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萬惡淫為首

第六章 萬惡淫為首

十二月二十一日晚上八點十分。

防衛廳長官接電話。

「長官嗎……」右川博士拿起電話就開始怒吼,「我是前線本部的右川。請噴氣式戰鬥機群立即出動,把所有的燃燒彈都投放到甲府市後面的秩父山地。分秒必爭!」右川焦躁起來。

「在秩父山地投放燃燒彈……可是……那個么……右川博士……」

「別不作聲!現在要分秒必爭!所以才要噴氣機!一猶豫等於把甲府市二十萬人殺死了。對二十萬萬人的生命見死不救,你打算負什麼責任!」

「可是,想想那情景吧,大風馬上就會使烈火撲向甲府市。消防活動不是極本就無法進行嗎?到那時,這個責任,究竟……」

「算了!胡攪蠻纏的傢伙!」

右川「叭噠」「叭噠」直跺腳。

「右川博士,首相在這裏,請等一下,仰仗首相下決心吧。」

「隨便好啦!」右川把話筒摔出去,充血的眼睛凝視着前方,「在他們商量的這段功夫,鼠群本隊就雪崩似的卷進來了。」

不管是誰,右川都以激烈的言辭譴責。

「本部!」

就在那時,偵察機還在不斷地傳來聯絡呼叫。

「這裏是本更津直升飛機團。鼠群繼續象滑坡一樣湧來,其前鋒已經突破第一師團的防線。第一師正在後退!從敷島開始,湯村,冢原,吉府中,茶道,一直到國道140號線一帶的春日居附近,鼠群正在展開!」

「本部!我是第十二師團!」

「第十二師團,講吧,我是龍村。」

參謀長龍村的聲音已經有氣無力了。

「第十二師團第二聯隊要撤離國道20號線輔助公路。這裏再也支持不住了!火焰噴射器的腔凝劑用光了。再說用火焰噴射器也擋不住。四面八方鼠群如潮。鼠群竟從燃燒彈的大火中一邊燃燒一邊爬過來。究竟會怎樣!軋死這一群,新的一群從它們身上越過,又撲上來了。此刻,國道20號線輔助公路整個被蓋在鼠群的波濤下面。驚人的大群!」箸見聯隊長的聲音幾乎就是慘叫。

「箸隊長,別撤退,堅持到底!」龍村嘶啞地怒吼,「在輔助公路上堅持到底!別退!」

「是的,龍村參謀長!」右川叫道,「讓他們不要撒退!第十二師團敗退進入甲府的話,一旦有事就寸步難行啦!而且讓市民知道了就會發生非常事變!」

「箸見聯隊長,火焰噴射器要是不行了就用裝甲車,用裝甲車碾殺!」

「不管用!裝甲車已經糊滿血肉在打滑,正處於進退兩難的危險狀態,而且所有的防線都在崩潰,是鼠疫誘發了士兵的恐慌心理。到處都已經開始撤退。已經無可奈何了,只得縮小戰線!」

箸見聯隊長本人,現在也被恐怖震動了。

「撤退!」

箸見把指令下達到聯隊。鼠群把國道20號線輔助道路埋在鼠波下面,現在已經看不見地皮了。公路、田野及住宅全都埋在清一色的黑波下面了。在公路上象龍口一噴吐火蛇的火焰噴射器完全沉默了。

一邊碾軋鼠群一邊撤退的裝甲車車上爬滿了無數的老鼠,車頂上,發動機罩上,到處都有老鼠在來回跑動

老鼠爬上擋風玻璃,擋風玻璃上糊滿了鼠尿。那是一種黃褐色的液體,看上去好象那裏面包含着以鼠疫菌為主的各種各樣傳染病病原菌。雨刷器緩緩地刮拭著鼠尿,箸見看在眼裏,不由得渾身起雞皮疙瘩,覺得鼠疫菌好象從縫隙里鑽進來了。遠處有不斷升起的照明彈映照過來,映照在混有鼠尿的擋風玻璃上,呈現出可怕的紅色。

「本部……」

箸見呼叫。

這時候的本部,已經沒有回答他的呼叫的功夫了。

偵查機傳來的情報使本部知道,毀滅每時每刻都在逼近。

「順釜無川下來的幾億老鼠開始在龍王鎮一帶上岸!戰鬥機的燃燒彈攻擊沒有成功!」

「本部!我是第十師團……這就撤退。」

第十師團分佈在龍王鎮一帶。

「我是第一師團……再也堅持不住了。正在收縮戰鬥!」

「完了嗎……」

龍村參謀長茫然若失地望着右川。

「節節敗退?……」

右川漏出重重的話語。

「長官到底……」

龍村第一次露出對長官的不滿。

「政治家不頂用。」

右川的話聲帶着顫音,很低沉。

「現在正值冬枯季節,他們害怕山火在廣大的秩父群山蔓延,山裏還有幾十座村落。而且,燒光之後必然造成水害,各處都會出現泥石流和洪水,從而造成悲慘的災難。這個責任,也要考慮到啊。」

「可是……」

尤村正要繼續說下去的時候,來了這樣一個電話:「暴徒!暴徒襲擊醫院……」講到這裏,聲如裂帛的尖叫斷掉了。

「暴徒襲擊醫院!哪個醫院……」

右川應聲站起問。

「不知道……」

接電話的警官呼叫回答。

「呼叫片倉警視……快!」

「第一師團!」龍村呼叫室內治安部隊,「暴徒侵入了一家醫院!排除!擊斃!」

沖田克義這時已經沖向門口,跑出了開鍋似的的本部。

暴徒擁向國立甲府醫院是在八點二十分過後。

大小汽車五台,滿載着四十多個男人。醫院大門被封鎖了。自衛隊員正在荷槍警戒。領頭的大型汽車亂撞大門。門被撞碎了,玻璃亂飛。四十多個人眨眼間就把自衛隊員打倒了,奪去了自動步槍。

暴徒蜂擁而入打到院長室。

厚生省傳染病對策本部設在院長室。裏面以院長為首,有三個厚生省的派遣人員,還有兩個女護士。

「交出鼠疫疫苗!」

暴徒們端起自動步槍索要疫苗。這些人都是些二十到五十歲的男子,形形色色都有。每個臉上都歪扭出恐怖,痙攣出亢奮。

「靜一靜。」院長制止道,「疫苗正在緊急製造,現在這裏……」

「藏起來了!混蛋!」幾個人踢倒桌子,「大人物們不是已經全部注射疫苗了么!只是對我們,見死不救哇!」

「注射嗎,僅僅那時的事……」

「住嘴!」一個中年的禿頭男人把槍口頂在院長的胸口上,說,「現在馬上拿到這裏來!不然的話,把你們全殺掉!已經有幾千人被老鼠吃掉了。怎麼樣?全部滅亡吧!殺了你們……」那個男人臉色蒼白,只有眼珠一閃一閃地冒火。

「沒有疫苗。」厚生省派來的工作人員插話說,「連我們也沒受過預防注射。」

「撒謊!打死他!」

擠在走廊里的暴徒發出一片喊叫:

