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丁文瑾怎麼也沒能想到,千山市商業銀行行長會如此出爾反爾地拿她涮著玩兒,上次答應得好好的貸款,待自己填好一切手續后,卻被告知說:沒錢。

丁文瑾說:「劉行長,要是我沒記錯的話,幾天以前您還說貸款馬上就可以到帳。」那位行長聽了,聳聳肩,做了一個愛莫能助的手勢。丁文瑾一見事情不妙,馬上又道:「我把高爾夫球場和特色民居抵押給你,貸款,應該是沒有問題的。」沒想到劉行長還是一個勁地搖頭。丁文瑾又說:「你應該相信北方集團的實力。」劉行長依然不語。

這一下,丁文瑾傻了,她愣愣地看着行長,突然低聲地問道:「為什麼會這樣?」行長站起來說:「丁小姐,我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從商業銀行里出來,丁文瑾就直奔月光大酒店,一進常守一的工作套間,她二話不說,將門關好,刷地拉上了窗帘。扭暗了落地燈,然後,開始一件件地脫自己的衣服……

常守一慌了,儘管他很想得到她,但決不想以這種方式。他手忙腳亂地說:「文瑾,你……你聽我解釋。」說着,他走上前去阻止丁文瑾,被丁文瑾一把推開。

丁文瑾把衣服脫光了,躺在床上,望着他,眼睛裏透出了一股既不是愛,也不是恨,而是傷感、鄙夷和輕視的混和物的含意,她說:「你來吧,你不是早就想要我嗎?今天我給你,我讓你玩兒個夠。」

常守一說:「文瑾,別胡鬧,快把衣服穿上。」

「怎麼?你不敢了?還是心裏有愧了?你不是口口聲聲說你愛我嗎?那為什麼不敢上床來?來呀,我等著……你為什麼不敢來,是因為你心裏有鬼,你怕見我,你不敢看我……是吧?」

常守一聽了,渾身不住地顫抖。丁文瑾接着說道:「我問你,朱昌盛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出爾反爾,你對我的感情是愛?還是遊戲?」

常守一被質問得啞口無言,他只能以沉默來做回答。丁文瑾下了床,撲到他跟前,猛地抱住常守一,近乎乞求地說:「守一,他能給你的我都能給你,你說,你要多少錢?你說呀。」

常守一推開丁文瑾,抱住頭坐下,痛苦地道:「文瑾,我和你之間是真實的感情,我不能在這中間放進去毒藥。這些年來,我活得並不痛快,只有你讓我感到放鬆,你讓我在黑暗中還能看到光亮,這不是錢能解決問題的。」

「謊言,又是謊言。」丁文瑾說這話的時候,她已是淚流滿面,常守一一把把她帶到懷裏:「文瑾,我可以對天發誓。」

丁文瑾聽了,猛地將唇對準他的唇,二人便瘋狂地接起吻來……不知是愛,還是恨,抑或是別的情感,將他們痛苦地包圍。

這個吻,時間持續得很長很長,及至二人分開時,常守一的嘴巴流出血來……

丁文瑾回去后,馬上給江濤打了個電話,說自己願意幫他的忙。

很快,三天之後,同業集團發來了傳真。

懾於起訴的壓力,理查森把其與常小同的幕後交易,如實說明了。

正如江濤分析的那樣,同業集團發來的傳真表明,同業國際標準服務公司是一個假合資企業。金雅麗利用該公司,侵吞國有資產,並變相轉移到國外。

至此,金雅麗一案已是證據確鑿,紀委將有關檔案材料移交給檢察院,請他們立案查處。檢察院馬上發佈了逮捕令。

金雅麗被捕這一天,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專案組的每一個成員雖然都很疲憊,但連日來的辛苦畢竟換來了豐碩的結果,所以一個個顯得既輕鬆又高興。只有金雅麗,已經徹底失去了往日專橫跋扈、不可一世的神態,取而代之的是十分悲傷和懊悔的表情,以至於聲音都變得嘶啞起來:

「我可以……給兒子打個電話嗎?」

王振海把電話遞給她,金雅麗開始撥號,半天,電話通了,她對着話筒道:「小同,我是媽媽,你還好吧?……你不用為媽媽擔心,要怪就怪那個理查森……本來媽媽還想退休後去你身邊,將來,為你看看孩子,打掃屋子……這一切都是夢了……你要是還掛牽媽媽,能不能把房子先賣了,把國家的錢退回來?」

金雅麗萬萬沒有想到,她剛把話說到這兒,那邊兒子就把電話掛了。金雅麗不甘心,對着響着忙音的電話一個勁地喊:「喂?……喂?……小同,你說話呀,你說話呀。」然後,她拎着話筒,哭着對江濤和檢察院的人說,「他,他給掛了……你們說……他怎麼會給掛了呢……他可是我的親生兒子啊……」

翠影湖工程已經完成過半,海濱浴場已初見規模。

丁文瑾站在湖邊,看着工地上熱火朝天的場面,回過頭來對身後的江濤說:「若在以前,聽到這叮叮噹噹的嘈雜的聲音,我又該發愁了,擔心高爾夫球場悲慘的命運。現在,我輕鬆多了。」

江濤一愣:「什麼意思?」

丁文瑾苦笑了一下:「你應該明白,我準備出局了。」

江濤一愣,說:「文瑾,我希望你再考慮一下。」

丁文瑾搖搖頭:「我已經思考了很長時間,我現在無時無刻不在想李克己曾對我說過的一句話:如果你沉迷於一億的投入,那你可能丟掉的就是兩億、三億。與其一億的資金被套牢,不如賣掉,讓別人接手,這樣可以將風險減少到最低限度。可惜,我覺悟得太晚了。」

江濤說:「李克己,他不是到鵬程公司了嗎?」

丁文瑾點點頭:「至少,他說的話是對的。」

「你這一走,對於整個桃花源開發區來說,無疑是釜底抽薪,會引起一連串的負面效應,說不定,整個桃花源開發區的建設就會陷入癱瘓。」

「不,不會,不管怎樣,桃花源開發區的開發思路是正確的,所以,即便北方集團走了,還會有南方集團、西方集團、東方集團來投資。更何況鵬程公司的老總朱昌盛早就心存吞併整個開發區的雄心。他更適合在這個地方做下去,野蠻強姦了理性。在同他的對抗中,我被打敗了,不是敗在實力上,而是敗在了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上,我把這個東西叫做失控的權力。在我看來,在中國,一旦一個人手中握有了重權,同時又沒有對這種權力的有效制約,那麼,什麼樣的好事也會走向它的反面。」

江濤深有感觸地點點頭。丁文瑾接着說道:「我覺得,中國有很多事情搞不好,問題就出在這裏,這不是一個或幾個人在道德層面上需要解決的問題,而是缺少一個有效監督機制的問題。有一句話說的很好,好的機制壞人不敢做壞人,不好的機制好人只想做壞人。從這個角度說,我向您致敬。」

江濤說:「可有的時候,我自己感覺我自己就像是同風車斗的堂?吉訶德。」

「從某種意義上說,我覺得您是。」

「文瑾,有一句話,我憋在心裏,有好長時間了。」

「您說。」

「你有沒有這樣一種感覺,正因為我在這裏面殺來衝去,才導致了今天這種混亂而又複雜的局面?換句話說,我是不是真的因剎車過猛,導致了車輪停滯不前呢?」

「這麼說,您開始懷疑自己所做的一切?」

「說懷疑有些不太貼切,只能說是一種深深的困惑……但不管怎樣,有一點我是清楚的,那就是我們黨代表的應該是人民的利益,凡是有違這一準則與標準的,我將同他們鬥爭到底。」

