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話 晴空
【一】
天氣晴朗的周末。
飄着幾朵白雲的天空格外明亮，清澈的藍色和純潔的白色交織繪成了一幅大自然之中最美好的圖畫。
兩扇玻璃窗的對面，小提琴的聲音優美而婉轉。蘇恩坐在床邊。直直的看向對面，卻無法看到拉小提琴的他。
——如果你喜歡，我以後經常拉小提琴給你聽，只要蘇恩喜歡，就只拉給蘇恩聽！
是他說過，小時候的事情不再算數的。
她，究竟還在希望着什麼呢？
這未免也太自私，太一廂情願了吧？
「嗡嗡嗡——」
放在床上的手機強烈地震動起來，屏幕上面「顧誠」兩個字閃著七彩的光芒不停地跳躍着。
「喂……」蘇恩接起電話，淡淡地開口。
「蘇恩，是我。」顧誠一成不變的溫柔聲音立刻就傳進了她的耳朵里。
她又輕輕地應了一聲：「嗯。」
「我現在已經到了你家小區的大門口了，我需要怎麼走？」
握住手機的手不自覺地一顫，調整好心情，蘇恩說道：「你在那裏等我，我馬上就出來。」不等顧誠回答，她就掛了電話，目光又朝對面的窗戶看去。
過了好幾分鐘，蘇恩才換好衣服，走到客廳時，卻被媽媽叫住：「今天是周末，不在家裏複習功課嗎？」
蘇恩搖頭：「不用擔心，媽媽。我和同學一起去看場電影就回來，他已經在小區門口等我了。」說完，她已經走到玄關處換鞋子了。
「男同學還是女同學？」媽媽又問，「慕童嗎？」
正在系鞋帶的收停住了，蘇恩沒有抬頭，聲音卻帶着撒嬌的語氣：「媽媽，幹嗎要這麼問啊？不是慕童，是隔壁班的同學。」
起身站直，鞋子已經穿好了。
蘇恩微笑着回頭：「媽，我走了哦，我會早些回來的。」
「好，早點兒回來吃晚飯，晚上你爸爸也會在的。」
「嗯，我知道了。」
世界上總是會有一些巧合在你不知道的情況下發生。
比如現在——
當蘇恩走出家門時，顧誠也正朝着她家所在的方向走來。
當慕童走出家門時，蘇恩也剛從家裏走出來。
當顧誠走向蘇恩家的方向時，唐菲菲也走進了小區。
當蘇恩叫出慕童的名字時，卻聽到自己的名字也被顧誠叫了一聲，而慕童的名字，卻是被另外一個人的聲音叫着……
這是一副怎樣的情景呢？
喜歡的，不喜歡的，利用的人，全部都出現在了眼前。
是上天安排的一齣戲嗎？
「蘇恩，我們走吧。」
「慕童，我們走吧。」
【二】
原本是可以相交的兩條線，現在卻成了平行線。
——我們走吧。
——我們走吧。
越走越遠。
越走，彼此越難相見。
越遠，再也無法接觸。
你向左邊，我朝右邊。
慕童，我和你到底要走到哪裏去呢？
【三】
電影院門口。
顧誠拉着蘇恩的手，目光看着門口的宣傳海報：「你喜歡看什麼？」
「嗯？」
「你喜歡看什麼，我們就買哪場的票。」
蘇恩看了看宣傳海報，然後指著10點上映的《暮光之城·新月》，說道：「就看《暮光之城》吧，已經快10點了，看這個不用等太久。」
「好。」鬆開蘇恩的手，顧誠走向售票處買票，回來時還買了一大包爆米花和飲料，「走吧，已經快開始了。」
蘇恩點了點頭，和顧誠一起走進了放映廳。
遊樂園裏。
唐菲菲挽著慕童的手臂抬頭笑道：「蘇恩和顧誠在一起嗎？早上看到他們了呢，他們好像是要一起去約會。」
慕童默不作聲，甚至連眼睛也沒有眨一下。
唐菲菲沒有在意，繼續說道：「顧誠是個很優秀的人，不知道蘇恩和他在一起會不會很累啊？」
「……」
「我真為他們兩個感到擔憂。」
慕童停住腳步，臉色陰沉。
感覺到了他的不悅，唐菲菲的聲音更加柔了幾分：「我提他們兩個人你生氣了嗎？好了好了，不要生氣了，我們去玩吧。」
慕童這才緩過臉來，「玩什麼？」
唐菲菲睜大了眼睛環顧了一下整個遊樂園，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鬼屋那邊，然後伸手指著前方，笑道：「我們去玩那個吧？」