「官員和大人物全部注射了!」

「打死他們!」

「不注射就整治護士,怎麼着也是死么。」

「對!女人!抓護士去!」

暴徒們一迭聲地叫嚷。他們散了伙開始在走廊里亂跑。院長室里的兩個護士被拖進暴徒堆里,很快就被當場剝光了衣服。

「住手!不住手嗎?」

年老的院長站在那裏要阻止,這時不知是誰用自動步槍一陣亂射,院長渾身是窟窿倒在窗邊。

「都殺死!殺!」

厚生省來的三個人逃到牆角,自動步槍槍彈追過去,三個人全身是眼貼到牆上。

「把女的帶到屋頂,在平台上干!」

暴徒們在醫院裏橫衝直撞。

沖田廣美在五樓的護理中心。她知道暴徒侵入醫院了,當傳出索要疫苗的吵鬧聲時她還不怎麼擔心。不過,各病房都掛了鎖,接上了自動裝置。

響起了激烈的槍聲。

「來啦!快躲起來!他們在搜查女人!」

不知是誰發出了尖叫。

可是,沒有躲的間隙。走廊里響起腳步聲,一群暴徒衝過來了。護理中心有六個護士,她們被突然捉住拖了出去。

廣美被兩個男人抬着。男人們完全處於瘋狂狀態,一個臉部歪扭,瞳孔縮小,燃燒着異樣的邪光。五樓頂上是平台。廣美被抬到那上面。已經有幾十護士被按在那裏哭喊,她們赤身露體。廣美也被扯下衣服,眨眼就被扒得精光,強行按倒,連喊叫的功夫都沒有……

平台上擠滿了黑人和白人,黑人是那些暴徒。白人是裸體的護士。好象三十幾個護士全被抓來,扒光,姦淫。廣美被暴徒們任意擺佈,數不清的男人向她猛烈進攻。廣美覺得就要這樣被捅死了。

所謂性慾是什麼呢?突然,空空的大腦湧出這樣一種念頭——好象是動物用角刺死對手一樣,男人正在刺殺女人,她覺得男人是另一種生物。也許男人是刺殺女人的生物,女人是被男人刺殺的生物。

男人和女人沒有共同點。這同老鼠與人類之間的關係一樣,只有仇恨。那種仇恨的精液糊滿了下身。

夜空中可以聽到風的聲音。

照明彈照亮了甲府,直升飛機在不間斷的照明彈中盤旋。一架直升飛機飛過來,看見了下面的瘋狂場面。誰用自動步槍一陣亂射,直升飛機嚇得飛走了。

「警察來啦!」

有人叫道。

「帶上女人逃!橫豎這些女人也是死。綁架她們!」

這一聲叫喊使暴徒們更加瘋狂了。

到處都響起女人的慘叫。廣美被一個男人摟住,那個裏人讓廣美服從他。

「你給我做女人,不許爭辮。你在這兒看看,讓老鼠吃了也是死的。

那男人用可怕的力量托起廣美,拖着一絲不掛的廣美衝下樓梯。別的女人也是這樣,赤條條的被男人拖着,哭着,呻吟著。

廣美被弄進電梯,到這時她才睜開眼睛看那個男人,那男人個頭低矮,肩膀很寬,身體壯實,是個四十歲左右工人模樣的人,不知是酒精的作用還是亢奮,亦或是死亡的恐怖,他的小眼睛象燒着了似的充血。他是個禿頂。禿頂把自己的上衣脫下來讓廣美披上。

一樓大廳里有一群醫院裏的男人。他們一看見暴徒就四散奔逃。

哭喊著的女人們被塞進汽車。也有坐在地上抵抗的女人,但也被捉住手腳弄進小汽車。暴徒中有幾個人用自動步槍朝醫院的藥房射擊,一台汽車開起來,汽車四輪桂著防滑鏈,喀吱咯吱咬着路面。

沖田克義開動吉普車離開本部。吉普車車輪上裝着防滑鏈。沖田駕車朝國立甲府醫院飛奔。鼠群象微波一樣在公路上蕩漾,但沒有使沖田感到可怕。他腦袋裏有一團火在燃燒,那是恐怖的事態。沖田感到危險和恐懼的是,暴徒是否襲擊有許多女人的大醫院。

這時候廣美正在遭受襲擊……。

沖田打開吉普車上的收音機。

「……鼠群大約為二十幾億隻。展開在國道20號號線輔助公路上的第十二師團第二聯隊,八點十五分開始撤退。八點十五分到現在,鼠群時刻向甲府市逼近,正在完成一次大規模的集結……」

沖田關掉收音機。

暴徒衝擊國立甲府醫院,山裂廣播電台好象連不知道。

……但願平安無事。

聽到第一次報警就衝出來的沖田並不知道暴徒的規模。不過,醫院裏配備有自衛隊員,能突破這樣的醫院,那將是非同小可的集團。

在前方,黑波湧上來了,看上去象潮水掀起了波浪。

「畜牲!他媽的!」

沖田叫起來,在車燈的照射下,無數的老鼠眼睛閃閃發光,公路看上去象鑲嵌著寶石一樣。沖田掛上加力檔,身體里一股熱流往上涌,打消了對鼠群的恐怖感。加力檔一掛上,沖田驅動吉普車朝鼠群正中央猛衝進去。

片倉警視得到聯絡時是八點二十五分。

「幾十個暴徒衝擊甲府醫院!」

管無線電的警察呼叫。

片倉當時在南信銀行站前分行,正把七八個手持散彈槍的暴徒遇到二樓。

聽到報告,片倉回到等在大門前的本部專用重型裝甲車。

「把自動槍借我。」

片倉向自衛隊員借了一支64式自動步槍。他拿着槍又返回去。

登上摟梯。

登上去的地方是玻璃門,他從樓梯的頂部伸出槍筒,隔着玻璃門掃射。玻璃亂飛,黑暗的室內傳出慘叫。換一個子彈匣再全都射出。64式自動步槍發射速度為每分鐘五百發子彈。一個彈匣是二十發,片倉總共打出四十發,他還在裝彈匣。

「別開槍!我們投降!」

叫聲傳上來。

「排好隊出來!」

片倉喊叫的同時伏在走廊一角,等在那裏。裏面的人擠成一團出來了,自動步槍對着他們掃射過去,他們連慘叫也沒發出來就裁倒了。

片倉下了樓梯。

「堅持一下屍體。」

片倉一邊對部下說一邊回到重型裝甲車裏。

裝甲車駛往國立甲府醫院。

「鼠群在急劇增加。」隊員向片倉說明,「第一、第十,第十二各師團被迫撤退,您看到底會怎樣?」

「不知道。果真那樣的話,本部大概會停止送電。要停電,各家各戶要關緊煤氣開關。那樣一來,如果不點爐子的話,至少大概不會引起火災。因此,要讓全體市民周知……」還可以,鼠疫的恐怖就把市民投進了絕望的深淵,夜深的同時鼠群增加了,這是二十億隻的鼠群。計算機顯示出,急性敗血鼠蚤在二百萬隻老鼠身上擴散,即便能擋住鼠群也防不了跳蚤和病原菌。

被二十億的鼠群圍困,在黑暗中屏息的二十萬市民,果真能那麼冷靜么?