丁文瑾聽了,激動地望着江濤,剛想說什麼,正在這時,一艘遊艇從他們身邊快速駛過,濺了他們一身水,傳來了紅花咯咯的笑聲。

丁文瑾說:「是紅花。」

江濤說:「走,看看她去。」

遊艇在他們附近停下了,紅花腆著肚子從艇上下來。江濤嗔怪地道:「紅花,都快生了,你還這樣胡鬧。」

紅花笑道:「沒事,俺這是讓他提前熟悉俺的工作環境呢。」

丁文瑾取下經常戴在身邊的隨身聽遞給紅花:「紅花,我就要走了,這個東西送給你,沒事的時候,放點胎教音樂給他聽,這樣的孩子,聰明。」

「你要走?幹啥去?」紅花問。

丁文瑾說:「到別的地方投資,這兒交給適合的人來做。」

紅花誠懇地道:「別,你別走啊,俺還想跟你競爭呢。你老是說俺這翠影湖影響了你的高爾夫球場的生意,可在俺看來,這兩個地方,一個鬧,一個靜,一個給大富翁,一個給普通老百姓,多有趣啊!丁姐姐,你別走了,行嗎?要不,俺把緊靠你球場的項目挪一挪地方,退出三里地?」

丁文瑾笑了:「你就是退出十三里地,我也要走了。」

紅花嘆了口氣:「沒有你,俺往後在這兒一個人多沒意思。」

丁文瑾說:「你不是還有小山嗎?」

紅花馬上反問了一句:「你不是也有心愛的人嗎?」

丁文瑾低下了頭,傷感地道:「可惜,我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好了,該說再見了。」她抬起頭來,同江濤和紅花握了握手,「我還有一場艱難的談判呢。」說罷,上了自己的紅色跑車,走了。

當天晚上,在新建成的規模龐大、造型美觀、錯落有致的別墅群的一間裝修好了的房子裏,丁文瑾和朱昌盛、李克己見面了。

「這是詳細的財務報表。這次轉讓,關鍵是價格。」說着,丁文瑾把一些資料貼著桌面推給對方。

朱昌盛看都沒看就說:「你我都是行內人,這兩個項目的投入,閉上眼睛,就能算出來。現在的問題是丁小姐要轉讓,而不是我要購買,所以你必須壓價。」

丁文瑾笑了:「這和我的預期正好相反,我不但不想壓價,還想提價。」

朱昌盛一愣,問道:「你想要多少?」

丁文瑾伸出兩個手指:「全部投入再加百分之二十。」

李克己在一旁有些擔心地道:「文瑾,別……」

丁文瑾不露聲色地看了看他。

朱昌盛說:「丁小姐出手可是夠狠的呀,這個價格我不能接受。」

丁文瑾卻顯得胸有成竹:「沒關係,我可以再找別的買主。」

朱昌盛也頗諳談判藝術,他站起身來:「那好吧,我可以等。」

李克己一見,忙道:「慢,丁小姐、朱老闆,我現在想以一個第三方的身份說幾句。高爾夫球場和特色民居,處在整個桃花源旅遊開發區的中心地帶,周圍佈滿了大大小小的旅遊景點和娛樂設施,隨着開發區工程的完工,這裏的地價肯定升值,這裏的所有投資項目肯定會有利可賺,從這個角度說,丁小姐開價並不算高。但換一個角度想,丁小姐的北方集團現在遇到了困難,銀根吃緊,在效益不明顯的情況下,再把有限的資金注入到這個工程之中,那勢必會血本無歸。資金無法回籠,最後的結果將被這個工程拖死,所以該出手時就出手,既然有人願意接手這兩項工程,為什麼不及早地甩掉這兩個包袱呢?所以我希望你們二位都稍安勿躁,靜靜地坐下來,互相讓一下步,爭取能達成一個雙贏的協議。」

丁文瑾和朱昌盛聽了這番話,又都坐了下來。丁文瑾說:「好吧,我讓一下步,總投入追加百分之十。」朱昌盛說:「我也讓一下步,投入價。」

丁文瑾站了起來道:「成交吧。」

朱昌盛聽了,十分興奮,不相信自己朝思夜想的東西就這樣輕易地到了手,他強烈克制着自己,用一種平常心同丁文瑾簽了約,可當丁文瑾一走,他就禁不住欣喜地狂呼亂喊起來:「特色民居、高爾夫球場是我的啦!是我的啦——」

那天晚上,為了慶祝勝利,他喝了好多酒,醉得不省人事,在沙發上橫躺豎卧著就睡著了,第二天早晨,他睡眼惺忪地從夢中醒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屋裏尋找李克己,然而,任憑他喊破了嗓子,偌大的房間卻沒有人回應。再一看,就見在沙發的一角,放着一個信封,上寫:「朱經理啟,」落款是「李克己緘。」

