!

瑾瑜為什麼會在學校?怎麼又會和隋攸一樣死掉?

藍洙兒此時頭腦一片空白。手機里是瑾瑜絕望的模樣。

凌晨兩點多那個陌生的電話會不會就是瑾瑜的?

服務台!服務台!

藍洙兒慌亂地撥通手機服務台的電話。

「不好意思,我們要對客戶私隱保密,所以不能告訴你有關這個號碼的資料。」服務台小姐客氣地說。

「那我要投訴!投訴這個電話總是騷擾我!」

「這……」

「拜託了,你只要告訴我這個號碼的主人是不是叫瑾瑜!」一聽對方口氣鬆了下來,藍洙兒立刻好聲好氣地哀求着。

「名字我不能透露,我只能告訴你,這個號碼是姓瑾的客戶。」服務台小姐巧妙地回答。

「是瑾瑜……真的是瑾瑜……」藍洙兒手滑了下來,看着那未接電話的時間……她也是和隋攸一樣在暗示她有危險嗎?

危險!

危險到底是什麼?

為什麼她們都用生命告誡她離開?

她們……都是為了保護她嗎?

這種保護讓藍洙兒覺得渾身都是罪惡感……

究竟是什麼人殘忍到要把她身邊與她關係密切的人一個個殺害?

「你不要再在學校提起這件事了,如果你再執意這樣下去,不但抓不到兇手,還可能會被學校處分……」

「……那麼只要你把她找出來,說不定她知道你所不知道的……」

井秀影的話再次在腦海里迴響。可是,現在連瑾瑜也死了,其他人又都失憶了,還有誰可以為自己證明?藍洙兒心亂如麻,短短三天之內,已有兩個人離奇死亡,明天是否還有第三個呢?

天空的顏色越來越亮了,陸陸續續有學生走進校園。藍洙兒拖着沉重的步子朝教室走去。

「藍洙兒——」忽然聽到有人叫喚自己。

一抬頭,發現是夾着備課本的蕭廷老師。藍洙兒無神的眼睛立刻燃起希望。

「蕭老師,我們學校這個學期是不是請人體模特了?」

「藍洙兒同學。」蕭廷端正了一下貝蕾帽,一本正經地開口,「昨天不是讓你去井老師那兒做心理輔導了嗎?怎麼才過一晚上你又……」

「瑾瑜死了。」藍洙兒把手機打開。

「什麼?怎麼又出來一個瑾瑜?瑾瑜又是誰?」蕭廷好奇地看向手機,立刻目瞪口呆,「怎麼會又死一個?學校最近怎麼了?怎麼總是有陌生人跑到學校來被害?」

「真的不是模特嗎?為什麼又擺着模特姿勢呢?」藍洙兒絮叨著。

「你還好吧,藍洙兒同學?」

「沒事,我沒事……」

「這樣吧,你把相片傳給我,我私底下幫你打聽一下。」蕭廷老師看着藍洙兒失魂落魄的樣子,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就像防備有人偷聽似的好心地說。

「真的嗎?」藍洙兒立刻用藍牙將圖片傳了過去。這時她才發現,因為鏡頭拉得太近,根本沒有拍到教導主任和警察的臉。

「我只能說盡量,但是你一定不能再和第二個人說這件事,否則我倆在學校都待不下去了。」

「嗯。」藍洙兒用充滿信任的眼神看着蕭廷,重重地點頭答應。

在沒有瑾瑜任何資料的情況下,在沒有其他學生知道的情況下,在絕對不能去問教導主任的情況下,如果沒有人幫她,那麼這一個真實存在過的人又會和隋攸一樣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珍珠寶貝,你在這裏啊!」這時炎非宇假裝着幼稚的腔調,甩著小辮子跑了過來。

「你們聊吧,我還有課,先走了。」蕭廷移動了一下貝蕾帽,紳士地點點頭。

「拜託你了,蕭老師。」藍洙兒鞠了一躬。

「你們在說什麼呢?」炎非宇睜大眼睛看着莫名其妙對着老師鞠躬的藍洙兒。

「瑾瑜死了……」

「啊,什麼?」炎非宇顯然是被嚇了一跳,接着弱弱地問,「瑾瑜是誰?不會又是從我記憶中忘記的人吧?」

「你還記得前天和我一起從天台上下來的那個打扮很時尚的女生嗎?」

「似乎有點印象。」炎非宇回憶了一下。

「就是那個女生……她是隋攸的朋友,和我接觸過幾次……」藍洙兒此刻情緒有些複雜。瑾瑜算不上她的朋友,但是因為她和隋攸密切的關係讓她不得不覺得傷感。就算瑾瑜平時對她態度不怎麼友好,她也不希望看見這樣的悲劇發生。

「呼!這麼說就是我不認識的人了!嚇我一跳,我以為自己又失去很多記憶了。」炎非宇鬆了口氣,拍拍胸口。

「現在你肯相信我的話了吧?前天我見過瑾瑜,誰想到她今天就……」藍洙兒回想起前晚,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

「你見過她?」炎非宇一副驚訝的表情。

「是的,她當時還打了我一巴掌,我看見了她右手腕上的寶藍色十字薔薇刺青。」藍洙兒永遠記得那高高揚起的手臂,那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被人打。

「寶藍色十字薔薇刺青?」炎非宇沒有看到過。

「是一個和隋攸右手腕上一模一樣的刺青。」記得當時她還疑惑了一下。

「那是什麼意思呢?」炎非宇越來越好奇。

「我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這裏面一定有秘密,因為那天晚上很冷,她卻挽着衣袖打我……」現在想起來,臉上似乎還隱隱作痛。

「你不會是以為……」炎非宇似乎和藍洙兒想到了一塊兒。

「我覺得她是故意打我的,目的是為了讓我看到那個刺青。」藍洙兒現在才發現不對勁的是什麼,「而且更意外的是,她還用唇語對我說『快走』,當時我以為她是討厭我……」

藍洙兒重新回想當時的情景:「當時的瑾瑜眼神似乎有些不安,難道那個時候有人在瑾瑜背後跟蹤她?」想到這裏,她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

「聽你這麼一說,加上這兩天發生的事,我越發覺得學校里隱藏着巨大的陰謀。」炎非宇故作神秘地說。

「陰謀?難道你感覺到了什麼嗎?」藍洙兒回過神來。

「猜測啦,哈哈。」炎非宇表情變得有些調皮。

「對了,我讓你查的百合花酒吧查到了嗎?」

「這個……」炎非宇的臉色突然尷尬起來,「據一貫給我提供八卦消息的眼線彙報,目前還沒得到任何線索……不過,我說過三天之內給你答覆,就一定會有的。現在看來就數這個酒吧嫌疑最大!」

3

呼——

藍洙兒突然一個踉蹌,退後幾步。眼前閃過那幅昨天晚上在腦海中出現的模糊彩繪圖,還是五顏六色,錯綜複雜,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啊,珍珠寶貝,你怎麼了?」幸好炎非宇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藍洙兒。

「沒……沒什麼……」藍洙兒用力甩了一下頭,那模糊的彩繪圖立刻顯現出兩塊寶藍色獅子刺青模板。

怎麼會是兩塊,而且還很相似?瑾瑜的背部明明是光滑的……

等等,不對,如果兩塊刺青性質一樣的話……她想起瑾瑜未接電話的時間和她看見屍體的時間,前後相差兩個多小時,足夠讓刺青消失。

血百合沒頭緒,十字薔薇刺青不知道來歷,百合花酒吧沒下落,現在這關鍵的獅子刺青又是什麼意思?