人們的需求不一樣。

其中就有迷於恐怖的男人為掠奪女人而狂奔。

好象是聖安娜飛機在低空飛行,聖安娜飛機正在播撒什麼粉末。在照明彈的映照下,白色粉末滿天飛舞。

「是在投放殺蟲劑,據說那東西也由於縮小製造規模而藥量有限?……」

「殺蟲劑?……喂,那是……」

片倉把目光從天上收回,看見前面路上異樣的東西。鼠群把公路埋起來了,在鼠群當中鼓起一個黑包。

「是汽車!」

打探照燈的隊員叫起來。好象是一輛小型吉普車正在遭受鼠群襲擊。一個男人站在汽車頂上,用上衣拚命扑打成群的老鼠。

「混蛋!」

駕駛員加快了車速。

「打開門滾進來!」

重型裝甲車停在那人身邊怒吼道。

那人鑽進來了,十幾隻老鼠也同時爬進裝甲車裏,車裏的幾個人把它們打死扔出車外。

「多虧你們……」

沖田看見了臉部痙攣的片倉。

「你乾的事太魯莽了。」片倉冷冷的目光逼視沖田,「是自殺行為!」

「我要去國立甲府醫院,我妻子……」

喉嚨里一陣陣哽咽。

「是這樣?」

片倉輕輕點了一下頭。

「國立甲府醫院的現狀傳來了。」通訊員報告說,「暴徒大約是幾十個人。據說三十幾個護士被帶上樓頂平台。在遭到集體蹂躪之後,被赤條條地帶走了。還有,有十幾個暴徒逃遲了,他們躲進一樓休息室,用從自衛隊員手裏奪過去的自動步槍和警察部隊對峙。據說裸體人質有十名左右,因此無法下手。發現了幾具屍體,是院長及厚生省派來的三名官員。」

聽到這個說明,沖田渾身發抖:遭到集體施暴之後,又裸體被帶走了……

「給我快開!」

片倉只能說這樣的話了。

國立甲府醫院的正面大門有縣警的裝甲車擋在那裏。

片倉警視在重型裝甲車裏呼叫縣警指揮官了解情況,他接管了甲府署搜查課警部的指揮權。

「暴徒十五六個人。護士九人赤條條地被扣作人質。暴徒在一樓候診室附近用長椅等物築起了路障。我們無法靠近,正命人去取催淚彈,他們好象有三枝自動步槍。」

「住院患者怎麼樣了?」

「各樓病房都上了鎖,用床等東西堵了房門。」

「被劫走多婦女?」

「據說二十名以上,但準確數字不清楚。」

聽到這裏,沖田悄悄出了裝甲車。

「喂,你要去哪兒?」

片倉責備地問。

「我去和暴徒談談,請讓我去吧,我妻子怎麼樣了?……」

「好吧,你要小心。」

片倉痛快地答應了。

沖田走進滿地碎玻璃的大門,穿過休息室來到走廊,走廊是U字形的,沖田一直走到拐角處。

「聽着!」沖田叫道,「我不是警官和自衛隊員,也沒帶武器。我到那邊是有話要說,別開槍啊。」

「知道了,過來吧。」

過來一會兒傳來回答。

沖田拐過走廊,前面是長椅堆在一起形成路障,有幾個男人站在那裏,沖田走近了。

「你是幹什麼的!真他媽的莫名其妙!小心你的腦袋!到了這個份兒上,我們已經豁出去了!」

對面一個纏頭男人恐嚇道。即使不恐嚇,他那抽搐的表情也咄咄逼人,知覺死的心情一目了然。

「我的妻子,護士中有我的妻子。」

「你是說你的妻子!你是說要讓她回去嗎?」

「是的。」

「扯談!把女人放回去我們怎麼辦!」

那個男人嚷叫起來。

「幹這種事算什麼呢?現在二十億隻老鼠……」

「住嘴!別他嗎的說教了!我們要拿你這傢伙血祭啦!」

槍簡伸出來了,充滿殺氣。已經殺死了院長和三個官員,對方的話聲包含着這種暗示。

「明白了,要殺死我的話,請讓我和妻子見上一面。」

「見老婆。見你媽個蛋吧!不管是誰,得上鼠疫馬上就死。女人是我們的了,到死也不會放的。現在就在這裏輪流抱着干呢,干!干!拚命地干!聰明點兒趕快滾回去,回去告訴他們,要是用他媽的催淚彈什麼的,我們就在這兒把這些女人殺死!乖乖地把我們和女人一道放走,不然的話,我們死的時候,就和這些女一道去了。」

槍筒象蛇頸一樣在擺動,沖田扭頭往回走。

「救命……」

響起女人的哭喊。沖田心裏一驚停住腳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妻子的喊聲。

「你要找死么!」

背後傳來吼聲,沖田重新抬起腳步,他感到斷腸般的難受,如果,那叫聲是廣美……一絲不掛,正在被輪姦,這凄慘的身影浮現在沖田眼前,他雙眼冒火。

沖田回到裝甲車裏,對片倉講明經過後,說:「請不要使用催淚彈。」

「不使用催淚彈難以救出婦女。」

片倉不肯讓步。

「可是,一使用就等於把女人們殺了。他們就是這種心思。」

「可也是啊。現在人人都感染了恐慌,和老鼠一樣了。不害怕人類的老鼠好象不是老鼠了。這幫傢伙也已經失去了人類的理智,恐怕會隨隨便便地就把什麼人殺死。」

「全都瘋了……」

沖田的聲音哆嗦,覺得有某種東西從根基上開始發狂,其原因不在昨天和今天的人類身上,而是在幾十年幾百年前就開始了,這種瘋狂在靜靜地潛行。首要原因是人類增長過快,膨脹的人口在狹小的國土上追求舒適的生活,為滿足個人願望而毀壞山林原野,光是高爾夫球場就佔了國土總面積的五百四十分之一。每年的樹木採伐量非常龐大,這些樹木都成了建築材料,成了紙漿。即使這樣,也還是滿足不了增殖過度的國民需要的百分之幾。

人們瘋狂地奔波,只想吃光自然,毀滅自然。而且,政府竟許可幾十萬人狩獵,許可他們殺戮為數不多的、不過是勉強生存下來的鳥獸。狩獵團體在山林原野中舉行集會,競賽所殺鳥獸的數量。

鳥獸驤減成了同意鼠群爆炸性產生的許可證,這是一目了然的。這到底是誰的責任呢?……

細菌武器研究所的醫師把鼠疫菌拿到這裏來投放。說那個醫師神經衰弱,那神經衰弱也是受到壓力的結果,是所謂細菌武器研究——反人類的研究的巨大壓力。

瘋狂在呼叫瘋狂。這種瘋狂的結果就是現在這種樣子,暴徒們衝進他人住宅,掠奪他人妻女,施加集體暴行……逐漸升級為,因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事就用自動步槍掃射,升級為危險的恐慌。

老鼠因竹子結籽而狂喜,為了增殖而增殖,現在只好在自我毀滅的道路上狂奔。人類和這些無知老鼠沒什麼區別。

「確實是瘋了,人類本身正在發瘋。不幸的是,這個山梨縣被選中作為人類的腫瘤。我必須盡職盡責,完成腫瘤的自我治療。這也許是徒勞無益的,但作為阻止崩潰的一點阻因,也許不過是一個跳樑小丑的行為而已。」

片倉用平靜的口吻說着。

「你要幹什麼?」

片倉平靜的口吻使沖田不寒而慄,片倉的冷靜不近情理。

「催淚彈一到就開始攻擊,你同時跟我衝進去。只能這樣。」

「你打算殺死人質嗎?」

「可能要犧牲幾個人,這是迫不得已的。趁傷口小的時候就要堵上,對策不嚴厲的話,很快就會擴大為無法收拾的暴動。」

「可是,那樣乾的話,如果人質被殺,你……」

沖田說不下去了。

片倉講到這裏也噤口不語了。

「老鼠!……可怕的大群湧上來啦!」

裝甲車駕駛員嚷了起來。

沖田從窗口向外看,裝甲投出的探照燈光柱中,黑色的波濤漫過來了,那波濤灌滿整個公路,密密麻麻水泄不通。這好象是夢幻中的情景,無數的黑眼睛鑲嵌在波濤上閃閃發光。那小小的光點無際無邊,象連到天上一樣溶入後面的夜空。