慕童應聲望去，臉色霎時就白了：「為什麼要玩那個？」
「呃……」唐菲菲紅著臉低下了頭，「反正就是想玩。」
為什麼要玩呢？
因為被嚇到的話，就可以躲在他的懷裏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慕童看着低着頭的唐菲菲說：「我們去玩別的吧。」
電影院裏很黑，巨大的屏幕上面，女主角痛苦地哭泣著，哭聲幾乎要拉扯住電影院裏所有人的心。
顧誠轉過頭看着蘇恩，發現蘇恩正一動不動地盯着屏幕，眉心卻緊緊地皺在了一起。他緩緩地伸出手，在黑暗之中覆在了那雙有些冰冷的手上。
蘇恩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手已經被人握住了，她好像已經完全沉浸在了電影的劇情之中，感受着那種與最愛的人分離的痛楚。
電影之中男主角的聲音如同天籟般地傳進了她的耳朵里——
「我離開你，僅僅是因為我希望你擁有正常、幸福的人類生活。我可以看到我給你造成的困擾——經常使你處於危險的邊緣，和你在一起的時候總是給你帶來風險，所以我必須要嘗試一下，我必須要做一些事情。而離開你是唯一的選擇，如果我能夠料到你會這麼傷心，我不會讓自己這麼做，我太自私了，只有你，比所有其他我想要、我需要的東西都來得更重要，我想要和需要的就是和你在一起，我知道我再也沒有勇氣離開你，我有太多的理由留下來——感謝上帝！無論我離你多遠，你好像都不會安全的……」
鼻子泛起一陣酸意，眼淚就這樣控制不住地從她的眼睛裏流了下來，無聲無息。
也許他並不知道……
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可是，哪怕他對她和顏悅色地說一句話，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好像有水滴落在了手上，顧誠一怔，轉頭看着早已滿臉淚水的蘇恩，柔聲問道：「蘇恩，你怎麼了？怎麼哭了？」
像是收到了驚嚇，蘇恩猛然縮回了手，用力地揉着自己的雙腿，聲音有些哽咽：「我沒有事。」說着立刻微笑起來，「電影拍得太好了，所以我看着看着就不自覺地哭了起來，太感動了。」
「噢……」顧誠恍然大悟，「女生都是這樣多愁善感的。」
旋轉木馬上。
慕童和唐菲菲一前一後地坐着。唐菲菲時不時地回過頭來，甜蜜地笑着看着慕童，彷彿他就是她的整個世界。
有一瞬間，慕童以為前面朝他甜笑着的美麗女孩是蘇恩，頭腦閃過一絲別樣的情緒。他輕輕避開她熾熱的目光，低聲問道：「你剛才好像說，你知道顧誠和蘇恩去了哪裏，是嗎？」
唐菲菲雖然不解他為什麼會避開她的目光，但他開始說話了，心中還是有些高興的，要知道從走進來開始，慕童幾乎沒有主動跟她說過一句話。
「是啊。」
慕童的目光一凜：「他們會去哪？」
這時，旋轉木馬停了下來。
「電影院啊，情侶之間約會，首選的場所就是電影院啊。」唐菲菲嬌笑着，跳下木馬，一把挽住慕童的手臂，「我們不是也去過了嗎？」
心臟猛地痛了起來，連呼吸也開始變得困難起來。
慕童甩開她的手：「我不想玩了，你自己去玩別的項目吧！我到門口等你。」
說完，慕童就朝着門口的方向走去。
【4】
流完了最後一滴淚
準備把悲傷告別
別懷念撒的麵包屑
趁昨天重來之前
我陪你到世界的終結
就算到了都要在你的身邊
要陪你到世界的終結
我們擁抱着相信的死穴
流完了最後一滴淚
終於把悲傷告別
別懷念撒的麵包屑
趁明天毀滅之前
我陪你到世界的終結
就算到了都要在你的身邊
要陪你到世界的終結
就算髮現了危險
你就像是香水讓香味遍野
你就是絕對天造的美學
一切的一切都要為你改寫