無限悵惘地最後看一眼這塊她曾經奮鬥過的土地,丁文瑾腳踏上了飛往南國的飛機。她來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就見旁邊的座位上坐着一位先生,用一頂帽子蓋着臉,腳橫蹺著,踩在她的座位上,丁文瑾想讓他把腳放下來,便輕輕地招呼一聲:「先生……」

那頂帽子徐徐地摘了下來,原來是李克己。丁文瑾一見,幾乎要驚訝地跳起來:「你——」

李克己表情燦爛地笑着。

丁文瑾問:「你去哪兒?」

李克己答:「和你一樣。」

丁文瑾問:「去幹什麼?」

李克己答:「和你一樣。」

直到這一刻,丁文瑾才弄明白李克己投奔朱昌盛的良苦用心,她親密地將自己的頭伏在了李克己的肩上說:「知道嗎?你壞透了……」

李克己答:「和你一樣。」

丁文瑾歡快地笑了。

范東從省里回來了,帶來的消息很不好。說千山市委書記的人選競爭很激烈。常守一問:「你有沒有找過田副省長?」

范東說:「找過,但他不是決定書記人選的最關鍵人物啊。」

常守一又道:「李書記呢?」

范東搖搖頭:「摸不清他的態度。據龍副部長說,江濤是一匹黑馬,在省委常委中有相當的支持者。」

常守一聽了,沉默半天,突然來了一句:「要是毛遂在這兒該有多好。」

范東聽了,渾身一激凌,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正在這時,江濤打來電話,說是要請常守一到靶場打靶。常守一一愣,問:「什麼意思?」

江濤說:「沒什麼。我剛到千山的時候,你請我吃飯,今天,我請你打靶,是想告訴你,咱們倆誰也不欠誰了。」

常守一說:「江書記,何必如此斤斤計較,記得我當時說往後咱哥倆搭夥計,一個鍋里攪馬勺,磕磕碰碰的事少不了,你老兄可得謙讓著點我呀。」

「我沒忘。」江濤道,「我記得我當時也說過我這人性子直,往後得罪的地方你要高抬貴手。」

常守一強壓住憤怒:「是啊,你現在就快讓我家破人亡了,我該讓你高抬貴手啊。」

江濤說:「難道這是我的錯嗎?」

常守一的口氣變得強硬起來:「不是你的錯又是誰的錯?難道你心裏不陰暗嗎?你口口聲聲和我交朋友,卻又處心積慮地算計我,我不知道天下有沒有這樣的朋友。」

同常守一的忿怒比起來,江濤卻顯得很平和,他說:「朋友也是有原則的,共產黨員不是幫會分子,不會為了兄弟情義把社會價值扔在一邊。」

兩個人一邊說着話,一邊走進靶場,江濤啪啪打出幾槍,卻發現常守一沒動靜,把槍放下了。

「常市長,為什麼不打?」

常守一看他一眼,說:「利器出手都要小心,更何況是槍呢。」說完,他向外便走。

江濤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動了惻隱之心,喊住了他道:「守一,你有沒有想過?今天的苦酒也是一天天釀成的,你一味縱容腐敗在你的眼皮底下產生,註定要走向歷史的反面。」

「這麼說,我成了製造腐敗的溫床了?我有選擇的餘地嗎?孫陪學也好,馬懷中也好,龐占田也好,這些人是我一個人能安排得了的?你以為我不討厭他們?我很討厭,但是我離不開他們,因為做事情的就是他們,我無法選擇。」

「但你有約束他們的權力。」

常守一冷笑道:「但那是被動的。歷史有時候就是由惡推動的,你永遠不會明白這些。我告訴你,你如果以為自己能影響歷史,那簡直是天大天大的笑話。」

一邊說,常守一一邊憤憤不平地想:「該殺,該殺!」

這個念頭在聽說馬懷中歸案后就變得更加堅定和強烈了。

馬懷中是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投案自首的。

那個雨夜,他逃走後,先是到省城躲了兩天,然後馬上就坐飛機到了北海,想在那裏偷渡出去,然而,他沒想到,通緝他的通緝令貼得到處都是,隨時都可能會出現險情,萬般無奈,他打電話到家裏,妻子大香告訴他說:江濤說了,只有自首,交待問題,洗清罪孽,才是唯一的出路。他不服,於是又亡命天涯了一段時間,這才真正領會到這番話是至理名言,於是,他偷偷地潛回來,和江濤見了面。