「讓警察部隊便二樓!」看見鼠群,片倉向甲府署的警部下達命令,「上二樓,潛入樓梯附近的病房。當暴徒被鼠群追上二樓,我們趁他們避難的時候進行狙擊,開槍擊斃!快!」

「明白!」

警部下了裝甲車。沖田從窗口看見,警察部隊按警部的指示跑進醫院。這時鼠群已經來到身邊了。幾十隻老鼠象滾動的圓球似的,連蹦帶跳地隨着警察部隊的腳跟跑迸醫院,看上去象獵狗和主人鬧着玩一樣。

很快,視線被鼠群封住了。金屬似的叫聲洶湧澎湃,鼠群把裝甲車包圍了。這聲音不是動物的聲音,簡直就是惡魔的嚎叫。這摩擦鐵棒的聲音喋喋不休,在訴說着無法形容的邪惡。沖田把耳朵捂起來。

然而,堵上耳朵身體也動不了。鼠群雪崩似的衝進醫院。

「那些光着身子的女人!」

沖田慘叫起來,廣美!赤裸的廣美要被吃掉了……見到一隻老鼠就跌倒的廣美,何況還光着身子!

「我去救她!」

沖田把手伸向門邊,手被片倉捉住了。片倉的手象鐵鉗一樣有力。

「開裝甲車衝進去!」

片倉按住沖田對駕駛員喊,「衝進去!」

重型裝甲車開動了,它突破太門的殘骸,進入休息室。就這祥,它發出巨大的吼聲。衝進U字型走廊的一角。角壁被撞碎,西側的牆壁倒塌了,這是辦公室的一部分。強行的衝擊,揚起倒塌牆壁的塵埃。

在走廊盡頭,裝甲車停下了。

片倉拿起話筒說:「鼠群!正在陸續結成本隊。快!立即到二樓避難!……」

警告還沒喊完。已經嘀起一片慘叫,飛出絕望唪嚎叫的女人聲音。眼前跑出一群男人和女人。

樓梯已經被鼠群埋起來了。一個男人一邊嚎叫一邊踢打老鼠,拚命奔上樓梯,他身上掛着老鼠。

走廊里充滿了女人的叫,老鼠正往赤身露體的女人身上爬。

「快跑!」片倉叫道,「拚死命爬上樓梯!」

有的女人身上被鮮血染紅了,還有的女人東倒西歪地跑着。

「快跑過來!離開老鼠通路!往我這裏跑!」

沖田怒吼起來,裝甲車緊緊地堵在走廊上,即使打開門走廊也不通。

二樓傳來幾聲槍響。

最後面的女人搖搖晃晃出來了,白白的屁股上掛着兩隻老鼠。她的後背噴出血來,即使如此,她終於爬上了樓梯。

又傳來幾聲槍聲。

晚上九點二十分。

前線本部一片沉寂。

「侵入國立甲府醫院的暴徒已被鎮壓,擊斃十四人,九名護士已經救出,還有二十多名護士被暴徒劫走,現在去向不明。現在廣播鼠群情報……」

山梨縣電台在廣播。

鼠群的狀況由各師團及直升飛機團隨時通過無線電傳來。

九點二十分到此刻,鼠群在以甲府市為中心的廣大地域完成集結。在甲府盆地南部,毀滅的村莊超過三十個,基本上都是火災。鼠群在平原地區一邊劫掠糧食一邊北上。這些是發生富士山周圍的鼠群。其前部已經迫使佈置在國道20號線輔助公路的第十二師團敗走,現在已經到市區。鼠群的數目看起來達幾億。

另一路是順釜無川下來的幾億鼠群,這一群發生於南阿爾卑斯一帶,也就是把韭崎市化為灰燼的那一群。它們在龍王鎮那一帶上岸,在劫掠西部盆地的同時沿國道20號線東上。這一路迫使佈置在龍王鎮一帶的第十師團敗下陣來。

還有更大的鼠群本隊,從秩父群山象滑坡一樣下來的十幾億老鼠是主力。它們眨眼間就突破了第一師團的防線。

鼠群從北、西、南上面撲進甲府,只有東側有個開口部。可以斷定,完成大集結的鼠群將通過這個開口部撲向東方。

……向東?

右川博士閉上了眼睛。

只有坐視。對現在的右川來說,已經沒有對策了。自衛隊的火焰噴射器沉默了,充填用的膠凝劑用光了,現在在各處的不過是零散的火焰噴射。面對四面八方突襲過來的鼠群,火焰噴射器並不是有效的武器,但如果連這玩意都啞巴了,那就沒有辦法了。

沒想到佈置在西北南三個方面前自衛隊這麼容易敗下陣來,這是右川的失策,其失策的原因是由於鼠疫。本來就存在恐怖,鼠群只不過在極小的方面證實了瘋狂的貪慾,把人類作為食物只不過也是可怕的機敏,人們如果被圍困,到最後,再剛強的人也會脊背發涼。到現在為止所發生的種種慘案,都證明了與鼠群搏鬥的徒勞無益。

這種恐怖再加上鼠疫。鼠疫菌雖然以急性敗血鼠蚤為媒介,但要是尿液中有的話,那麼唾液中也會有。因此,人和老鼠一接觸就等於是注射毒液。

自衛隊沒有掌握任何一種有效武器,因此敗下陣來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朝東?

東方有什麼呢?右川心裏在嘀咕。

本部里壓抑著窒息的空氣,只有電話不斷地打進來。

晚上九點三十二分。

突然,電燈熄滅了。

縣政府安裝有自備發電機,開動後幾分鐘電燈又亮了。

同時,東電變電所來電話說,「鼠群!大群老鼠衝進變電所,所有的裝置上都爬滿了老鼠,電火花四處飛濺,線路一片混亂。這樣下去……請給予援救。我們被圍困了。」

「明白。」

龍村參謀長呼叫第一師團市內治安部隊,讓他們趕赴東電變電所。

「終於,來了?……」

右川嘟噥著,東電變電所和縣政府只隔兩條街。

那只是前奏。

市內各處開始傳來猛烈的緊急報告,電話連一秒鐘的間歇都沒有,大多數是請求援救的。

市內巡迴治安部隊是由警察及自衛隊的裝甲車組成的。通過治安部隊的報告,本部得知鼠群急劇增加,幾百群,幾千群正在橫衝直撞,但當你剛一察覺某一種的時候,某一起已經消失了,膨脹為更大的群體,象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這已經不能稱其為群了,遍地都是老鼠,無邊無際。

「直升飛機要再一次發出勸告,不!不是再一次,今天夜裏一直到天亮要連續不斷地發出勸告,要反覆告訴人們,要沉住氣!不用使用一切取暖設備!要忍耐!不要輕舉妄動!只要關緊門窗就什麼也不用擔心。」

右川對龍村說。

右川的白髮粘在前額上。

鼠群急劇增加的地方禍不單行,送電斷絕了,室外的黑暗中只要鼠群發出的金屬音,不,是被咬門板,咬屋頂發出的恐怖聲音淹沒了。

極度恐懼引起的輕舉妄動比什麼都可怕。

從現在開始是夜間了,是無盡無休的長夜。

十九萬五千市民,最終能忍受得了這種漫長的黑夜嗎?……這種不安存在於閉上眼睛的右川心裏。嚴重警告正在發出,各家各戶要團結,於是命令難以防鼠的木造房屋的居民到大樓里避難,要徹底告知大樓里的居民不得拒絕避難。右川在儘可能地考慮周全,穩定形勢,但也不能因此就沒有不安的心情。象站在破拉門的房子裏一樣,不安的穿堂風一個勁吹動右川的身體。