我陪你到世界的終結
如果死了都要在你的身邊
要陪你到世界的終結
我們牽手聆聽
萬物正在舉行的和諧
……
路邊的音像店裏正在放着《陪你到世界的終結》，曲調婉轉而悠揚。
慕童腳步飛快地走着，頭腦里開始不停地浮現在辦公室里看到的那一段文字：如果他願意，我會永遠地和他在一起。一直到，世界的終結。
那是蘇恩最終的夢想——
最終的夢想
蘇恩
不知不覺之中，我已經面臨着要離開這個學校，去往新的學校開始全新的生活了。人生似乎都要一直行走，不停留，才能真正地知道和明白一些曾經都不了解得東西。
比如，一個人低頭的沉默。
比如，一個人的冷言冷語。
我想，從這裏畢業之後，我會慢慢地學會遺忘，遺忘一些在這所學校里發生的不開心的事情，遺忘一些人，遺忘一些不想再被記憶起來的人。
也許我還會找一個人好好地談一場戀愛，一直到結婚，然後到死去都會一直都愛着那個人……
如果他願意，我會永遠地和他在一起。
一直到，世界的終結。
……
電影結束后，蘇恩沒等顧誠就一個人跑出了電影院。她獃獃地站在電影院門口，眼神空洞地看着街道，彷彿在尋找着什麼，卻又找不到。
耳邊不停地迴響着一首歌——
「我陪你到世界的終結，就算到了都要在你的身邊，要陪你到世界的終結，我們擁抱着相信的死穴……我陪你到世界的終結，就算到了都要在你的身邊，要陪你到世界的終結，就算髮現了危險，你就像是香水讓香味遍野……」
陪你到世界的終結。
陪你到世界的終結。
陪你到世界的終結。
你明白嗎？
慕童，你明白嗎？
手被人拉住了，像是觸電的感覺從指尖傳來。
蘇恩驚喜地轉身，卻在看到那張臉的一瞬間，立刻就石化了。
顧誠看到了蘇恩驚喜的表情，開心地笑道：「蘇恩，你真可愛。」
像是心事被人發現了一樣，蘇恩的手開始鬥了起來。她連忙抽會被他握住的手，微微笑道：「是嗎？我真的可愛嗎？」說這話時，卻在心虛。
「是啊，很可愛。」顧誠有點兒臉紅地說着，他抬起手扶著蘇恩白皙的臉頰，柔聲道，「蘇恩，我現在可以吻你嗎？」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蘇恩一陣錯愕地低下了頭，竟然就這樣不知不覺地答應了他！
顧誠已經高興得不知道怎麼辦了，他扶住蘇恩的肩膀，聲音溫柔得就像可以滴出水來：「蘇恩，我喜歡你。」
說完，微微俯下身，湊近了她。
蘇恩閉上了眼睛。
那麼，就這樣吧……
遠遠地站在電影院對面的街道上，慕童就看見了蘇恩，一身白色衣裙的蘇恩，那麼顯眼，那麼純潔，就算是站在人群之中，他都能一眼就找到她。
把她找回來。
把她找回來。
把她找回來。
心底的聲音越來越強烈了，顧不得再想什麼，慕童直接朝着對面走去，絲毫沒有注意到一輛車飛快地朝他駛來。
「吱——」
是車輪與路面發生劇烈摩擦而發出的聲音。
蘇恩驚得後退一步，下意識地朝馬路中間看去，就看到了那個站在路中間的人。她的身體竟不受控制地掙脫開顧誠的手，飛快地跑向馬路中央。
「蘇恩，蘇恩，你去哪裏……」
她跑得很快，完全沒有去理會顧誠在身後的呼喚，她的眼中，她的心中，現在都只有站在馬路中間的那個少年。
慕童，慕童，慕童。
他在做什麼啊……
他難道不知道，這是多麼危險嗎？
越跑越近，直到慕童從一個模糊的身影變成眼前這個清晰的少年時，蘇恩的淚水終於忍不住從眼眶裏流了出來。
蘇恩衝過去，用力地把慕童拉到行人路上面，然後緊緊地抱住他，聲音斷斷續續的：」童，你在做什麼啊？你沒有看到朝你開過來的車嗎？老天爺如果非要有一個人去死不可，童，我願意替你去死。」
如果世界上只有她一個人在了，那她要怎麼去面對以後漫長時光呢？
慕童低頭，伸出手環抱住她：「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在這裏，而我，要找回你。」