藍洙兒抱住頭,拚命想看出點蛛絲馬跡,可是,彩繪圖再一次消失。

「珍珠,你不要嚇我……」炎非宇帶着哭腔,抱住藍洙兒。

此刻的藍洙兒根本聽不清炎非宇的聲音,無數雜亂的噪音在她腦海中一波接一波地響着。有女聲,有男聲,還有動感的DJ音樂……

無數閃耀的燈光在閃爍,兩個身材高挑、穿着性感的女子在舞池親密地跳着貼身舞。那乾淨利落的短髮,那微笑的月亮眼,那閃耀的金色耳環,那洋娃娃一般精緻的臉蛋……

曖昧的肢體接觸,親密的擁吻,扭動的身軀,右手腕糾纏的寶藍色十字薔薇刺青……

「隋攸……瑾瑜……」藍洙兒受不了腦海中出現的酒吧刺目的光,慘叫一聲。腦海的幻景立刻不見了,耳邊只有炎非宇抽泣的聲音。

過了好一會兒,藍洙兒才平復下來。

「我沒事了,你趕快去幫我調查LiliumLBar吧。」酒吧,剛才自己看見的也是酒吧。雖然不清楚那是不是自己要找的LiliumLBar,但是隋攸和瑾瑜的死一定和LiliumLBar有關!

「可是你……」炎非宇擔心地看着她。

「我沒事,等一會兒去教室休息一下就好了。」藍洙兒努力扯出一個笑容。

「嗯,那我走了哦。」天真的炎非宇相信了藍洙兒的話,扮了個可愛的姿勢,轉身離開。

咕嚕……

藍洙兒的胃抽痛了好一陣,她抬頭看了一下天空,天邊那一抹蒼白讓她不由自主地朝理科樓走去。

玻璃辦公室在天空下還是那麼湛藍,藍洙兒有些膽怯,怕萬一是自己一個人的自作多情會是怎樣的尷尬。

這時,門開了。

一身白色居家服打扮的井秀影出現在門口。嘴角含着笑,左臉頰上的梨窩在那天使般柔美的臉上綻放。

「我一直在等你。」幽深的瞳孔在鏡片下散發着迷人的光芒,悅耳的聲音如同琴鍵上清脆的音符蕩漾在藍洙兒心間。

「呃……井——」「老師」兩個字到了嘴邊咽了下去,藍洙兒的臉頓時像火燒雲一般滾燙,舌頭也跟着結巴起來,有些語無倫次,「那個……剛才我……我又產生幻覺了,所以……還有昨天包里的東西,給你打電話你沒有接,我發了信息不知道你收到沒有,我是來向你說聲謝謝的……」

「進來吧。」井秀影沒有解釋為什麼沒有接電話,也沒有說短訊有沒有收到。

藍洙兒頓時後悔自己為什麼這麼衝動跑上來,如果根本是她一相情願該怎麼辦?

「TomorrowI'lllosetheoneIlove……」

這時,井秀影手機里的彩鈴又迴響在藍洙兒耳邊。

這句歌詞是代表他的內心嗎?他的所愛……會是誰呢?

「又在胡思亂想了嗎,具有母性光輝、多愁善感、總是喜歡猜疑的巨蟹座女生?」玻璃房辦公室內傳來井秀影的輕笑聲。

「啊,你怎麼知道我……」藍洙兒有些意外,更多的是驚喜,她快步走進辦公室。

整間房子的純白立刻讓她的心平靜了下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似乎也感染了這種罕見的白色中毒症。

「因為我和你是一樣的星座。」井秀影一臉疼惜地看着藍洙兒,「7月1日是我的生日。」

「真的嗎?只和我相差20天……」藍洙兒再次感嘆命運的巧合。

「Justonelastdance——」就在這時,藍洙兒手機的女高音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接通電話。

「珍珠寶貝,我查到了,你趕快來校門口,我騎車過來接你。」電話那頭炎非宇興奮地大叫。

「嗯,好,那等一下校門口見……」沒想到剛分開不到半個小時的炎非宇這麼快就查到了百合花酒吧的位置。

「你……有事?」井秀影推了推眼鏡。

「炎非宇幫我查到和隋攸的死有關的酒吧了。」

「我陪你去吧!」井秀影意外地開口道。

「這……我不會有事的,還有件事我回來告訴你。」藍洙兒拒絕他的要求,徑自走向門口。

「這個拿上……自己小心點。」井秀影沒有再堅持,而是遞給她一袋麵包。

「嗯……」藍洙兒幸福地接過麵包,給他一個甜蜜的笑容,然後離開。

「明天……你會來這裏吧?」井秀影欲言又止。

「明天?」藍洙兒回頭看着和白色房間融為一體的井秀影,不明白為什麼井秀影會這麼問,因為想和她在一起嗎?因為時間關係,她只能匆匆地回答,「嗯,等我……」

滿腦子都是百合花酒吧到底是個什麼地方的藍洙兒一路小跑,剛到校門口就看見戴着墨鏡、格外招搖的炎非宇。

「怎麼這麼快?」藍洙兒接過頭盔,跨上車。

「啊……有吃的!」炎非宇可憐巴巴地望着藍洙手上的麵包。

藍洙兒愛憐地遞給他一塊,感覺體內的母性本能又冒出來了。如果……如果和愛的人有了小孩,自己一定會是個最有母愛的媽媽吧?心中出現一抹白色的笑容。

「抱緊我。」吃完麵包的炎非宇抓過藍洙兒的手,將它們圈在自己腰間,自豪地說,「我是要進軍娛樂圈的,除了躲避狗仔隊的本事,狗仔隊具備的精神和能力我當然也不能少啊。」

「那酒吧在什麼地方?」藍洙兒心跳得很快,說不出是激動還是緊張。

「你先和我去個地方,我再告訴你。」一溜煙,摩托車飛馳起來。結冰的路讓藍洙兒嚇得緊緊抓住炎非宇腰上的衣服。

4

一刻鐘后,炎非宇把藍洙兒帶到一個人煙稀少的巷子中的一家刺青店裏,讓老闆在她的右手腕上噴了一個一次性百合刺青。

「為什麼讓我弄這個?」藍洙兒看着右手腕上有些清涼感覺的黑色百合刺青,重新坐上後座。

「LiliumLBar是一個有專門會員制度的地下酒吧,似乎和黑社會有些勾結,只有會員才知道地方。右手腕上的百合刺青就是他們那裏的會員標誌,只有擁有這個才能進去。」炎非宇神秘地說。

「會員?你怎麼知道得這麼詳細?」藍洙兒對炎非宇越發好奇,他到底還有什麼身份?他怎麼能這麼輕而易舉地就知道得這麼多?