恐慌心理更可怕,右川明白了恐慌是怎樣的一種東西。

就拿老鼠來說,平常,老鼠的行動半徑極為狹小,為了尋找食物而進行遠征的時候,它也頂多以十幾米為限。老鼠的視力極弱,在通過建築物的牆縫時,它得用鬍鬚一邊試探一邊移動,即使這樣,它也只走熟悉的通路。如此膽小嬌弱的老鼠,現在竟是這種狀態——從廣大的南阿爾卑斯,從秩父群山,從富士山麓,在整個中部山區遙相呼應,聚積,分散。在反覆聚積分散的同時終於形成了巨大的集團,長驅直入移動幾十公里,現在向甲府市大舉進攻。這不是老鼠的本能所為,而是集團恐慌產生的瘋狂,由於瘋狂所以進攻。

大多數人被恐怖所驅使而狂奔。陷入這種境地的人覺得懸浮在空中被推走。這就是恐怖的能量,巨大的能量使重量消失了。鼠群的大舉進攻就是這種盲目的能量。

右川曾經親眼見過這種能量,一九五0年愛媛縣宇和島沖的許多島嶼上出現了溝鼠的大發生,當時,爆炸性增殖的老鼠洗劫了所有海島,迫使島上居民離開島嶼。最後食物沒有了鼠群集體投入大海。右川去追趕,讓一隻不知就裏的漁船靠過來,漁民看見微波后以為是密集的魚群,他搖船過去剛要下網就仰面朝天倒下了。原來是大鼠群。這群老鼠在宇和島登陸。

在宇和島登陸的老鼠進一步反覆大爆發,在第二年真就形成大規模進攻,一直進攻到高知縣的宿毛。

《古今見聞集》上記載,安貞年間,在伊豆的黑島(宇和島海上的島)上看見波浪起伏,漁民過去撒網,打上滿滿一網老鼠。另外《一言一語》也說,天明五年。在萱部海上看見海面呈沙丁魚的顏色,漁民過去撒網,撈起十筐老鼠。

右川從一開始就知道,鼠群的瘋狂能量是不可輕視的。

被二十億這種溝鼠圍困,再加上鼠疫的威脅,二十萬市民被逼進黑暗的深淵,他們能不被恐慌所控制嗎?

這一點,右川心中沒數。

片倉警視是個少見的有能力的人物。為了制止恐慌,他一開始就使用了子彈。這種正直果敢的舉動抑制了市民的情緒。不過,那些對手是暴徒,如果恐慌心理控制了善良的市民,到那時,槍彈是無能為力的。

夜裏九點四十分。

市內的甲府監獄要求自衛隊增援,說是犯人暴動的氣氛很濃。鼠群象水在倒流一樣,開始翻越監獄的高牆。

這時候鼠群巳經遍及全市的所有街道。從甲府火車站到官廳街一帶,黑色絨毯也在漸漸迫近。

然而,這情景誰也看不見,街上現出一片漆黑。具有自備發電機的大樓屈指可數。現在連照明彈也熄滅了。照明彈毫無意義了。甲府市被繳械了。只有市內巡迴的裝甲車,用探照燈映照陰森可怕的黑絨地毯。大多數裝甲車也不動彈了,碾軋過的道路上是過於厚實的生物。

起風了。颳起了寒風,電線發出「嗚嗚」的哀叫聲,象是風竹哨發出的聲音。

弦月把幾乎看不出的青光從雲縫裏投下來。

大街上鴉雀無聲。不過,只有金屬磨擦似的鼠群嘶叫聲很高,而且越來越高。這聲音與竹哨混在一起,使人們渾身打冷顫。

偶而,直升飛機一邊廣播本部警告一邊飛過上空。

晚上九點四十五分。

曲垣五郎在本部。

曲垣接到電話,只有電話還暢通。

「是誰——」

極遙遠的聲音傳進受話器。

「沖田嗎?我正擔心你呢。你到底在什麼地方?」

曲垣高聲怒吼。本部里看不見沖田的影子有一個小時了,估計他是去國立甲府醫院了。但當時曲垣沒有離開本部。沒有裝甲車是危險的。

「鼠群、蓋住了、地皮……」

沖田的聲音象是從夢幻世界裏傳出來的,有氣無力,沒有升降調。

「你在哪裏!」

「哪裏?不知道。在黑暗中瞎摸……」

「等等,你一個人嗎?坐的什麼?」

「哦,一個人。在醫院的救急車……」

「危險!那!找建築物的標記!向裝甲車靠近!」

「比那重要,你知道醫院裏被劫走的女人去向嗎?」

「那個嘛,不,不知道。你的妻子沒有獲救嗎?」

「被劫走了。」

好象是精疲力竭的聲音,很低很低。

「無論如何,把建築物的標記……」

「不,我,我要找廣美。」

「等一下,別掛斷!出動裝甲車,我也一起去找……」

「給我!」

右川把電話接過去喊:「沖田——」

然而,右川把受話器從耳邊拿開了。

「這傢伙,想死啊……」

右川注視着受話器嘟噥了一句。

幾百,幾千隻老鼠在車燈前奔跑。

在開出醫院的小型汽車上,大約有十幾個女人被光着身子弄進車裏,暴徒們抱着各自的女人,一人一個。這就是宣告佔有了。

沖田廣美被禿頂的中年男子從背後抱着,乳房被那人大把地握著,寒冷使廣美髮抖、上牙齒直打下牙齒。除了寒冷之外,還有對於支配這些男人的瘋狂,對於這種瘋狂的畏懼。他們一個個都失去了正常理智,顯示出異樣的亢奮。要是看看他們的眼睛,就會使人覺得,那不是野獸一樣閃著邪光的眼睛嗎?

摟抱廣美的中年男子將勃起的物件頂住廣美的身子。他剛剛在平台上就已經發泄了慾望,那還不只是與廣美一個人,別的女人他也弄了。廣美感到,現在這些男人的性慾並不是肉體的需要,而是一種精神的饑渴,怎麼發泄精神也不充實,無法安心。