「……」
「對不起，蘇恩，對不起……是我讓你這麼傷心，這麼難過的，對不起，對不起……」
蘇恩的頭埋在他的胸口，拚命地搖頭。
「蘇恩，能成為我的戀人的人，只有你，只有你蘇恩才有資格。」
「……」
「現在，我什麼都不要再想了，我想要和你在一起，蘇恩，我要和你在一起……」
「……」
「蘇恩，你願意和我這樣一個，沒有未來的人在一起嗎？你會願意嗎？」
沒有未來的人……
沒有未來的人……
蘇恩的身體一怔，整個人猶如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他，知道了嗎？知道了自己身體的情況嗎？
會說這樣的話的他，應該是知道了吧……
蘇恩抬起滿是淚水的臉，笑了：「我不管，我不管那麼多，我願意和你在一起，我願意成為你的戀人。從現在開始，我要一直都和你在一起，一直一直，到永遠！」
看着街道對面相擁的兩個人，顧誠的心如同凍成了冰一般。
原來，再怎麼努力，她喜歡的人，從來都不會是他啊……
【五】
高考結束后的第二天，蘇恩約見了顧誠。
餐廳里，蘇恩坐在顧誠的對面。
四周很安靜，安靜到整個世界彷彿只有他們兩個人。
「顧誠，你考的是哪個學校？」蘇恩打破了持久的沉默，她微笑着看着眼前溫暖帥氣的男生，語氣也充滿了陽光，「你學習那麼好，應該會考到很好的學校去的哦！」
「嗯。」男生點了點頭，喝了一口飲料。
「顧誠，我今天……」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男生幾乎霸道地打斷了：「蘇恩，從上次看完電影之後一次電話也不打來，甚至直到考試結束后才約我出來見面，你這個朋友做得未免也太不稱職了吧？」
蘇恩怔住，愣愣地看着他。
男生臉上的表情有些慍怒，但語氣卻是一如既往的溫和：「蘇恩，從今開始，我們退回到普通朋友的位置。」
聽到這句話，蘇恩好像瞬間就鬆了一口氣，原本憋在心中難以說出口的話卻被他搶先說出來。
這個男生真的太好了！
不等蘇恩開口說話，顧誠又道：「蘇恩其實根本就不喜歡我，是嗎？」
「……」
「蘇恩喜歡的人，是慕童。」
「……」
「其實我從一開始看到你看慕童的眼神，就已經明白了，你是喜歡他的。你看他的眼神就好像是我看你的眼神，只是你從來都沒有發現過……」顧誠的語氣有些悲傷了。
蘇恩心中一滯：「對不起，顧誠。」
顧誠搖頭：「其實不需要跟我說對不起的，我想，你也一定努力過，努力讓自己喜歡上我，只可惜沒有成功。」
「顧誠……」
眼前的這個男生居然溫柔得就像微風一般，明明是她在利用他，明明她從來都沒有努力想要去喜歡上他，而他卻……
她太卑劣了！
卑劣到根本就不值得被這樣優秀的人喜歡著！
「是我的錯。」蘇恩輕聲地道歉。
「不是的。」顧誠連忙否認，「不是你的錯，蘇恩，其實是我。是我介入了你們之間，介入了蘇恩和慕童的愛情之中，所以，錯的並不是你，而是我。」
「蘇恩，你會不會怪我介入了你們呢？」
怎麼可能？
又怎麼能夠怪他呢？雖然他將所有的過錯都歸結在自己的身上，可是，錯的到底是誰，她心中十分清楚！
看着顧誠期待的眼神，蘇恩低下了頭：「不，我不怪你……」
「太好了。」顧誠笑道，「那麼，蘇恩，你一定要過得幸福哦！一定要和慕童一直在一起哦！」
「嗯。」
「我先走了。」顧誠說完立刻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餐廳門口。
慕童倚靠在門邊靜靜地等待着。
顧誠飛快地從門裏走了出來，看到慕童時竟是一怔，然後停下腳步：「你會很愛她的，對嗎？」
「對，比你更愛她。」
顧誠一笑：「那麼，一定要讓她開開心心啊！如若不然，我會從你身邊搶走她的，你等著瞧。」