「我有一個朋友正好是那兒的吧生,我也是剛知道的。」

「可是怎麼你沒有文呢?」藍洙兒小心地盡量讓手腕和衣袖沒有摩擦。

「知道百合文學用語的意思嗎?」炎非宇反問藍洙兒。

「文學用語?怎麼牽扯得那麼遠?」藍洙兒不解。

「你搜索的肯定是百合花,而不是百合。」炎非宇得意地笑着。

「你怎麼知道?」藍洙兒很驚訝。

「那個LiliumLBar不是百合花酒吧,而是百合酒吧。」炎非宇神秘地說。

「百合和百合花有區別嗎?」藍洙兒越聽越迷糊。

「百合在文學用語裏面,是ACG(動漫、遊戲)和同人小說(所指的是由漫畫、動畫、小說、影視等作品,甚至現實里已知的人物設定衍生出來的文章)領域的概念,指女性之間的愛慕關係,起源於日本。」炎非宇用非常專業的口氣解釋著。

「你的意思是指GL?」藍洙兒不敢想像。

「這兩者之間是有區別的,GL相對來說是指肉體上的愛,而百合則被視為純潔和精神性的愛,也就是說那是一個女同酒吧。」

同性之愛……

藍洙兒想起剛才自己記憶混亂的時候出現的隋攸和瑾瑜兩人在酒吧里曖昧的接觸,還有第一次見瑾瑜的時候她對隋攸的親熱,還有幾次瑾瑜對她充滿的敵意和吃醋的語氣,原來不是她想多了,而是隋攸和瑾瑜……

一定是這個地下酒吧!一定是!藍洙兒更加肯定隋攸給她的暗示。

車一路駛到城郊,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原來這個神秘的LiliumLBar居然位於一所繁華餐飲店下的防空洞內。防空洞的隔音效果特別好,裏面也沒有信號,怪不得這麼難找。

通過炎非宇的朋友,戴上必備面具的藍洙兒沿着長長的通道順利進入LiliumLBar。

四周點上了白色的蠟燭,牆上也掛滿了一幅幅世界名家的油畫,應該是贗品吧?藍洙兒看着這麼多數量的名畫猜測著。通道內傳來陣陣讓人有些暈眩的檀香味,有種濃厚的宗教氣息……

走到一半的時候,酒吧里響起了神聖而莊嚴的歌曲,是平安夜的歌曲。

今天是24號?那明天不就是聖誕節了?這時藍洙兒才想起井秀影為什麼會問自己明天會不會去他那兒。想到這兒,藍洙兒原本緊張的心情稍微放鬆了一點兒。會的,她一定會平安回到他身邊的。

進入酒吧中心,光線明顯暗下去不少,不少女性都單獨坐在位子上。舞池中央,有少數人在跳着舞。一昏一暗的光線,和藍洙兒腦海中出現的模糊景象十分相似。因為面具原因,根本不知道是些什麼人,但是從她們的裝扮上看,顯然是一些身份顯赫的上流階層的人。看來這個酒吧不僅是會員制度這麼簡單,這裏面應該隱藏着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藍洙兒有些害怕地坐在預訂的位置上,幸好,炎非宇假扮成吧生一直在她身邊。

完全與外界隔離,只有牆上的鐘告訴藍洙兒是什麼時間。她表面有些枯燥地看着台上的表演,眼睛卻四下偷偷打量,可是什麼異常的地方都沒發現。

時間一分鐘一分鐘地流走。

就在喝完第三杯咖啡的時候,周圍的人顯然有些躁動起來,頭不時地朝門口張望。她們在等誰呢?

時針和分針即將重疊。

是平安夜的狂歡嗎?

「吧嗒!」

「吧嗒!吧嗒!」

通道內響起沉重的腳步聲。

是男人吧?

敏感的藍洙兒立刻猜測到來者的性別。

胸口起伏越來越大,會是兇手嗎?

藍洙兒心跳一直在加快,人群中似乎飄出了某種氣息,湧進了她的鼻孔里,使她身體整個在原地停住不動。

是的,她感到了身邊存在着一股深深的恐懼。

地上,黑色的長影越來越短。

終於,一個身穿禮服、紳士模樣的男人走了進來,可是藍洙兒不知道他是誰,他的臉上同樣戴着面具。

這個人是誰?是她見過的嗎?藍洙兒屏住呼吸。

5

「Ladies,現在激動人心的一刻到來了!今晚拍賣的畫是遺失很久的意大利最傑出年輕畫家Nicholas繼達?芬奇之後創作出來的真品《蒙娜麗莎的心跳》,起價188?888美元。」

話音剛結束,藍洙兒頓時失望到冰點,他渾厚的嗓音是她不熟悉的。

原來這裏是在舉行拍賣會。周圍的女人們沸騰了,爭先恐後地舉著牌報價,右手腕上果然是一個個百合刺青。可是為什麼獨獨隋攸和瑾瑜的手上是十字薔薇刺青呢?

拍賣會持續了將近二十分鐘才結束。那紳士面具男進入另一個門之後就再沒有出現過,而其他女人也成雙成對地拿了鑰匙去各自的房間。

離開酒吧的時候又是一天的凌晨。

「你說只是個拍賣會為什麼搞得這麼神秘?」藍洙兒坐在後座詢問炎非宇。

「你沒看見那些女人嗎?穿得那麼好,卻有着這樣的喜好,表面功夫十足,摘掉面具回到社會又是那麼高貴典雅,裝傻裝天真。」一向說話簡單的炎非宇難得有這樣的厭惡情緒。

「這……」她想到了隋攸和瑾瑜,如果以前她知道了她們的事,她還會像平時一樣和她們那麼自然地接觸嗎?

「好啦,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炎非宇乖乖地住口,手拍了拍藍洙兒放在自己腰間的手。

「現在送你回去嗎?」炎非宇看了看時間,離T城還有一段距離,估計3點之前可以到達。

「你送我到學校門口就好了,我自己走回去,你知道我爸媽不喜歡男生知道我家在哪裏。」藍洙兒有些發冷地拉了拉毛衣領。

「對了,你知道隋攸是哪個模特公司的嗎?」炎非宇突然想起什麼。

「是『Only13模特公司』,聽說是T城規模最大、最好的模特公司。」

「Only13……」

「怎麼,想起什麼了嗎?」藍洙兒感覺炎非宇愣了一下。

「沒……沒有。」

一路上,兩人想着各自的事情,沒有再說話。

凌晨3點,哈雷機車準時停在了學校門口。

「寶貝,我走了。」

「幫我調查一下瑾瑜的資料吧。」藍洙兒對炎非宇的能力越來越肯定。

炎非宇做了個OK的手勢后立刻掉頭,神色有些匆忙,不像平時那個無憂無慮的樣子。到底哪一面才是他真實的一面呢?留給藍洙兒的是一串黑色的尾氣。

炎非宇離開后,藍洙兒並沒有回家,而是走進學校,走向理科樓。她不想回到那個冰冷的家,她想見井秀影,馬上!

還是沒有電,學校的路燈清冷地立着,雪已經開始融化。藍洙兒覺得這幾天自己越來越疲憊,虛弱到全身無力,是沒按時吃飯,還是精神壓力太大?幸好白天有井秀影準備的麵包,剛才在酒吧她也往肚子裏填了不少甜點。

理科樓是黑的,樓梯間沒有燈,兩起謀殺案讓藍洙兒越來越恐懼黑暗。因為黑暗過去,總是會發生讓她害怕的事情。

井秀影,你醒著嗎?