他交出了一個黑皮本,說所有的犯罪記錄都在上面。

省紀委孟書記接到江濤的報告,馬上向省委李書記作了彙報,並派大案要案室的三個同志趕到千山,會同江濤專門辦這個案子。

這三個同志一來,就和江濤一起開始了對馬懷中的審問。提問的焦點集中在了筆記本上所寫的「A」是誰這個問題上,因為,從筆記本上顯示出,幾年來,范東從馬懷中這兒擄走了大量的錢財,都給了「A」。

可馬懷中說,「A」究竟是誰他也不知道。

江濤便問:「你是不知道還是不敢說?」

馬懷中汗流下來了:「我真的不知道。」

江濤又問:「范東從你手裏總共拿走多少錢?」

馬懷中想了想說:「前前後後,有三百多萬吧。」

「你為什麼要給他這麼多錢?」

「第一筆十萬塊還是我當包工頭時候給他的。我給他家搞裝修,認識了他,他說只要有錢,可以買個官做,我不信,問他說包工頭也能當官?他說能。我就給了他十萬塊。後來,他果真辦成了,我當了個副鎮長,從此,我們倆就熟了。他告訴我只要有錢,什麼事都能辦成!這些年,我的官只要往上升一次,范東就從我手裏要一次,不給就翻臉。」馬懷中說這些話的時候,就像是在控訴萬惡的舊社會一般。

初審結束,已是深夜,省紀委的幾位同志趕着回省城向孟書記做彙報,江濤、梅潔將他們送到賓館門口,正握手告別的時候,突然就莫名其妙從黑暗中衝出一輛摩托車,直衝着他們開來,梅潔眼尖,看見車上的人戴着面罩,袖管里伸出了一個黑洞洞的槍管,於是她大叫一聲「不好!」猛地撲上去,將江濤推往一邊。

槍響了,梅潔緩緩地倒在地上,胸后,一汪鮮血汨汨流了出來,像是一朵盛開的梅花,燦爛美麗……」

夜裏,十一點五十分。范東擺好了三個酒杯。他拿出一瓶茅台酒,緩緩地、仔細地為每個酒杯倒滿,然後,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等待。

差兩分十二點的時候,電話驟響。范東一下子抓起電話:「怎麼樣?——常市長?」

就聽常守一聲音低沉地說道:「黑馬沒有出局。」

范東頹然地垂下頭:「對不起,常市長,這件事我沒有干好。」

「我想,江濤很快就要找上門來。」

「我們該怎麼辦?」

常守一聽了這話,突然反問了一句:「我們是誰?」

范東愣了,他忍着內心巨大的痛苦,一字一句地說:「常市長,您知道這些年我跟隨着你,從來沒有生過二心,該做的我都做了,我能擋住的都會盡全力擋住,萬一出了什麼事,您能不能替我說說——」

常守一問:「你讓我說什麼?」

范東淚流出來了,抓着電話,半天才低聲地道:「我明白了。常市長,保重。」

放下電話,范東打開壁櫥,取出一套名貴的西服換上,然後坐下來,靜靜地打開了《資治通鑒》看着。

這個時候,子夜的鐘聲響了,在范東聽來,恰似喪鐘一般。

門徐徐地被推開了。江濤、王振海以及一些公安、檢察官站在門口。

范東心靜如水地望了他們一眼,把目光又投向桌子上的《資治通鑒》,同時嘴裏大聲地念著:「王之所以叱遂者,以楚國之眾也。今十步之內,王不得悖楚國之眾也!王之命懸於遂手,吾君在前,叱於何也?……王學歃血以定從,次者吾君,次者遂……」

然後,他把手伸進上衣口袋,掏出一把手槍,對準了自己的腦袋,摳動了扳機。砰地一聲響后,一汪鮮血濺在《資治通鑒》上,正是毛遂那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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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暴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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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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