「我不會讓你有這樣的機會的。」
兩個男生相視而笑。
「再見。」
「再見。」
看着顧誠遠遠離去的背影，慕童突然明白——
喜歡上一個人，是希望她過得開心，過得幸福。
而顧誠，是真的喜歡蘇恩的。
從餐廳里走出來后，慕童一直牽着蘇恩的手走在街道上。
她沒有問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餐廳門口，他沒有問她為什麼會和顧誠在這裏，兩個人都彼此信任著。
也許是安靜得太久了，需要有人打破這樣的安靜，慕童輕咳了一聲，握著蘇恩的手用了幾分力氣。
蘇恩皺了皺眉頭，馬上停下腳步：「喂，你是不是故意的？」
慕童揚起臉，眼神中儘是傲慢，好像在說：「我就是故意的，怎麼樣？」
「童！」
「怎麼了？」慕童的表情立刻就柔軟了下來，「想要說什麼？」
蘇恩一笑：「明天就要開始為期三天的畢業旅行了呢。」
「嗯。」慕童應道。
「以前我都好羨慕那些畢業了的高年級同學可以參加畢業旅行，現在終於輪到我們了。」蘇恩充滿期待地說着。
「嗯。」
「我們要去的那個地方，我在網上查過了，風景很漂亮呢。」
「嗯。」
蘇恩又皺起了眉頭：「你怎麼一直『嗯』呢？難道沒有什麼意見嗎？」
慕童笑着搖頭：「沒有。聽蘇恩說就好了。」
「那……你可以去嗎？」
「嗯？」慕童疑惑地說道，好像並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你可以去那麼遠的地方嗎？聽老師說，要做很久的車的。」蘇恩的表情已經泄漏了她的擔憂，慕童立刻就明白了。
他更加用力地握緊了她的手，聲音格外溫柔：「沒有關係，我也想參加畢業旅行，而且我身體很好，不用擔心的。」
蘇恩還是有些擔憂。
慕童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髮：「小恩，我要怎麼樣才不讓你這麼擔憂呢？」
蘇恩一笑，握住了慕童的手，繼續朝前面走去：「童，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自己的病的？」
「就是那次打架之後。」
蘇恩不說話了，她低下頭靜靜地聽着。
慕童一邊走，一邊握住她的手，生怕她馬上就會消失一般：「在醫院裏，我偶然聽到了醫生和我爸爸媽媽的對話……」
「原來，那時……」
「嗯，那時我就知道了。」慕童笑道，「其實，小恩，我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知道我一定是得了病，不然不會一直胸口疼，而且還時常需要住院觀察，直到因為那次打架住院了，才真正明白，自己得的不是一般的病……」慕童轉過頭，看着蘇恩，這一刻，他的笑容幾乎成了透明的。
「是心臟病呢……」慕童的聲音稍稍變得有些低沉了，「而且我好像活不過18歲。」
「會有奇迹的。」蘇恩柔聲說道，「上帝對每一個人都是公平的，所以，不要氣餒，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就算治不好，也一定可以活得更長久一些。」
「嗯。」慕童點了點頭，然後問道：「小恩，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我有心臟病的？」
蘇恩的心猛地一震，愈來愈沉，愈來愈重。
要怎麼告訴他呢？
這件事情，她瞞着他有這麼多年了……
「小恩，說吧，我是不會怪你的。」
抬頭，那笑容頓時就躍入了眼底，就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一般，蘇恩輕輕地說道：「認識你的那一年，我就已經知道了。」