藍洙兒縮在樓梯角落發着信息:

我回來了,我想見你,我現在在理科樓下,好黑,我不敢上樓。

短訊發過去,沒有收到及時回復。

樓上卻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不到一分鐘,熟悉的白色身影氣喘吁吁地出現在一樓的階梯上。

適應了黑暗的藍洙兒沒想到井秀影會如此迅速,睜大明亮的眼睛看着他,有些激動地仰著頭。

「藍……」井秀影由於跑得太快,微微蹙著眉頭,左手按摩著腰部,右手拿着一件白色棉襖。

「你還好吧?」察覺到井秀影異樣的藍洙兒趕快上前扶住他。

「呵呵,沒什麼,很久沒運動了。」說着把棉襖給藍洙兒套上,上面有屬於他的抹茶味道。

這是井秀影第一次這樣稱呼她,屬於他專有的對她的昵稱。

藍洙兒瘦小的身子縮在他寬大的棉襖里,原本的害怕和寒冷都被驅散了。雖然井秀影沒有說過「喜歡」之類的甜言蜜語,可是他細心的舉動就足夠讓她深深感動。

「吵醒你了嗎?」藍洙兒扯扯長到大腿的棉襖,甩著長袖子,靦腆地笑着。

「沒有,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井秀影蹲在地上,輕輕將棉襖的拉鏈拉上去……

看着井秀影認真的模樣,藍洙兒頓時覺得心中被溫馨充滿,這是一個值得託付一生的男人。

井秀影幽深的瞳孔透過鏡片靜靜地看着藍洙兒,彎腰將雙手搭在她的肩上。

藍洙兒心跳加速,咽了咽口水。

誰知井秀影「撲哧」一下笑了,揉揉她戴着帽子的頭,溫柔地說:「怎麼樣?查到什麼了嗎?」

藍洙兒略微有些失望地開口:「那個酒吧表面上看只是個拍賣會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可是我卻覺得它背後肯定藏着重大的秘密。」

「秘密?」井秀影微笑着,連疑問的樣子都是那麼柔美。

「嗯,而且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秘密一定與隋攸和瑾瑜的死脫不了干係。」藍洙兒不敢再去回憶她們死去時的模樣,因為每次一想到那裸露的背部她就會頭疼欲裂,無數尖利的聲音彷彿會衝破耳膜。

「瑾瑜?就是你說的那個可以給你作證的人?」井秀影臉色立刻就變了,皺起了眉頭說,「你白天說要告訴我的就是這件事嗎?」

「嗯——」然後藍洙兒將白天發生的事詳細地和他說了一遍。

「你真的打算繼續查下去?」井秀影倒吸了一口冷氣,心疼這樣為朋友執著的藍洙兒。

「井,你陪我去個地方吧!」藍洙兒看了看時間,有些心虛地懇求着。

「走吧!」井秀影突然握住藍洙兒的手,向停車場走去。

「喂,你都不問我去哪兒嗎?」藍洙兒冰冷的手被他的大手包圍着,立刻感到很溫暖。

井秀影停住腳步,回過頭,在雪照亮的天空下,他抿著嘴角,笑得梨渦熠熠生輝:「只要你想去的地方我都會陪你去……」

6

15分鐘后,井秀影將車停在警局附屬醫院附近隱蔽的地方。

「藍,從這邊走。」井秀影將車停好,一把拉住準備直接衝進醫院的藍洙兒。

「怎麼?大門不是在那兒嗎?」看着井秀影拖着她往醫院旁邊的酒店後面的施工區走去,藍洙兒不免心生疑惑。

「我來過這家醫院,知道停屍房的位置。」

「你……怎麼知道我要去……」

「我說過,我懂你心裏想的。」

「那——」

「小聲點,你想讓別人發現我們嗎?」井秀影捂住藍洙兒的嘴唇,用一種特別低沉的聲音說。

破爛的施工樓房詭異地矗立着,在寒冬的皚皚白雪中凝聚著陰森之氣。藍洙兒下意識地將帽子更加往下拉,腳步變得有些遲疑。

「來,抓緊我的手,不要害怕,有我在。」井秀影鬆開捂住她嘴的手,輕聲地說。

他們穿過施工區的樓房,沿着小路前進。

「這裏。」井秀影將藍洙兒帶到一個封鎖的鐵門前,門上生鏽的大鎖搖搖晃晃。

「我們要爬過去嗎?」藍洙兒看着那三米多高的鐵門,頓時傻眼。上面根本沒有可以攀爬的物體,更何況那麼高,跳下去不知道會怎麼樣。

「鑽——」井秀影指指鐵門下露出的一尺來高的空隙。說完,他脫掉外套,將它遞給藍洙兒,然後慢慢下腰,柔軟的身體居然一下子就輕鬆地鑽了過去。

「把衣服給我,像我一樣。」井秀影在鐵門另一邊指揮着。

藍洙兒猶豫了一下,把衣服從下面遞給了他,接着小心地艱難鑽過去……

「砰——」就在即將通過的時候,帽子跌落,頭磕在鐵門上,腳一軟,整個人向前傾倒。幸好有井秀影在,他一把將她扯了過去,緊緊抱在懷裏,心疼地揉着她的頭。藍洙兒感覺到有熱熱的吻貼在上面。

「沒事吧?疼不疼?」

「不……不痛,我們快走吧,等會兒天就亮了。」藍洙兒呼吸著抹茶的香味,痛也覺得是那麼幸福。如果知道受傷會這麼幸福,就早點讓自己受傷好了。她心中突然冒出這樣奇怪的想法。可是現在時間和地點不容她胡思亂想了。

「嗯。」井秀影幫藍洙兒穿好衣服,戴好帽子,然後自己也穿好衣服,繼續牽着藍洙兒的手,往前面走去。

「停屍房就在那個籃球場旁邊。」他指了指前方。

藍洙兒順着他的手指看了過去。籃球場旁邊,隱約可以看見一間被黑色籠罩的平房隱蔽在無數樹枝里。看着那充滿死亡氣息的地方,藍洙兒一陣發麻。

「不知道隋攸和瑾瑜的屍體還在不在!」藍洙兒擔心白來一趟。

「最近因為冰災死的人太多了,火葬場應該忙不過來,碰碰運氣吧。」井秀影分析道。

周圍沒有一個人,僻靜得有些可怕,樹枝的影子在雪地上晃動着。

刷——

忽然身後傳來輕微的聲響。

藍洙兒嚇得跳到井秀影身邊,緊緊抱住他的手,頭埋在他的衣服里。

「呵呵……是雪。」井秀影輕輕笑着。

「雪?」藍洙兒小心地抬起頭,向身後望去,果然在她剛才走過的地方有一大團雪掉在地上。

「你確定還要進去?」井秀影逗着她,分散她的緊張。

「當然。」藍洙兒壯著膽子,嘟著嘴說道。

走近停屍間所在的那間房子,白白的牆壁上開着高高窄窄的窗戶,門上的條狀玻璃是磨砂的,完全看不到裏面。隔着一道門,卻隔着兩個世界,藍洙兒難過地想着。

吱呀!