這以後將會怎樣呢?……廣美不能思考,也沒有思考的餘地。在一瞬間被擊碎的意識還仍然處於粉碎的狀卷。不過,她只知道,自己成了象野獸一樣的男人的手中物。

小型汽車一邊用防滑鏈碾壓鼠群一邊走。他們專走衚衕,好象是在躲避警察和自衛隊的巡邏車。

汽車跑了十幾分鐘,有幾個男人下了車,每人抱着一個裸體女人消先在黑暗中。

又過了一會,汽車停下,擁抱廣美的那個男人先跳下車,然後把廣美拽下車。他扯著廣美的手走進小巷。這裏好象是一家小小的出租房屋。

那個男人害怕周圍的的亮光,用上衣把廣美包起來抱在自己胸前,打開門鎖。二門裏有廚房。屋裏有胡亂鋪放的被褥,連床單也沒有,被頭周圍骯髒污黑。

那個男人掛上鎖,然後從廚房裏拿出啤酒讓廣美喝,廣美搖頭拒絕。於是那個男人就冷不防地跪伏在廣美面前,說:「您象女神一樣,做我的妻子吧,啊,啊,求求您了,就這樣。」

那個男人爬到跪坐在那裏的廣美背後,用舌頭舔廣美的腳心,廣美徐徐退避。

「不行嗎?是么!不行就把你殺了喂老鼠!」

那個男人突然冒出瘋狂的火氣。在明亮處那個男人的相貌看上去陰險而殘忍。他個子很矮,光禿禿的額頭也狠窄,他那額頭中間癟下去的地方油光光的。他的眼窩塌陷。

「你被老鼠吃光了,誰也不會知道!」

那個男人嚇唬廣美。

「我做。」廣美一邊後退一邊說,「我做你的妻子。」

那個男人的恐嚇非同小可。

「當真嗎?」那個男人膝行過來按住廣美的肩頭說,「我是很固執的人,我如果發現你說謊的話,可就怪不得我啦。」

「當真。」

「給我做妻子嗎?」

「是,做你的妻子……」

廣美點點頭。

「那樣話,我要保護你,啊,我的妻子……」

那男人將廣美按倒在被上,把嘴唇貼上來。廣美閉上眼睛張開口,男人的舌頭擒住廣美的的舌頭開始嘬吸。廣美一陣噁心,拚命忍耐。男人把他自己的唾液送進來,廣美把心一橫將那唾液咽下去。那帶有口臭的唾液粘乎乎的,好象混有什麼東西腐爛后的酸臭。

男人繼續嘬吸她的舌頭,死乞白賴沒完沒了。舌頭被連續嘬吸感覺已經麻痹了。

後來,男人放開口,抓住廣美的下頦,讓她把臉仰起來,在電燈泡底下目不轉睛地盯着看。

「真美啊!」男人哼哼著說,「你,已經是我的妻子了,啊?是這樣吧。」他興奮起來了。

「嗯。」

廣美點點頭。

「我是個工人,不過,不會讓你吃苦的,因為我把你當成了女神。你可別給我逃走啊。」

男人好象要反覆說服廣美,他跪在榻榻米上磕頭。

後來,男人把廣美橫放在被子上,廣美就照男人的意思鑽進被窩。被窩裏充滿了餿味,被窩裏面比被窩外面還冷。男人站在廚房裏不知在幹什麼。

不一會,男人回來了,他翻出寢具,蹲在廣美的兩腿之間,好象是把毛巾浸在熱水裏了。

他開始仔細地擦洗廣美的下身。

廣美連眼淚也沒有了,直勾勾地望着屋頂出神,她想起了沖田,國立甲府醫院遭到暴徒襲擊,沖田不會不知道,他此刻一定在拚命地尋找自己。

……也許,再也見不到了。

記得不知在什麼地方聽過廣播,廣美通過收音機知道了鼠群的動I甸,韭畸市整個毀滅。分佈在甲府盤地的幾十個村落,一個接一個被毀滅。沉默下去的村鎮不計其數。不只是盆地里的村鎮,象自己所在的山村一樣,秩父群山裏的無數村莊也都基本上毀滅了。這些可以說是城防的外圍工事,蕩平外圍工事的鼠群現在步步逼近,兵臨城下。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但可以推測,鼠群將血洗甲府,進而血洗山梨市,進而血洗鹽山市,然後越過大菩薩嶺,向東挺進。

廣美認為,要阻止鼠群是不可能的。老鼠滿山遍野包圍房屋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只要不投下原子彈,就無法抵擋那種滑坡似的巨群。現在,自衛隊節節敗退。

鼠群,再加上鼠痙,廣美覺得,和自己的山村一樣。甲府的毀滅也只是時間問題了。就算運氣好能從老鼠口裏逃生,然而等在前面的還有鼠疫。鼠疫在隆冬季節極為猖張。從二十億隻老鼠撒播的鼠疫菌中逃生的辦法之類。是不存在的。

廣美獃獃地想,沒有和沖田見上一面就要死了。

那個男人擦拭完股間,這時開始用舌頭舔起來,從這個的男人的德行樣來看,他大慨跟女人沒有過緣分,他把搶來的當成女神一樣看待,這種心情一目了然。他的舌頭每觸動一下,廣美就不由得全身發抖,一陣陣噁心。這是個瘋狂的傢伙。他強行要求他人的妻子做自己的老婆,他忘記了警察的存在,也不覺得自己是在犯罪。這是因為死亡正從身後逼過來,死亡打碎了秩序。他什麼也不在乎,對廣美,他強求她做他的妻子,他懇求她做他的妻子,他一得到承諾就倒身下拜。

和老鼠一佯。他的思維處於支離破碎的狀態。廣美覺得,他的威脅,他的懇求,正是他唱出的輓歌。

那猥瑣的男人又把廣美壓在身下,他充分地,象要刻上標記似的擺動腰部,並不時吐出莫名其妙的話語,那好象是一些讚美廣美肉體的言辭,什麼漂亮啦,女神啦,這些話語和哼哼聲混在一起。對於男人來說,女人的肉體怎樣才算女神,廣美並不知道。

直升飛機向市民宣讀警告的聲音傳過來,又遠去了。

過後,屋外響起了金屬磨擦音。

廣美全身僵直,自己家房屋遭到襲擊時的情景在眼前一閃而過,他蘇醒了。金屬聲急劇升高,嘎吱、嘎吱、嘎吱……無法形容的聲音刺進耳鼓,神經被撕碎了。

「老鼠!鼠群來了!」

廣美要推開那個男人,可那男人以千鈞之力抱住了她的腰。

廣美捂起耳朵。金屬音充滿房間。聽起來象是雨點抽打在牆壁和窗戶上的聲音。廣美扭動上身大叫。醫院之類的大樓不用說,這裏正是木造房屋。廣美猛地把那男人推開,逃到牆角。

啃大門,啃牆壁,可怕的嚙咬聲。鼠群在房頂奔跑。幾十隻老鼠爬在窗上,長長的尾巴象蛇一樣爬上玻璃。

「穿上這個!」

那男人把他自己的工作服扔過來,廣美穿上了工作服。

「來了哇!老鼠!老鼠!」

廣美已經半瘋狂了,不知從什麼地方鑽進來的,兩隻老鼠穿過房間。

「畜牲!打死它!」

男人一邊嚷一邊揮舞一根木棒。

「救——命——啊——!」

廣美絕望地叫起來,老鼠很快就增加到十幾隻了。那些老鼠用後腿蹦蹦跳跳,三躥兩躥就跳到廣美和那男人跟前。

「快逃!」

男人揪下咬在腿上的老鼠。

「可,往哪兒跑喲!」

「後門有汽車!」

「不行啊!凈是老鼠!」

廣美一邊用衣服抖落老鼠一邊發出絕望的慘叫。屋外佈滿了鼠群,已經沒有任何希望了。

「鑰匙!拿着!就在後門旁邊……」

男人揪下咬在胳膊上的老鼠摔出去。他面目猙獰,大喊大叫,踢開老鼠,從後門搬來油桶,用油桶撞玻璃,把油桶往屋外的路上傾倒一空,丟開油桶,點着報紙。扔了出去,火焰呼地一下竄起來,那是汽油。

「夫人,揀看那些東西!」

鼠群成了火球,一隻只都成了火鼠。火鼠向四面八方奔跑。房子起火了,窗口一片通紅。

「這是個機會!」

聽到男人的怒吼聲,廣美拖起被子跑到後門。她打開後門,那裏也是老鼠成群,小型兩用汽車就在門邊。廣美拋出棉被,跳到上面,把鑰匙插進車門。她感到腿上、腰上,後背一陣疼痛,豁出了,不知有幾個地方的肉被咬下去了。她好歹打開車門鑽了進去,同時趕緊鎖上車門。汽車裏有和她一起鑽進來的老鼠。老鼠順着廣美的腿爬上去,將牙齒啃進大腿根內側。廣美感到鑽心的疼痛。