——認識你的那一年，我就已經知道了。
原來，這麼早啊。
原來，她已經知道這麼多年了啊。
心裏現在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看着慕童臉上漸漸消失的笑容，蘇恩慌了：「童，我不是有意瞞着你的。」
慕童沒有說話。
「童，你生氣了？」
「你真的生氣了嗎？你不是說不會怪我的嗎？」
「童，童！」
「對不起，是我不好。」
還是沒有說話。
他只是靜靜地看着她，只是握住她的手緩緩地走着。
良久，慕童輕嘆了一口氣：「小恩，我沒有怪你，我是在怪自己。這麼多年以來，你們知道真相，卻又不忍心告訴我，其實知道真相的你們，比我更難受得多吧！因為你們時刻都擔心着我什麼時候離開你們……」
「童……」
好像快要不認識這樣的慕童了。
這張帥氣的臉上有着不同於往常的堅毅和勇敢，連說話的語氣都十分凝重。
「對不起，蘇恩。」慕童鬆開手，一把將蘇恩整個抱在了懷裏，緊緊地抱住，將她的頭擁在了自己的胸膛上，「對不起，對不起……小恩，對不起……」
【六】
請原諒我，讓你們擔心了這麼多年。
請原諒我，小恩，我那樣地傷害過你。
請原諒我……
【七】
我想，我會一直和你在一起，就像歌裏面唱的一樣——陪你到世界的終結。
不管你的命運會如何，也不管我的命運會因為你而變得如何，也不再理會你什麼時候會離開我，我都要一直陪在你的身邊，永遠永遠。
【八】
第二天清晨。
「啊——」蘇恩的一聲尖叫劃破了早晨的寧靜，「媽媽，我快要遲到了啦！」
媽媽推開房間的門，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柜子裏翻著東西的蘇恩：「怎麼了？今天不是要去參加畢業旅行嗎？」
「是啊，可是我昨天忘記要整理東西了。」
「我已經幫你整理好了，小恩，你看看還需要些什麼吧。」媽媽笑道，「不要再把家裏翻得這麼亂了，快一點兒整理好自己，慕童已經在等你了。」
媽媽真是太好了！
蘇恩立刻從柜子裏鑽了出來：「慕童還在等我？」
媽媽點頭：「你快一點兒吧，我讓你爸爸來車送你們去學校，這樣會快一些。」
20分鐘后，蘇恩拖着自己的行李站到了爸爸的車邊，同時也驚奇地發現，慕童正坐在爸爸車裏的副駕駛座上。
「蘇恩，你太慢了，你已經拖累我了。」慕童指了指手機上面的時間，「還有5分鐘，學校的車就要全部開走了。」
「啊，什麼？」
「快點兒上車。」慕童催促道，手已經打開車門走了出來，一手拿過蘇恩的行李，打開後車座門，把行李扔進去之後，又把蘇恩整個推了進去，「快點兒坐好，已經沒有時間了。」
5分鐘后。
爸爸的車一停在學校門口，蘇恩就提上行李飛快地從車上跳下來，然後拉上慕童，一邊快步走一邊嚷道：「快點兒快點兒，如果學校的車都走了，我們就去不了了啊！」
「不用擔心！」
「為什麼不用擔心？」蘇恩越說越懊惱了，慕童他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啊，這次的畢業旅行可是她期盼了好久的呢！
「因為我已經給班主任打過電話了。」
「那又怎麼樣？」
「班主任說了會等我們兩個的！」
「啊！」
不等蘇恩再繼續「啊」下去，慕童就停住腳步看向前方：「看吧，我們班的車還停在那裏呢！」
蘇恩怔住，順着慕童的目光看去，果然，大巴車還停在前方不遠的地方。她轉過頭看着慕童，怒氣沖沖地說道：「慕童，你為什麼不早說！」
慕童不理她，提着自己的行李向停車的地方走去：「你不也沒有問我嗎？」
「你！」
慕童回頭，沖着蘇恩一笑，那燦爛的笑容比陽光還要耀眼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