井秀影試着去拉門,門居然開了。醫院特有的福爾馬林味道夾雜着屍體酸腐的味道立刻撲了出來。藍洙兒立刻感到一陣胸悶,難過地捂住胸口,無論如何都不敢大口呼吸。

「張開嘴。」井秀影突然回頭。

「什麼?」藍洙兒條件反射地張開嘴。

一股清涼、清新的液體噴射到她的嘴裏。這味道……是她一貫用的增氧噴霧劑的味道。接着井秀影解下藍洙兒的圍巾,以蒙面的方式重新給她繫上。

看着眼前這雙靈巧的雙手,藍洙兒的心一陣心悸。她喜歡手指漂亮的男人,那樣的男人是完美的……

井秀影不再說話,牽着藍洙兒走了進去。

就在大門在自己身後合上的瞬間,藍洙兒一滴眼淚落在圍巾上。她覺得自己再也無法離開這個認識不到一個星期的男人。

停屍間里暗得看不清任何東西,陰冷的空氣讓人直起雞皮疙瘩。整個房間瀰漫着一種死寂的味道,和現在的T城一樣,彷彿地獄一般。

手自然地去按牆上燈的開關,燈沒有亮,才猛然想起現在還是全城停電的狀態。井秀影打開手機照明功能,藉著不強的光可以看到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盡頭是一個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屍體應該儲放在地下室的冰窖內,因為有股腐臭的味道從那邊飄散出來。藍洙兒緊跟在井秀影的身後,一台階一台階地往下走,一刻也不敢鬆開他的手。

走到最後幾級台階時,前方把手機的光反射回一道刺眼的金屬光。藍洙兒一驚,趕緊躲到井秀影的身後。井秀影把手機光換了個方向,前方——

是一扇不鏽鋼門。

屍體就在裏面。

整個停屍房散發着白色的霧氣,冷凍的氣息里更多的是屍體的酸味。牆上的溫度計顯示著裏面的溫度——零下18攝氏度,冷得藍洙兒牙齒只打顫。井秀影將自己身上的厚棉襖脫下,準備給藍洙兒穿上。但在藍洙兒的堅持下,他們只交換了衣服,她不想讓井秀影凍出病來。

他們開始將一個個裝着屍體的抽屜打開。費了好長時間,他們終於在一個特殊的高大冷凍櫃里發現了瑾瑜。瑾瑜還是維持着藍洙兒在校門口看見時的模樣,只是那張洋娃娃般精緻的臉此刻早已凍得僵硬。

藍洙兒的額頭冒出了汗,汗毛倒豎的她顫抖地揭開蓋在瑾瑜身上的白布,可是她看見了什麼——

眼前,他們看見的瑾瑜裸露的身體居然是透——明——的!

裏面的血管和器官看得一清二楚。

「天哪!」藍洙兒驚叫一聲,忘記了害怕,趕忙掀開其他屍體上的白布。

沒有!沒有!只有瑾瑜一個人的屍體發生了變化!

「這……」一直鎮定的井秀影也呈現出一絲恐慌。

「怎麼會這樣?」藍洙兒不敢相信地看着這讓人有些噁心的透明身體。

「這應該是常年注射某種化學物品的反應。我記得曾經在一本國外雜誌上看到過,這樣身體在零下10度的情況下就會發生屍變,紫外線可以看到藥品在屍體體內留下的痕迹。」井秀影努力地回憶著。

「化學物品?難道……」那消失的獅子刺青圖閃過藍洙兒的腦海。她連忙從身上掏出鑰匙,上面掛着隋攸在她20歲生日時送給她的紫外線筆。是巧合嗎?如果不是隋攸送給她,誰會隨身帶着這種筆?

藍洙兒越來越覺得,一切恐怖事件都是計劃好的。

她定定神,打開筆帽,在瑾瑜的背上開始掃描。

果然!一個模糊的淡藍色圖騰印記在瑾瑜的背上浮現!

刺青!

像豹子一樣的變體獅子刺青!

頭上也有倒三角形,簡直和隋攸身上見到的一模一樣!

「這是什麼?」井秀影疑惑著。

「我不知道,隋攸死之前我也看見了……」藍洙兒趁它還沒消失,立刻掏出手機拍了下來。

「難道兇手的目的就是這個刺青圖?」井秀影想了想,開口說道。

刺青圖!這個原本她覺得看起來很唯美的刺青圖居然可能是兇手行兇的目的!藍洙兒的手懸在半空中,腦海里全是疑問——

這個刺青圖到底代表什麼?

7

最終受不了停屍房氣味的藍洙兒在沒有其他發現的情況下終於選擇了離開。

一走出那間房子,藍洙兒就立刻嘔吐起來。

胃又空了,難受得很。

井秀影將她抱上車,平放在後座上。天,終於亮了。

「井,隋攸的屍體沒有了,是火化了嗎?」

「應該是吧,你不舒服就別多想了,先休息一下。」

「我沒關係,只是我不明白,隋攸死了幾天了,為什麼警方一直沒給死因的答覆?對了,井,你說學校老師會不會因為忌諱死人所以賄賂警方?」藍洙兒想到自己發現瑾瑜死的時候,教導主任和警察低聲交流的一幕。

「這個……」井秀影遲疑着,沒有說下去。

「真的,我不是和你說了發現教導主任和警方……」藍洙兒爬到前座。

「其實你來我辦公室接受心理輔導以前,學校就暗示我,這是學校與警方達成的協議,因為怕影響新生入學率。」井秀影有些沉重地開口。

「什麼?這可是人命,學校怎麼可以這樣?」藍洙兒氣憤得眼淚立刻飆了出來,「不行,我一定要去告他們。」

「嘎——」

車一下子急剎車停住。

井秀影一把將躁動不安的藍洙兒擁入懷中:「千萬不要與學校對抗,我們學校一直是外商贊助,背後的實力不是你可以想像的。而且現在很可能兇手就在學校,我不想讓你出事。」

「可是……她們很可能是為了保護我才出事的!我……我不能讓隋攸和瑾瑜死得這麼可憐啊……」終於,藍洙兒像小孩子一般趴在井秀影肩上傷心地哭了起來。

「我知道,我知道。」井秀影輕聲地哄着她,「我們慢慢來,一定會找出兇手的。」

聽到這兒,藍洙兒才冷靜下來。

「井,我今天去你那裏,好不好?我不想回家,回家我又會胡思亂想的。」

「嗯,你睡一下,到了我叫你。」

「嗯。」精神緊繃了幾天的藍洙兒終於撐不下去了,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井秀影將車內的暖氣打開,嘴角揚起幸福的笑容。

「井……井……」藍洙兒從噩夢中嚇醒,彈坐了起來,一身的冷汗。她夢見了哭泣的隋攸,夢見了絕望的瑾瑜,夢見了滿身傷痕的井秀影,夢見了自己身邊的親人一個個離開自己。

「藍,我在這兒。」這時藍洙兒才發現靠在床頭守在自己身邊的井秀影。

她聽到井秀影的聲音后才放心地鬆了口氣,重新倒在枕頭上。身體一陣陣發抖,冷,渾身發冷。

看看四周,都是白色,純白的窗帘,純白的被子,純白的枕頭,純白的柜子……一切都純白得安詳,這是天使的國度。

「你的臉怎麼這麼紅?」井秀影用手探了探藍洙兒的額頭。滾燙的溫度傳到他的手上。

「好……好冷!」藍洙兒越縮越緊。

「我送你去醫院吧,一定是剛才在停屍房凍出病來了。」

「不要,我不想去醫院。」藍洙兒任性地往被子裏面縮。

「那你等等,我去拿葯。」井秀影一陣風似的衝出房間。

不一會兒,他就端著熱水和一大包葯出現在藍洙兒眼前。

「怎麼樣?」井秀影緊張地看着將葯吞下去的藍洙兒。

「還……還是很冷……」藍洙兒感覺整個人快死掉了,渾身滾燙,身體裏面卻冷得發顫。

井秀影看着難過的藍洙兒,自己卻沒有辦法替她承受痛苦,眼淚盈滿眼眶。

「不要哭,天使不可以哭泣的。」藍洙兒冰冷的手抹去他臉頰滑落的淚珠,這是第一次看見井秀影的眼淚,心疼得讓藍洙兒整個心都快碎了,「抱抱我,只要你抱着我,我就不會這麼冷了。」