廣美下意識地抓住老鼠,她握著毛絨絨熱乎乎的老鼠猝然倒下,意識遠遠的離開了自己。

象切斷拇指根一樣的疼痛使廣美又恢復了意識,她用雙手將老鼠握爛,車外的火光使她看見,老鼠的腸子從肛門裏擠出來了。廣美哭叫一邊用鑰匙啟動發動機,同時踩上離合器。

男人從房間跳出來,他抓住了車門。廣美已經開動了汽車。男人發出慘叫,車門鎖上了,他抓住車門把手隨車而動,嘴裏發出沒命的叫聲。廣美把車停下了。

幾隻老鼠盯在男人的腦袋上,看上去老鼠象是從他的腦袋裏長出來一樣。他的臉上血肉模糊。道路上汽油燃燒的火光照在他的臉上。

「死去吧!」

廣美用凍結的雙眸看着那個男人。一隻老鼠順着衣服爬上去,咬住他的眼窩。他一邊揪下頭上的老鼠,揪下臉上的老鼠,一邊大叫,給我開門!廣美默默地看着,幾隻老鼠黑眼睛閃閃發光,盯住他露肉的地力爬上去,在他的頭上把飢餓的牙齒啃進去,他在頭上和脖子上亂抓亂撓,那些地方凈是血。又有別的老鼠爬上來,那老鼠一蹦一跳把牙齒刺進他的右眼。一聲慘叫,那男人鬆開車門把手,狂亂地揮動兩隻胳膊。這時候,他的腦袋以下部位全被老鼠裹起來了。

那個男人剛要跑就跌倒了。哇呀!……越來越多的老鼠撲上去。他又發出幾聲短促的慘叫……

不到一分鐘,那個男人就不動了。不知是他的哪只胳膊朝上立着,能看見胳膊上的手指。老鼠爬上那隻胳膊,開始咬他的食指。廣美看見,那手指立刻就變短了,同時,那隻胳膊也倒下去了。

大火蔓延到眼前了。廣美看見,那個男人的家已經起火了,牆壁冒出紫黑色的煙火,風助火勢。另外一些小火苗從周圍人家地板下面,從小倉庫等處竄出來。邢些小火苗看上去象是某種毒花正在開放,那是沾上汽油變成火球的老鼠四處狂奔點燃的。

家家戶戶都在沉默,沉默里籠罩着恐怖的慘叫。然而,不能開門。

廣美驅動汽車,必須衝出火焰,可是汽車咯噔咯噔在地面上硬拖。她以為是防滑鏈的原故。於是掛上加力擋,可還是硬拖。到了這時,廣美才發覺汽車異常況重難行。

……輪胎!

輪胎被老鼠咬得破爛不堪。廣美明白了汽車幾乎只是藉助鋼圈在移動。

汽車在火焰中慢騰騰地移動。

夜裏九點五十分。

火災報告傳入本部。

直升飛機發現,甲府火車站北面,朝田五號街有十幾處民房起火。

直升飛機與消防署進行聯繫。

九點五十五分,消防暑的電話傳入本部。

無法出動!……

「無法出動,什麼意思?」

縣知事拿起電話,年老的縣知事聲音凄慘地哆嗦著。

「因為鼠群!無法出動!」

消防署長悲痛地回答。

「要出動啊,不然的話,甲府將化為灰燼。」

「強迫也好,怎麼也罷,總得出動啊,你呀,是怎麼理解消防的。」

「請派自衛隊來,要不設法排除老鼠,我們就無法出動。」

「自衛隊各裝甲車輛部隊注意!」

龍村參謀長省悟過來。於是呼叫裝甲部隊,「所有車輛緊急趕赴火災現場,支援消防行動!」

「本部!」直開飛機呼叫,「丸內二號街一帶起火!」

「本部!」消防暑長大喊,「請呼叫東京和名古屋消防廳,請他們緊急增援滅火直升飛機。沒有滅火飛機是無法進行滅火的!」

「飛機從東京到來之前,甲府市就燒光了……你,那你也得……」

「知事!請您到這兒來,看看現場怎麼樣!」

西垣消防署長聲音顫抖著怒吼。

消防活動的重要性不用說也很清楚,現在是九點五十五分,風向——東北,風速——每秒八米。這些都有記錄,從秩父群山吹下來的山風是乾燥的冷氣團。

在風速八米的情況下起火。如果放棄消防行動,那麼甲府市的大多數街區在三小時左右化為灰燼。

消防署在市區北部有鹽部和朝日兩處,在接到發現火災的第一聲警報時,就出動了消防車。為了防止鼠群侵入,車庫落下了捲簾門。捲簾門一升起來,帶防滑鏈的消防車就出動了。

消防車很快就衝進鼠群,進退兩難。帶防滑鏈的輪胎打滑了,鼠群密密麻麻厚辱的一層。消防車失去推進力左搖右擺,這當口鼠群慢上了消防車,消防隊員防備萬一乘上其它車輛。老鼠把消防管子咬得一塌糊塗。左搖右擺的汽車輪胎被咬碎了。

甲府消防署只有五台泵車,就這五台泵車也擱淺在鼠群中了,駕駛員坐在車裏束手無策。

化學消防車,雲梯車,特別救助車等也有幾台,但這些車對常規火災沒用。反正一樣,這些車輛如果出動的話,也得遭到同樣的命運。

消防車在出動的同時就喪失了消防能力,真是不堪一擊。

「就算水管和輪胎都沒損壞,到了現場又怎麼滅火呢,誰來操作水龍頭呢,人要下了車,眨眼間就被吃掉了!」

西垣消防署長嚷了起來。

「那麼說,你……」

縣知事無言以對。

「要發生多麼可怕的事態啊!」

右川博士發出嘶啞的叫聲。

「通知各師團聯隊長!」龍村急促地說,「裝甲車輛部隊,把擱淺的消防車拖往火災現場!情況緊急!火速到消防署更換消防管!排除鼠群,全力支援消防活動!消防活動一停止,就無法收拾了!」

「究竟要怎樣啊!」

右川開始象瘋了似的來回走。

「消防水管,輪胎……都咬碎了,怎麼也不行了……到底要怎樣啊。消防飛機要到這裏還得一個小時,這一個小時甲府將成為一片火海,已經無法撲救了!……一片灰燼……全部燒光……啊……怎麼辦!」

右川停止走動一拳砸在桌子上。他雙眼冒火,閃耀瘋狂的光芒,「誰?誰能回答!……誰?誰能回答!是誰,向二十萬市民發出的避難命令!啊?是誰造成的……是誰說的讓老鼠吃掉!認人死!是誰!誰!……」

「下結論還為時過早。」龍村的話象從嘶啞喉嚨里硬扯出來的一樣。他對着話筒喊道,「消甲車!去拖消防車……」

「本部!」怒吼聲蓋過了龍村的喊聲,「我是第一直升飛機團偵察機!北部的大火一眨眼就擴大到一個區。風颳起來啦!風助火勢,火勢蔓延!消防活動如果無法進行,請立即下命令避難,同時全力以赴援救市民。巨大慘禍即將發生,你聽見了么?」