遲疑一下的井秀影拿起放在床頭的自己的白色睡衣:「你換上會舒服些,我先出去。」

藍洙兒紅著臉,乖乖將衣服換好,將手機調為震動,放在枕頭下。

這時,穿着同樣的白色睡衣和白色睡褲的井秀影走了進來,不過,他的白色睡褲上還印了很多紅色的桃心。

「井,原來你也有這麼可愛的睡褲。」藍洙兒把臉埋在被子裏,讓出一個人的位置。

「小丫頭。」井秀影尷尬地露出他左臉頰上迷人的梨窩,輕輕吻了一下藍洙兒的額頭,疼愛地將她緊緊摟在懷裏……

8

「嗡——」

不知過了多久,枕頭下的手機將藍洙兒震醒。她輕輕拿出來一看,是炎非宇的信息。他說查到瑾瑜的資料了,約她去圖書館。

藍洙兒好久沒有睡得這麼安心了,感冒的癥狀似乎沒有了,只是身體有些酸痛。她看看身邊依舊熟睡的井秀影,有些不舍地穿好睡衣,輕手輕腳地從被窩裏爬出來,跨過他爬下床。

地上散亂的衣服頓時讓她羞紅了臉。當她將地上掉落的衣服撿起來放到椅子上時,才發現床頭放着一套乾淨的衣服,上面還有張字條——藍:

外面浴室有熱水,台上有新牙刷,衣服大了點,不過換上乾淨的會舒服些。外面桌上有糕點和牛奶,記得要吃。

MerryChristmas!

啊,聖誕節,她真的給忘了。

井真的太細心了。

藍洙兒抱起整潔的衣服,把臉深深地埋在上面,幸福地吸了一口氣。整個呼吸里都是Bvlgari大吉嶺茶香水的味道,這是她一生中最特別的聖誕節……

走到浴室,她才發現原來這個所謂的辦公室居然什麼都有,而且這裏一直沒有停電。白色燈管的光讓她暫時忘記了害怕。

扭開水龍頭,噴頭灑出傘狀的水流,白蒙蒙的熱氣從水流里溢了出來,緩緩騰起,將浴室瀰漫成濃霧的世界,朦朦朧朧的。白色的燈光被這霧氣所糾纏,將亮度收縮減弱,顯得淡雅柔和。

她脫去所有的衣服,光着身子站在噴頭下。溫暖的水流噴在她嬌嫩的身體上,很輕,很柔,彷彿小雨般輕輕摩擦,有一種很淡很淡卻很清新的舒爽。

她用手抹去鏡子表面的水汽,看到赤裸著的自己,臉色紅潤,雪白的肌膚上四處可見點點紅印,如一枚剛剛成熟的果子,嬌艷欲滴。她抿著嘴,含蓄而靦腆地笑了……

舒服地享受完熱水澡,藍洙兒將頭髮吹乾,洗漱完畢,把帽子重新戴上,將圍巾纏在脖子上,遮住吻痕。

她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把手機放進口袋。輕微的響聲讓井秀影翻了個邊,面朝外,但是仍然沒有醒來。藍洙兒在井秀影耳邊輕聲說:「井,MerryChristmas!」然後在他性感的嘴唇上輕輕吻了一下,才偷笑着輕輕帶上門,拿着茶几上的糕點離開。

床上,井秀影睜開眼睛,幽暗的瞳孔隱藏着一絲痛苦。他摸了摸殘留着吻的嘴唇,笑容有些苦澀地重新轉過身,看着床另一邊空蕩的位置,將被子卷了過來,抱在懷裏,頭埋在藍洙兒的氣息里……

圖書室依舊沒幾個人,管理員還是縮在暖爐被子裏,偶爾驚醒,迷茫地四處張望一下,又繼續睡覺,似乎總是睡不夠。

「珍珠寶貝中六合彩了嗎?」一見面炎非宇就蹦跳着,圍着藍洙兒上下打量。

「怎麼了?」藍洙兒有些不自在地慌亂地扯扯圍巾,摸摸因為心虛開始發熱的耳根。

「你看看。」炎非宇掏出寶貝黑色薔薇復古鏡子,鏡子裏那張原本憔悴的臉此刻泛發着幸福的光芒,嘴角也掩藏不住內心喜悅的笑容。相對於平時那個青澀的她,此刻更增添了一分韻味。

「你想多了,我……我感冒了……」藍洙兒不敢再看鏡中媚眼含笑的自己。

「原來感冒也可以讓人變美,我也要去試試!」炎非宇認真地說。

「傻小孩!」藍洙兒推了他一下,拉開椅子坐下,「快告訴我吧。」

炎非宇跪坐在對面的椅子上,趴在桌上,雙手撐著下巴:「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先聽哪個?」

「好消息吧。」藍洙兒給出自己的選擇。

炎非宇稍微鬆了口氣說:「你對瑾瑜了解嗎?」

「她……」藍洙兒仔細地回想着,「我和她沒什麼來往。雖然她每次見到我都表現出很討厭我的樣子,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卻討厭不了她,反而很想讓她接受我,似乎有種……」

「有種什麼?」炎非宇似乎在期待着什麼。

「有種很特別的熟悉的感覺,似乎在認識之前已經見過。」知道了隋攸和瑾瑜的關係,知道她討厭自己的原因后,似乎改觀了不少。

「那你有沒有去過意大利、法國,或者是去過什麼孤兒院?」炎非宇提出疑問。

「你怎麼會問這些?當然沒有啊。」藍洙兒肯定地說。

「這就奇怪了。」炎非宇玩弄著小辮子,「線人幫我查到瑾瑜是個孤兒,而且是意法混血兒。她從小被收養在佛羅倫薩一個叫索菲娜的修道院中。」

「孤兒?佛羅倫薩?怎麼這麼遙遠?」藍洙兒聽到這個資料,有些震驚。

「還有……」炎非宇故弄玄虛地停頓了一下。

「還有什麼?」藍洙兒有些緊張,生怕還會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她和隋攸都是你說的那個『Only13模特公司』的專業模特,而且有記錄隋攸在兩年前就一直擔任某藝術學校的人體專業模特,而瑾瑜卻是前幾天才應聘上一個藝術學校的人體模特工作。」

「某藝術學校?一定是我們學校!」藍洙兒激動地大叫。

「安靜點!」管理員被驚醒,尖著嗓子叫道,順便狠狠瞪了藍洙兒一眼。

藍洙兒趕緊用帽子遮住臉。

「這個就不能確定了,因為每個模特的資料都是絕對保密的。」炎非宇有些無奈。

「絕對保密?那你是怎麼知道的啊?」藍洙兒對炎非宇更加充滿了好奇。

「這個……呵呵。」炎非宇抓了抓頭,「其實這個模特公司是我家的……」

藍洙兒雙手捂住張大的嘴,怪不得他的消息這麼廣,原來T城最大的模特公司是他們家的。聽說這個模特公司在國外還有不少連鎖公司,模特也分佈於全球各地。

「那你可以把記錄的資料給我一份嗎?」藍洙兒心底有了一線希望。

「我……」炎非宇支吾著,眼淚凝聚在眼眶裏,「這個就是我要和你說的壞消息。」

「什麼意思?」藍洙兒的心提到嗓子眼,難道又要失去線索了嗎?

「我……我本來準備偷偷打印一份的,但是沒想到公司最近出了些狀況,已經重新安裝了保密系統。我剛選擇打印,就自動啟動了裏面的註銷功能,她倆的資料都沒有了……」炎非宇水汪汪的眼睛裏又開始泛起淚光,「你不要生我氣好不好?我真的不知道,這些天天天幫你查案子,沒有回公司,也沒有人告訴我。」

炎非宇不安地看着藍洙兒,眼淚一串串往下掉。

「沒關係了,查到這麼多已經很不錯了。」看着炎非宇自責的模樣,藍洙兒也不忍心責怪他了,畢竟他已經幫她太多了。以她自己的能力,是根本一點兒都查不到的。

只是沒想到瑾瑜原來是孤兒,怪不得她會對她那麼有敵意,原來是太在乎隋攸,怕隋攸離開她,害怕再被人遺棄……知道這個隱情的藍洙兒越發同情瑾瑜。

「珍珠啊,現在可以確定的是她們確實是在某個學校當過人體模特,而且也正好和你記憶中的吻合。現在假設那個『某學校』就是指我們學校,那為什麼我和老師、同學都會失去有關隋攸的記憶呢?」炎非宇條理清晰地分析道。

「這……」

「其實你來我辦公室接受心理輔導以前,學校就暗示我,這是學校與警方達成的協議,因為怕影響新生入學率。」

昨天晚上井秀影的話在耳邊響起。

「難道是人為的失憶?」藍洙兒丟出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測。

9

「可是我沒有遇到什麼不對勁的事情啊,而且為什麼獨獨少了對隋攸的記憶?有這麼神奇的人嗎?」炎非宇否定藍洙兒的猜測。

「不光是你,我也不相信。對了,給你看個東西。」藍洙兒打開炎非宇的筆記本電腦,將手機連通數據線插在上面,打開手機里拍攝的瑾瑜身上的刺青。

屏幕放大,比在手機上不知清晰多少倍。

「這是?」看着電腦上血管清晰的人體背影,炎非宇嚇得眼淚立刻收了回去。

「是瑾瑜的屍體……這上面的獅子刺青在隋攸死的時候也出現過。」藍洙兒盡量使自己鎮定地緊緊盯着電腦屏幕。

呼——

又一陣模糊的景象從腦海中飛快地閃過,又是那個彩繪的拼圖。

那到底是什麼?

「為什麼這兩個類似的刺青會在隋攸和瑾瑜死的時候出現又消失?」藍洙兒忽然想到什麼,「難道說這種刺青只有在擁有的人死了之後才會出現?」

「也許這正是兇手殺害她們的原因!」炎非宇和藍洙兒異口同聲說出心中猜測的答案。

「可是,這個圖案到底是什麼意思?是幹什麼用的?為什麼會在她們身上?還有多少人也擁有同樣的刺青呢?」炎非宇外星人思維終於激活。

「我也不知道……還……還會有人死嗎?」藍洙兒的心開始動搖起來,前兩個都是她認識的人,而自己腦海中出現的圖案似乎有五個,難道說還會有三個人死去?

不行,一定得在她們被害之前找出兇手!

「我總覺得似乎看見過這個圖案。」在一旁沉默了一下的炎非宇拿過筆記本電腦,快速地打開一個搜索網站。

藍洙兒在一旁期待地盯着屏幕。輸入「獅子刺青」,出現的都是關於星座方面的東西。而輸入「獅子」,卻是很專業的百科常識。

「你看這個,像豹子一樣的獅子——」就在藍洙兒揉揉發疼的眼睛,準備放棄的時候,突然聽到炎非宇比較意外的聲音。

藍洙兒趕緊湊到電腦前,網頁上出現一段段關於「盾形紋章」的描述——

理查一世在位之時,對於英格蘭王家紋章——獅心王,理查選擇的是三隻行走的獅子。但正是這獅子引發了一場英法兩國之間關於尊嚴的「戰爭」。

法國人把盾上的獅子說成是豹子,英國王室認為這是對他們的羞辱。這是因為豹在中世紀的名聲不好。

據說有一個典故說母獅和雄豹有不正當的愛情關係,因此生下來的後代都是私生、殘酷的品種。因此古英語中豹子也有「通姦者」的喻意。

「你是想說瑾瑜成為孤兒可能是因為法國的親身父母發現了這個圖案,所以懷疑她不是親生的,所以遭到遺棄?」藍洙兒分析的時候覺得有些像是只有電視裏面才會出現的情節。

「似乎有些不可思議,但起碼可以算是一點參考吧,因為她的身份的確很神秘。」炎非宇嘟嘟嘴。

「但是你看,我拍的獅子刺青上有倒三角形,獅心王上卻沒有。」

「所以我才說有些不可思議啊。」

瑾瑜的身世到底是不是和「盾形紋章」相關呢?兩人陷入迷惑。

「對了,隋攸是哪裏的混血兒?」炎非宇想起在藍洙兒手機上看見過的隋攸那張混血的臉。

「隋攸爸媽都是亞洲人。我一直很疑惑為什麼隋攸會是混血兒,可是每次問她,她都是笑而不答。現在她家人和你一樣處於失憶狀態中,不過……」藍洙兒想起自己那天去隋攸家的情形。

「不過什麼?」

「那天我到她家的時候,只有她妹妹隋漾在。隋漾平時都喊我『洙兒姐』,可是那天卻改喊學姐了,而且神色有些不對勁……」

「隋漾?你說的是你們系的那個打扮非主流過頭的人?」炎非宇臉上出現鄙夷的表情。

「嗯,是的。還有,隋爸爸、隋媽媽回來之後,和我平時見到的他們完全兩樣。他們似乎在撒謊,可是隋攸是他們的女兒,難道還有什麼比自己的孩子更重要的嗎?」

「我經常在酒吧遇到隋漾,她一直和別人說她有個討厭的姐姐,你不知道嗎?」

「什麼?我沒聽說過。」藍洙兒很震驚。

「如果是她一個人說不認識隋攸可以理解,因為可以當做隋攸的死正合她的意思。」炎非宇一改平時單純的模樣,狠狠地說。

藍洙兒有些難以接受炎非宇的改變。這時,井秀影天使般的面孔浮現在眼前。藍洙兒在心中甜蜜地笑了一下,不知道他醒了沒有。

「如果說隋攸根本不是他們親生的呢?」炎非宇丟出一句話。

「什麼?」藍洙兒遊離的思緒被嚇回來,「你懷疑隋攸不是他們親生的,所以她家人才會因為某種原因被兇手收買了?」

「嗯。」炎非宇臉上的表情越來越肯定。

「ABCDET咕魯姆史瑞克咕魯姆就是你!」(ET指外星人)

這時,炎非宇個性的手機鈴聲突然大肆叫嚷。管理員再次朝他們投來嫌棄的眼神炸彈。

「什麼?」炎非宇接通電話大叫一聲。

「你們給我滾出去!」管理員終於忍無可忍,頂着一頭亂髮沖着他們吼道。

藍洙兒和炎非宇趕緊抱着筆記本電腦逃了出去。

「嗯,好,你幫我繼續觀察。」炎非宇神色凝重地掛掉電話。

「怎麼了?」藍洙兒看着眼前這個越來越陌生的炎非宇。

「LiliumLBar拍賣的都是從佛羅倫薩走私的一些名家的畫和手稿之類的珍藏品,似乎最主要的目的和傳說中所羅門的寶藏有關。」炎非宇憂心地說。

「所羅門的寶藏?」藍洙兒一時語塞。這個案子怎麼越扯越遠,還跨越了國度?到底是什麼?這背後的真相到底是什麼?