「我正在聽!」龍村回答說。「你們要繼續發來情報啊!」

「已經完啦。」縣知事雙手蒙住臉,癱下去了,「市民,全部死亡!我們,究竟幹了些什麼……」

副知事和縣警本部長岩永警視也都一聲不吭,誰也說不出什麼。

火情報告,救助電話不斷地響着,在無線電話不斷地呼叫的氣氛中,本部里依然一片沉寂。

連新聞記者們也都沉默了,沒有裝甲車誰也不能夠離開縣廳一步。裝甲車總共只有九十台,滿打滿算能裝進去兩千人,然而光縣政府就擠來近四千難民。

「本部!我是第一師團車輛部隊。消防車的牽引已經開始。可是,消防活動能否進行還不清楚。根據鼠群的狀況,現在是一步也不能離開車輛。」

「要竭盡全力!」

龍村發出簡短的指示。

突然,所有的電話鈴同對不響了。本部里籠罩着異樣的寂靜。

「是線路過熱。」

派駐本部的電話員解釋說。除了無線電以外,其它都鴉雀無聲。

「是不是應該告訴市民真實情況呢?……」

曲垣顫抖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沒有人回答。

「無法滅火。應該告訴市民,儘快憑自己的力量逃命吧。」

「那非得造成恐慌,互相爭奪車輛,車輛再擋住選生者的道路,使他們寸步難行,那可就成了哭爹喊娘的地獄啦。眨眼之間二十萬市民也就成了老鼠的食物。」

岩永警視長用低沉的聲音回答曲垣。

「這不是死逼無奈么?在目前情況下橫豎都要燒死的。告訴他們真實情況,至少可以讓他們各自選擇自己怎樣去死。」

「我不下這個決定。」岩永緩緩地左右擺動沉重的腦袋,說,「消防活動也許開始了,另外由於大火的威脅,也許能迫使鼠群奔散。」

「……」

曲垣沉默了。他沒有讓任何人下命令的權利。這決定性的一句話,關係到二十萬市民的死。這的確不是靠一兩個人的責任所能左右的。一公佈滅火行動無法進行,讓人們各自掌握自己的生命,那麼一剎那間,肯定會出現鬼哭神號的地域。光在這個縣大樓也會出現奪車的殺氣,那恐怕會發展為互相殘殺。

結果,逃出去的人也無法得救。出現非裝甲車不能通行的狀態。車輛塞滿所有道路,大火蔓延到車龍,全都成為烤鴨。

「燒起來啦……」

右川站在窗邊嘟嚷着。市區南部的身延線方向一片紅光,看不見火。只有天上的雲映出地上的火。而看那被染紅的可怕的夜空,就可以斷定大火蔓延的情景。

「壯觀的大火……」

右川自言自語,「我做過一次整個天空燃燒的夢,那夢裏的天空和現在紅通通的天空一個樣。」

映出惡夢之火的天空上有被染成紅色的直升飛機,看上去象紅蜻蜒。

無線電一刻不停地報告大火在蔓延,而回答無線的聲音,現在沒有了。

「是惡夢啊!」右川說話了,「現在這裏充滿的二十億隻老鼠,也不是惡夢以外的什麼東西。真正的東西也許不是老鼠本身,而僅僅是在幻化我們滅亡的惡夢……」

「衝天,他在做什麼?」

曲垣突然想起沖田。

「死了吧。那個叫片倉,還是叫什麼的警視,請您,請您給我一支香煙好嗎?」

右川注視着燃燒的天空,伸出手去接煙捲。

沖田克義並沒有死。

他在一個不知道是什麼地方的地方。周圍一片黑暗,不,不只是周圍,整個甲府市都籠罩在黑暗中。沒有一點燈光,鼠群正在黑暗中運動,不,這已經也不是群了,整個大地就是老鼠,無邊無際。沖田從車窗向外一看,好象地軸在旋轉,使人感到汽車也在走動。

汽車並沒有動,輪胎已經沒有了,汽油也沒有了。蓄電池持一點點余電,只能勉勉強強點亮駕駛室內的車頂。就這點光現在也昏暗得象亡靈一樣,汽車被老鼠埋住,擋風玻璃上,車棚頂上,發動機罩子上,到處都是老鼠。爬到擋風玻璃上的老鼠把雨刷器上的膠皮當成美味佳肴很快就把膠皮吃光了。啃咬玻璃的老鼠沒完沒了。

沖田把身子縮起來,看着這種情景。即使是不鏽鋼,只要稍微有一點點凹凸能讓鼠牙啃住,那老鼠就能輕而易舉地在銹鋼上打洞。因此,飼養老鼠都用玻璃箱,不用玻璃箱是胡來。即使是玻璃,如果有能讓鼠牙啃住的傷痕也是不行的。

……什麼時候侵入車裏。

沖田覺察到,到處都是啃咬車體的聲音。老鼠一旦開始啃咬就很固執,要將牙齒啃在擋風玻璃上的老鼠總是同一些傢伙,它們沒有停下來的念頭,鼠尿流滿整個玻璃。它們一邊用尾巴濺打鼠尿一邊搜尋鼠牙能啃住的地方。

打開車門逃走是不堪設想的,恐怕跑不出幾米就得被老鼠弄倒,一摔倒就起不來了。

廣美,她大概已經不在人世了。

沖田隱隱約約地想起,二十來個裸體護士從醫院裏被綁架了,廣美混在她們當中,被帶到什麼地方,被任意姦污,到後來,暴徒為防後患,把她喂老鼠了。

被姦淫的廣美……赤條條地被扔進鼠群,被老鼠撕咬的廣美……一陣凄慘的陰風掃過沖田的心頭。這陰風幾次掃過他的心頭,使他失神之後,留在寸草不生的荒野上。

沖田抽起煙來,這是最後一支煙了。他點着后大口大口地吞咽。香煙的火光映出儀錶盤上擱著的手槍槍身,這是在醫院分別時從片倉警視那裏要來的槍,現在沒用了,射擊的對象就是自己了。

「永別了,廣美……」

沖田嘀咕了一句。

甲府市在沉默,偶而出現的只是直升飛機的聲音。老鼠發出的金屬聲音吱嘎吱嘎地刺激耳膜。除此而外沒有別的聲音。裝甲車也不跑了。只有黑暗越來越濃。被遺棄的想法好象很強烈。收音機因蓄電池不足也不能聽了。這個收音機一直到現在,也傳不出甲府現在的真實情況。為了抑制恐慌,本部不得不要求,別公佈真實情況。

……?

沖田的心嘭嘭直跳。

「火?」

附近的天空什麼時候被染紅了。沖田回過頭來,心臟被揪緊了。沖田不知道被困在什麼地方,他周圍的天空到處處染上了可怕的紅光。在他張望的時候,那紅光急劇地加紅。突然,連火星的飛舞都能看到了,右邊,左邊,不,所有的街道,等到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竄起了火焰。

沖田全身的血液凝固了。

為什麼?消防車呢……當他想到這裏的時候,他才明白過來消防車之所以沒有出動,因為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要是那樣的話,直升飛機為什麼,為什麼不廣播這場大火?……

沖田欠起身前後左右來回現察,怎麼回事?出現鬼魂似的迅猛的火焰,突然間從大樓後面竄出來,連手都照紅了。

沖田握着手槍,手一個勁哆嗦。

他看看車外,老鼠緊緊地擠住汽車,緊緊地擠在擋風玻上的老鼠,固執的老鼠,老鼠的黑眼睛,映出瘋狂的一點一點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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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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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萬惡淫為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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