10

「我家有點事,先走了。」炎非宇收好筆記本電腦,準備離開。

「嗯,有消息再通知我。」藍洙兒見炎非宇不打算開口,自己也沒有去問。

「……我覺得你有必要再去一次隋攸家。」炎非宇鄭重地丟下這句話后,匆匆離開。

隋攸家?

看看時間,快下午5點了,今天是聖誕節,信奉基督教的隋爸爸和隋媽媽應該又會有活動吧?想到這裏,藍洙兒做了一個決定。

20分鐘后,藍洙兒出現在隋漾家門口。黑色的轎車停在門外,司機還坐在上面,看來自己來得正是時候。藍洙兒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躲起來,果然不到10分鐘的樣子,盛裝打扮的隋爸爸、隋媽媽前後走了出來。

「媽!要記得給我帶聖誕禮物哦!我要我最喜歡的那隻限量版的Monchhichi!」一身亮片裝的隋漾跑了出來,抱住隋媽媽撒嬌。

「知道了,我的寶貝。」隋媽媽愛憐地親親隋漾的臉。

看着這一幕的藍洙兒心格外涼,是什麼理由讓她們寧願犧牲隋攸?

等車子離開一會兒后,藍洙兒才走出來,朝大門走去。

「叮咚——」她按響了門鈴。

「誰啊?來了來了。」門開了,一張塗滿黑色海藻泥面膜的臉出現在她面前。

「隋漾?」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藍洙兒還是被嚇了一跳,沒想到不到10分鐘的時間,隋漾又開始進行皮膚保養了。

「怎麼又是你?」隋漾厭煩地想要關門。

「啊——」藍洙兒伸手去攔,反被門夾住。她痛苦地大叫一聲,臉整個皺成一團。

「我……你沒事吧?」隋漾也被嚇到了,趕緊打開門,「進來吧,我給你找點葯。」

「對不起,那天我不該在你家胡言亂語,我只是真的很傷心,隋攸她……」進去后藍洙兒改變了作戰方式,以退為進,偷偷試探。

果然,隋漾面膜下的眼睛還是無法隱藏住她內心的慌亂。

「哦哈喲——」這時隋漾的手機鈴聲響起。

隋漾立刻拿起手機,衝進廚房關掉爐火,拿下兩個燒得滾開的熱水壺放到浴室,再從卧室拿出藥箱。

「我洗澡了,葯都在這裏,你擦好了趕快從我家離開,免得等我爸媽回來又把你當瘋子一樣趕出去。」隋漾說完,一陣風似的從卧室拿了換洗的衣服,「砰」地把浴室門關上。

動作迅速得連藍洙兒想要插一句話的空隙都沒有。

「隋漾!你那天在撒謊對不對?你記得隋攸的是不是?」藍洙兒用力地敲打着浴室的門。

裏面沒有回應。

「撒謊……你撒謊……」藍洙兒終於無法掩飾心中的難過,心疼得腿一軟,跪在浴室門前,「你怎麼可以說不認識那麼疼你的姐姐?你知道如果隋攸她還活着,她會有多難過?」

浴室裏面傳來震耳欲聾的音樂聲。

藍洙兒抹掉眼淚,無奈地起身。看來隋漾是鐵定要躲着她了,隋爸爸、隋媽媽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回來……

看着這華麗得沒有溫度的房間,她忽然覺得很恐懼。

不行,她一定要在隋爸爸、隋媽媽回來前找到可以證明隋攸身份的東西!想到這兒,藍洙兒立刻振作起來。

她故意又用力拍了拍浴室的門:「隋漾,我會一直等到你出來的!你快點出來,你不出來我一定不會走的!」

浴室裏面的音樂聲更大了。

達到想要的效果的藍洙兒脫掉拖鞋,點着腳尖,偷偷蹓進隋攸爸媽的房間,打開手機照明燈功能。

床頭櫃都可以打開,裏面沒有什麼重要的東西,重要的東西會在哪裏呢?藉著客廳的光,藍洙兒環顧了一下四周。

如果按照電視裏面演的,重要東西應該藏在隱蔽的地方,而且一般都會在牆上有內格。順着床,藍洙兒開始在牆上輕輕敲打起來,可是牆上沒有發現可疑的地方。

奇怪,為什麼床頭櫃都不上鎖呢?藍洙兒一面盯着那個過分明顯的柜子,一面豎起耳朵聽着浴室傳來的音樂聲。音樂聲已經小了,水聲卻很大。她緊張得手心開始冒汗,遲疑了半秒后,蹲下身體,用力將床頭櫃移開,試探著伸手去敲柜子背後的牆壁。

果然,牆上傳來了回聲。藍洙兒激動得心跳越來越快。在地上摸了一下,終於在床腳內側發現了一個凸出的按鈕,按下去,牆上開了個口,裏面是她最想要的東西——戶口簿!

打開,裏面居然只有隋攸爸爸、媽媽和隋漾三個人的證明。一本普通的戶口簿為什麼藏得這麼隱蔽?有問題!一定有問題!

檢查戶口簿,發現在它的外殼的裏面藏着一張紙。拿出來一看,藍洙兒的眼淚頓時涌了出來。上面清楚地寫着隋攸一家曾經移民到意大利,並在佛羅倫薩收養過一個的小女孩,且收養的地方居然是瑾瑜被遺棄的索菲娜修道院!

終於!終於有東西證明隋攸的存在了,可是不到10秒鐘,藍洙兒背後油然而升一股陰涼。陰謀!這一切失憶一定是陰謀!隋攸和瑾瑜的死一定隱藏着天大的秘密!

只有這個嗎?

藍洙兒不甘心地趴在地上,把手機伸了進去。內格的裏面還有一個不怎麼明顯的小格子。推開,居然還是一張紙。這又會是什麼?

她趕緊拿出來,手指有些顫抖地打開,她不敢想像還有什麼更可怕的真相。這是一張打印出來的契約書——

隋氏家族向耶和華你們的神許願,如今償還不可遲延,因為你們的神必定向你們追討,你們不償還就有罪;你們嘴裏所出的,就是你們口中應許甘心所獻的,要照你們向耶和華你們的神所許的願謹守遵行。

立契約人隋氏一家三人應發誓絕不向第四人說出有關養女隋攸的一切事情,否則等待你們的將是基督再次降臨對你們的審判,並且永世不得進入天國。

本契約一式二份,甲、乙雙方各執一份為憑。

甲方:隋氏一家人三人乙方:Sin祭司

落款,居然是隋攸遇害的前一天!

Sin祭司是誰?

為什麼他竟然可以讓隋家三口因為要償還曾經向主許下願望的債,情願犧牲隋攸?雖然隋攸是養女,可是一個曾經至親的人竟然可以眼睜睜看着她被害死,而且還假裝失憶得那麼理所當然!

那曾經在隋攸面前和藹可親的父母,那曾經在隋攸面前乖巧懂事的妹妹!如今的真相讓藍洙兒寒心、害怕,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虛偽的人?他們比那些犯罪的人更加可怕!

怪不得每次自己問隋攸為什麼是混血兒的時候,她的笑容都那麼牽強,原來她早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看着這個華麗的家,藍洙兒厭惡得一刻也不想待下去。將收養證明和契約書放進口袋,她立刻逃離了這可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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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羅門的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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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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